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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寄秋 -【黑色童話partⅡ之一】黑天鵝的背叛 [打印本頁]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6:42 PM     標題: 寄秋 -【黑色童話partⅡ之一】黑天鵝的背叛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10-16 10:26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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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如果冷面黑天鵝,遇上殘暴大魔頭──

他們人前是模範夫妻,人後是最佳床伴,但絕不是對幸福佳偶。
他娶她,僅是遵從外祖父之命,他愛的是她的妹妹,她早明白;
他們的婚姻沒有愛的基礎,只為兩家的利益權衡,她也明白;
而她,一個冷酷無情的黑天鵝,終生無法獲得幸福,她更明白;
但她唯一不解的是,他竟口口聲聲說要和她走一生一世?!
這大魔頭的腦袋在想些什麼,她是弄不懂,也不想懂。
兩人表面上裝恩愛放閃光,實際各過各的,這不是早約定好的?
那他現在鬧彆扭,還跟塊牛皮糖似黏著跟她去上班是怎樣?
不過,她得承認,這魔頭雖然人兇臉臭超惡劣,卻意外貼心,
她遭到公司員工刁難,他毫不避嫌力挺她,發飆為她立威;
她險些遭人推下樓,他聽了氣得想把罪魁禍首蓋布袋痛毆;
有人開車惡意衝撞她,他竟不顧危險,捨身護她!!!
大魔頭到底怎麼了?腦子浸水,電路燒壞了?
對她這樣好,擾亂她的心,教她怎麼和他再當假夫妻……

【出版日期】 2011/08/19
【出版社名稱】 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1569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7:59 PM

下雨了  心情 寄秋

  小朋友放暑假了,秋也跟著放大假。剛放假的頭一個禮拜,秋依照以往的慣例先放孩子們一個禮拜的假期,然後才把礙眼的小胖、大胖踢進安親班,過他們水深火熱的日子。

  (秋的兩個雙胞胎侄子體重皆破六十公斤,一個甚至重達七十四公斤,而他們才剛升上小五,真教人擔心家裡的白米飯不夠餵養……)

  不過這一次,侄子、侄女吵著要去玩,說什麽暑假待在家裡很痛苦、很不人道。偏偏秋是玩一天累三天的人,因此就由他們的媽帶他們到高雄義大世界玩了兩天一夜。

  於是,補習的時間往後順延,不用照顧小魔鬼的秋也難得清閒,這是秋爸過世四年後,秋第一次的自由日,整天睡到自然醒也沒人在耳邊嘰哩呱啦地吵。

  啊!短暫的幸福~

  可是呀,大概因為過得太愜意了,秋居然差點忘了要寫序,一延冉延,延得不想動筆,總是怠惰地想著明天再寫好了,反正趕得上出版就好。

  結果懶性一發作,  拖竟拖了一個禮拜,整個大罷工。

  看著小朋友因不用上輔導課睡得香甜的圓圓臉,秋的心也跟著放假了,真希望也能不必工作像他們一樣悠哉,鎮日混日子當閒人。

  可惜老天不許秋太好命,秋只好認命一點,繼續為大家編織浪漫的愛情故事調劑心靈……

  無奈這一 回,每當秋終於想開稿寫幾行字時,稿子、筆、綠油精、修正帶、字典等文具全準備好,就等著下筆了,然後……就像老天爺故意對秋惡作劇似的——

  「姑姑,我餓了,你幫我煮魚魚麵麵好不好?」

  「魚魚麵麵是鯖角罐頭煮麵條,秋少數的拿手菜。小朋友特愛吃,他們稱煮得比阿嬤好吃……嗟!根本是在奴役一筆決定書中天下存亡的偉大秋。)

  寫稿最恨被打斷,秋才寫了三行便被迫下樓煮麵,三、四十分鐘後再上樓,就寫不出來了,直想休息。

  然後,善待自己的秋果真就不寫了,汝定回房看電視,隔天再努力看看。

  「姑姑,你朋友來了耶,在摟下。」

  隔天的情況一樣像是遭到詛咒,明明剛有心情寫稿,卻一下子又枯萎了。

  接連的兩,一天也是差不多情形,不是秋媽身體不舒服要去診所打一針,便是今年升大一的外甥長青春痘,他的媽、秋的妹妹請秋帶他去看醫生,還有,一大窩小鳥生在四樓陽臺的長型花盆裡,秋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動了鳥巢,結果母鳥就棄巢而去,導致一窩小鳥全死了……

  唉,這也害秋心情好悶,糟透了。所以嘍,不寫稿是天經地義的,因為秋可是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好心腸,難免傷春悲秋個數日呀。

  結論是,真的不是秋不寫稿拖稿哦,是老天爺要秋放懶個幾天,所以有事請撥打神仙專線,自個兒跟老天爺溝通溝通吧。

  秋要去澆花了,掰。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8:00 PM

楔子

  一個古老的傳說在皇宮被視為秘密—— 雙生子將為王朝帶來災難。當國王跟皇后選擇了雙生姐妹之一,等同放棄了另一個人。從小安靜寡言的公主(黑天鵝)就活在她美麗善良的妹妹背後,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對外,黑天鵝是不存在的。

  黑天鵝越來越高傲、越來越拒人於千里之外。常白天鵝穿上潔白飄逸的衣裳,她有穿上純黑惹火的洋裝;當白天鵝的自然純美吸引眾人的目光,她會細細描繪眼線、淡淡刷上腮紅;當白天鵝得到父王、母後的珍寵,城堡裡就會傳出「某人」又壞脾氣的摔壞一室珍藏的謠言。

  其實,她做的,只是想證明自己是完全不同、也應該得到尊重的一個人。

  一日,常巫師前來跟白天鵝求婚遭拒,而後又落下詛咒在白天鵝身上,導致白天鵝必須活在森林之後,一切都改變了——在皇室默許下,黑天鵝取代了白天鵝的地位。

  然而,黑天鵝無論在外形舉止上如何叛逆,都無法改變她其實是個良善、疼惜妹妹的女孩,她其實很想保護她唯一的妹妹,所以她每天晚上都會來到森林,偷偷觀察白天鵝的生活可好,但這卻讓她發現了一 個事實——  那個讓善良開朗的妹妹愛上的王子,其實是邪惡巫師的化身。

  為了保護妹妹,黑天鵝假扮白天鵝取得巫師的定情物,然而她卻不知道,這將導致白天鵝的死亡……以及,巫師的報復……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9:05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10-16 10:06 PM 編輯

第一章

  「我可能有點耳背,聽不清楚你剛剛說了什麼,麻煩你再仔細地重複一遍。」冷峻的男音將「仔細」兩個字說得又重又沉,語氣冷得彷彿像千年寒冰,令人為之顫慄,不自覺的由骨子裡發寒,遍體生懼。

  但這股氣勢對頭髮斑白的老者而言卻是不痛不癢,他絲毫不受影響地垂目品茗,沉穆淡定的聞著茶香,神情半是愜意,半是陶然。

  同時,那個拿著另一隻繡雀啄牡丹圖樣瓷杯的男人,有著一張冷硬俊顏。濃眉飛揚如劍,雙墨黑瞳眸有如深潭,鼻樑挺直似山脊,兩片唇瓣薄且有型,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凡傲氣。

  他看起來年約三十,長相不俗,表現出的氣度與神態皆散發著王者氣勢,哪怕是一顰眉、一抬眸,都給人強悍難馴的霸道壓迫感。

  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刀削似的臉龐上是不甘被掌控的不悅神情,一如來自地獄的閻君,黑暗是唯一能代表他的色彩。

  「我相信你聽得很明白了,用不著我多做贅言。你沒聽錯,我就是那個意思。」老者道。他所下的決定誰也不能更改,包括他的外孫。

  「理由。」男人說,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你跟我要理由?」老者眉一蹙,臉上深淺不一的皺紋被牽動,微露不快。「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問緣由,只求結果。」他的眼中沒有感情,只有無盡的冷漠。

  「你要的結果是什麼?」男人的眸色一沉,像是火山底淬鏈千年的黑曜石。

  老者聞言揚唇一笑,恣意地啜了一香茗後道:「我要日月船運成為全球最大的船運公司,獨攬北半球船運,甚至超越歐美。」

  「這是你的日標?」男人冷笑,笑意卻不達眼中。

  「也是你心中的期望,不是嗎?」老者反問。他不過推波助瀾,順手推了外孫一把。

  「我的確有這樣的野心,也想獨霸北半球的海運事業,可這並不需要用我的婚姻去獲得。」日月般運已是亞洲地區最大的船運公司,他相信以自己的實力,少則五年,多則十年,便可成為海上霸主,獨領風騷。

  「這是條最有效率的捷徑,能省去你不少時間,而且更不費力。」春陽船運雖然只是一間規模中等的公司,但卻占了一條極重要的航線,若是能藉由商業聯荊得到這條航線,對日月船運躍升至龍頭地位將有很大的幫助。

  「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要她,白家不只這一個女兒,」他想要的,是另一個純淨如天使的白家小公主。

  和老者說話的男人,是人稱「冷而魔獅」的湛問天,他有著鋼鐵股的意志,從小就被外公丁勝風以斯巴達的軍事教育教養成人,因此塑造了他獨裁無情、有仇必報的鐵血性格。

  他不懂情,也不屑所謂的愛,在他的世界中只有掠奪,對於自己看上眼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絕不容許落入他人手中。

  目前唯一引起他興趣的女人,是春陽船運負責人白景天的麼女白縈玥,她的天真善良以及令人無法抗拒的熱情使他深受吸引,她就像照進闇黑世界的一抹光亮,讓蝥伏地底的魔獸蠢蠢欲動。

  思及那個甜美可人的倩影,湛問天的眼中浮現狩獵的光芒。

  「白家是不只白縈曼一個女兒,可是只有她能掌握大權,她的聰明才智會是你事業的助力。」老者相信自己的眼光,白縈曼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湛問天冷哼一聲。「憑我的本事,還怕拿不下一個小小的春陽船運嗎?白縈曼再能幹也不過是個女人,她能成多大的氣候?」何況只要他想,一切事情會盡在他的掌握中,沒有什麼是他應付不了的。

  「別小看白家大小姐,她的驕傲不在你之下,為了保住春陽船運,她或許會不惜背水一戰,你想從她手中拿下實權可不容易。」丁勝風用看好戲的眼神睨著不可一世的外孫,嘴角微揚諷笑。

  「你覺得我做不到?」湛問天目光一凜,閃動懾人鋒芒。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既然有近路可行,又何必捨近求遠,繞個大圈給自己找麻煩?」丁勝風當然知道外孫的想法,但白縈玥太軟弱了,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一點用處也沒有,她只能養在溫室裡,當朵不受風吹雨打的嬌花。

  日月船運要的是挺得住風浪的人,能不畏強風暴雨昂然挺立,則使船傾帆破亦能處變不驚,面不改色地迎戰險惡海洋,若是讓嬌貴的小花進門,只是多個麻煩的累贅。

  「我只中意白家小女兒。」湛問天直言道。

  「她是長得很漂亮,人見人愛,像朵不染凡塵的小白花,只可惜她太單純了,沒辦法適應我們的世界。問天,別被一時的心動給蒙蔽,你應該很清楚她對你毫無助益,還有可能會拖累你,娶了她,對你反而不利,再說人家似乎也不願意嫁給你。」他相信外孫是聰明人,不會不曉得其中的利害關係。

  湛問天冷眼一瞇。「我自有解決之道,不勞外公你憂心。」

  「解決?」丁勝風眉一揚,表情不以為然。「你是指用硬碰硬的方式逼迫白家大小姐讓步,放出收購的風聲使春陽船運股票下跌,又阻止銀行撥款融資,導致對方發不出員工薪水?」

  聞言,湛問天並無半點愧疚,反而挑眉譏諷。「這些難道不是你老人家教給我的為商之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不過藉此警告她們該識相點而已。」

  「沒錯,你用的確實是商場慣有的伎倆,可是你忘了一件事,你面對的是棘手的對手,當你用盡心機對付她時,她何嘗不是絞盡腦汁地要還以顏色?你一日不放手,她便一日不甘休,最後受利的人又會是誰?」浪費不必要的資源在無謂的事物上,他可不記得自己當初是這麼教他的。

  對他來說得到白縈玥與成為海運龍頭是兩回事,他可以因為娶了白縈玥而幫忙春陽船運度過難關,同樣也可以因為白家拒絕將白縈玥嫁給他而打擊春陽船運。「我有分寸,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沒讓他說下去,丁勝風瞇眼冷斥,「像你父親一樣懂分寸?把我女兒拐到山上當農婦,自以為能給她一世溫飽,卻害得她斷了一條腿,最後甚至害死她?」

  丁勝風的話像根尖銳的刺,狠狠插入湛問天心窩,他冷下臉道:「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多年來,由於湛問天的出身,這對祖孫表面看似平和,暗地裡其實波濤洶湧,過招無數,誰都不願屈居下風,個中糾葛也是說來話長。

  丁勝風年輕時相當風流,擁有四房嬌妻仍不知足,依然在外尋花問柳,鎮日周旋在脂粉堆中樂不思蜀。

  可也許是報應吧,終其一生,嘗遍百花的他只有一名獨生女,名喚丁嵐月,是他元配妻子所出,此外再無其他子嗣。

  人家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這句話套在丁勝風身上一點也不誇張,他對掌上明珠的疼愛沒人比得上,只要女兒想要的東西,他都無所不用其極地弄到手,送到她面前。

  不過他的父愛太具佔有欲,丁嵐月從小到大從沒一個人落單過。不論是上學或外出一定有專人接送,陪在她的身邊。每一個靠近她的人都必須先經過身家調查,若是丁勝風不點頭的人選便無法接近她。

  因此丁嵐月沒有真正交心的朋友,像只關在籠裡的金絲雀,空有翅膀卻無法飛翔,只能孤單的望著頭頂天空,想像翱翔的快樂。

  然而人心是關不住的,住一次偶然的機會裡,高不可攀的丁大小姐遇見來自鄉下的窮小子,縱使兩人的身分差距懸殊,仍然擋不住愛情的魅力,於是他們相愛了。

  得知此事的丁勝風震怒不已,覺得自己的寶貝女兒被玷辱了,分外痛恨那個瞻敢追求他女兒的臭小子,便發狠地叫人痛揍女兒的戀人一頓,並打斷其雙腿,想讓對方再也不能接近女兒。

  事情若到此告一段落,就不會有湛問天的出世,偏偏後續發展並非如此。

  丁勝風防得再嚴密,仍守不住女兒奔向情人的心,某個夜裡,丁嵐月在奶媽的幫助下和心上人私奔了。

  窮小子和富家女無處可逃,最後只好躲進深山裡種果樹,雖然生活並不富裕,但至少三餐不虞匱乏,勉強能過活。

  有愛情為動力,夫妻倆倒也過得順心,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山林田野間常可見鶼蝶情深的身影相依偎,丁嵐月也懷上兩人的愛情結晶。

  可惜靠山吃飯不是件簡單的事,一次颱風過後的土石流毀了兩人多年的努力,種植果樹的土地被淹埋了,房子不見了,被傾倒的樹木壓在底下的丁嵐月失去了一條腿。

  一夕間,風雲變色,兩人頓時面臨現實的艱苦。

  生活陷入瓶頭後,原先一同打拚的妻子已不良於行,有骨氣的窮小子再不願也只能回頭去找岳父丁勝風談判。他用岳父對妻子的父女之情,為妻兒換回丁家錦衣玉食的生活,而為岳父所不容的他,在對妻子承諾有朝一日會成功回來接他們母子倆後便毅然離去。

  數年後,致力研究水果改良的窮小子成功培育了許多新品種,成為受人景仰的水果大王,意氣風發的他履行承諾回到丁家欲接回妻兒,怎知妻子由於被父親形同軟禁而鬱鬱寡歡,在無法和丈夫相守及與兒子相見的折磨下,她不出兩年便病死了。

  窮小子萬般懊悔,恨自己不該捨下妻兒獨自奮鬥,因為就算吃苦好歹也是一家團聚,好過如今天人永隔。

  無奈事已至此,他多年的努力彷佛付諸流水,在明白丁勝風不可能將唯一的外孫交還給他這個不被承認的女婿後,他只能心碎地黯然離開。

  由於視若珍寶的獨生女已病逝,丁家註定再無後嗣,可丁勝風又不願讓外人來接掌自己的事業,所以僅有的外孫就成了繼承他畢生心血的不二人選,畢竟就算再不甘心,他一手打下的江山不留給自家人還能留給誰?

  在如此複雜的心情下,丁勝風並沒將外孫改同丁姓,因持那會讓他想起自己教育女兒的失敗,為免重蹈覆轍,他對唯一的外孫要求十分嚴格,比平常人更十倍嚴厲地教育湛問天,絲毫不留情面,用著苛求的標準將湛問天磨練成強中王者。

  在他的認知裡,感情只是阻礙,想當人上人就得摒除私欲,絕情斷愛。

  看出丁勝風又想起往事,湛問天瞳眸微黯。「我不認為我有錯。既然外公要我和白家的女兒結婚,藉此併吞春陽船運,我遵從就是,但兩個女兒之中,我要娶誰是我的自由。」

  「瞧你說得誓在必得,既然如此,小公主為何跑了,死也不肯答應嫁給你?」莫非外孫「冷面魔獅」的稱號人駭人,嚇跑了人家?

  「我會把她找回來。」湛問天臉色難看地說道。

  湛問天之所以會認識白縈玥,完全是出於於巧合。

  某日他駕車從市區大道的天橋底下經過,意外瞥見路邊有一群遊手好閒的少年茌欺侮一名拾荒老婦。那些少年叫囂著,動手將老婦拾來的回收品亂扔一通,然後對著彎著腰忙於撿拾的蹣跚身影訕笑不已。

  然後,那名清靈的女孩便出現了,儘管人單勢孤,她仍義正辭嚴的上前斥退那群少年,又協助老婦整理回收物。

  目睹整個經過的他就這樣對她的善良和熱心留下了印象,他對她感到好奇,畢竟他身邊向來是一些心機深沉或自持身分的女人,派人調查後才知道她是春陽船運的千金,個性純真無邪又天真,盛管對她的感覺還算不上是愛,但他的世界太過冰冷,若能從她身上得到光明溫暖也不錯,他才會想得到她,即使個性稍嫌天真,他還是覺得唯有她是和自己最匹配的女人。

  「找?」丁勝風搖頭冷嗤,「何須多此一舉,我本來就不看好她,她的離開正合我意。與其你徒勞無功地娶回一個對你無益的女子,還不如做點有建樹的事,改和白家大小姐聯姻。」

  「外公憑什麼認為白縈曼就會同意嫁給我?」湛問天不信心高氣傲的白家大小姐會願意,在他的印象中,她向來冷若冰霜有主見,怎麼可能委屈自己嫁到日月船運來受制於人?

  不經意地,他想起她那張冷豔絕美的容顏,冷不防心一動。

  「說服她不是難事,重點是你有沒有能耐掌握她。」丁勝風眼裡閃過一抹精光,快得教人無從捕捉。

  「外公不必激我。」湛問天撇唇一笑。這麼幼稚的手法,當他是初出社會的小毛頭嗎?

  「不,我是對你不夠有信心。瞧你玩了那麼多把戲還不能擊垮她,可見你也不過爾爾,『冷面魔獅』的封號看來是名不符實啊。」儘管嘴巴上嘲諷著外孫,但丁勝風清楚明白白縈曼的韌性不容小覦。能在一票豺狼虎豹環伺中帶著妹妹生存下來,依靠的絕非只是運氣。

  湛問天眼眸瞇起:「外公,你真是把煽風點火的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衝著這句『不過爾爾』,你可以開始準備婚禮了。」說完,他沉著臉轉身離去,沒發現身後的丁勝風嘴角揚高,露出老謀深算的得意神情。

  出了大宅後,湛問天迎上朝自己走來的特助。

  「BOSS,我查到白二小姐的去處了……」特助道。

  「不用了,立刻聯絡白大小姐,讓她來見我。」他命令。

  「咦?」特助有些錯愕。

  湛問天冷冷勾起嘴角,眼神鋒利如劍。「我將改和她聯姻,接下來有得你忙了。」

  「嘎?」特助又怔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Boss改變心意了嗎?怎麼突然間新娘換人做了?之前不是才選定白二小姐為結婚對象,為何幾天工夫就忽然變卦?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餘特助不敢多言,只能暗暗猜想,身為下屬最好少說多做,什麼也別問,按照指示執行上司交代的事就好。

  「他想見我?」

  一位面容冷豔的女子坐在黑色皮椅上頭也不抬地振筆疾書,專注處理面前疊成小山的公文。她柳眉輕蹙,神情有一絲被打擾的不耐。

  「是的,餘特助前後已打了三通電話,希望你能撥空前往日月船運。」女秘書一板一眼的說道,神色微帶慌張。

  「告訴他這兩天因公事繁忙,我無法抽空拜會湛總裁,我會再找時間回電。」白縈曼仍維持先前的姿勢工作著,臉上不見情緒波動。

  「可是對方的語氣相當急迫,似乎沒這麼好打發。」秘書擔心的說。湛問天是商場上赫赫有名的冷面魔獅,誰有膽違逆他的意思。

  白縈曼冰玉般的清冷水眸一抬,「所以你認為,我該隨時等候他一時興起的召見?」

  「不是的,白小姐,在商場上多少要賣湛總裁一點面子,他的專橫作風絕非一般人招惹得起。」秘書是為她著想。

  「叫我執行長。」白縈曼特意強調自己的正式職稱,不許有人忽視它。

  「但是總經理他……」秘書語帶遲疑,眼神不安地左顧右盼。

  「他的話不算數。公司是我父親的,他不過是領薪水的雇員,我才是當家做主的負責人。」白縈曼有些不悅,這些員工早該認清事實了。

  「是的,執行長。」秘書低下頭,恭敬地應允。

  「還有,宣佈下去,凡是運輸進出的貨物都要經由我親自審核,未經我同意不得私下放行,若讓我知道再有來路不明的商品轉運出航,不論以往做法為何,我絕對嚴懲不貸。」春陽是父親留下來的心血,她絕不允許有人暗中作亂,非法走私。

  「呃……這個不太好吧?白小……執行長,恐怕底下會有人反彈……」秘書提醒的說。老總裁在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嚴苛的規定,許多事都是大家方便就好。

  「照我的話去做,誰有異議叫他直接找我談。」白縈曼面色一冷道。

  秘書本還想說什麼,最後仍選擇當個不多話的人,「是的,執行長,我會把你的意思傳達下去。」說完便退了出去。

  執行長是春陽船運目前量品負責人的職稱,白縈曼不自稱總裁,因為那是她對父親的尊敬。父親一直是她效仿的目標,也像是座屹立不搖的高山,永存心問。

  可惜由於某些人的干預,她遲遲無法掌握實權,尤其是部分位居高處,以總經理馬首是瞻的老臣舊將處處打壓,欺她是初掌大權的女流之輩,總是對她的命令不屑一顧,絲毫不把她當一回事。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這便是現實的社會。父親一過世,其他人便紛紛躁動,妄圖取而代之,冒出她這個大小姐接下春陽,他們當然不服。

  而在這些互相較勁的派系中,以總經理白景地那票人勢力最為壯大。他原是白老爺子在外的私生子,直到白老爺子死前一年才認祖歸宗,因此和白景天這同父異母的兄長並不親近,甚至小有隔閡。

  然而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再怎麼不願多出一個外來的弟弟,白景天看在父親的份上仍然拉拔白景地,甚至讓他坐上了總經理的位置。

  野心勃勃的親叔叔是白縈曼目前尚且動不得的人,解決掉他是她遲早要面對的事,誰教她回來得太晚了……

  「什麼太晚?你嘀嘀咕咕的發什麼呆?」

  一聲揶揄令白縈曼倏地回神,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把思緒說出口,她面色瞬間轉冷。「你的事都辦好了?」

  「比起你,我可是輕鬆多了,隨便拋兩個媚眼,那些色欲薰心的男人便全都服服帖帖。」女子笑道。那些人一個個像喝醉的酒鬼,暈頭轉向地任她擺佈。

  若說白縈曼是冷豔的冰山美人,眼前這位嬌媚的佳人便像人們口中的狐狸精,一雙媚態橫生的杏眸魅力十足,舉手投足間皆流露充分的女人味,勾人又妖嬈。

  「我是讓你去做事,不是興風作浪,最好收斂點,少給我找麻煩。」白縈曼瞪了她一眼。低調行事才不會惹人注意,目前處於劣勢的她還是得謹慎小心。

  女子輕笑出聲,狀似親暱地攬住她的肩。「哎呀!我辦事還要你操心嗎,沒事的沒事的,我知道怎麼做才不會惹禍上身。」她可是聰明人,不會伸長脖子讓人砍,想找她麻煩,還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本事。

  「朱經理,你逾矩了。」白縈曼盯著她放肆的舉動,秀眉蹙起。

  「呵,咱們是什麼交情,還需介懷嗎?我看過你一絲不掛的裸體,還一起睡同一張床,蓋同一條被子,甚至摸過你……」女子親密道來歡樂融融的往事。

  「朱、笑、眉。」白縈曼冷眸射向她,氣怒低斥。

  見好友真要動怒了,朱笑眉討好一笑地收回手臂。「好了,不逗你了。你這人天生無趣,就算摸過你烏黑的長髮,我也會三緘其口,不提它有多麼滑順柔軟。」

  她這好友實在太ㄍーㄥ了,凡事認真不肯放鬆,也從不願顯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開始懷疑找你回來是對還是錯了。」白縈曼有些無奈,因為好友做事不受控制。

  「不找我,你還能找誰?除了我這唯一的朋友,你能找到第二個幫你的人嗎?」若非事態緊急,朱笑眉明白以她的倔傲性子,絕不會找人幫忙。

  她目前的職位是春陽人事部經理,主管人力調派和任用,哪個部門有職缺便由她安排人員遞補,也掌握基層人員的升遷。

  白景地等人以為小小的人事部起不了作用,不若業務部、財務部等重要,殊不知一間公司中,人員的分配才是最重要的一環。

  這也是白縈曼的佈局之一,她要在這些老臣眼皮底下悄悄培育自己的人馬,循序漸進地取代屍位素餐的「前朝重臣」,進而削弱白景地的勢力。

  雖然現在還無法立即看見成果,但她至少已培養了一批對她效忠的員工。

  她的話令白縈曼神色一黯,心頭微微發酸。她不只沒其他知心朋友,連妹妹也快失去了。

  「喂!我不是來惹你難過的,別露出一張苦瓜臉讓我看。要不是你那個變態的真姨有病,灌輸你一些偏激奇怪的觀念,你才不會變得這麼彆扭。」好友明明是軟心腸的笨蛋,卻得裝出生人莫近的冰山樣,真是苦了這位大小姐。

  若說世上有誰最瞭解白家大小姐,莫過於這位和她當過多年同學的朱笑眉。她們從小學就認識了,一直到國中畢業白縈曼出國念書才分開。可沒想到有緣千里來相會,說的果真不假,朱笑眉高中後竟也出國留學,更巧合的和白縈曼上了同一所大學,兩人又被分配到同一間寢室,之後感情便越來越好,奠定了深刻的友誼。

  她們一個外向,一個內斂,交友廣闊的朱笑眉知交滿天下,而不喜與人親近的白縈曼則獨來獨往,除了朱笑眉,誰來找她交談她都給對方軟釘子碰。

  「嘴巴的功能不是用來批判,你還想多吃一口飯,就少說一句話。」在白縈曼心中,至少真姨仍是長輩,由不得她們這些晚輩評論。

  「哼!你還幫她說話呀?瞧瞧她把你變成什麼樣子了,不笑不哭,高傲孤僻,冷冰冰地像千年不化的霜雪,一點也不像小時候和我赤腳捉蝦的頑皮同學……」

  「笑眉,你話太多了。」令非昔比,兒時的美好早已隨風散去,白縈曼現在已沒多餘的心思回首過往。

  「好啦,我不說了,免得破壞感情。不過我聽說你把小玥趕出家門了,這是開玩笑的吧?別人不知道,可我會不清楚你比誰都疼這個妹妹嗎!」肯定是有人造謠生事,故意抹黑。

  「是真的。」白縈曼沒看她,視線落在桌上的銀質相框上。

  相片中是笑得非常開心的一家人,有她的父親白景天和母親李玉娟,以及尚在繈褓中的她,一家三口看來幸福甜蜜,那時還沒有明媚動人的後母甯嫂嫂和笑顏燦爛的異母妹妹白縈玥。

  「真的?」朱笑眉的臉上頓時失去笑意,眸中透著一抹愕然。

  「不要懷疑,任何阻礙我的絆腳石我都會一一搬開,誰也不能阻止我得到原本屬於我的一切。」白縈曼說得無情,好像這世上再無任何人事物能令她動搖半分,但聲音中卻隱約透露出苦澀。

  「是不是你家的邪惡巫婆逼你——」若有所陪的朱笑眉提出心中猜疑,但話到一半即遭打斷。

  「與真姨無關,你不要胡亂猜想,是我自己下的決定。」妹妹必須遠離危機四伏的暴風圈,這是自己唯一能保護她的方式,不告訴好友這些,也是不想節外生枝。白縈曼麗顏平靜無波,心下喑藏無法向人傾吐的悲苦。

  「那麼,湛問天的事你要怎麼處理?他一再找我們麻煩、故意刁難,為的就是你白紙般純淨的妹妹拒婚了,你要怎麼跟他交代?」朱笑眉又問。那個男人來勢洶洶,教人幾乎招架不住。

  唉,內患未平,外憂又起,這簡直是水深火熱的考驗。

  白縈曼目光澄澈,語氣決然道:「既然他要新娘,我就給他一個。」

  「咦?」什麼意思?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9:13 PM

第二章

  姐姐,我不要離開這個家,不要離開你,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讓我幫你的忙,你讓我留下束……

  別忘了,是誰讓你有家歸不得?是誰狠心把你往國外一丟便不聞不問?他們早不要你了,認為你是累贅。人家是快快樂樂的一家人,你只是個外人,一個無人關心的拖油瓶……

  姐姐,不要趕我走,爸爸、媽媽都不在了,我只剩下你了,你是我最重要的姐姐,沒有你,我怎麼瓣?

  做大事者就要心狠手辣,別為了一點血緣親情就心軟,想想看,她霸佔了多少屬於你的東西,你只是拿回來而已。你做得很對,沒人可以說你一句不是……

  嗚……嗚……姐姐,真愛無敵,你一定能破解巫婆的魔咒。我們打勾勾了,白天鵝飛向真愛,黑天鵝找到幸福……姐姐……姐姐……要幸福哦,我們一起努力……

  落日西沉,淡淡霞光射向無垠天際,染紅了餘暉將盡的地平線。北方升起的第一顆星子點亮夜幕,漸漸地,黑夜來臨了。

  「真愛無敵,破解巫婆的魔咒,白天鵝飛向真愛,黑天鵝找到幸福……找到幸福……」白縈曼想起妹妹曾對她說的話,不自覺喃念出聲。過去這是她們姐妹倆的心願,但如今她這黑天鵝早已喪失獲得幸福的資格。

  她揉著酸澀的眼,身影落寞地站在落地窗前,悵然若失望著一盞接一盞亮起的街燈,心中一片黯淡。

  她做錯了嗎?

  看著窗中倒映的自己,她茫然自問,眼底有著不願承認的寂寞。

  妹妹的哭泣聲猶在耳際,令她好不捨,明明是整件事中最無辜的人,為何還得要遭受傷害,被迫一無所有地離開從小居住的家?她明明是想保護妹妹不受傷害,最後卻還是傷了她……

  可是,曾待她如母的真姨過去對她說的話語亦不停在她耳邊嗡嗡作響,一再地提醒她是個不受疼愛的孩子,只有狠下心自己才有出路。雖然最後才看清這是真姨不懷好意的離間之計,但經年累月被洗腦的她已經變得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人,變得習慣與人保持距離。

  再說即使知道真姨有錯,可一個是心愛的妹妹,一個是與她相依為命多年的親姨,兩人都是她割捨不了的至親,她該如何取捨?

  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把苦往肚裡吞,表面上順從真姨,私底下再偷偷關心妹妹。她不想令天真的妹妹得知實情,知道這些烏煙瘴氣的事也只是徒增困擾,而那些黑暗複雜的心機手段更不應出現在她單純快樂的世界,趕她離開,全是以防她被捲入危險而遭遇不側的無奈之舉。

  「爸,你能告訴我該怎麼做嗎?我是不是回來得太晚了,沒能幫你分憂解勞……」一滴晶瑩淚珠由頰邊滑落,她輕輕抹去,堅強地吞下溢至喉間的苦澀,不讓脆弱的情感影響她的決心。

  自從入主春陽船運後,她便沒一日舒心過,每天到得比所有人都早,也比他們晚下班,一天二十四小時中,她有將近十八小時耗在公司裡,只為儘快熟悉航務流程,上手父親留下的事業。

  當然,扯她後腿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叔叔白景地,他串聯一干老臣杯葛她,企圖獨攬大權,侵吞她父親辛苦建立的公司。

  要不是她反應及時,手中還掌控大部分股權,恐怕早被一腳踢開,以年紀太輕、不足以擔當重任為由在公司裡被架空。

  想起那些令人作嘔的貪婪嘴臉,白縈曼明燦的美眸一沉,將重要檔鎖進保險櫃後隨即搭乘電梯下樓,徐步走出早已空無一人的寂靜大樓。

  晚上八點五十分,這大概是她進公司後的第一次「早退」。

  「你遲到了。」

  大樓門口的圓柱後方陰暗處亮起一點紅光,淡淡的煙味飄散在空氣中,抽著香煙的男子斜倚著柱子,聲調冷峻。黑暗遮住了他臉上神情,卻遮不住他渾身散發出的侵略霸氣,他就有如一隻野生獅子般,充滿教人膽顫心驚的危險。

  「拜你所賜,我空閒的時間並不多。」白縈曼不卑不亢,毫不怯懦地回視道。

  男子發出似笑非笑的輕嗤,挑了下眉。「敢讓我等的女人不多,你是第一個。」

  她反諷,「如果你能先收斂起爪子,也許我會表現得溫馴些,不再勞你紆尊降貴。」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當初只要你給出我想要的,自然省了現在這些煩心事。」他給過她機會,可階她不識抬舉。

  「你想要的,只怕我給不起。」她很清楚單純的妹妹絕對應付不了他,也不想斷送妹妹的未來。

  「給不起?你以為我能接受這個答案?」沉著聲,男子撚熄手中的煙,緩緩現身。

  黑暗中,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他昂然挺立,五官立體有型,濃眉之下的黑瞳炯炯有神,目光如刀似刃地看向眼前女子。

  他在打量著她,也在評估狀況,冷冽的俊容令人猜不出心思。

  同樣的,白縈曼也在觀察著眼前的對手,她不動聲色地望著他,淡淡道:「接不接受已經不重要了。你沒聽說我已把妹妹趕出去,和她斷絕姐妹關係了嗎?她早就不是白家公主了,你從她身上撈不到半點好處。」若妹妹身上已無利可圖,他大概會打退堂鼓。

  「你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想要她?」湛問天冷厲的眸子一瞇。

  她挑起眉,回以一臉譏誚。「你還沒搶手到讓一對姐妹為你反目成仇。」

  「給我一個理由。」他冷聲說。

  「何需理由?你也是踩著一堆屍體往上爬的人,你會甘心讓出到手的權力和財富嗎?」她諷刺道。

  「看來為了獨佔春陽船運,你連唯一的妹妹也不放過。」他點頭表示瞭解。她果然夠絕情。

  她冷哼一聲。「湛總裁又何曾心軟過了,瞧你對敝公司的關照,狠絕得連條後路也不讓人走,不知情的人恐怕會當你在報殺父之仇呢!」

  若非他使出陰狠手段,先是放話並購春陽船運,繼而攏絡股東暗加施壓,甚至左右銀行放款速度,一步步將她逼到絕境,她也不會用到這下下之策。

  在商場上,人人都知湛問天不是謙恭有禮的君子,而是兇猛聰明的野獸,見到獵物會伺機而動,等待最佳時機將對方一擊斃命。

  而春陽船運就像一塊上等肥肉,令眾人垂涎,它體質健全,員工皆擁有多年船務經驗,規模與資產也頗為可觀,只要稍加整合,說是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也不為過,日月船運會想與之聯姻也不難理解。

  「你倒是牙尖嘴利。原來我之前還小看了你,只當你是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他雙臂環胸,神色輕蔑地審視她。

  「在我看來,你亦不遑多讓,何必再惺惺作態?你既視我如糞土,我亦視你如礫石,你我本是同一種人,為了達到目的,根本不在乎誰被犧牲。」她一臉淡漠,語氣中帶著對他的不以為然,只有自己曉得心裡其實又酸又澀。

  她在謊言中生活了十數年,為的只是真姨的不甘心。由於自己無法愛其所愛,所以真姨也要讓別人得不到幸福,甘願在嗔癡怨妒中糾纏一生,非得看到他人也跟著受苦,歷盡折磨方肯甘休。而她白縈曼也是絕對的幫兇,不僅任真姨為所欲為,更助其一臂之力。

  她曾天真地以為真姨才是世上最關心自己的人,其他所謂的親人則對她視而不見,殊不知……

  思及此,她眼神微黯,不願回想不堪的過往。眼前她得先面對這個嚴峻的男人,必須拉攏好他,才能藉他之力穩固自己目前的局勢。

  「好個『同一種人』。可惜就憑你,還入不了我的眼。」儘管已答應接受外公丁勝風的安排,但湛問天仍舊對新娘換人感到不滿。

  「你的遺憾我深感同情。但如果你是我,會養只老虎在身邊嗎?對我有威脅的人,我是不可能送他一雙翅膀,讓他反過來撲殺我的。」她刻意表現得殘忍無情道。

  「哦?你急著把她趕走,是怕我助她一臂之力,先一步將你一軍?」的確憑他的能耐,要奪下她的江山並不難。

  白縈曼一聽,意外地露出淺淺微笑。「你真的瞭解我那個愚蠢的妹妹嗎?她愛我,相信我永遠是她的好姐姐,只要我一句話,她不但什麼也不會跟我爭,還會雙手捧著、將我所要的送到我跟前。」玥兒就是如此善良。

  「既然你對她了若指掌,又何必趕走她?早已習慣被豢養在籠裡的鳥兒根本無法在外頭存活。」注視著豔若桃李的容顏,他心底竟為她的冰冷絕情莫名惱怒。

  縱使看過不計其數的美女,身側來來去去的女人也不知凡幾,湛問天不否認白景天的女兒們確實美麗,不論是清新脫俗的白縈玥或是冷豔出塵的白縈曼都各有其動人處。

  白縈曼的外貌雖略勝妹妹一籌,可她眼底的清冷和高傲令他覺得她簡直是另一個自己,該心狠時絕不留情。

  「無毒的蛇咬人也是會疼的,就算她不爭不求,難保她背後的人不會想為她出頭。我何必留個隱患在一旁,還得隨時防備她不知何時咬我一口。」

  她看著他故意道:「何況若是讓你得到我妹妹,那我在春陽船運還有說話的餘地嗎?」事實、她不只擔心他會藉機併吞春陽,最重要的是,她也不願可愛的妹妹和這個牛鬼蛇種般的可怕男人為伴,她已如此不幸了,妹妹至少要得到幸福。

  他冷笑,「這就叫先下手為強?」早一步剝奪妹妹的繼承權,驅逐對方於權力範圍外。

  她狀似高傲地一頷首。「沒錯,我讓她連搶的機會也沒有,稍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留下令自己傷神的阻礙。」

  「真是最毒婦人心。」他小看她了。

  「多謝稱讚,我會牢記在心。」白縈曼在心中苦笑,她早已不能回頭了。

  對她的坦然回應,湛問天只是瞇了瞇黑眸,冷冽地睇視她。

  白縈曼不服輸的和他對視了一陣後才打破沉默再度出聲,並將目光移至成排的街燈上。

  「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她心裡大致有底,卻不知他究竟做何打算。

  他發出低沉的笑聲。「不能是來和未婚妻培養感情的嗎?」若她不說,他還真差點忘了自己的來意。

  「你同意了?不是說我入不了你的眼,還肯和我成為夫妻?」她怔了一下,微訝的眼神中有複雜的神色。

  「那是長輩做的決定。」他嘲弄的說,「但我總要來瞧瞧你夠不夠格讓我妥協,畢竟是要相處一輩子的妻子,不仔細看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可不成。」

  一輩子?白縈曼怔忡地發愣,好半晌才回神。「你有把握我們會共度一生一世?」

  他挑眉冷笑,「難不成你把婚姻當兒戲,還沒步入禮堂就開始為離婚倒數計時?」

  雖然湛問天從不相信天長地久,對愛情更是嗤之以鼻,總恣意在女人身上尋求慰藉,給予物質的需求換取肉體之歡。對他而言,女人是可有可無的消耗品,用膩就丟,招之即來揮之則去,不會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跡。

  然而他對婚姻還是有基本的尊重,要嘛不婚,一旦結婚就不會輕易離婚。這可不是他對伴侶的執著,他只是怕麻煩,不想結了又離,離了又結,周而復始地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打轉。

  一個老婆已是他的底限,也算給外公一個交代,省得他老是被逼婚,要求生下子嗣傳宗接代。

  「我只是沒有把未來想得太美好,畢竟我們不是因愛結合的夫妻,更沒想到你會願意維持這樣的婚姻。」她原以為他會咆哮、會辱駡她的恬不知恥,並當面拒絕這樁換了新娘的婚事。

  他輕佻地挑起她下顎。「那就表示你對我這個人不夠瞭解,所以我們才需要更多時間相處。關於這點,你不反對吧?」

  「你就這麼乖乖聽丁老先生的安排,毫不反抗?」見他神色張狂,她忍不住刺了他一下。

  果然,他倏地瞇起眼眸,沉聲道:「你真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這就告訴你。」他,說完,便將僅有一臂之遙的她拉入懷中,一手托著她後腦,一手扣緊纖腰,對準潤澤芳唇狠狠吻下。

  這是警告,也是宣示主權,他用獨裁的方式宣佈她是自己的女人。

  他霸道慣了,一向習慣女人順服屈從,曲意承歡,但是當他發現她不馴的抵抗,勇敢地用貝齒咬破他的下唇時,不知為何,他居然一點也不生氣,還對這樁婚姻產生了濃濃的興趣,想看她能抗拒他到什麼時候。

  她不知道自己越是掙扎只是越會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湛問天不管被咬破的唇,更加狂野的掠奪她的芳唇,品嘗她的甜蜜,直到她快無法呼吸才放開她。

  「我再問一遍,你確定你要結這個婚?」看著她滿面潮紅,湛問天心情愉悅地問道。

  白縈曼還來不及氣惱或害羞就必須面對他拋出的問題,她遲疑了一下,靜靜看了他一會,帶著極沉重的心情點了頭,不給自己回頭的機會。

  這個婚不能不結,她壓根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了保住父親的春陽船運不被心術不正的家夥蠶食鯨吞,為了讓妹妹飛向真愛,尋找真正的幸福,她只有化身黑天鵝,不顧一切伸展負傷的黑色羽翼,努力在垂死前捉住最後的希望。

  如果她的犧牲可以讓所愛的人獲得平靜,那麼她不再有任何猶豫,甘心飛蛾撲火投向未知的明天。

  「是的,我非常確定。」為了春陽和妹妹,她不能退縮。

  「不後悔?」

  「絕不。」她冷著臉,身子微微顫抖,用力握緊冒汗的手心,阻止自己懦弱逃走。

  「你該明白我要的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在床第間,我會要求身為丈夫的權益。」她有清豔的容貌和惹火的身段,身為一個正常的男人,他不可能同床共枕而不碰她。

  「我說不了嗎?該盡的義務我不會逃避。但如果你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也請你低調點,算是對我的尊重,不要讓我難做人。」就算這不是她要的婚姻,她也要笑著向人說她很幸福。

  湛問天好笑地挑起眉。「還沒結婚就想把我推給別的女人,你這妻子好大的度量。」

  抿著唇,白縈曼壓下因他調侃而起的怒火,儘量冷靜道:「你是我左右得了的男人嗎?你我都很清楚,我們的婚姻建立在利益上,其中並無感情,若是你的心不在家裡,我用十條鐵鍊套在你脖子上也沒用,更何況公獅向來有多頭母獅相伴。」

  聞言,他低笑出聲。「你倒是挺用心,曉得我在外的名號。不過有一點你大可放心,我比你更怕麻煩,不必要的女禍我不會去沾。只要你盡力滿足我生理上的需求,外面的野花我還看不上眼。」

  不可否認的,他未來的妻子的確是少見的美女,雖然性子冷了些,不常露出迷人笑容,可是出色的容貌和高雅氣質仍舊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尤其她玲瓏有致的身段,相信只要是男人都會想佔有。

  之前他以為她是座冰山,冷漠毫無生氣,可是在方才那火熱的吻後,他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原來在冰冷面具下的她有著剛烈的性情,勇於反抗他的膽識更激發了他的征服欲。

  也許得不到她那可人兒的妹妹有點遺憾,但此刻他更想征服這渾身是刺的女人,剩去她的重重防衛,讓她身心皆臣服於他。

  「你在等我一句『謝主隆恩』嗎?」她語氣僵硬地道,不自在的避開他炙熱的視線。

  她沒想過他會這個把婚姻當真,心裡本已打算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涉,可是顯然她還是太天真,意氣風發的獅王怎會乖乖受人擺佈。他不僅要得到全部的優勢,還要成為她唯一的主宰。

  這一刻,她不禁畏縮了,心想自己真要嫁給這個獨裁專制的可怕男人嗎?

  「那倒不必。我只要提醒你一件事,之前的事就算了,但以後千萬不要再試圖惹我發火。」否則即使是她,他也絕不留情。

  星光點點,蟲鳴蛙叫聲近在耳畔,微風輕送稻禾的香氣,淡淡的水氣濕潤了花臺上的海芋,深沉的夜,一切顯得寂靜而神秘。

  此際,兩人相對坐在遠離塵囂的山間餐廳裡,小木屋位於半山腰,溫暖的燈光有種超脫世俗的寧靜。

  之前兩人取得這樁聯姻的共識後,湛問天便強行將白縈曼拉上他的車,載她來到山裡,一來是他餓了,不想在市區餐聽遇見認識的人打擾自己用餐心情,二來則是能和她好好談談他們的婚事。

  其實他對結婚真沒多大興趣,因為有需要時勾勾食指,女人便會自動靠過來,爭取與他春風一度,他何必在名分上把自己綁死?

  白家的兩位公主卻讓他的心有些蠢動了,與其和其他沒感覺的女人商業聯姻,他寧可選擇這對姐妹。既然妹妹跑了,那換成現在也引起他興趣的姐姐亦無不可。

  「婚後,我要一個孩子。」點完餐後,湛問天忽地語出驚人的道。

  「什麼?」白縈曼驚愕地睜大眼,表情有著措手不及的訝然。

  「至少要有一個可以接下我事業的繼承人,是男是女無妨,我要他在你的肚子裡成長。」只要是他的小孩,他將會全力栽培。

  她頓時心慌不已。「但……以我們目前的狀況並不適合……也許不到一年你便厭煩了,想早早結束這個可笑的婚姻。」她不能也不願讓無辜的孩子當這段荒唐婚姻的陪葬品。她一個人受苦也就夠了,沒必要再連累孩子。

  光是要和仍如陌生人的他發生關係,她就不曉得自己承不承受得住,若是還懷上了他的骨肉……一股莫名的恐慌朝她席捲而來,令她緊張地幾乎映喘不過氣。

  「我不離婚,我說過了。」湛問天在笑,可笑容卻教人膽寒。

  他的意思很明確,敢嫁他為妻,就要有相當的覺悟,只要成了他的東西,就別妄想有逃離的一天。即使哪天他厭了、煩了,她也只能待在他給的牢籠裡,做個沒有存在感的裝飾。

  白縈曼的心輕顫著,感覺悲哀又苦澀。「話不要說得太滿,或許哪天你遇到你真正想要的女人,你便會覺得婚姻是累贅,恨不得快刀斬亂麻早早了結這段錯誤。」

  「不會有那一天,沒有一個女人值得我把她放在心上。」在外公的鐵血教育下,他早已無情無愛。

  「包括我?」她抬起臉,目光清澈地望著他。

  看了她一眼,他黑眸深幽地一閃。「難道你認為,你會是例外?」他誰也不愛,誰都別想逼他交出自己的心,因為只要不去在乎,誰也傷害不了他。

  「不,我只是未雨綢繆。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自身權益不致受損。」她故意說得自己好像很勢和,切斷心頭對幸福的奢望。

  她是已折翼的黑天鵝,再也飛不高,既然回不去同伴的身邊,至少不能讓自己的犧牲前功盡棄。

  驀地,他眼一冷。「看來你還真是會算計,連後路都設想周到。需不需要找個律師擬訂婚前契約,免得日後吃虧?」他的話用意本是試探,想藉此得知她是否有心經營這段無愛的婚姻,但她的回答卻令他失望。

  「最好是白紙黑字寫清楚,而且一定要注明你對春陽船運沒有半點野心,即便我們後來當不成夫妻,也不會刻意打壓春陽,並仍會在必要時提供援助。」他絕不能是她的敵人,萬一反目成仇她可沒把握自己擋得住他的淩厲攻勢。

  「你……」湛問天橫眉一豎,正想說兩句諷刺的話回敬她,卻驟地瞧見她搓著手臂似是覺得冷,沉著臉的他於是站起身脫下西裝外套,往她肩上一披後才坐下。「女人別太逞強,你該認清楚誰才是你的主宰。」

  「用不著你提醒,我知道自己的分量。」

  不想承他的好意,白縈曼想脫下自己肩上的西裝物歸原主,但在兩道冷厲的眸光瞪視下,她訕訕地收回手,默然低垂羽睫,看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野菜大餐。

  說實在的,食物是美味但她全無胃口,面對眼前節節進逼的對手,她招架得很吃力。要不是有必須撐下去的原因,她還真不想與他互較高下。

  「真不可愛的性格,枉費你美貌勝過妹妹,要知道討好我,你才能得到好處。」她這硬梆梆的個性只會讓自己撞得滿身傷,怎麼就不懂得以柔克剛的道理?

  他的話終於踩到她的地雷,她生氣地瞪他道:「我本來就不是你眼中的天使白縈玥,我就是我,陰險邪惡的狠毒魔女,你最好記住這一點。別想欺負我,否則請小心提防背後。」

  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從來沒人敢威脅我,你倒是一再捋虎鬍……你的策略成功了,我會如你所願的步入禮堂。」

  「因為我引起你的興趣了?」她怔然地問,仍不敢有一刻的放鬆,繃緊了神經。

  「是,你讓我有想玩下去的興致了。我想看看在我們的婚姻裡,你能成長多少。」小母獅的利牙不足為懼,但是成年的獅後是否會有咬破公獅咽喉的膽量和能力,結果他可是非常期待。

  「那就請你拭目以待,我保證會讓你玩得值回票價。」她會讓他知道,她絕不會完全受他擺佈。

  她戒慎的神色落入他眼中,他露出一記微笑。「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協議,那就可以開始著手準備婚禮了。那麼我該向誰提親,還有你對婚禮有什麼要求?」

  嫩紅唇瓣一抿,她艱澀地回道:「不必大費周章,只管選定日期即可,只是依照民間習俗,婚事要在百日內完成較適當。」思及父親和繼母剛過世不久,疼愛的妹妹又被自己趕了出去,剩下一個居心叵測的真姨是最親的親人,她不禁神情黯默。

  她不提,他幾乎忘了她父喪不足月餘,如今是重孝在身。「可以,我沒意見。」

  晚餐就在蛙鳴大樂隊漸歇的演奏聲中宣告結束,回程途中,白縈曼略微失神的望著身側男子剛毅的側臉,心裡千頭萬緒,百轉千回。

  黑天鵝的幸福……會是他嗎?

  她茫然了。

  心,微微揪痛著。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9:21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10-16 10:07 PM 編輯

第三章

  「一定要擺出一張這麼像死了丈夫的寡婦臉嗎?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你多痛恨這場婚禮,巴不得當落跑新娘。」

  耳邊聽著刻薄的挖苦話語,整個人放空的準新娘依舊神游太虛,任由尖銳的嗓音數落著,彷佛置身事外不聞不問,也不做任何表情。

  鏡子內映出一張粉雕玉琢的豔容,她眉似遠山,目若晨星,身著華美高雅的白紗禮服,挽起的髮上戴著點綴了水鑽和幾朵小白玫瑰的蕾絲頭紗,模樣明媚動人,擁有屬於新娘的獨特魅力。

  身為今天的主角之一,白縈曼的臉上卻無喜悅之色,她精心描繪的眉眼中有著黯然,不需撲上厚重粉妝便略微蒼白的面容,已昭示了她一夜未眠的事實。

  可儘管如此,她還是今天最美的女人,美得令人眼紅,讓某些人嫉妒得銀牙暗咬。

  譬如她的親姨,李玉真。

  「若不想嫁就別勉強。你好歹是姐的女兒,真姨怎麼捨得你嫁過去受苦?要是你不把那個小賤種趕走,今天坐在這裡兩眼淚汪汪的人就是她了。」李玉真表面安撫,實際是責怪外甥女不該打亂她的計畫,害她不得不重新佈局。

  「真姨,你不希望我嫁入豪門嗎?」不愁吃不愁穿,養尊處優,只需偶爾出席社交場合亮亮指上的大鑽戒,做個人人羨慕的貴婦,這是多少女人巴望的生活。儘管這一切只是表像的虛榮,白縈曼曉得自己至少還替白家和春陽船運贏了面子。

  「嘖!難不成我還會嫉妒你?數一數二的黃金單身漢如令是你的男人,雖然不一定只屬於你一個人,可往好處想這可是你的幸運。」

  李玉真說話時的神晴全無笑意,話裡帶刺不給一句祝福,她看著身穿潔白新娘禮服的外甥女,妒恨交加的眼底隱隱有著怒氣。

  不論今日的新娘是親外甥女白縈曼,或是她所妒恨的情敵之女白縈玥,她都不樂見她們披上白紗。因為在她將近四十多年的歲月裡,最渴望的便是挽著心愛的男人緩緩走向紅毯的另一端。

  偏偏她一片癡心換不來美滿結局,兩姐妹的父視愛的從來不是她,他充滿愛意的眼神永遠落在她親近的女人們身上,沒有一次是注視著她。

  她恨他的情有獨鍾,專情得令她無從介入,即使她總有意無意的暗示挑逗,他依然無動於衷,最後甚至以姐夫名義送她出國留學,企圖斷絕她不該有的心思。

  愛一個人有錯嗎?她只是愛著他,想得到他的愛,得到幸福而已,這樣卑微的心願為何都不能被成全?所以她恨,恨所有獲他青睞的人事物。如果她得不到幸福,那麼,被她恨著的人憑什麼擁有快樂?

  「搶得走就隨他去,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何必強求,沒有他的世界依舊海闊天空。」白縈曼豁達的說。

  聞言,李玉真眼中閃過一抹陰沉。「你是在諷刺我放不開嗎?大半個人生只癡戀你父親一人?」

  見真姨動怒,她卻只是神色冷淡地調整頭紗。「真姨想愛誰是你的自由,身為小輩的我無權置喙。」

  「好個無權置喙,剛才你掩護小賤人逃走,還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惦著姐妹情,捨不得她受罪吧?」居然讓那小賤人白縈玥自她眼皮底下逃脫,實在不可饒恕。

  「什麼掩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睜著明豔美眸,表情無辜不解。

  李玉真冷眼一瞇,艇而捂起嘴嬌笑。「我的好外甥女學會裝傻了。剛剛要不是你假裝跌倒,絆住保全的腳步,那小賤人豈會跑得掉?」

  「是嗎?在真姨眼裡,我看起來像是故意跌倒嗎?很抱歉,我不認為自己有那樣的演技,何況我和她早已斷絕姐妹關係,沒理由幫她逃脫。」她矢口否認,諒真姨也不能拿她如何。

  李玉真一聽沉下臉,塗滿蔻丹的十指緊捉住她細嫩雙肩。「她和你說了什麼?想來帶你逃跑嗎?想扔下真姨不管,和你狠心的父親一樣對我不理不睬?」沒人可以再把她推開,她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手,不再退讓。

  白縈曼吃痛的悶聲說道:「真姨想多了,你對我有撫育之恩,我豈會一走了之,置你於不顧?」

  其實方才看到妹妹出現,她除了訝異外,還有一絲絲的欣羨,即使不在她的保護下,妹妹那張甜美笑魘卻不曾褪色。

  事實上,當妹妹勸說她離開的那一刻,她的確動了逃走的念頭,很想放棄一切遠走他鄉,清心自在地做她想做的事,不用再為了誰妥協,只為自己所活……

  「……姐姐不是這樣的人,我們約好了……飛向真愛,找到幸福……我沒忘記,我希望姐姐能夠幸福。」

  「我不管,我不要姐姐流著淚嫁人,你跟我們一起走,走得遠遠的……」

  玥兒的聲音猶在耳際,她天真的想帶自己逃走,這份心意她不是不感動的,可是望著妹妹那張依然單純的臉龐,她的雙足卻有如綁著沉重的鉛球,寸步都無法移動。

  她知道自己走不了,為了保全父親的產業,她必須留下,讓自己的幸福從生命中消失。

  「曼兒,不要對真姨使心機,你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有多少伎倆我一清二楚,別逼得我反過來對付你。」這外甥女仍是一顆好用的棋子,李玉真目前不想讓棋子淪為棄子。

  白縈曼嘲諷地勾起唇角。「真姨才該準備金盆洗手,享享清福了。一隻落難的喪家之犬值得你這麼窮追猛打嗎?」

  「你想要我放過她?」李玉真緊盯著她,眼底帶著陰毒的詭光。

  「真姨答應過我不再找她麻煩,會信守承諾吧?」白縈曼實在不放心,畢竟真姨的怨念已太深。

  「有這回事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唉,上了年紀腦筋不靈光了,老是忘東忘西。」李玉真敷衍假笑道。

  「真姨……」

  不讓白縈曼把話說出口,李玉真再次抓緊她肩頭,下手之重令她眉心一擰。「別忘了是誰奪走你原有的一切?是誰瓜分你父親對你的愛?有了她,你父親幾乎都要忘了你。對他來說,你不過是前妻留下的拖油瓶,是多餘的!」

  白縈曼咬著下唇隱忍肩上的疼痛,杏色水眸盈滿落寞與哀傷。

  「別傻了,小傻瓜,捉在手中的東西最實際。雖然我不贊成你嫁給湛問天,不過春陽船運遭到危機,只好委屈你犧牲,你不如就想想看用什麼方法捉住他的心,讓他成為你強而有力的靠山,呵呵呵。」最好還能為她李玉真所用,助她達成所願。

  李玉真捂著唇咯咯輕笑,話一說完便扭著腰風姿綽約地走了出去。

  她走得匆忙,沒發現新娘休息室外轉角處,一道昂藏身影立於陰暗中,不動聲色地聽完兩人的對話,猶如深潭般的黑眸沉了幾分。

  湛問天原本是想來問問新娘準備好了沒,沒想到方才一場小騷動,竟令他見到了消失已久的白縈玥,而她身旁也有了一個互動親密、挺身護衛著她的偉岸男子。

  看見這情景令他很不悅,但他沒忘記自己即將結婚,於是並未生事,只是默不作聲的看著他們離開,不料還沒見到新娘,他又意外聽到這一段對話。

  那個膽敢威脅他的新婚妻子原來竟然受制於人,被人掌握住弱點,成了折翼的鳥兒……還真是有趣。

  他半瞇的眸子迸出冷光,勾起唇輕嗤一聲,面容冷然地正欲上前敲門,眼角突然瞄見一名逐漸走近的老人,頓時訝異地又再度隱身回原處。

  外公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他不在前頭接受賓客賀喜,跑來見未過門的外孫媳婦做什麼?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

  待丁勝風進門後,湛問天走近門邊,以閒適的姿態斜倚牆面,自在地雙臂環胸,聆聽裡頭的動靜。

  「你今日的裝扮很美,是個得體大方的新娘。」丁勝風道。除了眉間那抹小皺摺,他這外孫媳婦的裝扮可說是臻於完美。

  「多謝丁老爺子稱讚,我知曉什麼場合做什麼打扮,不會讓您老丟臉。」白縈曼端坐椅上,禮貌地頷首致意。

  「呵呵……該改口喊我一聲外公了。自家人用不著客套,這樣把關係搞得多生疏。」

  「是的,外公,我知道了。」已經是一家人了嗎?白縈曼暗地裡深吸了一口氣,不讓人察覺她心底的惶惑。

  「好,肯努力就好,只要你做好份內的事,別有非分之想,我也不為難你。」

  「外公的意思是?」雖然內心已有數,她仍不妄自猜測。

  丁勝風搓著下顎,冷笑幾聲後眼神倏地轉為淩厲。「你要的那筆款項我已經轉進你私人帳戶了,春陽船運目前已沒有資金困窘的問題。」

  「謝謝外公,這份恩情我會牢記在心。」只要營運一切正常,她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悉數償還這筆金額,不欠一分一毫。

  「不用急著道謝,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完成呢。」丁勝風可不會自給別人一筆錢卻不收回報,他投資的眼光向來精準。

  白縈曼神色微僵,停滯了好一會才開口,「外公請放心,我沒忘記。這事雖然有點難度,但我也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丁勝風滿意地點頭。「以你的容貌和才智,要辦到應該不難,我對你抱持著高度信心。」

  她微微苦笑,澀然低語,「那麼,外公應允我的另一件事,是否能辦得周全?」

  「你是指你妹妹?」那個白家可愛天真的小公主,一朵養在溫室的嬌貴小花。

  「是。」

  「這點你大可放心,我派了人跟著她,保證她安全無虞。」丁勝風允諾道,又不免暗地感歎,她的心軟是致命傷,早晚會誤了大事。

  「外公的保證我不曾懷疑,等我真正掌握實權後,我定會回報。」金錢好還,人情難償,她不想欠人恩情。

  聞言,他呵笑地揚手一揮。「不急,我沒想過你的報答。反正一開始我就不看好問天和你妹妹。他的眼光太差了,不曉得真正的瑰寶就在眼前。」

  「玥兒並不差。」是湛問天不配擁有純潔無瑕的天使。

  他瞇眼睨向她。「我沒說她差,可是要當日月船邊的女主人,她是不及格的,就算問天堅持娶她進門,我也會阻止到底,天真的她可不適合爾虞我詐的世界。」

  「所以您才用激將法令他改變心意,不再追逐我柔弱無助的妹妹?」玥兒能因此逃過一劫不必嫁給不愛的男人,她是要感謝眼前老人的大力相助。

  自縈曼鬆了口氣,放下心中大石,但是她偏冷的語調聽在不知情的人耳裡就像帶著譏誚,彷彿諷刺妹妹的軟弱無能。

  其實當初她主動提起自己代替妹妹聯姻時,是跳過湛問天本人直接找上和她懷著同樣心思的丁勝風,兩人私下做了協議,意欲促成兩家船運公司的結合。只是這件事並無旁人知情,連湛問天也不知道。

  門外的湛問天聽見兩人的交談內容大感震驚,瞬間臉一沉,大步地走開。

  如果他肯多停留一會,便會聽見老人家的苦心,丁勝風用心的安排是不願外孫日後後陣。

  「那也要在他不排斥你的情況下才行。要是他對你沒半點興趣,我敲再多邊鼓也無濟於事。放心吧,他遲早會看清他想要的是什麼。」丁勝風明白,白家小女兒不會是外孫的良緣,他真正需要的是旗鼓相當的伴侶,可不是要人細心呵護的嬌花。嬌寵女人一向不是他的強項,不夠堅強的人也禁不起他狂肆的對待。

  白縈曼苦笑道:「三年,希望您不會忘了我們的約定,如果在這時間內他無法愛上我,請您遵守協議,讓我們和平結束這段不情願的婚姻。」

  「一定,我丁勝風向來說話算話,絕不食言。」他話是這麼說,可是到時就算外孫沒愛上她,肯不肯故人也不是他這個老頭說了算。

  白縈曼兀自望著鏡中的自己出神,沒瞧見身後老者眼中露出的狡猞精光。一襲合身的白紗禮服穿在身上好似嘲笑她的愚蠢,竟拿一生幸福換一時的苟且偷安,用自己當籌碼豪賭一把……

  他們竟敢聯手算計他?!

  湛問天很火大,一個是即使不和仍對他有教養之恩的外公,一個是即將和他過一輩子的妻子,兩個本該是他最親近的人,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狼狽為奸,把他當猴子耍弄。

  真當他什麼也不會發現嗎?居然瞞著他暗中勾結,要不是他親耳聽見,還真不敢相信白縈曼的心機如此深沉,為了攀附權貴,不惜演了這麼一齣戲來引他入甕。

  他已經很久不曾這麼憤怒了,既然她想玩,他就好好陪她玩一場,看誰才是最後的蠃家,而且她休想從他身上討到任何便宜。

  「哇!你也喝得太凶了!小心醉了今晚的新婚夜成為酒鬼,六點半……」一蹶不振。

  友人的雙關語說得曖昧,引起一陣哄堂大笑,取笑酗酒的新郎。

  「這點酒就醉未免顯得我太不濟事,你們一個個別想溜,把酒乾了才准走。」湛問天舉起酒杯,再度豪氣地一口飲盡。

  「是是是,乾杯,來個不醉不歸。難得的喜事,不喝個過癮怎麼成?再開一瓶紅酒,祝福你婚姻美滿永浴愛河,一生白頭到老……」

  「永浴愛河,一生白頭到老……」湛問天笑著,但眼神冰冷無情,只有他知道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

  一場盛大的婚禮賓客雲集,席開百桌,杯觥交錯,沿桌敬完酒後,小有醉意的湛問天身上已酒氣薰人,有些故意的將身體倚向身側的新娘,讓她承受自己大半的重量。

  當然,席間新娘也被灌了幾杯酒,不過由於伴娘幫著擋酒,所以她其實喝得不多。

  只不過因為某人的蓄意使然,她倒是被偷偷捉弄了好幾回,第二套低胸銀色禮服的胸前滿是滴染的酒漬,刺眼地汙了緞面的布料,後來她更在眾人的起哄下被迫玩起遊戲。

  酒過三巡後,部分賓客玩得更瘋了,拉著新郎新娘要求來段三分鐘的法式長吻,鼓噪聲不斷地叫喊,硬是要新人表現出濃情蜜意的恩愛模樣。

  個性冷然的她本不肯配合,想在伴娘朱笑眉的幫襯下遁逃,但一隻鋼鐵般的手臂始終扣住她纖腰不讓她逃脫,接著無預警的吻便熱呼呼地落在她唇上。

  她相信他不只吻了三分鐘,她被他吻得全身虛軟,幾乎站不住腳,而他口中各種烈酒的香氣也傳入了她檀口,令她一瞬間有了暈陶陶的幸福錯覺……

  「我沒醉,我沒醉……再喝一杯,嗝!我沒有醉,把這杯酒乾了再說……」

  筵席結束後,白縈曼和伴娘扶著重得快將她壓垮的男人,額頭微冒薄汗,吃力地將醉得一塌糊塗的丈夫扶上佈置喜氣的新床,並幫他脫下鞋襪。

  「嘖!他喝得可真醉,根本是浸在酒桶裡了。娶個老婆而已真有那麼開心嗎?」朱笑眉撇了下唇。這男人方才像是不要命地一杯接一杯牛飲,再多的酒恐怕也不夠他喝。

  聽見好友的話,白縈曼反而放低音量。「醉了也省事,兩家的賓客不在少數,他能撐到現在算難得了。」何況他替她擋了不少杯酒。

  「呿!你不會把這樁婚事當真,喜歡上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吧?先提醒你哦,愛上他絕對不是件好事。」朱笑眉知道不懂感情的他給不起真心,尤其好友又是偽裝成母獅的小羊,只會用冷漠兇狠來保護自己,萬一交出了心,只怕會落得心碎的下場。

  白縈曼失笑地搖搖頭。「你想到哪去了,這不就是一男一女為利益而結合的婚姻,他不會動情,我也不動心。」況且三年是她的期限,而她相信以他的耐性也不可能忍耐太久。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算了,好好享受你的新婚夜,我不打擾了。」朱笑眉臨走前看了一眼正軟趴趴躺在床上的男人,不屑地輕哼一聲。「當然,如果他硬得起來的話……」

  白縈曼看了眼渾身酒味的丈夫,心裡苦笑著,無奈地輕歎一聲,轉身步入浴室換下一身厚重的禮服。略做一番梳洗後,她穿著家居服,脂粉末施地回復清豔容顏。

  當她走出浴室時,手上多了條濕毛巾,即使與新婚丈夫無情無愛,可兩人終究結了婚,身為妻子的她還是有照顧他的義務。

  她只慶倖他喝醉了,不然她還真不曉得如何面對夫妻間的親密關係。他對她而言幾乎算是不熟悉的陌生人,僅有幾次碰面並不足以讓她將自己交給他。

  但就在白縈曼進入浴室時,床上的男人有了動靜,喝了不少酒的湛問天其實比誰都清醒,他佯裝酒醉地觀察剛榮升他妻子的女人一舉一動,刻意想看她會怎麼對待醉了的丈夫。

  他隱約聽見幾聲細微的歎息,認為她是鬆了一口氣,打算將他丟在一旁,任由他醉到天昏地暗也不理會。

  他正準備借酒裝瘋給她一頓排頭吃的時候,一股淡淡的幽香驀地撲鼻而來,令他身體緊繃,無法自抑地起了反應。

  下一秒,溫熱的毛巾覆上他臉面,一隻小手輕輕地替他擦拭著,從額頭到面頰,一路溫柔地往下移至喉結。

  他很想裝睡下去,可是當她的手解開他襯衫的扣子,極其緩慢的在他胸前用濕毛巾來回擦拭著時,他繃到極點的欲望再也難以忍受了。

  「你……你在做什麼?這麼想要?」他故意佯裝酒醉的輕佻道。

  見他忽然睜開眼,白縈曼吃驚地收回手。「不……你喝醉了,我只是想幫你擦一下臉和身體,讓你睡得更舒服些。」她有些心慌,也有那麼一秒想奪門而出,拔腿就跑。

  微微的痛意自身子右側傳到大腦,她低頭一看,赫然發現他一隻大掌已經緊扣住她雪嫩臂膀,這下就算她想逃也逃不掉了。

  湛問天邪笑地繼續用另一手捉住她的手,拉著它往自己下腹一覆。「讓我舒服的地方在這裡,你別搞錯了位置。」

  掌心的熱源隔著布料彷彿燙到她的手,白縈曼強自鎮定的臉龐瞬間浮上一層暗紅。「你喝太多了,早點休息,我幫你準備睡衣……」

  她話還沒說完,一股力道便突地將她一扯,她隨即跌落一具硬實的胸膛中,火熱的唇接著封住她驚訝微張的小嘴。

  「唔……」

  湛問天的吻狂猛又炙熱,好一會後他才放開差點喘不過氣的她。

  「你以為我會讓你穿著衣服睡覺嗎?身為女人,你要學的東西還太多了。首先是脫個精光,好好伺候你的男人。」些龜不費力地撕開她保守的睡衣,扯下她的內衣,俯身咬住微顫的粉色花蕾。

  「湛問天,你……」她害怕地想推開他,但他力量驚人,依然定定地壓在她身上。

  他故意用力咬疼她。「你要連名帶姓叫自己的丈夫嗎?喊我的名字。」

  她面帶羞紅,語氣軟柔地發出示弱的話語。「問天,你先讓我起來,我幫你拿杯醒酒茶……」這一刻,她有些後悔高估了自己所能忍受的範圍,他的碰觸讓她不知所措,心亂如麻。

  「你想逃是吧?你認為可能嗎?當初你就該想到我是一頭野獸,就算你自認冰清玉潔高不可攀,我一旦獸性大發還是會吃了你。」他邊說邊分開她勻稱白皙的雙腿,肆意在她身上點火。

  咬著唇,她不讓自己口中發出半句呻吟。「我能逃嗎?明知逃不了,又何必自取其辱……」

  見她一臉認命似的逆來順受,湛問天不禁怒氣橫生,發狠地剝光她渾身衣物。「想認命還太早,等你嘗過銷魂滋味,會感謝我讓你成為完整的女人。」

  「不是認命,是不想你欲振乏力,新婚夜就在妻子面前丟臉。」儘管身體被他箝制著動不了,白縈曼仍忍不住的逞口舌之勇,不甘就此認輸。

  「你這個女人……」真是太不可愛。

  他為之惱火,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點燃情欲的火種,沒想到她比他想像中還要熱情,動情的欲念騙不了人,幾乎把想懲罰她的他給逼瘋。

  但是,向來有仇必報的他不想太決放過她,一想到她私下和外公做的協議,他冷哼了一聲,手指勾出更多的濕滑。

  「……不……你放開我……」她扭動著腰身掙扎,極力想擺脫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欲望,他的手讓她有如著火般的焦痛。

  他冷酷地吻住她的唇,「求我呀!只要你開口求我,我便饒了你。」

  「你……你一定要這麼羞辱我嗎?我不是……嗯……你的玩物。」她忍著不求饒,身體卻真實地反應出內心的渴望,不由自主地迎向他。

  「這怎會是羞辱,明明是天堂般的快樂,你能騙自己一點也不享受嗎?」他忽地停止不動,僅以火熱抵住她的柔軟。

  「……求你……」一番火熱的折騰後,她幾乎快哭出聲,眼眶也微泛淚光,終於忍不住出聲哀求。

  「是你求我的,不要忘了。」他腰一沉,欲望瞬間貫穿她的身體。

  看著因承受了他的分身而秀眉微蹙的人兒,湛問天仍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在肆意逞歡的同時,他更假意醉得不輕地存她耳畔廝磨,低喃出傷人的殘酷言語。

  「我終於得到你了,美麗的天使,玥兒,你終究成為我的女人了!」

  玥兒?!

  白縈曼身子一僵,無力地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眼角悄悄滑落一滴晶透的淚水……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9:32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10-16 10:07 PM 編輯

第四章

  新婚夜之後,白縈曼跟湛問天成了標準同床異夢的夫妻。白天,兩人各忙各的公事,很忙、非常忙,忙得連一頓晚飯都不能一起吃,晚上,耳鬢廝磨、身體交纏,上床時該有的步驟一個不少,除了溫柔。

  但兩個人對這狀況都沒有意見,畢竟,這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思及此,剛回家要換上室內拖鞋的白縈曼,還是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她知道這婚姻會很糟、會很難熬,可是,她現在真的覺得三年太長了,她懷疑自己真的撐得了那麼久嗎?

  搖搖頭,她刻意將心裡的沉重暫時甩開。

  趿著拖鞋,白縈曼走向一塵不染的廚房。

  看了這些名貴漂亮卻沒有任何生活氣息的廚房用品,她突然覺得好笑。想來她把一個失職的妻子當得很好,她可以預見,等他們離婚的時候,兩個人絕對都能覺得歡快。

  不要有所留戀——這是她目前經營這段婚姻的方針。

  說實在的,她做的真好……好吧,為了獎勵辛苦的自己,白縈曼突然決定把公事包裡的麵包擱下,也把本來是要進廚房倒一杯白開水的想法放下,她打算下廚為自己煮一頓好吃的。

  她先去換了一套家居服,俐落的將頭髮綁起,再將食材一一從冰箱拿出來。

  「嗯……嗯……唉~蛋炒飯好了。」她自言自語邊苦笑。都怪自己把「失職妻子」當得太稱職,這下好了,食材乏善可陳,頂多能做蛋炒飯加蛋花湯。

  等香噴噴的炒飯炒好了,配上熱騰騰的蛋花湯,白縈曼露出自己都沒發現的微笑。

  她沒有選擇在餐廳吃飯,而是走到客驢、打開電視,窩在沙發上嗑著她裝在大盤子上的晚餐。

  電視上演的是已經上百集的鄉土劇,但她看得很樂,因為她時常很忙,所以特別喜歡這種跳了幾集沒看也看得懂的戲,而過度浮誇的劇情、過度荒謬的情感,都能讓她紆壓。

  白縈曼輕鬆的看著電視劇、吃晚餐,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在國外當學生的時候,當然,那是指真姨不在的時候。

  距離炒飯炒好經過十分鐘,湛家大門無預警的打開了,回來的男主人就這麼看到這樣令他不敢置信的畫面——

  他家裡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看起來很像他妻子的女人,但那女人窩在沙發大口吃著飯,吃著那用一個大盤子裝著的飯,而她還笑得很歡快——這不是他認識的白縈曼。

  所以,湛問天頓了十秒沒說話。

  另一方面,白縈曼也遲鈍的發現她名義上的老公回來了,這十分十分讓她措手不及,照她預估的時間,這家夥應該至少還有三個小時之後才會回家,所以她才敢這樣醜態全露、毫無顧忌,但現在這樣被抓包,她……她應該做點什麼?

  白縈曼的內心活動很多,但表面很鎮定,也沉默著看對方。兩人都不說話,鄉土劇臺詞成了搞笑的背景音。

  「我回來了。」湛問天先開口了,但講了一句自己都覺得彆扭的話。他哪時候會報備自己回來了,通常都是進房間、洗完澡、上床。

  「喔。」她淡淡應了一聲,這聲也非常勉強,畢竟兩個人除了不愉快的初次會面,基本上沒聊過天。

  他在玄關換了室內拖鞋,將公事包放在沙發上,就像一般的老公那樣,他看著她的頭頂問:「你煮了晚餐嗎?」

  嚷話!不然她現在吃的是什麼?

  但--一個失職的、跟丈夫非常不熟的妻子不能這樣說話,所以她說:「嗯。」

  一秒、兩秒、三秒……過了十秒對方又沒說話時,白縈曼就知道自己非得這麼說不可了--「我不知道你會回來,還有剩一點,我可以熱一下,你要嗎?」

  一會後,非常難得的,湛問天露出微笑,「好,我先去洗澡。」他拿起公事包走向樓梯,往主臥室邁進,但在踏上第一階樓梯的時候,他突然回頭說:「用盤子裝,要有湯。」

  如果人真的能在額頭冒一條黑線,那現在的白縈曼就會是這樣。

  她暗自碎念了幾句才站起身,體驗第一次幫老公熱菜的感覺,雖然其實飯還是熱著的。

  不過說實話,熱菜讓她有點不爽,這居然比兩人爭鋒相對的時候、比湛問天冷冷對她說話的時候還更讓她覺得不爽。

  其實被撞見也沒什麼,但她就是有一種被人抓到小把柄的感覺,應該是說她完全沒打算在三年內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她……她有種隱私被人揭穿的尷尬感。

  可惜,她想在湯裡吐幾口口水也沒用,那家夥又不是沒吃過她的口水……

  當白縈曼將剩下的炒飯裝盤,並把蛋花湯送上餐桌後,快速洗完澡的湛問天也走進餐廳了,他一派自然的坐下來享用晚餐。

  在白縈曼企圖用眼神在對方背後燒出兩個洞不成後,她打算回客廳繼續剛剛愉快的晚餐時間,

  可惜她才走兩步,就被響起的聲音害得踉蹌一步。

  「你也把你的拿進來吃。」

  為什廢?我不要。

  這句也是白縈曼一開始想衝出口的話,但想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起衝突實在顯得兩人太熱,最好的方法是快速吃完晚餐,結束今天這場意外,明天他們又可以像陌生人一樣的生活,所以她淡淡的說,「喔。」

  湛問天看著她離開廚房的背影,心情意外的好。

  他的妻子,一個精明幹練、口齒伶俐的女強人,一個背後算計、心機深沉的女人,在今天、這個晚上,卻讓他覺得,她就像他娶進來的妻子。

  雖然從進門到現在,她跟他開口說的話仍舊不超過五句--那還得加上「嗯」、「喔」之類的--但他就是覺得今天的她很不一樣,讓他頗感興趣,尤其是那一臉冷淡,心裡腹誹的模樣。

  白縈曼優雅的端著晚餐走進餐廳,但這緩步其實是無聲的抗議她的不甘願。

  在餐桌前坐定後,她默默的吃著飯,沒有開口的意思,內心卻很在意,因為她不能繼續看鄉土劇了。

  「我不知道你會煮飯。」他挑眉看了她一眼,直到埋頭吃飯的她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因為沒必要讓你知道!

  「這沒什麼,蛋炒飯、蛋花湯都是很簡單的東西。」她維持一貫冷淡的語氣說話,卻不知道表情已經悄悄洩了底。

  「我看剩下的還不少,你是煮兩人份的吧。」湛問天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他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但他很樂意看她不滿的樣子,所以又說:「如果你先說,我會準時一點回家。」

  這是冷笑話嗎?她僵笑了一下,「剩下的是我明天的便當。」

  「喔?那記得幫我帶一份。」他看她臉色沉了,接著說:「你記得你會盡到妻子的義務吧。」

  重點一,每天晚上她都有盡義務。

  重點二,那所謂的便當早就被他吃了。

  白縈曼握緊湯匙,隱忍著、咬著牙說:「好。」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家?」

  還聊?她以為他們這一整年能聊的話題都已經聊完了!

  「工作告一段落。」這不是實話,這段混亂的時期,她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每天都讓她焦頭爛額,但偶爾會這樣,她會突然很不想努力,這時候她會放任自己輕鬆一下,雖然她只允許自己享受一個晚上的偷閒。

  可惜,連這一個晚上都被打斷了。

  「你的工作有告一段落的時候啊。」這是肯定句,但調侃的意味非常濃厚,這也是故意的,他今天認真的發現,他還滿喜歡她「生氣勃勃」的樣子。

  喜歡?嗯,他不否認今天很適合用這樣的詞。

  「你不是也在這裡。」她忍不住斜睨他一眼。

  「今天晚上本來有應酬,取消了。」他一副她該「謝主隆恩」的樣子。

  白縈曼完全沒接收到對方傳來的訊息,所以不可能有什麼感恩的感覺,她只想快快結束這個混亂的晚上。

  站起身,她開始收拾碗盤,暗自決定等等要裝累,早早去睡覺。

  湛問天看著她,有些不滿她的反應,瞇著眼說:「我不知道原來你喜歡看鄉土劇。」他是故意的。

  收拾的身影頓了一下,才又假裝沒事的將洗碗工作交給洗碗機,淡淡的反駁,「我剛開電視。」

  她在撇清,但他覺得有趣又好笑。他基本上只看一般新聞跟財經新聞,就算是剛開電視,那也是她昨天晚上轉的台,根本不可能是他。

  他不得不再次說,他真的喜歡她像個一般人一樣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想一再挑戰她的底限。

  「我累了,我要去睡了。」適時的,她把想說的話快速說完。

  湛問天笑了,笑得讓白縈曼起了雞皮疙瘩。

  他說:「關燈吧,我也去睡。」

  「現在還不到十點。」嚴格來講只有九點半,她從來沒看過他在這時間睡覺的,而且他的語氣讓她很驚恐。

  「我累了,跟你一樣,」他用她的話反駁,順便低聲說:「或者,我們今天可以花比較長的時間盡一下彼此的義務。」

  她的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我……我MC快來了,有點不舒服,所以想睡,所以……」

  「喔,那就睡吧。」他站起身,率先往樓上走。

  看著他的背影,白縈曼突然打了個冷顫。

  她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但她又不知道是什麼,只能安慰自己,明天就沒事了,他們會回到昨天,前天,大前天……的樣子。

  昨天晚上,白縈曼睡得很好也不太好,很好是因為她難得的一覺好眠,不太好是因為她一早看到睡在隔壁的男人還沒有起床上班。

  兩人居然像一般夫妻一樣,一起梳洗、一起在餐廳吃早餐。

  簡單的煎蛋、煎火腿加兩片吐司,老實說跟昨天蛋炒飯的食材差不多,而她也聽話的做了便當——蛋炒飯。

  原本她以為他會不太高興,畢竟一直吃差不多的東西,但看湛問天就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讓她的心不禁沉了幾分。

  她不是很滿意這樣的改變,這跟她經營這段婚姻的方針不符……也許她應該要再更冷硬一點。

  「吃飽了?」

  他開口說話,打斷了白縈曼的思緒,她愣了一下才點頭。「嗯。」

  「待會我送你上班。」這句話一說,湛問天自己都有些訝異,不過經過昨晚,他發現自己想再多瞭解妻子一些。

  「不用了,我有車。」

  有進步,回答了六個字。

  他面不改色地說:「它送修了,你只能坐我的車。」

  「送修?」她抬起頭,望了眼他身後的窗戶外面,她的粉色系小車依舊停在中庭。

  「你有意見?」他挑起眉,等著她和自己大吵一頓。

  「沒有,只是我認為這麼做沒必要。」她回絕他的接送,不想依賴他。

  他不悅地加重語氣道:「偶爾也要做做樣子,讓人以為我們婚姻美滿吧?」

  「……我知道了,麻煩你。」她想了一下,最後點頭應允。

  讓他到春陽露個面也好,畢竟日月船運總裁的頭銜還是挺好用的,大概能令目前公司內部傾向總經理派的牆頭草小有憚,不再明目張膽地找她麻煩,以老賣老用各種藉口暗諷她能力不足,示意她早該讓位。

  她已經不指望有個為她出頭的丈夫,因為湛問天的心早給了她無瑕可愛的妹妹,他們兩人的婚姻為的不過是利益。可她懊惱的是,當新婚夜時聽見他喚了妹妹的名字,竟令她在意得不得了。她終於明白自己不該徒勞無功地奢望,以為幸福總有一天會找上她,事實證明結果只會令人心碎。

  現在,她只想把春陽整頓好,其他一概不放在心上,實在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同時應付另有所愛的丈夫和有意無意引起糾紛的叔叔。

  既然湛問天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也沒必要去自找苦吃,相安無事的平靜生活,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

  她是有心想完成和丁勝風的協議,不過也自認力有末逮,只好等她充分運用資金獲利後,再以高於銀行的利率分期償還借款。

  這是她退而求其次的打算,丈夫不在她列好的計畫表中,她相信,沒有她他會過得更快活。

  「你只有這一句話嗎?沒有什麼其他的話想問我?」他現在給她機會,她最好懂得把握。

  她轉頭看向他,但冷然的眼眸出現不解,顯然無視他的暗示。「需要嗎?不就是假裝恩愛的戲碼?」

  全是假的……這場欺瞞世人的聯手好戲,她演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假裝恩愛的戲碼……」他重複她的話,眼神一沉,心裡的火苗隱隱跳動。

  「時間不早了,該出門了。我早上要開會,不能遲到。」白縈曼認真說。她要身先士卒,做好榜樣,才能蠃得員工的尊重。

  在公司,她是一人獨大的執行長,縱使有董事會牽制,但憑著股份的優勢依然佔有不輕的分量。只不過光她一個人的力量要扭轉局面,仍是困難重重,尤其躲在暗處扯她後腿的人,即使她防得再嚴密還是無孔不入,讓她在經營調度上多有不便。

  湛問天無法再忍受她輕慢的態度,臉色難看地捉住她的手。「不許你繼續用冷漠對待我,我是你丈夫,不是毫無關係的外人。」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會,目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這不就是你要的生活嗎?我不過配合你而已。」

  「你……」他拉不下臉否認,不甘地由鼻孔哼出一聲氣。「哼!用不著太過火,我可不想一回到家就面對你一張面無表情的冷臉。」

  她好似會意地一點頭。「我明白了,以後我會常加班,見不到面就不會造成你的困擾。」住在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能不碰面就不碰面,她想這點自己還做得到。

  聞言,他的臉色更沉了,「你敢讓我回家見不到人,就等著春陽船運成為日月船運的子公司。」

  「什麼意思?」她皺起眉,這下真的茫然不解。

  他們早協議好,要當對沒有情愛的假面夫妻,如今她二話不說地按照著約定好的演,從未表現出不耐煩,讓人發現他們實際上是貌合神離、各過各的日子,那他現在的反應又是怎樣?

  經過了昨天,他發現自己再也不滿足於原本的生活,他有些故意的想激怒她,想再看見那個被她隱藏起來的她。「意思是,我懶得到外面找女人,你是我的妻子,就必須隨時隨地滿足我的欲望。」她養刁了他對女人的胃口,令他除了她之外,對誰都沒「性致」。

  都是她的錯,這世上能比得上她的女人確實少之又少,她聰明而不咄咄逼人,有才有貌又不浮誇,尤其是床上的配合度更令他十足滿意,幾乎找不出她的缺點。

  她的美是內斂的,豔而不俗,媚而不膩,渾然天成的冰冷氣質更是勾人,沒有一個男人不為此心癢難耐,想要征服她,欲將她占為己有。

  雖然他無意當個外遇老公,可他絕不會讓她知曉自己的想法,他要她時時吊著一顆心,多花點注意力在丈夫的身上。

  只是……他似乎用錯方式了。

  「身為一個滿分的妻子,我不會委屈你,如果我不在時你有需要,就打通電話給我,我想我能幫你找到令你滿意的女人。」只要他不來煩她,她也不會剝奪他享樂的自由。

  「你……」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瞇起黑眸,射出一道凌厲冷光。

  「我真的快遲到了,如果你改變主意不想送我,我可以開著『維修中』的車子自行出門。」她是真的不介意他如何待她,因為自那心死的一夜後,她便對他從未再有過期望。

  妻子不需要自己的事實,重重打擊了湛問天身為男人的自尊心,他神色陰沉地起身,拿過車鑰匙率先走在前頭。

  察覺他在生氣,白縈曼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後,就算不曉得原因,她不想也不願開口問。畢竟兩人的交集越少,她所受的傷害也越輕。

  她不會忘記他在新婚夜朝她心口砍下的那一刀,既然她的幸福不在他身上,她又何必去付出,讓自己的一顆心被傷得鮮血淋漓,傷痕遍佈?

  不去在意,就不會受到傷害,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因為過去在真姨的挑撥下,她一顆心不知已痛過多少回,每回都像刀割一樣的難受,她已學會如何避免受傷。

  車子飛快地行駛著,坐在車內的兩人都沒出聲,氣氛沉悶得有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湛問天氣得不輕,他沒想到不但沒達到原先的目的——看見更多她不同的面貌,還發現了她不想靠近他的事,他油門踩得極重,一連闖過幾個紅燈,完全無視行車安全,刻意想引起妻子的驚慌,讓她主動求和。

  但當他眼角一膘,便為她的反應氣得想殺人,只見白縈曼比他更冷靜,拿著一份公文正目不轉睛地端詳上面內容,對他的舉動絲毫不以為意。

  「到了嗎?多謝你載我一程。」感覺車子停止行進,她開始收拾會議用的資料,準備下車。

  「你哪隻眼瞧見你的辦公大樓?前面發生車禍,塞車了。」他幸災樂禍地說道,揚起的嘴角似在得意她趕不及上班時間。

  「塞車了?」她微帶憂心地擰起眉,伸長頭子眺望前方車輛的堵塞情形。

  「當個老闆的好處,就是不用事事親力親為,蹺個班溜達溜達也不會有人敢說話……」驟地,他那看好戲的飛揚神采又因她的舉動而消失殆盡,「你在幹什麼?」

  只見白縈曼抱起塞滿檔的公事包打開車門。「趕開會。」

  「趕開會?」他兩道濃密的劍眉幾乎打結了。

  難得他有閒情逸致想來個婚後約會,讓她徹底感受自己無違弗屆的男性魅力,怎知她卻滿心都在公事上。

  一步錯,步步錯,湛問天不禁有些懊惱,他沒想到因為自己一時的報復心而自食惡果,那一句「玥兒」劃開了他與白縈曼的距離。

  即使夫妻兩人並沒有深厚的感情,可是他想沒有一個女人能在新婚夜聽見丈夫喊另一個女人的名字而無動於衷……看來他那把火是燒得太大了。

  他並不知道白縈曼自國中赴美後,受李玉真長期的挑撥與洗腦,對妹妹雖還保有姐妹之情,卻難免心生怨懟,認為父母真的厚此薄彼,自己只是沒人要的孩子,心中不但藏有許多不安全感,對愛情更是恐懼大於憧憬。

  她不願強求不屬於自己的男人,因為李玉真正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鑑--用大半輩子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最後落得一場空。她不想自己也變得那樣,一生癡守無望的愛情。

  儘管並不知道這些事,可湛問天後悔了,特別是在經過昨天那不一樣的夜晚之後……

  「沒錯,反正距離不遠,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撇下愕然怔住的男人,逕自下車步行。

  她就這麼走了?

  湛問天瞪著逐漸走遠的身影,心中有說不出的氣惱,冷峻的黑瞳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似要將人燒成灰燼。

  白縈曼,第一個敢威脅他、暗地裡算計他,敢蔑視他存在甚至丟下他的女人……好樣的,他已寬容她太多次,這回忍無可忍了。

  「老婆大人,你真的把我惹毛了啊!」是他太縱容,以致她忘了他有仇必報的性格。

  一回頭,他不經意瞟見副駕駛座椅下有份公文,拾起一瞧,嘴邊的弧度便往上一揚,露出邪邪的笑。

  真是糊塗的白家公主……不,現在是湛太太了。居然把最重要的估價單落下,她一定會懊惱不已吧?

  一想到妻子有可能露出懊惱焦急的神情,湛問天的心情就特別愉快,眉開眼笑地將手肘擱放在降下的車窗上,不急著去追她。

  反正從兩人結婚以來,他還沒參觀過妻子的春陽船運,這下子正好給了他機會,去看看這間她不惜祭出聯姻政策也要吞下的金雞母。

  片刻後,塞住的車陣終於開始移動,他方向盤一轉駛向另一條捷徑,到達春陽船運辦公大樓時正好看見白縈曼走入敞開的玻璃門內,於是他興味十足地直接將車停放在大樓門口,大搖大擺地走向趨前詢問的警衛人員,表明身分後便逕自上樓。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9:45 PM

第五章

  「學姐,你怎麼現在才來?會議都快來不及了!那些眼睛長在頭頂的恐龍等得都快要咆哮了,左一句右一句地叨念個不停。」

  由於上一任秘書膽小怕事又疑似向著總經理白景地的陣營,基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則,人事經理朱笑眉索性將她調往別的部門,並且內舉不避親,將她們剛失業的小學妹拉進公司,直接安插給她執行長秘書的職位。

  新來的秘書杜仲梅個子不高,留著俏皮的妹妹頭,有一對可愛的小虎牙和千度大近視,一拿下眼鏡便識人不清,不時鬧出認錯人的小笑話。

  不過,雖然個性上有些小迷糊,她最大的專長卻是過目不忘,不管多厚重的陳年資料往她面前一擱,她看過一遍便能拷貝在大腦中,如數家珍地一一複述。

  小秘書的這種能力對白縈曼助益良多,她經由這個方式抓到公司帳目不少不合理的資料,出入貨物的數量有時也與實際接單的數目字不符。

  幾番推測後,她已可以肯定公司內部有人在貨船上動手腳,只是不確定載運的是何物以及是何人所為。

  她們這些天忙得不可開交的就是這檔事,如今幕後主使者呼之欲出,欠缺的只是證據好揪出危及公司信譽的不法之徒。

  令早召開的會議正是一種試探,打草驚蛇讓隱身後頭的主使者以為自己事蹟敗露,繼而鉦而走險地露出馬腳。

  「小心一點,執行長,咱們的親王黨來意不善,一個個兇神惡煞地準備攻擊你。要不要我飛車到龍山寺幫你求個平安符,好讓你能從豺狼口中全身而退?」朱笑眉擔心好友一人勢單力薄,恐難招架那群男人的圍剿。

  「朱學姐,可不可以順便幫我求一個?我是保皇派的,立場也相當危險。」杜仲梅苦著臉道。

  嗚……她被學姐騙了,被高薪拐入虎口。早知道就別貪財,以為天外飛來好運,沒想到總是笑口常開的好好學姐騙起人來不償命。

  「杜仲梅小妹妹,人家的拳頭揮來,你要記得擋在自學姐前面,千萬別沒義氣地落跑。晚一點我請你吃乖乖,你要乖一點哦。」朱笑眉欺負學妹非常順手,小指一勾便往她腦門一彈。

  「不公平啦!朱學姐,為什麼你不進去擋刀?學妹我還沒嫁人,不想死得太早。」起碼給她開一次桃花,再叫她去送死她還甘願些。杜仲梅哀怨的心想。

  朱笑眉瞇著眼、笑得和藹可親。「因為我是人事部的,不涉及公司利益,所以沒有我出席的座位。」

  「那我能不能比照辦理?」杜仲梅一臉巴望的問,神情好像乞食的小狗。

  朱笑眉哭笑不得地伸指用力往她額頭一戳。「有聽過不跟在上司身邊的秘書嗎?你哦,需要歷練一下……」

  耳邊聽著兩人一逞趣的交談,面容繃緊的白縈曼微微放鬆臉部線條,平復焦躁的情緒,清冷的眼眸中浮現一絲暖意。

  她很慶倖自己不是孤單的,還有兩位盟友並肩作戰,否則單靠她一人之力,想成事並不容易。

  雖然早知道是場硬仗,可是一入會議室,白縈曼還是免不了悄悄皺眉。各自坐定的主管每個看來都氣勢凌人,完全不因她這位執行長的到來而起身相迎或點頭示意,仗著在公司輩分高就目中無人。

  「白總,你坐錯位置了,請你移駕。」白縈曼看著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叔叔冷聲道。他想坐大位,還得看她讓不讓。

  哇!好佩服呀!執行長真有魄力,居然敢叫蹺著二郎腿的豬……不,是總經理滾回他該待的座位。

  杜仲梅兩眼閃著光芒,把白縈曼當偶像崇拜。

  白景地懶懶地抬眸斜睨,一動也不動。「我坐慣了這位置,你自個兒找個地方坐吧。」

  「白總是說咱們公司沒規矩了嗎?隨便來個阿貓阿狗便能坐上主位。」白縈曼一開口便不饒人,聲冷如冰。

  白景地臉色一變,不悅地坐正身子。「你這丫頭未免沒大沒小,我是你叔叔,你竟敢當著眾人的面說我是阿貓阿狗?」

  她反唇相稽道:「父親屍骨未寒叔叔就欺壓起自家侄女,不怕他半夜去找你閒聊?」

  「你好樣的,敢頂撞我?你爸媽多生了顆膽子給你嗎?」白景地陰沉著臉,面色不豫。

  「我天生膽大包天,跟白總你一樣。不過說到底我們是自家人,叔叔你不會罔顧公司規章和爸爸的身分,不給侄女這個面子吧?」她搬出親情,想看他是否會收斂。

  但白景地覬覦春陽船運已多時,怎肯輕易放棄。「開個會而已有什麼好計較,誰坐哪不都一樣。」

  他眼神示意,底下人六即會意地群起幫腔,攻訐白縈曼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家子氣成不了大事。

  「既然沒什麼好計較,那就請你讓讓少不更事的小侄女,一家人凡事有得商量才不會傷了和氣。」她用他的話堵住他的嘴。

  「你……」白景地氣得啞口無言,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敢給他難堪,當面削他的面子!

  白縈曼不讓他氣焰繼續張狂下去,這同他耐要開口她便搶先發言。

  「我很不想和各位撕破臉,不過這個月的業務應酬費用高得離譜,若是有人惹我不開心,也許我就徹夜不睡地查個清楚,看錢究竟花到哪裡去了。」

  一聽到她準備清查喝花酒的開銷,做了虧心事的高階主管們皆噤若寒蟬,紛紛閉上嘴巴,生怕下一個被開刀的會是自己。

  而白景地在她面無表情的盯視下,終究帶著不情願的怒氣移至左側位置,臉色之難看,教人一望便知他有多惱怒能言善道的白大小姐。

  「非常感謝大家的配合,沒把場面鬧得太僵,我還以為得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你們。」她冷眸輕掃,看向尷尬的眾人。

  一開始,根本沒人看好剛從國外歸來的白大小姐,認為她只是徒具姿色的軟柿子,除了長得漂亮外沒多少本事,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看待。

  直到幾次交手後,他們才赫然驚覺自己低估了這位冰山美人,她顯然遺傅了父親自景天的經商天分,比單純樂觀的二小姐聰慧冷靜許多,絕對是個難應付的阻礙。

  只是孤掌難鳴,一干老臣仗著人多占盡優勢,打算連成一氣對抗她,看準她就算想有作為也難如登天,更別提一口氣扳倒他們了。

  「少說廢話了,你召集所有人開會,不會只是想顯顯威風吧?」白景地倨傲地抬起下顎,以眼角斜睨她。

  白縈曼看了他一眼,櫻唇輕啟地落下話來。「白總言重了,各位是這行的翹楚,也是我學習的物件,在你們面前我可不敢造次,只是……」

  她這句「只是」吊足了眾人胃口,讓心裡有鬼的人個個坐立難安,屏氣凝神,憂心她再出驚人之語。

  「我在這單子上發現出貨的單據少了三箱,上面的簽章是楊經理的名字,你可以給我合理的解釋嗎?」她接下去道,語調並未揚高,卻給人寒冷刺骨的感覺。

  「呃?這個……我要再查一查,也許是弄錯了……」心虛不已的業務經理頻頻看向一旁冷眼旁觀的白景地,額頭冷汗直冒。

  「如果連你親自審核過的檔都出現錯誤,不就顯示你的能力不足以擔任經理一職,你要不要再解釋清楚?」她面容一凜,目光冷銳得教人心頭發顫。

  「我……我……」哪來的錯誤?那根本是偷天換日後轉運香港的違禁品啊……

  業務經理抖著手一直抹汗,有口難言。

  「弄錯了就弄錯了,幹麼非要追根究柢?他們都是幹了幾十年的老員工,你是在懷疑什麼?這裡隨便一個人年資都比你的年紀大,你還怕他們中飽私囊、搞垮公司嗎?」白景地一臉輕蔑地先聲奪人,嗓門之大似是想要以氣勢壓倒她。

  「錯一次可以體諒,畢竟你們上了年紀,年老體衰,耳目不聰……可是兩次、三次呢?公司是營利事業,禁不起積沙成塔的損失。」白縈曼環視在場眾人,希望從他們臉上看出愧疚,但是,她失望了。

  「又不是多少錢,何必在小事上斤斤計較,只有不懂事的小娃兒才會眼界如此狹小。」白景地嘲諷她沒有主事者的大度。

  「公司現在一個月大約流失上百萬金額,一年十二個月便是上千萬的差距,請問白總要誰來填補這缺額?是你嗎?還是大家同意從各位的薪資中扣除?」她取出一疊單據,上頭的內容令人咋舌,每張都明明白白地列出公司的钜額損失。

  一提到錢,每個人的表情都變了,他們知道自己的行為令公司收益小有折損,卻沒想到金額是如此龐大,而她一個小女人哪來的精力,竟能挖出一整年的收據加以比對?

  可惜,白縈曼的用心良苦卻喚不醒這些人的良心,為了維護自身利益,他們轉而模糊焦點,在白景地的授意下將矛頭指向她,指稱前陣子公司之所以資金周轉不靈是由於她錯誤的經營方針所致。

  情況很快失去控制,那些寡廉鮮恥的老臣們用手指著她鼻頭,要她負起責任,

  一旁的杜仲梅縮著脖子,悄悄吞了幾口口水,想出去討救兵,可見上司不為所動的淡定神情,她移向門口的小短腿便遲遲跨不出去,往前一伸又縮了同來。

  正當她束手無策,焦急不已時,會議室的門由外而內地打開了,一道頎長身影筆直地走向身處暴風圈中心的白縈曼——

  「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們不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嗎?一群人像瘋狗一樣的對她吠,是活膩了嗎?我不介意多幾個人肉沙包讓我練練拳頭。」

  湛問天一出聲,沒有一個人敢再開口,原本囂張的男人們的臉全綠了,表情驚駭地往後退了幾步,被他渾身所散發的冷冽氣勢所震懾。

  他們早該記得白大小姐嫁人了,嫁的還是赫赫有名的商場梟雄、人稱冷面魔獅的湛問天。剛剛他們顯然是忘了她背後那座無人可比的大靠山,如令靠山出現了,他們哪還敢耀武揚威,除了少開尊口避免惹火大魔頭外,什麼也不能做。

  不過面對人人害怕的湛問天,卻有一個人不畏不懼,秀眉微揚地凝睇他一眼。

  「我不是狗,請別把我和畜生相提並論。」白縈曼補上一句話,再損了在場的「瘋狗」一頓。

  「老婆,我可是好意幫你打狗,你怎麼反倒讓我難堪了?」湛問天一張冷臉在眼神對上妻子瑩亮水眸時頓時多了幾分溫度。

  雖然她總是膽大包天的一再惹惱他,不過既然是自己的妻子,他就不會任人欺凌她。因為,與她交戰是他的權利,誰也別想搶。

  「你想多了,老公,我是怕你氣場太旺,把我們公司的老員工嚇得短命。」

  白縈曼站起身,將微涼的手往他伸出的大掌一放,他隨即狀似疼愛的將她拉入懷中。

  「你也會怕?」他挑起眉,故意在她耳邊輕聲問,神態親密。

  「年紀大了,難免膽子變小。」她眼底含著笑意,和他一搭一唱的應和。

  「老了就該退休,難道你還沒存夠豐厚的退休金嗎?缺了多少我幫你補齊,反正夫妻的財產是共有的,我不介意和你分享。」他有意為她撐腰,當著眾人的面展現大丈夫的疼妻舉動。

  「咦?我倒沒想過這一點。」白縈曼認真地思考,真把他的話往心裡擱。

  當初她會與他聯姻,只是一心想守護父親的公司和唯一的妹妹,並沒想這麼多。

  「不用太妄想,我給你的才是你的,我沒給的,還是我的。」一瞧見她眼中異於平日的光芒,他有些好笑地小聲提醒。

  豔容微勾嘴角,她略帶取笑,半真半假的調侃。「原來我嫁了個小氣老公,難怪我得拚死拚活地工作養活自己,還差點被父親信任的老員工群起圍攻。」

  一提起已故的白景天,在場不少人便心中有愧地垂下頭,避開她指責的眼光。

  他們不是拿無良心、忘恩負義之徒,只是和益當前,任誰也擺脫不了人性的貪婪,有了錢還想要更有錢,不容許有人擋了自己的財路,就算有人不想涉入其中也很難獨善其身。

  「誰膽子這麼大敢找你麻煩,是向閻王借了幾年壽?不妨先讓我瞧瞧你們的骨頭有多硬。」

  湛問天眼神凌厲,盯得在場眾人倒抽好幾口寒氣,誰也沒膽吭聲,紛紛瑟縮在原地。

  這些人欺負弱女子時可是一點也不遲疑,可是欺善怕惡本是人之常情,一旦有更強大的對手站出來,他們便很自覺的選擇明哲保身。

  不過是還有一、兩個不怕死的人想挑戰獅王的權威,例如被欲望養大野心的白景地,他太想要得到近在眼前的權勢,不甘心一輩子當個無所成就的私生子。

  「我說侄女婿,你橫眉豎眼地想嚇誰?好歹長輩在這裡,你也稍微收斂氣焰,別給外人看笑話了。」他有些不悅地埋怨道,這程咬金來得真不是時候。

  眉心一攏,湛問天斜睨他一眼。「你哪位?我怎麼不記得看過你?」

  聞言,白景地眼中浮起遭羞辱的惱意。「你居然連老婆的親叔叔也不認得?未免太不敬了,在場能說話的白家人,只有我一個。」他的意思是自己要當家做主,以長輩身分欺壓小輩,絲毫不把兄長的遺孤放在眼裡。

  正確來說,他根本將白縈曼兩姐妹視同無物,若非她們手中還握有公司將近一半的股權,他早就將春陽船運奪過來了,豈容她坐大,三番兩次壞了他的好事。

  「親叔叔?」湛問天一副不甚明瞭的樣子,挑眉望向妻子。「岳父大人還有其他兄弟?」

  若非情況不允許,不然白縈曼真想大聲否認。「沒做過DNA監定,大概是吧。白總與我父親算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爺爺年輕時偏好『蒔花弄草』,賞玩繁花難免良莠不齊。」

  白景天,白景地名分上為兄弟,兩人年紀相差七歲,由於白景地是在父親過世前才來認親,因此和自家人的親情十分淡薄。

  當然,曾有人懷疑過白景地的身世,認為他來路不明、出身不良,但是心胸寬大的白景天依然遵從父親遺囑,不經任何證明便認他為弟,更真心對待地給他一份工作,讓他擔任公司要職,毫不藏私,只盼能兄弟同心。

  所以白景天在世時,白景地多少還對他小有敬意,不敢在兄長眼皮底下過分搞鬼,直到白景天意外身亡。

  「原來是非正統所出,難怪我沒印象。他應該也沒出席我們的婚禮吧?」湛問天道。如果有,那張卑劣的嘴臉他應不易淡忘。

  白縈曼冷然地一聳肩。「白總家務繁忙,不克參加,況且他也拿不定主意該帶哪位嬸嬸出席。」她故意諷刺,讓白景地當眾難堪。

  「辛苦了,要應付的女人太多的確是件麻煩事。」所以他從不拈花惹草。

  「你不羨慕?」她半真半假的問。凡是男人無不想左擁右抱,她不認為他是例外。

  湛問天看似在笑地微瞇起眼,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羨慕他被壓搾?不了,我有你便足夠。養個老婆相當吃力,除了擔心她受寒挨餓外,還得留神關心她,否則被人欺負了,我這老公也顏面無光。」

  不論他說的是否出自真心,或是純粹演戲為博得美譽,此時他站在前頭為妻子擋風遮雨的舉動,令白縈曼眼底的疏冷慢慢褪去,一抹異樣情愫悄悄自心裡升起。

  單打獨鬥的戰爭勞心耗力,她偶爾也會想歇會兒喘口氣,好儲備能量再戰下一役。

  「問天,我頭一次發現嫁人是不錯的選擇,挑對男人比自己家財萬貫還重要,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被保護的小女人。」她忍不住說出肺腑之言。

  乍見她冷豔臉龐微綻一朵芙蓉笑花,湛問天心一動,差點俯下身吻住她紅嫩的唇瓣。

  「不客氣,我們是夫妻,讓你安心無憂是我的責任。」說出這些話後,他有些愕然,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每句話都是出自真心,他是真把她當妻子看待,竟不再在意之前曾經很介意她一心算計他的事了。

  「夫妻呀……」她的眼神轉柔,頭一次有了為人妻的感受,感覺心中藩籬的某一角微微崩落了,被注入了些許溫暖。

  「你們夠了沒?這裡是公司不是你家,各級主管還得回工作崗位坐鎮,叫我們在一旁枯等太不像話,這個會還開不開啊?」白景地看不下去地出聲了。簡直太蔑視他們了,竟然把會議室當戀愛場所,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談情說愛起來。

  雖然湛問天和白縈曼不過是表現出比在家時再親密一點的互動,可是在外人眼中,他倆此時的舉動分明是鶼鰈情深的曬恩愛。兩位主角看不到自己臉上的溫柔神情,旁人卻瞧得一清二楚。

  「你很趕時間嗎?剛才一堆人圍著我老婆大呼小叫時,怎麼不見你出面制止?」湛問天不屑地看向白景地,他剛才還帶頭作亂,面容兇惡的似要將他老婆吞吃入腹。

  白縈曼正想開口,但身側的男人先一步搶白,還捍衛的將她摟入懷中,一瞬間,她心跳的速度加快了。

  白景地雙眼一瞪,氣呼呼地睜眼說瞎話,「那只是在討論,聲音難免大了些,你不是春陽的人,沒資格插手我們的內部會議。」

  湛問天冷笑地勾起唇。「好呀,那就給我一張椅子,讓我在一旁坐著靜靜等。」

  「你……你太放肆了!事關企業機密,豈可外洩?以市場來說,你可是我們的競爭對手。」白景地氣得漲紅臉,咬牙切齒。

  「哼!要不是看在我老婆天大的面子上,春陽船運早就被併入日月船運了,哪還能讓你們在這裡苟延殘喘。」湛問天說得不誇張,若是他沒收手,此時的春陽已被收購了。

  他「冷面魔獅」的封號並非浪得虛名,一接下新任總裁之位便大刀闊斧,一口氣開除了近百名不必要的冗員,還調整公司內部的作業流程,使員工工作更有效率。

  對內他行事果決,對外更是手段強硬,該是盟友的人他拉攏,反之則出手快、準、狠,至令猶未嘗過敗績。

  由於當初他的用意是得到白縈玥,因此下手才留三分情面,沒一舉對春陽趕盡殺絕,要不然,令日的春陽已是他囊中物,力挽狂瀾的白縈曼頂多只能維持它的完整而已。

  而她找上丁勝風也是聰明的決定,藉由聯姻方式使兩家都受益,不僅股價節節飆高,整合後的勢力也更為驚人,兩家已然獨霸北半球海上市場。

  「你……你真是太狂妄了,居然大放厥辭!我們春陽船運是你吃得下的嗎?」面對諶問天霸氣的發言,白景地既驚且懼,只好把滿肚子怒氣發洩在自家侄女身上。「你呀你,嫁的是什麼老公,一點分寸也沒有!」

  「分寸?」白縈曼看了眼面前因憤怒而臉紅脖子粗的男人,再瞧瞧身旁俊偉出色的丈夫,心裡的天秤早就不公平地傾向一邊。「白總若不健忘的話,應該記得是我拿錢出來填補資金的黑洞,那筆錢就是我丈夫的外公幫忙解決的,你們可是一毛錢也沒出。」

  湛問天眸光一閃,掩下訝異的神色,他沒想到她會堂而皇之地道出自己從外公那裡拿錢的事,他以為她會謹慎保密,而非大肆宣揚。

  她不怕他知情嗎?是有恃無恐不當一同事,反正婚都結了,也不怕他知情反悔,還是她根本就不怕別人知道,或許這事並不像他當初想的那麼複雜……

  湛問天猜測著,同時也暗暗激賞,她的大膽和聰慧不下她的美貌,是個讓人想捉住不放的絕品佳人。

  白景地聞言頓了下,惱怒地說:「你才是公司的負責人,資金短缺當然由你自行籌措,我們這些做牛做馬的員工哪有義務補你的破洞。」

  「既然白總親口承認我是公司的負責人,那是不是請白總把心思放在總經理份內的事務上,別再越權插手執行長的工作。我知道該怎麼做事,不需勞煩白總指教。」他的太上皇做得太爽快了,該削削他的銳氣和勢力。

  「你想奪權?」白景地瞇起眼,語氣陰森。

  白縈曼輕握丈夫的手,從他掌心汲取力量。「白總這話說的好沒道理,無論是從身分職位還是持股比來說,我都是公司的負責人,哪來奪權之說?所以即使白總職位再高,也不好鳩占鵲巢代使總裁職權吧?」

  「我是你叔叔。」白景地咬牙說道,兩顆混濁的眼珠幾乎要將她瞪穿。

  「叔叔再親,也親不過父女,就算你重新投胎也當不了我父親的兒子。根據臺灣現行法律,直系血親才有繼承權,旁系親屬無權爭產,除非我不在了。」白縈曼淡淡說。

  「老婆,別跟他羅唆這些有的沒的。」湛問天不悅地說道。

  不在了……白景地似有所悟,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以退為進地擺出虛假笑臉。「好吧,自家人不生仇,你是執行長,公司大小事當然由你全權處理。」不過這是暫時的,你再威風也維持不了多久了。他在心裡補上這一句。

  「白總真是明理之人,但在繼續會議前,我有件事要先聲明,我老公看不上眼的春陽船運,我的確寶貝得要命,誰想從我手中搶走它,我會不惜代價地毀了那個人。」白縈曼的話震撼了很多人,表現出她誓死守住白家產業的決心,一語雙關地提醒那些暗中搞鬼的人別再心存奢望,因為女人也可以是有毒的蠍子,一旦全力反擊便能令人瞬間致命。

  望著她臉上堅決的神采和眼底不服輸的強韌,湛問天更加為她心折了,他低聲一笑,當眾覆上吸引他已久的芳唇,以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吻著那軟嫩香唇,鬆動一角的心頭也悄然進駐了一抹倩影。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9:52 PM

第六章

  「哇!學姐夫好厲害呀!他一出場便天雷電光乍起,氣勢雄偉得宛如天神降臨,令眾人見之驚懼,震懾三分,差點雙手齊舉拜叩……」杜仲梅誇張地為朱笑眉實況轉播。

  不久前的那場會議,湛問天的現身確實為她們省下不少麻煩,讓一干自持身分的大男人不敢再作亂,在他一雙厲眸的「關愛」下,白縈曼總算順利開完會。

  不過他可是老大不高興,一面聽一面皺眉,兩片薄唇抿得死緊,幾乎坐不住地想出面干預會議流程,叫他老婆閉嘴。

  與其說是開會,這場會議更像清算大會,她一一點名在場主管,用直截了當月不留情面的方式揭發他們所犯的過失,而且還明定懲處條文。

  之前她提及繼承權時,白景地露出的眼神已教人覺得危險,現在又直接挑出老員工的毛病,逼得眾人一個個露出憤既的眼神,她這無疑是將自己脖子往刀口送,實在太莽撞了。

  「你說得太神了吧?喝點水定定種,沒見過大場面嚇傻了,開始胡言亂語。喝我的口水壓壓驚,保你夜裡一覺到天明。」朱笑眉搖頭笑道,遞過去一杯水。

  原本講得正渴,接過水就喝的杜仲梅,驚愕地聽見水杯裡有學姐的口水,一臉脹紅,噗一聲就把口中的水往外噴出。

  「嘖嘖嘖!真髒。我叫你喝水不是漱口,瞧你噴了你家執行長一身。」朱笑眉跳到一旁,幸好自己閃得決,才沒遭到池角之殃。

  「學姐…不,執行長,我不是故意的,是朱經理嚇到我了,我才不小心噴到你,對不起。」杜仲梅急著找面紙為白縈曼擦拭,但她尚未動作已有人代勞。

  「不小心?為什麼你沒有不小心把腦袋給掉了,讓它還好好地連在你脖子上頭?」語調冷然的男嗓不快地低斥。

  小秘書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學姐夫,我下次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次。」

  「原諒兩個字說得容易,可是你能保證不會再犯嗎?」湛問天很懷疑,看這小妮子毛毛躁躁的,難保不會有下一次。

  杜仲梅搖頭搖得更急,神色好不驚慌,連忙誠惶誠恐的說:「我用朱學姐的眉毛發誓,絕不再犯。」

  用她的眉毛發誓?

  朱笑眉笑得好甜,彎起稀疏的月眉,狀似疼愛地勾住小學妹頸項。「你知道我天生眉毛少,每天要用眉筆劃上好幾遍才能畫出眉型,竟敢開我的眉毛玩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看她的流星蝴蝶剪——用蝴蝶袖擠得小丫頭沒法呼吸。

  「救……救命呀!執行長,朱經理要……殺人了……」呼!呼!好難過,她快窒息了。

  杜仲梅再次後悔自己當初為利所誘,結果根本是誤上賊船,現在才被賊頭大姐當丫鬟使喚壓搾。

  「放開她了,笑眉,現在不是玩的時候,把她嚇跑了,你上哪再找個聽話又忠心的秘書給我?」白縈曼見狀在一旁說。換了其他人,肯定不出三天便被收買。

  朱笑眉點頭。「那倒也是,看在執行長的份上,姐姐日後再好好疼你。」來日方長,淑女報仇,三年不晚。

  可不可以不要呀?朱學姐的「疼愛」會疼死人的。逃過一劫的杜仲梅趕緊退開,想躲在白縈曼這比較穩當的靠山身後。

  只是她才一靠近,另兩道黑幽幽的冷光便朝她一射,令她頓時一驚,怯生生地止住腳步,不敢再走近魔王老大的勢力範圍。

  嗚……學姐夫也太狠心了,只顧老婆,其他人的死活一律不管,一點也沒有愛屋及烏的偉大情操,她錯看他了。

  「不過湛先生怎麼有空光臨敝公司?日月船運不忙嗎?」朱笑眉的不友善顯而易見,對於好友為利而行的企業聯姻,她是從頭到尾持反對意見。

  女人的青春和幸租何其珍貴,不是拿來糟蹋的,婚姻不該建立在沒有感情的利益上。

  湛問天眸色冷冽地反諷。「我來探望妻子需要你點頭嗎?你管天管地還管不到我身上。」

  無事生非的朱笑眉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有老婆的人呀?那就對她好一點,別老惦著另一個女人。既然娶了姐姐,就別貪心地連妹妹也想要,妄想一箭雙雕大享齊人之福。」

  妹妹?湛問天眉頭一擰,想了半天仍想不起過去一心想娶的女孩容顏。沒想到才短短時日,他已幾乎忘了白縈玥的存在,反倒滿腦子只為妻子對自己的疏離態度而懊惱。

  「別說了,笑眉。」自縈曼以眼神制止為自己抱不平的好友,目前夫妻相處的方式她已很滿意,不願再提起心底抹不去的苦澀。

  不去愛就不會受傷,她一定要牢記這一點,絕不能愛上不愛自己的男人,她不想成為第二個真姨。

  真姨扭曲的愛情觀令她對愛人卻步,愛情對她面百是碰不得的禁區,她心生畏懼,也不相信自己有天能擁有幸福,所以妹妹勇敢追求真愛的熱情一直為她所羨慕。

  過去和妹妹的約定,她註定失約了,黑天鵝是悲劇人物,黑色的羽毛代表不幸的陰影,她得不到救贖,因為王子的眼裡永遠只看到美麗優雅的白天鵝。

  「不說他哪曉得自己的行徑多麼惡劣?明明都和你結婚了,還四處打探玥兒的下落,他心裡在想什麼還不夠清楚嗎?」在朱笑眉心裡,湛問天簡直是男人中的敗類,他對白縈玥的妄想根本就是禽獸般的行為。

  「等一下,你的指控實在太荒謬,我幾時做了你說的事?妄加抹黑是對我人格的侮辱。」湛問天表情不悅地喝止她的污蔑,就如同他先前對白縈曼的承諾,對於婚姻他是極為重視且尊重的,即使他們是為利益而結合也一樣。

  「你外公告訴曼曼,說有人一直在打聽玥兒的消息,若不是你,還會有誰對她這麼執著?誰會找人追蹤——」朱笑眉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一臉駭然地看向臉色同樣發白的好友。

  「……是真姨。」白縈曼感到胃袋一陣灼熱,一股壓不下的反胃感不斷湧上來。

  「曼曼,你想她會不會……」朱笑眉也猜到了,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見不得人好,總是陰魂不散地不讓人有好日子過。

  白縈曼搖頭,否認好友的猜疑,表情卻不由自主出現冷漠以外的慌亂。「不會的,真姨答應過我,她會放過玥兒。」

  「是嗎?最好她會信守承諾,不然……」不然一旦玥兒落到她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朱笑眉蹙著眉頭,不敢把話說完。

  白縈曼聞言眉頭深鎖,她很清楚真姨扭曲的心態與心中深植的恨意已無法改變,定會找機會傷害妹妹,所以她才得繼續留在她身邊就近監視,以保護妹妹免遭毒手。

  「我不知道你們所關切的那件事情詳細情況如何,但若你需要我的協助儘管開口,只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雖然我不喜歡多做解釋,卻更不願你誤解。如同我先前所說,既然結了婚,我就不會離婚,更不會四處留情,所以早在同意與你聯姻後,我便撤了人手,不再與你妹妹有任何糾葛。」湛問天表明立場道。

  說到逢,白縈玥之於他,只是一個曾感興趣的妻子人選,雖然也欣賞她的善良與熱情,但他卻沒有為她傾心。

  反倒是有個性的白縈曼竟意外激起他征服的欲望,他不因她的反抗感到厭惡,反而相當欣賞她的強悍與聰慧。因為只有能與他抗衡的女人才配得上驕傲的他。

  況且從白縈曼在新婚夜後刻意表現冷漠來看,他明白她也同樣在意著他,否則才不會因他說出她妹妹的名字而心裡不舒服,相信只要他主動釋出善意,她沒理由不給予回應。

  白縈曼訝異他的想法,愣了一下,轉而輕握住他的大手。「問天,謝謝你。」

  丈夫的用心令她感動,過去他對妹妹的執著一直是她心頭上的一根刺,她雖然告訴自己別在意,更刻意與他疏離,但刺仍然在心裡,只消輕輕拉扯便疼痛不已。

  他反握她的手,眼神轉為銳利,「所以,你們是不是該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五一十地說,不許再有隱瞞。」

  「這……」白縈曼的水眸中閃著猶豫,芳唇輕開又闔上。

  她退縮了,雖然湛問天表達心跡後,她對他的信心增加了不少,可是一想到要讓他涉入與妹妹相關的事情,她又不禁感到不安。

  「不要忘了,我是你丈夫,你的事我不會置之不理。」他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企圖安撫她慌亂的心。

  然而猶豫再三,她依舊無法不介意那段難堪的過往,她搖了搖頭,苦澀道「沒什麼事,我自己能處理。」

  「不用我幫忙?」怎麼她還是將他排除在外?湛問天的眼眸瞇起,一把暗火隱隱由胸膛升起。

  「小小家務事而已,你的事情比我的還多,我怎好再勞煩你。」這是她的理由。

  他頭一低,冷冷地逼視她。「你當我是外人嗎?為何你的家務事不包括我在內?」她最好解釋一下,憑什麼旁邊這兩個女人都可以參與她的家務事,而他這個丈夫卻不行?

  白縈曼看著氣憤的他,心中滿是酸澀卻有苦難言。她該怎麼告訴他,即使有了他對婚姻的承諾,他們之間仍然只會有義務,沒有愛情。

  見她沉默,湛問天更是怒火中燒,他並不曉得她的心魔,所以一心氣惱於她對自己的排斥。又看了眼面露難色的妻子後,他才忿然推門離去。

  懊惱的他走得十分快速,只想儘快離開這令他煩躁的地方,然後好好發洩滿腔的不平和憤怒。

  這時,卻有個人追上了他。

  「等等!」朱笑眉拉住他。

  「有事?」

  「你一點都不瞭解曼曼,憑什麼生她的氣?」朱笑眉一臉怒容地說。

  「滾!」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旁人最好少管。

  「我若滾了,你可不要後悔。」這男人什麼態度?也不想想自己多惹人厭,若非為了曼曼,她才懶得搭理。「有關曼曼以前的事,我想你最好多少瞭解一些。」

  湛問天不耐地看向同樣沒什麼好臉色的朱笑眉,腳步頓了一下,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這家咖啡廳的生意很不好,即便在辦公大樓附近,各源應該不差,但東西實在不怎麼樣,能撐著全靠這是自己的店,不用付租金,還有一些不在乎食物,只想安靜一點的客人。

  所以朱笑眉挑了這家店,避免人多嘴雜。

  她跟湛問天面對而坐,不過兩人的心情顯然不同,湛問天的臉上寫滿不耐跟氣悶,朱笑眉倒是悠閒的像溜班吃下午茶的上班族。

  她抬手招來服務生,為自己點了咖啡,才側頭問:「你要喝點什麼嗎?」

  他瞪了她一眼,冷冷的搖頭。

  一聳肩,她將功能表遞給服務生,「幫這位先生點一杯冰水,有多冰就多冰,你看得出來吧,他需要降點火。」

  服務生僵了一下,不敢表示什麼,匆匆離去。

  「如果你是跟你的上司一樣,專門來惹我生氣的,恕不奉陪!」湛問天不太高興的站起身。

  「你想走了?」她乾笑兩聲,「難怪曼曼會覺得家務事不干你的事。」

  蹙起眉,他不悅的說:「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像你這種沒耐性又愛看表像的男人,難怪沒辦法讓曼曼把你當家人,曼曼她啊……」話說到一半,她看服務生來了,便止了聲。

  湛問天不是很願意的坐了下來,但這次沒有再催促對方,因為他的確很想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喝了幾口咖啡,朱笑眉接著說:「曼曼她啊,其實不像她刻意表現的那樣堅強能幹,其實她很脆弱的。」

  「脆弱?」雖然看過妻子不同的面貌,但湛問天從沒想過這個訶會是對她的形容。

  「心細、敏感,防心很重,不容易信任別人,甚至對她好一點,她反而會退得遠遠的,冷臉加冷語,讓人覺得白費心了。」幸虧她打小就認識曼曼了,不然可能也當不了朋友了吧。「但其實曼曼是很重情重義的人,她啊,就是太重情才會把自己逼成這樣。」

  「逼?什麼意思?」

  「你知道真姨吧?」看對方點頭了,朱笑眉才繼續說:「你知道的真姨,只代表曼曼的親阿姨,我知道的真姨,是幾乎殺了曼曼所有真性情的女人!」

  聞言,他皺起眉,雖沒有搭話,但表情很嚴肅。

  「當年,真姨跟她的姐姐愛上同一個男人,但那個男人最後娶了姐姐,然後生下曼曼,沒想到後來姐姐死了,當時真姨就想,她自己有機會當上曼曼的後媽,可惜……曼曼的爸爸選擇了真姨的好友,並生下曼曼的妹妹……」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想想他真的沒關心過妻子的過往……

  「我跟曼曼打小就認識了,你現在可能無法想像,她其實非常疼愛玥兒的,從小妹妹要什麼她就給什麼,對她而言,失去媽媽之後,比起爸爸她更依賴跟妹妹之間的親情……」暗歎口氣,她有些埋怨的瞪著對面的男人。「你不覺得,以她們家之前的情況,與其把玥兒趕跑,還不如送去日月船運換錢比較劃算嗎?還是你真的覺得繼承目前的春陽船運有比較好嗎?」

  「我……我當時沒想過這些。」湛問天握緊了自己的手,說到這,他有些自責,他當時只是用自己的立場想事情,沒想過會不會傷人。

  「所以,她不是不想跟你說玥兒的事,只是在不能完全確定對方跟她站在同一立場的時候,曼曼不會輕易談起玥兒的。」

  聞言,他有些氣憤,「我是她丈夫!」

  「真姨是她親阿姨!」朱笑眉也揚高了語氣,「她離開臺灣的時候,是抱著要照顧生病的真姨的心態,她相信親人真的需要她,結果是什麼?結果是真姨恨著白叔叔一家人,想利用曼曼來打擊他們。」

  喝了口水,他頓了一下才問:「她……為什麼不回臺灣?」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被愛著的。在國外的時候,真姨每天都告訴她,其實她爸爸已經不想照顧前妻的小孩,想跟心愛的妻子、小女兒一起生活,所以串通真姨把她丟到國外,當然,剛開始她也不相信,但多年等不到父親的聯繫,她開始以為大家真的對她漠不關心……」

  她歎了口氣後繼續說道:「她是直到父母不幸的意外發生,律師將她父親的遺囑送到她的手上,曼曼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這些年來竟是錯怪了深愛她的家人。」

  「原來白叔跟嫂姨根本沒有不關心她,只是他們的電話和信都被真姨截下,白叔甚至還親自赴美多次想探望她,可是也都被真姨使計將她騙開,才會造成她這麼大的誤解。」

  「在白叔留給她的遺囑中,字裡行間透露的不外乎是對多年不見的女兒的關愛以及在乎,他為自己的兩個掌上明珠做了最妥善的安排,並給曼曼監控玥兒名下財產的權力,直到玥兒有能力自行管理為止。」

  「你可以想像嗎?在得知父母的死訊後,自責自己的無能跟多年未歸的不孝之外,還得認清自己被同住多年的親阿姨背叛利用的感覺嗎?」她自己想起來都為好友心痛。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在得知白縈曼所受的苦之後,湛問天對妻子的憐惜多了幾分,甚至有些後悔之前的話太傷人。「但她為什麼不離開真姨?」

  「我就說曼曼重情了,如果你是陌生人,那要她多關心一句都不可能,如果她把你當自己人了,要她傾盡所有也沒關係。好歹她跟真姨當了好多年的家人,要她完全捨棄是很掙扎的,再說,她覺得真姨這麼恨玥兒,有她在旁邊看著,比較不會出事。」簡而言之,她的好友就是一個太為別人想的笨蛋。

  「我會成為她的家人!」他像立誓一般的說出這句話。

  很好,這男人總算有點開竅了。朱笑眉揚起微笑,「如果你有想成為她家人的決心,那就要積極一點。因為真姨的關係,曼曼不再輕易對人付出感情,你知道她怎麼想的嗎?她覺得如果自己一開始就不付出,那就不用害怕別人的傷害了。這樣很鴕島,但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

  湛問天也笑了,他站起身,「多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沒跟著站起來,只是看著對方走向櫃檯的身影說:「喂,要記得幫我付,我可是幫了你的大忙。」

  其實她沒說的是,他也幫了自己大忙,她實在不忍心再看最好的朋友受苦,她希望那個男人真的能給曼曼幸福。

  在殘存歡愛餘韻的房內,兩位主角卻是令人訝異的組合——白景地與李玉真。

  這會,兩人的互動並不似雲雨過後的繾綣難捨,反而是冷淡地各據床側,心思各異。

  「你真是虛有其表的女人,明明長得花容月貌,卻有一副蛇蠍心腸。想必白景天當時就是看穿了你的惡毒,才不敢要你。」白景地隨意地仰躺,眼光覷向一旁倚著床頭點煙的女人,悠悠開口。

  早在過去多年,這兩人便已狼狽為奸,現在聯手打擊自家姐妹花,白景地謀的依舊是春陽船運的權與財,而李玉真則是為爭一口氣。

  「少說廢話,她最近的動靜如何?有沒有察覺任何異狀?」李玉真口中的「她」指的是白縈曼,就算對像是親外甥女,她也一樣提防。

  有些事情,即使是身為男人的白景地都不敢輕易去做了,她卻為達目的做得理所當然,也莫怪白景地要安她一個「惡毒」之名。

  聽她提起那近日令自己疲於應付的人,白景地先是皺眉,而後又啐了一口,「唉!我說你啊,沒事把她教得那麼聰明做什麼?現在她把我底下的人盯得這麼牢,教我如何做事?」

  「她發現你非法走私禁運品了?」李玉真微瞇著眼,顯露幾分妖嬈,輕吐雲霧道。

  「那倒還不至於,她是查到幾筆貨物短缺以及進出口貨物的數量和單據不合,但若想直搗黃龍找到我的要害,恐怕還沒有那個能耐。」白景地面帶得意道,笑得有些陰險。

  「你可別小看她,那丫頭精得很。表面上對你服服帖帖,私底下卻有許多防不勝防的小花招,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著了她的道。」李玉真想到此,越說越心有不甘。

  好比先前要趕走白縈玥的時候,白縈曼表面上冷血無情,實際上卻是想讓妹妹遠離白家的鬥爭。這些她不是看不出來,只是為了合作故意不說破,她懊惱的是自己多年來對外甥女的洗腦,竟仍無法成功斬斷兩人的姐妹情深。

  「她還不算棘手,叫幾個人多給她捅點樓子就夠她忙的了。我忌憚的是她老公,光是看就令人很不舒服。」要是這男人真來攪局,那他們恐怕不妙。

  「你是指湛問天?」李玉真目露狐疑。她就不信這對貌台神離的夫妻能拿他們怎麼樣。

  「不然還有誰?大搖大擺地闖入春陽的會議,簡直像走自家廚房,還表現出一副力挺嬌妻的模樣,幫著那丫頭讓我們難堪。」他有預感,湛問天是他們計畫中的意外,也將是最大的阻礙。

  「你說他護著曼兒?這怎麼可能?」她可不相信外甥女能成功拉攏湛問天。

  「沒錯,他那股氣焰比誰都高,擺明瞭就是他的老婆受不得氣,誰讓她不好過,他就十倍奉還。」說著,見她露出一瞼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又道:「別說你不信,若非看到他們當眾卿卿我我,我也不相信這對性格冷硬的男女竟會擦出火花。」

  「他們真的這麼親密?」

  「假不了,就是一副新婚燕爾的甜蜜樣子,我才會這麼急著要來找你出主意。」白景地看似對李玉真百依百順,骨子裡卻打著如意算盤,他打算若事蹟敗露,便要全數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少來,你肚子裡存著什麼壞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真敢在背地裡算計我,我第一個不饒你。」李玉真說得兇狠,連白景地也被她那陰驚的目光瞪得心驚。

  「怎麼這麼說?我可沒那個膽啊。先說說看怎麼對付那丫頭吧,她實在太礙事了,不如先找人把她除掉,省得我們……噢。」白縈曼在會議上那番挑釁的話,可是給了白景地一個好點子,她若不在了的確就省事得多。可他話未說完,便感覺頭皮一緊,撕扯般的劇烈疼痛立即蔓延開來。

  「聽著,不許動她!她是我辛苦栽培的心血,也是我手中重要的棋子,只有我能決定她的生死,誰也不能早我一步毀了她。」李玉真用力扯著他的頭髮惡狠狠地威脅道。

  「知,知道了……你快鬆手,我保證,絕不隨便動她……」白景地為求自魔女手中解脫,只好敷衍道。

  「我是認真的,關於湛問天和曼兒的事交給我,我會想辦法讓他們產生嫌隙。等他們恢復原先劍拔弩張的局面時,我就不相信湛問天還會願意幫助她。」

  「什麼方法?」白景地好奇她會出什麼奇招,破壞小倆口的恩愛。

  只見李玉真陰笑著拿出一旁的手機撥號,接著流利的說出一大串英文,「潔西卡,我是蘭茜阿姨。傑森在不在?我有西菲雅的消息要告訴他,請他來接電話……」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09:58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10-16 10:08 PM 編輯

第七章

  「咦?你怎麼會在這裡?」自縈曼有些訝然,望向眼前靠近自己的高大身影。

  大樓廊柱下的陰影處,走出一名看來神色不悅的男子,正是一身冷鷙氣息的湛問天。

  「不在這裡在哪裡?我說過以後都要接你上下班,你最好別說你忘記了。」他今天不過是稍微耽擱一下,竟讓他發現她打算偷跑,他不悅地道。

  因為他的氣勢,使她不自覺地出現內疚的臉色。「我以為你不過隨口說說而已,畢竟你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怎會抽得出時間。」

  「你認為我會在你找死地揪出各主管的痛腳、向他們挑釁後,放你一人落單?我不像你這樣愚蠢。」狗急可是會跳牆的,他知她行事膽大果決,卻不認同她如此沒有分寸,做出這麼危險的事,他已自朱笑眉那裡得知她為何心急,因此更不能讓她冒險。

  被人狠訓了一頓,白縈曼不怒反而淺淺勾動唇畔。「其實你不用特地來接我,我知道回家的路。何況滿街的計程車隨招就有,不然還有晚班公車。」

  「你在嫌我多事?」湛問天瞅著不知好歹的妻子,不曉得該如何表達自己對她的關心,也不懂她為何一再拒絕向自己求助。

  「不是,我是不想把你扯進我們公司的權力鬥爭,這太危險了,你用不著陪我冒不必要的風險。」這陣子他每天接送她,她知道他擔心自己的安危,可他是外公倚重的唯一繼承人,不能有一絲閃失。

  湛問天忍著很想朝她一吼的衝動,聲旨沉鬱地由喉頭發出。「既知危險還以身涉險,你當我死了嗎?」為什麼不多多利用他、依賴他?

  「問天……」白縈曼對他的怒火略微不解,她只是不希望有人因為自己的決定受傷罷了。

  其實,邢天在會議上她是故意這麼做的,她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公司內部的問題,不再讓她所在乎的人受到任何威脅,所以自己才鋌而走險。

  她想藉由在會議上有意無意地暗示,讓參與不法行徑的人惶惶不安。人一慌容易出亂子,一出亂子她便有機可趁,一旦她抓到把柄,便能循線往下挖,逮出真正的害群之馬。

  在做這件事前她也考慮了許久,連朱笑眉都一再勸她三思而後行,可一想到有家歸不得的玥兒,她便將一切惶恐拋諸腦後。

  可如今,湛問天的態度令她十分意外,她以為他定不會插手此事,誰料得到居然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不要喊我的名字,你有把我當你的丈夫看待嗎?自做主張地把我排除在外,若是哪天員警通知我來認屍,我是不是該興高采烈地找來風水師,替你找一塊好墓地安葬?」因為氣憤,他說話語氣重了點。

  那天他坐在會議室裡聽得膽顫心驚,好幾次都想打斷她的話。他很清楚,若不是自己在場,她早被那群惡霸生吞活剝,不可能全身而退。

  為此,他一直想找她好好談談,偏偏不是被其他事耽擱,就是她沒放在心上。

  「你在生氣?」她吃驚地睜大眼,像是哥倫布發現新大性般新奇。

  湛問天笑得咬牙切齒。「原來你眼睛沒瞎,看得出來我在生氣。」

  白縈曼不是很懂,卻也不敢問,因為她感覺自己似乎做錯了某件事。「為什麼?我們的婚姻並非建立住愛情基礎上,之前除了在床上契合外,我們下了床幾乎是沒有交集的。」

  「所以我正在修正中。」他冷冷地說道。

  「嗄?」她怔忡。

  見她張著嘴的呆拙樣,他忍不住想笑。「因為我開始覺得你很可愛。」

  愛逞強的她,為保護家人而不惜犧牲,醜化自己的她,勇於跟他作對的她,她的這些點滴樣貌全都漸滲透進他鋼鐵般的心底,令他不得不在意。

  「你……你吃錯藥了,胡說什麼?」她突地兩頰緋紅,不自在地轉開視線。

  「我以為你是冰塊做的,沒想到也會害羞。」他揶揄地摸摸她發燙面頰,冷峻的臉染上笑意。

  再一次被取笑的白縈曼舌頭像被貓叼走,有些語拙。「冰……呃……會融化……」

  啊!瞧她說了什麼,簡直是語無倫次了,他一定會嘲笑她。

  「說得好,冰的確會融化……用我的體溫。」他附和她的話笑道。

  她再度因他的話一震,心狂跳不已。「問天,你受了什麼刺激還是生病了?怎麼變得……有點怪怪的?」

  以前,他從不會用正眼看她,總是嘴角掛著譏諷的笑容斜眸睞著,只當她是可有可無的附屬品,態度冷淡得彷彿她只是個暖床的女人,不值得一提。

  可自從那個神奇的晚上後,一切都不同了,他開始時時注意著她,抽出時間接送她,跟她聊天話家常,他那不時流露的寵溺竟讓她有著被嬌寵的錯覺……

  「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他說。夫妻是一輩子的,必須長長久久地走下去,彼此折磨只會加速身心的疲憊,得不償失。

  面冷心慈,這是朱笑眉對好友所下的評論。在聽她細數他所不知道的白縈曼,得知妻子默默忍受多少責難後,他為她心疼不已,而她之所以表現得無情,也是因為她沒有軟弱的權力。

  他因此瞭解到她不是心狠的人,反而擁有一顆比別人更細膩體貼的心,冷若冰霜的疏離不過是她的保護色,保護自己,也保護她所在意的人。

  「什麼事?」他的笑好古匿,讓她心頭發顫。

  他笑而不答地拉過她的手臂。「回家吧。」

  「回家……啊!好痛……」她突然臉色微白,表情痛苦的樣子。

  「怎麼了?」他冷著臉捲高她的袖子,果然在她手肘處看見碗口大小的瘀黑。

  「不小心撞傷的……不礙事,過兩天就消腫了。」如果他不拉她的手,她根本沒發現自己竟傷得這麼嚴重。

  「你老實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冷肅著臉問。

  「你……」見他沉著臉瞪她,白縈曼苦笑著歎了口氣。「中午時,我在員工餐廳的樓梯口被人從後頭撞了一下,差點滾下樓,這應該是那時候撞到欄桿所受的傷。」她沒告訴他,若不是自己及時抓住扶手,她恐怕就摔下樓了。

  「撞你的人是誰?」他臉色更沉了,粗聲問道。

  「沒看清楚,我一回頭只見一道黑影閃入安全門。」當時她慌亂得站不住腳,只好先倚牆坐下,讓抽緊的心臟慢慢恢復平穩。

  她是真的嚇到了,第一次體會自己離死亡這麼近,只差一步她便與世永隔,

  「就這樣?」他冷眉上揚。

  她默然了,不解他還想知道什麼。

  突然間,湛問天狠狠將她擁入懷中,並張口咬向她柔嫩的後頸。「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了,你有丈夫,我的懷抱隨時歡迎你。想哭就痛快地哭,我保證沒有人敢嘲笑你。」

  「我……我不是愛哭鬼……」驀地,她眼眶一熟,鼻頭也酸了起來。

  「誰說只有愛哭鬼才能哭!你當時一定嚇壞了吧?」他心疼地將她按在懷裡,讓她緊貼著自己胸口。

  白縈曼雖然很高興他的安慰,彷佛自己終於也有了可依靠的人,但是……

  「問天,不要對我太好。」

  「為什麼?」

  「我不能依賴你……」她害怕再度失去,被人丟下的孤寂比死還可怕。

  他聽出她話中的害怕,心頭一緊。「你不相信你的丈夫有能力保護你嗎?」

  白縈曼開心的笑了,眼眶卻紅了:「但是你又能保護我多久呢?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難保哪一天,你不會厭煩地轉身就走。」到時,眷戀他體溫的她又該怎麼重新適應一個人的生活?

  「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嗎?既然娶了你,你就是我的責任,我不會對你撒手不理。」這是他的承諾,他從不輕易允諾人。

  「問天……」許多情感湧上心頭,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心!」

  話說一半,耳邊忽然有轟隆的引擎聲由遠而近,白縈曼正想回過頭一看,人已被撲倒在地,而快速飄過、近在咫尺的輪胎則輾過她手邊的皮包。

  「這……這是意外嗎?」顫著唇,想起稍早差點跌下樓梯的驚險,她全身又不住地發抖,望著一輛無牌轎車逐漸駛遠。

  「你看車子踩了煞車嗎?」他一臉陰鷙,神色戒慎地將她抱起。

  「他想撞我?」她倒抽了口氣,是誰這麼喪盡天良?

  湛問天低下頭,眼神與她的平視。「你說是人為還是意外呢?當你在會議上說那些不要命的話時,你沒想過後果嗎?」

  「老公……」她手提著他胸前的衣服,此時才深覺自己實在太魯莽。

  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做錯了吧?不過沒關係,你還有我。你就儘量利用我,現在我能保護你一時是一時,有空白找麻煩計較時間長短,不如多投注點心思在我身上。」

  白縈曼這才破涕而笑,將頭埋入丈夫肩窩。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我是不是走錯公司了?還是春陽船運決定和日月船運合併,對方才來清算資產……」

  接到杜仲梅一通語焉不詳又語氣急切的內線電話,讓不明就裡的朱笑眉以為出了大事,慌張得急忙衝向執行長辦公室。

  可是一推開門,她頓時傻眼地愣住在當場。

  等她慢慢回過神,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差點把杜仲梅的近視眼鏡搶過來戴。

  果然是出大事了,她竟看到某個不該存在的「生物」,像入侵的外星人一樣,佔據她原本熟悉的執行長辦公室。

  「朱學……學姐,這不是幻覺,你也沒有看錯。」杜仲梅剛看到時也是嚇了一大跳呢。

  「你過來。」朱笑眉纖手一招。

  「哦。」杜仲梅傻乎乎地跑過去,毫無防人之心。

  「讓我捏一下。」朱笑眉指尖一抓,直接朝可愛學妹肉肉的腮幫子掐下去。

  「哇啊!」沒有防備的杜仲梅大眼一睜,眼淚立刻飆了出來。

  「痛痛?」

  「很痛……」小秘書痛得小臉皺成一團,好想反抗暴政。

  「會痛就不是夢……」朱笑眉鬆了口氣,慣有的桃花笑容又浮現瞼上。

  不是她眼花看錯,也不是錯覺,是確有其事……她大可安心了。

  她看向龐大的黑檀木辦公桌旁,原本正常尺寸的乳白色柚木桌如今一看卻小得有些可愛,而上頭坐的那位執行長正無奈的回視她。

  「他……呃,來借用幾天……」唉,白縈曼真是無言以對,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幾天?」朱笑眉挑起眉。好抽象的說法。

  「幾天」可以是三、五天或是十幾天,更甚者,也有可能是打算占地為王,沒有期限地鳩占鵲巢霸著不走。

  白縈曼語氣艱難道:「日月船運的辦公室正大肆整修中,他怕吵,影響辦公效率,所以暫時要和我共用一個辦公室。」

  「他說的?」好個無恥齷齪的理由。

  「不要瞪我,你自己試著阻止他。」她和他溝通了大半夜,結果……

  想起春光旖旎的夜晚,白縈曼不禁微微撇開臉,不想讓人注意到她發燙的薄嫩臉皮。

  閨房內的私密事實在羞得令人臉紅,昨晚兩人不知怎地竟「溝通」到了床上,精力旺盛的他折騰了她一夜,直到天微亮才讓她小歇一下……

  「你有黑眼圈你知不知道?」朱笑眉嘴上這麼說著,目光卻又很不客氣地瞄向好友頸間被人烙下的印記。

  察覺好友的視線,白縈曼一怔,有些欲蓋彌彰地嗆咳了一下。「我……我昨天看公文看太晚,所以……呃,很晚才睡。」

  「是很『早』吧!」朱笑眉雙手環胸,不客氣的拆穿她。

  「朱經理……」冰山美人頓時雪顏染霞,神情尷尬不已。

  「雖然執行長還很年輕,可是縱欲過度還是非常傷身,請你多加保重,別被缺乏人性的禽獸帶壞了,毀了你在我心目中冰清玉潔的形象。」朱笑眉調侃道。可憐的老同學,八成已被丈夫吃得死死的了。

  這下白縈曼乾脆裝死不回應,無言地望著笑得可惡的女人。

  她也沒想到一個男人會這麼頑固,決定要做就聽不進任何諫言,一意孤行不給人拒絕的餘地,還強行蠻橫地「身體力行」說服她。

  抬眼看了看偌大的辦公室空間裡擠進一組黑色進口義大利沙發,一張檀木桌,以及三個兩公尺高的檔櫃,令她原本旦象有品味的辦公室風格全都走樣,好似淪為擁擠的雜物間。連她平常招待來客的一組緹花布沙發都硬是被擠到最角落,想坐上去還得跨過一個茶幾。

  不幸的是她阻止不了這樣的改變,因為某個專制的男人根本是法西斯,他只給了她兩條路選,一是辭職,在家當家庭主婦,但他同意她用電腦視訊掌控公司連作,二是她搬到他公司上班,讓他隨時監控著。

  辭職是不可能的,她有她的責任,而後者更是強人所難,畢竟她怎能自家公司不待跑到敵方地盤工作,徒惹一堆蜚短流長。

  見她兩個都不選,最後只好採取折衷方案,由他「委屈」地移樽,把男人面子放一邊,婦唱夫隨的來春陽上班。

  她原本可以不接受這荒謬的決定,不過想到他是顧及自己的安全才來和她擠這間小辦公室,她也就無法再強硬地反對了。

  「你說夠了沒?有問題衝著我來,不要指桑駡槐。我耳朵沒聾,聽得見老母雞的叫聲。」從成堆的檔中抬起頭,湛問天目光炯然地睇視她。

  朱笑眉偷瞪了他一眼。居然說她是老母雞?

  這個男人……

  好,她忍。

  「湛總裁,我想以貴公司的財務狀況,應該不難租到一間臨時辦公室,如果你手邊沒有租屋資料,我願意代勞。」

  忍功不是很好的朱笑眉滿肚子火就快要發作,可是當兩道凌厲的視線射過來,她還是只得忍氣吞聲。

  「你知道我老婆差點跌下樓嗎?就在春陽船運員工餐廳的樓梯口。」湛問天突然說,口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內容卻令人心頭一跳。

  「怎麼回事?」朱笑眉驚訝地問,馬上被轉移了注意力。

  他繼續說道,嘴邊的笑容卻越來越讓人心驚膽寒。「之後又有一輛車子企圖衝撞她,還沒掛上車牌,你說這聽起來是怎麼回事?」

  「曼曼,你……」朱笑眉怔住了,這情況非同小可哪!

  「我沒事,別擔心,當時幸虧問天及時反應,那人才沒能得逞。」白縈曼餘悸猶存,不大願意再回想命懸一線的記憶。

  「他救了你?」

  白縈曼神色轉柔,凝視身旁的丈夫。「嗯,是他保護了我,我才能毫髮無傷地逃過一劫。」

  朱笑眉籲了口氣,展露和善笑容。「我一直以為湛總裁冷血無情,顯然是我看走眼了。」看來可以放心?他有把她上次說的話聽進去,好友這段商業聯姻的結果不算太差,如今就像倒吃甘蔗般漸入佳境。

  「我對虛心認錯的人向來寬大為懷。」他可不像心眼小的女人般斤斤計較。

  眸一瞇,朱笑眉又覺得他可惡了。「湛總裁自信滿滿是好事,可是一個大男人保護自己的老婆本就是天經地義,也沒什麼好得意。」

  「我這是得意嗎?睜大你的眼瞧清楚憑你們幾個年輕女子就想跟那些陰險的老傢伙鬥,才是志得意滿過了頭。」論及正事,他的笑瞬間斂起,俊顏冷厲。

  「我……我們……我們沒想到對方如此泯滅人性……」她們想得太天真了。朱笑眉囁嚅地回話,難得懾於男人的氣勢,少了平時嗆辣的氣魄。

  「自以為是是最大的致命傷,你們想占上風,先將人家一軍,別人又何嘗不是相同想法?人為財死,他們的心狠手辣絕對超乎你們想像。」他對她們的天真輕敵仍不以為然。

  「你少說風涼話,我們也知道要防備,要出其不意地先下手為強,但是現在你強行霸佔執行長的辦公室又有什麼用?只會落人話柄。」朱笑眉也不甘示弱地同道。現在他這麼做,總經理底下的那些人肯定不會放過大肆口伐的機會,會故意滋生事端。

  更何況同行相忌,不是小職員,不是送便當的小弟,而是赫赫有名的湛大總裁,有誰會讓敵對的競爭對手入駐自家地盤的?就算是夫妻,做事也要分輕重,眼下虎視眈眈的豺狼在一旁伺機而動,他的行為不是正好正中對方下懷,給了他們興風作浪的藉口?

  「總比你們什麼也不做的好。有我在,至少對方會更謹慎行事,不敢輕易出手。」這場戰役比的是耐性,誰先沉不住氣誰便落了下風,只要對方有所行動,他就能揪出幕後主使者。

  「你……」朱笑眉明知他說的沒錯,可是這也不能合理化他進駐春陽船運的行為。

  「朱經理,不用白費口舌了,湛總裁的專制你見識過的,想要他懂得體諒他人的難處,比登天還難。」就像對牛彈琴一樣徒勞無功,白縈曼試過了。

  好友眼中的莫可奈何和縱容,朱笑眉看在眼中明白了幾分,如今大概是夫唱婦隨了。「但執行長怎麼向白總解釋?他可是等著見縫插針,挑我們的錯誤。」

  「就用剛才的理由吧。」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了,白縈曼相信總有辦法解決的。

  「很爛的理由。」朱笑眉撇了下嘴。連她都說服不了,那些老奸臣豈會接受。

  「笑眉……」白縈曼只能苦笑。

  唉,她的為難處在於有個任性的老公,明明說好不介入,事實上卻又處處干涉,以夫妻為名對她設限許多,她的反駁只是白費工夫,遷就他總是最後的結果。

  「有問題叫他們直接來問我,誰要是騷擾我老婆,就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在外的風評相信應該沒人不知道才是。」湛問天再度出聲。

  「問天,你這是威脅,而且你搞錯了一件事,我才是春陽的負責人。」白縈曼啼笑皆非的警告他別越俎代庖。

  湛問天將唇一勾,似笑非笑地一哂。「老婆,你似乎也忘了一件事,我是你丈夫。」

  「公歸公,私歸私,不能混為一談。」他的公私不分讓她為難。

  「如果你不先把自己推向險境,容得我執行身為丈夫應盡的責任嗎?我對我們的婚姻狀況還沒不滿到見人朝你砍一刀而不去擋。」她不經思考以自身作餌的愚行所造成的嚴重後果,只有他解決得了。

  實際上,就算是夫妻,面臨自身生命有威脅時也會遲疑,大難來時各自飛,沒人願意平白送掉一條命,何況他們是互蒙其和的聯姻,並非兩情相悅地結婚。

  口口聲聲說責任的湛問天,還沒有看清自己的心,他以為他只是以丈夫的身分維護妻子,見她有難出手援助是很自然的事,可是卻沒察覺自己做的事已經遠遠超出他原本對「妻子」這個身分的預設范國,而是像對待深愛的女人一樣,他會為她掛心,擔憂她的安危,不捨她超時加班,甚至主動想幫她排除困難,讓她心無旁騖地安心工作……

  他的所做所為,早已不單只是責任而已,在日漸親密的夫妻生活中,鋼鐵般的心不自覺逐漸變得柔軟,為了另一個人而改變。

  又是責任……白縈曼眼神微黯,在心裡歎息,她明白兩人的婚姻沒有愛,他還願意關心她這妻子的安危,已屬難得。

  殊不知湛問天真正的意思是要她不用太堅強,否則累的是自己,偶爾示弱向丈夫撒嬌是妻子的權利,而守護妻子,也是丈夫甜蜜的責任。

  可惜他說得不夠清楚,沒能將心意傳達出去,反而讓她誤會他對她的付出都是出於不得不的責任,原是好心的解釋,卻像親手揮下一劍,砍向她心窩,讓她的心痛得一揪,瞬間刷白了臉色。

  白縈曼始終有道解不開的心結,她一直認為自己此刻的幸福是偷來的,不屬於她,總有一天要還回去。

  妹妹白縈玥才是擁有幸福鑰匙的幸運兒,是湛問天心目中的理想妻子……

  她的心,因他無心的話而受了傷,再度拉遠了距離。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10:06 PM

第八章

  「你有沒有身為春陽船運執行長的自覺?居然讓日月船運的總裁如入無人之境,在這裡來去自如,你讓我們這些員工看在眼裡做何感想?」白景地不院地斥道。

  白縈曼真是好樣的,居然連敵對公司的老闆都帶進公司,這下他們便不愁沒話題炒作,要拉她下臺更有了藉口。

  「這只是暫時的,不會太久。還有,請不要大呼小叫,我耳朵沒聾,聽得見你的聲音。」白縈曼面色冷靜,不疾不徐地說道。

  「什麼叫不會太久?你還敢跟長輩頂嘴!他身分敏感,常來公司走動已是不智,現在你還讓他跟你共用一間辨公室,要是公司的機密檔掉了一份,你能全權負責嗎?」白景地嗤了一聲,女人就是幹不了大事。

  耳邊的吼叫聲讓她眉頭微顰。「職場中只論職位,不問輩分,白總請自制。」

  「還自制什麼?現在整間公司快被你拱手讓人了,我們還能隱忍不發作嗎?你今天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不服。」白景地咄咄逼人,聲音宏亮,有意將事情鬧大。

  這些天這對夫妻老是形影不離的黏在一起,同進同出的上下班,幾乎少有落單的時候,讓人想靠近一下白縈曼都不成,他們根本沒機會找她「理論」。

  這次,他們好不容易支開小跟班杜仲梅,讓她去送公文再將她困在電梯間,才讓等不到秘書回來的白縈曼獨自走出辦公室找人。

  白景地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立刻率著數名主管以有事商討為由將她「請」到較少人經過的角落,意欲藉人多勢眾聲討她的公私不分。

  「不服氣的人聯名上書,寫份名單給我,我會一一約談,聽聽他們的意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白縈曼自有應對之策。

  白景地一聽,瞪大了眼。「你要他們寫上名字,是要一一找人算帳嗎,你當真以為他們有勇氣走進執行長辦公室?裡頭那男人可是吃人的猛獸!」

  「行得正坐得端,不做虧心事的人何懼之有?何況湛總裁和我分處辦公室兩端。中間還隔?一組大沙發,你們在擔心什麼?」

  「誰說擔心,我們只是不想讓外人知道太多公司的內幕,你糊塗了,我們的眼眼可沒瞎,他在算計什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父親辛苦打下的江山就要成為別人的了。」白景地故作憂心神色,試圖動之以情。

  白縈曼不吃他這一套,目光清明地迎視他。「我自有分寸,誰也謀奪不了我白家產業。」

  「哼!他是你老公,你當然幫他說話。那男人的確有幾分魅惑女人的本錢,你別被他灌了幾句迷湯就暈頭轉向,要知道床上說的話可信不得。」夫妻一恩愛女人就把心貼過去了,哪還記得彼此是競爭對手。

  白景地話一說完,所有人都眼神曖昧地笑了。

  男人因性而性,女人因愛而性,一碰到性這回事,很少有女人不因此受影響,進而對朝夕相處的伴侶產生更深的愛戀。

  況且以湛問天的外貌和權勢,不愛上他的女人只怕少之又少,他只要說點甜言蜜語,哪個女人不如癡如狂地巴著他,為他做牛做馬。

  「白總,如果你只是為了這點小事才攔下我,請恕我不奉陪,我還有事要忙。」白縈曼說著就要離開。

  「沒說清楚前不許走。」白景地伸手一攔,擋住了她。

  「你想妨礙人身自由?」她冷著臉,面容蒙上一層冰霜。

  他笑得邪佞,將手往她肩上一搭。「曼兒,女人嫁了人就要回歸家庭,別為了事業拖垮婚姻。叔叔是自家人,不會害你,你要是捨不得和老公分開就回家去,就算累了點叔叔也會幫你看好公司,不會讓你父親的心血毀於一旦。」

  久候不到妻子回辦公室的湛問天心覺有異,放下處理到一半的公事往外走,四下找尋白縈曼的行蹤,希望沒人找她麻煩。

  聽到陰惻惻的笑聲傅來,他立刻驚覺地長腿一邁,大步走向聲音來源。遠遠地,他便看到走廊盡頭圍著一群人,在黑灰的西裝中微露一抹嫩綠色。

  白縈曼早上出門前,穿的就是這顏色的洋裝。

  他眼一瞇,臉色陰沉地抿起唇,一股怒火隨即在胸腔悶燒,他們竟敢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怒不可遏的他正欲上前解救妻子,卻有道人影更快地越過他,搶先一步做了他想做的事--那人一把推開為首的白景地。張臂順勢摟向白縈曼肩頭,動作熟稔得好像已經做過幾百回。

  他的妻子……正被一個高鼻棕髮的藍眸男子擁在懷中。

  湛問天濃眉皺緊,被眼前景象氣得目皆欲裂。

  「這麼多男人欺負一個女人丟不丟臉,我還以為你們是禮儀之邦,沒想到比我們美國人選野蠻,一點君子風度也沒有。」男子不甚流利的中文脫口而出,夾雜外國口音。

  「傑森?」白縈曼有些怔愣,他怎麼來了?

  「西菲雅不怕,我保護你,誰想傷害你,我就約他到競技場決鬥。」傑森認真的說。

  「你……你不是在德州西部開發兵工廠,為什麼會到臺灣來?拉達叔叔不用你幫忙嗎?」她知道米亞達財團的事業版圖擴及世界各地,根本沒能讓他得空喘息。

  兵……兵工廠?是製造武器的……

  眾人聞言紛紛倒抽了口涼氣,刷地臉一白,連忙後退兩步。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想你,好想好想你……」傑森倏地抱緊懷中佳人,真情流露的低下頭欲吻上她的唇。

  白縈曼眼眶泛紅,卻及時偏過頭,讓他的吻落在頰邊。

  這一幕讓某人紅了眼,怒氣更盛地握緊拳頭,黑眸如刃地盯著緊密相擁的兩人。

  「我也想你,傑森。」白縈曼回應道。傑森是第一個告訴她「不怕,我保護你」的男孩——在她十七歲的那年。

  她居然敢想他以外的男人,她把他這個丈夫置於何地?湛問天聽見她的話,臉色鐵青,怒焰沖天。

  「我來了,西菲雅,我不會再讓你受到欺負,我是你忠心的騎士,永遠效忠黑天鵝公主。」傑森說,她是他的寶貝,是他生命中的女神。

  一聽到「黑天鵝」,微帶感傷的白縈曼忽地噗哧一笑。「黑天鵝受傷了,飛不高,我現在是壞心的巫婆,用咒語詛咒對我不好的人。」

  「天鵝湖」曾是她和妹妹兒時最愛聽的床邊故事,過去她們常在夜裡披著被單,假裝自己是被壞巫師施法變成的天鵝,你追我跑地玩得不亦樂乎。

  妹妹天真無邪,喜歡當美麗善良的白天鵝,愛護妹妹的她只好以黑天鵝自居,故意裝壞嚇唬妹妹。

  怎知為了陪伴真姨到了美國之後,在真姨別有用心的教育下,她真的越來越像童話故事中的黑天鵝,變得安靜寡言,獨來獨往,不喜與人接近。

  而傑森是少數扣破她心防的人,他有著熱情的天性以及爽朗笑聲,為人風趣又直率,為身在異鄉的她減輕不少鄉愁。

  「不是,不是,你還是我心目中最美麗的公主,我愛你的心一百年不變。」傑森連忙表白,西菲雅可是他最愛的女孩。

  「傑森……」面對他大膽的示愛,白縈曼哭笑不得,也有些感動,他還是一樣的坦率,讓人感到窩心。

  「我不介意你愛她一百年,不過請你先把她還給我。」湛問天走近他們,臉色冷冽,不悅地說。她是他的女人,誰也別想搶走。

  看他一現身,欺善怕惡的白景地和眾主管們嚇了一跳,又見他怒氣騰騰來意不善,眾人於是腳底抹油,做鳥獸散。

  「妻子?」傑森一臉茫然,不懂他的意思。

  「我結婚了,抱歉。」白縈曼慢慢從傑森懷中退出來,眼底有一絲歉疚。

  「你……結婚了?」傑森臉上燦爛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不解。

  「是的。」她沒有否認。

  「和他?」傑林用手指向湛問天。

  她點點頭。

  「他愛你嗎?」傑森冷不防丟出這一句,神色卻未如預料艘憂傷。

  「他……呃……」白縈曼尷尬地說不出話來,因為丈夫心裡想要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我們東方人向來含蓄,不把感情事掛在嘴邊說。」見她為難,湛問天強橫地介入兩人之間,一手將妻子摟近自己。

  傑森瞧了瞧他的態度,又看看心愛女孩的表情。「愛不說出來,她怎麼知道你愛她?西菲雅是個沒安全感的人,你的愛若只放在心裡,她會感受不到。」

  「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輪不到你插手。」沒有安全感……他想起朱笑眉的話,沒想到這個外國男人居然比他還瞭解她。

  「我愛西菲雅,要她得到最好的,就算她的選擇不是我,我也不想她受到委屈。」傑森誠摯大方的說。他的公主值得被愛、被呵護,要戴著用幸福編成的皇冠。

  「你愛她……」湛問天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中冷冷擠出這幾個字。「可惜她已經是我的了,對於你的愛只能說抱歉,不勞你再費心,從今以後我會照顧她。」

  英俊的傑森皺起眉。「西菲雅,你愛他嗎?告訴我,只要你有一絲猶豫,我立刻帶你走。」

  「我……」

  像是怕她說出自己不想聽的話,湛問天表情凌厲地切斷她的話。「老婆,想想你的身分,不要讓人有非分之想。」

  感覺肩上忽地一痛,白縈曼苦笑解釋。「傑森只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向來大方,說話直接。」

  「很好?有多好?」湛問天非常不爽,什麼異性朋友會好到一見面就擁抱,甚至想直接吻上她?

  「他——」

  白縈曼還來不及說,一道膩人的柔媚嗓音已搶著替她代為回答。

  「曼兒沒跟你說過她有個曾論及婚嫁的男友嗎?」

  李玉真不懷好意地揚起笑容道,媚眼裡閃著惡毒的光芒。她方才就跟著傑森一塊過來,只是一直在不遠處做壁上觀。

  白縈曼剛到美國時在德州大草原上認識了爽朗愛笑的傑森,但當時她對他很冷淡,一心只想快點完成學業好回臺灣。

  可是,他就像《湯姆歷險記》中的主人翁湯姆,有著旺盛的好奇心和無窮盡的精力,她越是冷淡,他越是不死心地纏著她,最後甚至拉著妹妹潔西卡到白縈曼住的屋子對面搭帳篷,表明非和她做朋友不可的決心。

  隨著年歲的增長,在李玉真刻意的隔離下,她以為父親不要自己了,感覺越來越寂寞,除了傑森和潔西卡仍不厭其煩地來找她外,她彷佛沒有朋友,完全被孤立。

  這段友誼就這麼持續了三年,直到後來李玉真怕白景天找到她們,進而揭露自己隱瞞的真相,所以便帶著外甥女搬到加州,三人這才斷了聯絡。

  但也許是緣分未盡吧,他們又在大學重逢,就像她遇到朱笑眉般,上天還給了她這些朋友,讓她稍嫌孤寂的生活中多了一些陽光。

  此時傑森真實身分也被披露,他竟是米亞達財團的繼承人,總資產是富比士排行榜上前幾名,而他父親拉達,米亞達每年捐給慈善機構的善款更高達數憶美元。

  一得知傑森的身家驚人,李玉真像挖到金礦一樣興奮,不僅不再排斥他們來往,還刻意安排他們越走越近,巴不得傑森能深深迷戀上來自臺灣的東方佳人。

  「我們交往了三年,他一直對我很好,把我當公主捧在手心呵護。」這天在家裡,在湛問天的連連追問下,白縈曼只得說出過往。

  說她對傑森沒感情是騙人的,她的確喜歡熱情洋溢的傑森,因為從他身上,她看到妹妹玥兒的影子,他的關心和體貼也令她動容。

  「很不錯嘛,冷得像座冰山的你也有人愛,這年頭還真是無奇不有。他在床上也能像我一樣的滿足你嗎?」語氣酸溜溜的湛問天不曉得自己在嫉妒,他只覺得一肚子火無處發洩,只能故意用話傷人。

  「你想找我吵架嗎?」白縈曼冷下臉道,她掩飾得很好,沒讓他看出他的話傷了她。

  他抿著唇冷哼,「舊情人來了怎麼不去陪他?說不定還能重溫舊夢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是很想去跟傑森『敘敘舊』。」她刻意強調,讓他原本高漲的妒火更一發不可收拾。

  「你敢——」他狠狠瞪著她。

  她頓感可笑地勾起唇瓣。「你不是一再慫恿我和傑森碰面?我如你所願了,你反而不高興?」

  「我是你的丈夫,你為什麼不能學著順從我?我說要保護你便不會食言,你還想找其他男人是想做什麼?你是我一輩子的責任,我可不會把自己該做的事丟給別人。」

  一輩子的責任,一輩子的……責任……

  白縈曼美眸一黯。多可悲的責任,這輩子,她只能是他的責任,是捆綁住他的枷鎖。

  前不久剛說過的話他已經忘了,他說要保護她,結果卻是傷害她,用了最不堪的言語狠狠斷絕她幸福的奢望,將她打回原來的地獄。

  她一度以為他們能平淡地走下去,就算他還不愛她,但目前兩人還算親近的夫妻關係讓她有了期待,開始有種戀愛的感覺,心想著也許有一天他會愛上她,不再懸念著妹妹。

  然而事實證明她不該動心的,因為不管她多想和他當一對真正的夫妻,在他眼中她依然只是利益聯姻中產生的包袱,他有責任保護,可談愛……仍是太遙遠。

  「既然你已是我的妻子,就不要妄想賣弄風情招蜂引蝶,我可不許自己的老婆成為人盡可夫的蕩婦。」一想到她和那個外國男人擁有他無法參與的甜蜜回臆,他便憤怒得想殺人。

  他的話又在她心上刺下一刀,她自嘲地一笑。「原來我還有風情可言,被眼界高過天的你稱讚,真是無上的光榮。」

  他不在意她諷刺的話語,只是冷聲道:「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同意不准你再和他見面。」他要隔絕他們,不允許兩人私下再有往來。

  他在害怕,卻遲鈍得不知自己在怕什麼,在沖天怒火下,他也不想去探究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這件事,只是想用高壓手段企圖控制妻子。

  「辦不到。」白縈曼漠然回絕。

  湛問天倏地瞇起黑眸。「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遍。」

  看著不知為何發怒的丈夫,她無奈地表示。「來者是客,我不可能不理傑森,這些年他在美國對我很照顧,我也該回報一下,善盡地主之誼帶他遊覽一番。」

  「你該不會是想打著招待之名和他藕斷絲連,背著我行苟且之事?」他憤然地捉起她雙腕,將她拉近自己。

  這個猜想燒毀了他的理智,憤怒讓他看不清她眼底的傷痛,自認為自己才是被傷害的那方,是她選擇背叛他們的婚姻,投向別的男人懷抱。

  「你不相信我,我解釋再多也沒用。」一直以來,他們之間最欠缺的便是信任。

  畢竟是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兩人相識太短就匆促完成終身大事,真要立即對彼此有深刻瞭解也不容易,何況他們有大半時間都像陌生人一樣各過各的。

  所以,她需要喘息的空間,而他也必須摒除成見重新看待她這個人,否則這段看似平靜的婚姻怕是不能長久。

  傑森的出現只是導火線,凸顯了她的婚姻基石有多薄弱,稍有風雨隨即搖晃,可能傾倒。

  或許因為自己不是湛問天所愛的人吧。他對她如果沒有愛,便不會有包容,體貼和諒解。

  「你還是要去見他?」注意到她正是穿著外出服,他難掩怒氣,急著質問。

  「我們約好了要一起用餐,他大概在餐廳等我了。請你放手,我不想遲到。」他的無理取鬧已讓她耽擱了不少時間。

  「不許去。」他命令她。

  「請你不要太任性,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剛結婚時你不是要我少管你?我做到了,現在把這句話還給你,希望你比照辦理。」之前他有好幾次夜不歸營,她都沒有追問他的行蹤,事後由餘特助口中得知他是去參加朋友聚會,也沒多說什麼。

  「你說我任性,我看是你耐不住寂寞吧?心上人一飛到臺灣,就迫不及待想去找他,你有把我放在眼裡嗎?」她和傑森重達相擁的畫面一再在腦中浮現,令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胸口爆開。

  分不清是酸是澀,莫名的情緒衝撞他跳動的心臟,讓他胸腔發漲地抽痛著。

  「問天,別在這時找我麻煩,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好嗎?」白縈曼看著他,他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失去理智時說出的話往往最教人後悔。

  可滿腦子都是妻子與前任男友「幽會」的情景,湛問天根本聽不進她說什麼,明明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已先有綠帽罩頂的恐慌,錯把妒火當怒火,倏地上前一手攬緊她,另一隻大掌用力一扯,將她的衣服扯破,露出被內衣包覆著的白皙渾圓。

  「你……你要幹什麼……」白縈曼驚懼又不可置信,他不會是要……不!他不能這樣對她,她不是妓女。

  他冷笑,突然用力將她往後推倒在房間的大床上。「你想要男人,我就給你男人,反正我們在這方面一向很合得來,我保證讓你欲仙欲死地渾然忘我。」

  「住……住手,你不可以強迫我,放開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極力阻止他,雙腿併攏不讓他恣意逞歡。

  怎知她越是反抗,越是激起腿的征服欲,他非佔有她不可。「我怎麼會不清楚?老婆,你是我的,我想要就要,你只要負責乖乖聽話就好。」他氣得口不擇言,但事實上只是想要她求饒,順從他的意思不去見傑森。

  男人和女人先天上體能便有差異,白縈曼的掙扎對湛問天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他單手就捉住她雙手高舉過頭,另一隻手則按住她小腹,順著蕾絲底褲往下撫去。

  因為見她倔強地堅持要出去,令他只能藉由佔有的行動來證明她仍是他的,沒有任何男人能從他手中奪走她,她這一生一世,到死部屬於他所有。

  「你這是強暴……」生氣又失望,白縈曼用了最嚴厲的字眼指控他。

  聞言,他頓了一下,「如果你哭著求我……」

  「你要我恨你嗎?」她眼眶噙著淚卻依然傲氣不低頭,只盼他能住手。

  沉重的一個「恨」字,打得他眼前一黑。「恨比愛容易,你要恨就恨吧……」只要她留在他身邊,她要恨他多久都無妨。

  從不懂愛是什麼的湛問天,不明白佔有也是愛的一種,在朝夕相處下,他早已深愛上白縈曼而不自知,只會用自己所能理解的專制去控制她。

  其實,他內心會恐慌那就是愛,只是他不願承認自己成了愛情的奴隸,在丁勝風的鐵血教育下,他不懂愛,不知如何去愛人,丁勝風只教過他如何做個無堅不摧、無情無愛的強者,要他屏棄令人軟弱的所有感情,因為他必須夠壯大才能接下日月船運。

  「問天……你愛我嗎?」見他只知掠奪毫不在意她的感受,白縈曼忽地問出這個問題,悲傷的淚水從她臉頰滑落。

  湛問天表情一怔,愣了半晌才神色複雜地回答,「不愛。」只是說出口後,他竟莫名心一緊。

  她反手主動勾住他頸項,送上朱唇,「很公平,我也不愛你。」她決定了,她也不要愛他,答應外公的承諾,她做不到了。

  「你不愛我……」湛問天低聲輕喃,渾身一震,感覺左胸的位置傳來劇烈的痛楚。

  「湛問天,你是可憐的男人,我同情你被愛情遺棄。」既然他不懂愛,也不配擁有愛。

  她那句「可憐的男人」像強力的電流,瞬間刺激了他,他冷著臉色沉下腰,一舉衝入她身體最深處。

  他有些狂亂,黑眸盯著她眼角的淚珠,奮力地衝撞不曾停歇,心卻感到越來越空虛。

  一次又一次的佔有,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宣洩憤怒,直到粗喘的聲音平良後,他才放過她。他的眼中沒有得意,只有心痛的悔意,因為從她那雙空洞的眼中他再看不見過去曾有的明豔,只剩下無盡的空寂。

  「曼,我……」他想道歉,但礙於要命的自尊心而拉不下身段。

  「結束了嗎?」淚水已乾的白縈曼啞著嗓,偏過頭不看他的臉。

  他抽身而起,張開的嘴發不出聲音,眉頭緊鎖。

  「我可以離開了嗎?湛先生。」她的神情了無生氣,目光幽幽地看著前方。

  湛先生……他心頭一抽,忽地隱隱發疼,他不喜歡她現在的模樣,非常不喜歡,即使是冷冷地諷刺他也好過她此時萬念俱灰的樣子。

  「這是我自找的,你也用不著自責,當初我為了挽救春陽而選擇聯姻,就要承受自己種下的惡果。」是她活該,趕走玥兒換自己來結這個婚,勉強他做不情願的新郎,她是該遭受報應。

  見她吃力坐起身,兩手虛軟地想套上方才被他撕破的衣服,湛問天不禁愧疚地想扶住她幫忙。

  但即使全身無力,白縈曼仍如倨傲的公主,推開他的手,排斥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

  「老婆……」湛問天頭一回發現自己居然有語拙的時刻,話到舌間卻始終吐不出口。

  白縈曼緩緩下床走至衣櫃前,再拿出一件衣服著裝完畢,轉身看向大床上神色複雜的丈夫。

  「傑森曾向我求婚,允諾會愛我一生一世,但我拒絕了他。因為在交往後我才發現自己雖然喜歡他,卻還是無法愛上他。」

  「他只能當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能自私地害了他。他值得一個真心愛他的好女人,而那個人,不是我。」

  驀地,湛問天喉間湧起一陣苦澀,卻只能懊悔心痛地看著她走出房間。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10:17 PM

第九章

  「西菲雅,來嘗嘗道地的臭豆腐,我走了好幾條街才找到正統的臭豆腐,一定很好吃,你決吃一口看看。」

  「西菲雅,是臺中的太陽餅呀!你們臺灣人好厲害,我在臺北就買到了。裡麵包著甜甜的糖,真是讓人一吃就心情愉快。」

  「寶貝,我的女神,你快看看我買了什麼?是圓圓的小饅頭,金黃色的,不過味道有點酸,像水果,還有金木吉是什麼意思?」

  笨蛋,是金桔啦!那是曬乾漬糖的蜜,才不是金黃色的小饅頭。一旁的杜仲梅翻了翻白眼腹議。

  一個笨老外也想追高貴冷豔的學姐,他腦子沒帶出門嗎?這麼不自量力。

  只是說,這回真的很奇怪,人家都踩到地盤上了,一向護妻護得緊的學姐夫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兩隻眼此刻依舊停留在電腦螢幕上,好像老婆被追走了也沒關係。

  唉!是她資質太差嗎,怎麼看不懂各方人馬現在在上演什麼劇情?杜仲梅一顆腦袋想得快爆炸了也猜不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氣氛很差。」

  「嗯,真的好沉悶,我都不敢大聲說話,就怕突然有把小刀往我臉上飛來。」

  「夫妻吵架了?」

  「嗯,看起來很像,學姐一眼都不看向學姐夫,但學姐夫倒是偷偷瞄了學姐好幾眼,被我偷看到了。」原本冷冽狂妄的學姐夫變得好可憐,一副很想跟學姐說話卻又不敢的樣子。

  「老公偷腥被逮?」

  「嗯,有可能,學姐夫看起來很內疚,他一定做了什麼對不起學姐的事。」男人太壞了,老是管不住下半身。

  「說不定……老婆偷人?」

  「嗯,學姐偷人……咦?不對不對,你亂說,學姐才不會偷人……」呃,等一下,誰在和她對話?她不是在自言自語嗎?

  啊!難不成有阿飄……

  「飄你的頭啦,小呆瓜,沒看清來人是誰居然就一直點頭還嗯個不停,我真服了你。」朱笑眉不客氣地推了小學妹的頭一下,簡直欲哭無淚,這迷糊鬼腦袋幾時才能靈光些?

  「啊!朱學姐你幹麼嚇……唔……」嗯,好好吃,是魷魚絲。杜仲梅未竟的話語霎時被食物收買。

  朱笑眉笑著塞了小學妹一嘴零食,避免她叫太大聲。「兩個人還是沒交談嗎?」

  「唔……鵝撕紙……沒肚皮……」不要再塞了,她快噎死了。

  「說什麼鬼話?根本聽不懂!乖,去一邊玩,別來吵姐姐們。」剩下最後一把魷魚絲,朱笑眉全犒賞她了。

  怎麼這樣?明明是你塞了我滿嘴,竟還反過來怪我口齒不清,學姐欺負人啦!

  杜仲梅用力嚼著魷魚絲,抗議的話只敢在心裡大聲說。

  「咳!阿逗仔先生,你不知道我們執行長嫁人了嗎?她的老公就坐在那裡,你無事獻殷勤是什麼意思?你這個道德敗壞的外國人還要不要臉呀?」沒人要出面打破僵局,朱笑眉乾脆充當正義使者來發聲。

  可她罵得爽快,一頭霧水的傑森卻只聽懂幾句。「你們不是有句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歡西菲雅,對她好有什麼不對?」

  「喜歡沒有錯,可是行為別太過分了,她可是有老公的人。」罵完了這一邊,朱笑眉又轉向另一邊。「執行長,請你這人妻不要誘拐外國人,顧一下我們東方女人的形象吧。」如果好友不給機會,這阿逗仔纏得再緊也沒用,一個巴掌拍不響。

  「但是她老公對她不好,我對她比較好。」在傑森看來,這兩人連句「我愛你」都說不出口,根本不算是夫妻。

  傑森的話語正中湛問天痛處,他冷瞪傑森一眼,故作無事地忍住欲衝口而出的反駁。

  要一頭昂首闊步的獅王不發怒,實在是很困難,可惜他尚未尋找到解決之道前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悶著挨打,別無他法。

  白縈曼看來是鐵了心不理他,兩人分房睡已多日,就連上下班她也不肯和他共乘一車,完全無視他,當他是不存在的隱形人。

  以前,他不覺得夫妻之間不交談有什麼大不了,但等真的形同陌路後,他才知道少了她,他生活有多孤寂,夜晚有多漫長難熬。

  朱笑眉懶得糾正傑森的觀念了,反正人家皇帝都不急,她這太監何必攪和?人家夫妻關起門來是怎樣,哪由得她多嘴,只是……

  「曼曼,你跟那頭獅子怎麼了?他咬了你,你不會咬回去嗎?」雖然看不慣那男人的專制跋扈,可在某些方面他仍有可取之處,沒她原本想像中的糟糕。

  古有明訓,勸和不勸離,至少前陣子他們還處得相當融洽,不是嗎?

  白縈曼一面拆閱剛剛杜仲梅拿進來的一疊信件,一面慢條斯理地抬眸,語調清冷。「你別管,回去做事吧。」

  「你叫我不管我就能坐視不理嗎?夫妻吵架也要有限度,除非你不要這個婚姻了,否則就要學會退讓和忍耐。」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是老生常談了,她可別說她不知道。

  「也許……」白縈曼看不出情緒地淡然垂眸,口氣平靜。要不要這個婚姻不是她能決定的,也許他己厭煩了她的傲氣冷漠,懷念起其他女人的溫柔順從。

  「也許?」這是什麼意思,曼曼是準備妥協或是……放棄?

  「我盡力了。」她已做了她所能做的,可仍舊達不到與外公的協議,達不到他老人家的要求,現在只期盼三年之期快快到來,讓他和她都能解脫。

  感覺氣氛沉重起來,朱笑眉想說幾句化解的話,可坐在辦公桌前的白縈曼卻忽然全身一震,好似受了極大驚嚇。

  「玥兒……不!」她倏地起身,一臉驚恐,彷彿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在場幾個人都湊上前關心,只見一疊照片散落在桌面上,而相片中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白縈玥,她的模樣十分狼狽,臉上有傷,又紅又腫,手上也有被捆綁的瘀痕,不知是什麼人傷害了她。

  此時,白縈曼的手機正好響起,她神色慌亂地接起。「我是白縈曼……嗯,外公,玥兒她到底怎麼了?是誰傷害她?她現在在哪裡……我要去救她……」

  原來儘管白縈曼和丁勝風早有協定,丁勝風也派了人保護白縈玥,不過白縈玥仍不知被什麼人帶走了,丁勝風派人查了一天也查不出她的下落,只能歉疚的通知她此事。

  聽見外公和白縈曼聯絡,湛問天擔心的問道:「外公說了什麼?」

  怎知她卻不理他,六神無主地伸出手,抓住的卻是他身後的另一個男人,傑森的手。

  她的舉動讓湛問天全身血液像是瞬間凍結了,說不出的冰冷蔓延在他的五臟六腑,模糊了他發熱的眼。

  「我需要你,傑森,動用米亞達財團旗下所有資源幫我找到我妹妹的下落,她不見了……」

  她需要他……她需要他……但那個「他」竟不是他湛問天,而是另一個男人傑森。

  湛問天一臉錯愕,第一次有被打倒的挫敗,在緊要關頭他的妻子卻不願向他求援,這時他才有深深的覺悟,能幫她的,原來不只有他,還有人等著機會來臨能愛她……

  「好的,沒問題。」平日看似大男孩的傑森一下子轉變為成熟的大男人,沉著穩重地擁著心愛女子並安撫著她,給人可靠且堅毅的感覺。

  傑森很快地撥了幾通電話出去,第一時間內召集了一流菁英幫忙找人,不過幾小時,那些專家便查到白縈玥一天前在印度的入境紀錄,陪著她入境的是印度豪門艾恩德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希爾‧艾恩德,她看起來平安無事。

  另外他們從衛星照片和監視器拍到的畫面追查出白縈玥兩天前被綁架的經過,她是在別墅外落單時被綁走送至某間豪宅,但隨後就被希爾‧艾恩德救走了。

  白縈曼從照片認出希爾‧艾恩德就是那天和妹妹一起出現在她婚禮上的男人,知道他會照顧玥兒,雖然仍掛心她的傷勢,但總算暫時放下了心,然而當她看清定位系統上顯示的豪宅地址時,洶湧而來的怒意瞬間充斥她心頭。

  那是她家!

  她不敢相信真姨竟然違背了她們的約定,傷害了玥兒?

  「我要去找她。」她神情激動的開口。

  「我載你去——」

  可湛問天話才說一半,傑森已握住他妻子的手往外走去,邊走邊安慰她。

  「不怕,我保護你,我已經調來直升機,我們馬上飛過去,一刻也不耽擱。」

  直升機?

  是啊,飛機的確是比車子快。

  一抹苦笑由湛問天嘴角溢出,他眼神黯然地縮回手,默默地任由後悔腐蝕他的心。

  不怕,我保護你。

  這句話應該是要由他來說的,為什麼卻從別人口中吐出……

  而他的妻子也不再信任他,依偎在別的男人懷中。

  看著前頭相依相偎的背影逐漸拉長,他的心劇烈抽痛著,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明白,原來他早就愛上他的妻子,那已揚起受傷翅膀、準備飛離他的黑天鵝公主……

  白縈曼最後還是拒絕了傑森陪伴的要求,她自己開著車飛決回到那住了十幾年、如今讓給李玉真暫居的家中。

  一進家門白縈曼便憤怒的衝向李玉真,一把將她推撞在牆上,質問她為什麼要傷害玥兒,看著已經陷入瘋狂的真姨,她卻再也沒有一點同情。

  在兩人正式宣告決裂後,她淚流滿面的離開,蹲在大門外哭得不能自己。

  她從沒這麼恨過一個人,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她趕走至親、背負駡名,走入不情願的婚姻,甚至還有人伺機要她的命,她所有的犧牲就是想保全唯一的妹妹,讓她遠離危險。

  她以為只要不接觸妹妹,不給予任何援助,真姨心中的怨懟便會減輕,放過不知情的玥兒,但她錯了,心態扭曲的女人不是正常人,是魔鬼,已經不值得寬容,她的心軟造就了一個惡魔,她早該跟她攤牌的。

  因為不放心她而等在外面的傑森見狀,心疼的擁她入懷,聽她喃喃著憤恨與後悔。

  「西菲雅,別哭了,不要為這種人傷心了,你有著善良又為人著想的高貴靈魂,我們放過她也放過自己好嗎?」

  隨後趕至的湛問天正好聽見傑森落下的感人話語,他停下腳步看著妻子在傑森的懷中,雙手像溺水者似地緊抱著他不放,耳邊回蕩著她令人心碎的嗚咽悲泣。

  好酸、好澀、好難受……心臟整個緊縮,彷彿被刀子切開一道血口,椎心的痛,甚至痛得快不能呼吸……

  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嗎?因為他不知珍惜自己的幸運,錯待外表冷漠但內心良善的妻子,才會在發現自己愛上她的同時,失去她而無力挽回?

  憶及那日的情景,湛問天心中的疼痛立時加劇。他從未看白縈曼哭得這麼傷心過,好像迷路無助的孩子般難以自遏地嚎啕大哭,即使事隔多日,一想起她伏在別的男人胸前痛哭失聲的那一幕,他仍深深感到嫉妒與心疼,只想用盡一切方法讓她停止流淚,回到他懷裡……

  「不幸福的婚姻就要儘早結束,死拖著不放手只是讓兩人更痛苦,你是聰明人,應該早看透你們沒有未來,只會互相傷害。」

  誰在說話?

  湛問天驀地睜開眼,移開覆在臉上的手臂,刺眼的陽光一照下來,令他眼一瞇,隱約看見面前有兩道人影晃動著,遮住了大半視線。

  又過了一會兒,人影逐漸清晰,看清對方後,他薄唇抿得更緊,神情也冷了下來。

  一個是心如蛇蠍的女人,一個是他的情敵,這兩人一起找上他是怎樣?他不過是想在上班時間到人煙稀少的公園裡好好沉澱一下心情,怎麼還有人不放過他?

  他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單手撐著身體自草地上坐起來,接著起身走向不遠處的涼亭休息區,也不管後頭兩人有沒有跟上。

  「你還想使出什麼詭計?傷了自己的外甥女仍不知足,現在要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了嗎?」湛問天在亭內站定後轉身,冷冷覼向李玉真。

  捂著嘴,李玉真咯咯嬌笑。「你說到哪兒去了,我是不想看你們太難過才出面勸說,人生苦短,別把時間浪費茌不開心的事情上。」

  「你才應該離我老婆遠一點,不要妄想對她不和。我會時時刻刻盯著你,讓你再也無法傷害她。」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這個陰險的女人是妻子背上的芒刺,他會幫她拔掉。

  李玉真眼神一閃,嫵媚地笑著一撩髮。這回她的目標是湛問天沒錯,誰教曼兒居然為了小賤種與她決裂,她非報復不可。

  「是你對她的傷害比較重吧。本來她就寡言少笑了,嫁給你之後變得更沉默,看看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你還能說她的不幸不是你害的?」

  這話說得湛問天臉色一沉,身子一僵。「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輪不到你開口。」他反駁道,心裡卻明白她的話並非全然不對。

  白縈曼真的不幸嗎?現在回想起來,過去他對她的方式實在笨拙得可以。他怎會以為對待妻子也應像商場鬥爭般採取專制、獨斷的手段?一直以來他只會以自己的方式待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從未給過她她想要的。

  「呵……這句話你就說錯了,我是最有資格插手的人。曼兒到美國讀書這段日子都是我在照顧她,說我是她另一個母親也不為過。」

  「綁架並傷害她妹妹,讓她痛不欲生,這是親阿姨會做的行為嗎?」他雖不甚瞭解白家恩怨的內情,卻看得出來眼前這女人不僅自私,而且惡毒。

  說到綁架,李玉真神情一冷,目光閃過邪惡。

  「誤會一場罷了,我是擔心玥兒流落在外,所以才托人找她回家,沒想到對方誤會,以為她欠債不還,所以出手重了些。」

  你不讓我動妹妹,我就拿你來抵銷我這幾十年所受的怨氣。她說著,眼神變得陰沉,外甥女背叛她令她難以原諒,於是她要讓白縈曼也嘗嘗失去心愛男人的痛苦。

  她累積了二十幾年的恨意,誰欠了她就得以千百倍償還,沒有人可以逃得過!

  「味著良心的謊言你怎麼說得出口?真把每個人當傻子看不成?」湛問天語氣譏誚,瞧不起她的虛偽。

  李玉真只頓了一下,仍面不改色地眨著眼媚笑。「有什麼關係,這點小誤會何必放在心上?我外甥女都不計較了,你還介意什麼?我和她再怎麼說終究是一家人呀!」

  「可是你就不同了,雖然名義上是曼兒的丈夫,但沒了感情就是外人,夫妻間稍有摩擦她就把你當陌生人看待,相信你也會有怨言吧?」

  「陌生人……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截了當地說清楚吧。」湛問天煩躁地想大吼,表情卻仍是一派從容。

  「你乾脆,我也不囉唆。相信你也看得出你們的婚姻出了問題,趁著現在還沒鬧僵撕破臉前,先做個了結吧,免得日後相怨。」李玉真冷笑道。她得不到想要的幸福,別人也休想擁有,尤其是白景天的女兒。

  她不僅恨著甯嫂嫂所生的小女兒白縈玥,同樣也憎恨著胞姐懷胎十月的骨肉白縈曼。因為她們的出生就像在諷刺她的自作多情,苦守一位男子,癡情一生卻無法開花結果。

  白景天先後兩位妻子都能在他懷中笑著度日,而她卻只能躲在暗處哭泣,眼睜睜看著他們如膠似漆、恩愛纏綿,她心裡的怨恨更深。

  如果傷害他們的女兒可以終結那一家的幸福,她不會心慈手軟。

  她看得出來,湛問天對外甥女來說很不一般,若非如此,曼兒怎會在意他在意得被傷了心,還如此失常?以曼兒的個性,如不是動了心,大可和他繼續扮演模範夫妻,而不是刻意避著他。

  「你是什麼意思?」湛問天僵著臉,冷然瞠視眼前這張得意的笑臉。

  「既然你不要她,就把她讓出來,讓真心愛她的人去嬌寵她,你也落個清心。」李玉真惡意地笑著,目光瞥了眼一旁難得沉肅不語的傑森,語氣令人感覺不到一絲真心。

  「你要我讓妻?」湛問天震怒火吼,臉部線條繃得死緊,氣惱她竟有膽提出荒謬的建議。

  就算他和白縈曼鬧得不愉快,她已好一陣子不願理他,可是他從沒想過放棄她,仍想盡其所能的修補裂痕。

  他可是有著鋼鐵般意志的冷面魔獅,豈會輕易遭人擊潰?早在他未發現自己愛上她之前,就已決定和她走完這一輩子,何況他現在已深愛上她,更不能失去她。

  「不是讓,是由我來守護她,西菲雅的孤獨只有我能撫慰。」一直不說話的傑森終於開口了,語氣中流露出愛戀。

  「你?」湛問天怒視這可恨得令他想挫骨揚灰的男人,等著看對方能說出什麼冠冕堂皇的話。

  相較於他激動的反應,傑森的表現倒是冷靜沉穩,他沒有怨妒,只是語帶疼獵地說道:「你不懂她的美好,看不出她的需要,不配擁有她。以前的西菲雅雖然冷漠了些,但起碼她還會笑,笑起來有點嬌氣,甜甜地讓人打心底疼愛,忍不住想留住她那抹美麗的笑容。」

  「她還是我老婆,你不要忘了這一點。」湛問天咬牙提醒,很不悅其他男人看過自己所不知道的白縈曼。

  他知道自己在嫉妒,嫉妒對方認識她的全部,而他卻還在摸索。

  「就因為她是你的妻子,所以我才來找你。你沒瞧見她瘦了一大圈嗎?臉頰明顯凹陷,眉頭也深鎖且不再展露笑容,雖然活著,卻感受不到一絲活力。」傑森感覺他心愛的人兒正在無聲的求救。

  他心疼溢滿眼底,是真心愛著這位有著動人姿容的東方佳人,他為她不捨,為她難過,為她徹夜難眠,想讓她過得好。

  因此,即使明知蘭茜阿姨心術不正,行為不值得尊重,但為了讓心愛的女孩活得快樂,他還是被她說動了,選擇和她合作,只為把陷在婚姻牢籠中的天鵝公主解救出來,還她蔚藍晴空。

  湛問天抿著唇,壓抑住自己的火氣。「那是暫時的,等你不再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她就會變回原來的她。」他在自欺欺人,他知道,但他不願放手。

  「回不去了,湛先生,她的眼中沒有神采,只剩下死寂,你還要傷她到什麼時候?我心愛的女人,不能由著你繼續傷害她。」傑森道。

  她也是我心愛的女人!湛問天在心裡喊著,嘴上冷冷地說:「我會補償她,不勞你費心。」

  「女人像花一樣嬌弱,需要細心呵護,你攀折了她還想接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再多的彌補也補償不了受傷的心。」

  「就是嘛,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嫁給你後,也沒見你多疼惜她,如令她承受不住你的折磨日漸消瘦,你不如就當做件好事放過她,日後才有福輜。」李玉真在一旁煽風點火的挑撥著。

  「我的妻子我自己會照顧,你們可以滾了。」湛問天冷怒地趕人,從現在起,他會改變自己和她的相處方式,不再自以為是,不再令她傷心。

  李玉真不以為然地揮揮手,「用不著大呼小叫,你喊得再大聲也是讓人笑話而已。既然不愛她,那就放了她,何必死要面子,拉著她一同陪葬在婚姻的墳墓裡。」

  「誰說我不愛她?我——」湛問天獅吼如雷,話卻說到一半梗在喉問,沒了下文。

  他愛她,愛得無以復加,可是這最重要的一句話是要留給她的,而非一心想拆散他們的第三人。

  然而他的不語給了人借題發揮的空間,逮到機會的李玉真豈會放過?心裡充滿妒恨的她根本不樂見別人有美好結局。

  「看吧,不愛還死抓著不放,把人當成是你欺壓的對象。娶不到妹妹就拿姐姐報復,你這種心態真是要不得。」她故意拿他聯姻的決定加油添醋地攻擊。

  湛問天臉色非常難看,一開始他確實存有報復想法,但當初他對兩人婚姻的承諾也是真心的。他是無情,卻不至於對自己的妻子冷血,若非她與外公先設計他,他後來也不會故意傷害她,要不是她執意要見傑森,他更不會因妒火攻心失控地要了她……

  「你說夠了沒?」但不管如何,這些又關這女人什麼事?

  「不用再狡辯了,把這個拿去簽一簽。你快活,她解脫,從此兩不相干。」最好老死不相見。李玉真怨毒地想。

  「什麼東西?」他皺眉問著,但存看清那是什麼之後黑瞳驀地瞠大。

  「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曼兒她什麼也不要,就求你高抬貴手,反正米亞達財團富可敵國,他父親拉達又對她視如己出,疼得跟親生女兒一樣,沒了你,她生活照樣如魚得水,多的是人等著照顧她。」

  「是她要你拿給我的?」湛問天遲遲不接下那份令人感覺沉重的離婚協議書,語氣澀然。

  李玉真故意數落,「就說你不瞭解她吧。以曼兒的個性,怎麼可能主動提分手?她外表冷冰冰,卻是個濫好人,寧可人負她,她也不負人,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只往肚裡吞。」

  「所以請你成全她,不要為難她。」傑森忽地一臉誠懇地向他彎腰低頭,請他放了她。

  「你、你們……」湛問天一把捏爛幾張薄薄的紙,心情異常低落。

  「你不對她好,我對她好,你不愛她,我愛她。請把她讓給我,我會用生命保護她一生一世。」傑森真誠地懇求,希望能說服他。

  湛問天困難地吞了口口水,勉強發聲。「這是她的意思嗎?她愛你?」

  傑森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道:「西菲雅當然愛我,她親口說沒有我不行,她需要我無微不至的保護,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是這樣嗎?我明白了。」他腳下裂開一個黑洞,似要將他吞沒。湛問天心痛得沒法呼吸,用雙手捂住眼睛低垂著頭,任由悔眼侵蝕著他。

  他以為沒人瞧見,但離去的傑森臨走前回頭看了他一眼,那雙湛藍的眸子,看見他的眼角有淚。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10:24 PM

第十章

  春陽船運,執行長辦公室裡。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給我這個?」白縈曼詫異低問,表情盡是不敢置信。

  臨別的贈禮,希望能挽回你甜美的笑容。

  湛問天沒把心底的話說出口,眼神卻柔得彷佛能滴出水,他靜靜地看著她幾無瑕疵的嬌顏,將全身的愛意傾注在最後的凝望。

  他想,他再也沒機會擁抱這令自己傾心的女人了,是他愚蠢地親手毀掉自己的婚姻,將摯愛的妻子推向別的男人懷中,而這杯後悔的苦酒,他只能獨自飲下。

  雖然不能以丈夫的身分繼續守護她,但他仍會送上最真摯的祝福,讓她走向她要的幸福,從此過著不再流淚的日子。

  他的禮物來得遲,但是給得真心,因為愛她,最終他才體悟要放手讓她自由。

  「這些日子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我深深感到抱歉,這是我僅能給你的彌補。」別了,吾愛,願你往後的每一天都能開心地笑著。

  「彌補?一份離婚協議書?」他這是在和她開玩笑嗎?

  「離婚後,你不用擔心春陽的資金調度會出問題,協議書上我同意將一半的財產給你當贍養費,而且也保證日月船運不會和春陽船運惡意競爭,今後你可以安心地發展船運事業了。」而他會默默地支持她,當她的後盾,

  「你想……離婚?」白縈曼拿著協議書的手微微顫抖。

  「是的,我要離婚了。」如此才能成全她秈另一個男人的愛情。

  「為什麼這麼突然?我要一個理由。」他的態度轉變毫無預警,教她措手不及。

  「因為我不愛你。」他冷笑著說起反話,心裡卻泛起撕裂般的疼痛。

  「你不愛我……」她艱澀地重複,神情黯然。「我早知道了,其實你愛的是玥兒。」

  「不,我不愛她,也從沒愛過她。」

  我愛的人是你。湛問天小心藏起眼底的愛意,不讓她發現。

  「那為何還要……」還要和她離婚?雖然他的回答令白縈曼詫異,但她更加不解他要與自已離婚的原因。

  只是驕傲讓她問不出心底的疑惑,她想,就算不是玥兒,換作是別的女人出現了,他也會毫不遲疑地提出離婚要求,因為……他根本不愛她。

  「保重了,老婆,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喊你……祝你幸福。」他的妻子……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幸福……」她有嗎?這本是她預料之中的最佳結果,誰知這天真的到來了,卻令她心慌意亂,不捨又猶豫。

  「可以給我一個吻嗎?當臨別贈禮。」

  腦子一片空白的白縈曼神色茫然地點了點頭。

  一記輕吻落在面頰,她訝異地抬起眸,望進他深如泓潭的黑眸裡,在那其中,她看見他暖暖的笑意和不曾有過的溫柔,以及自己悲傷的倒影。她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快樂,難道這結局對她來說並非最好的?

  「一定要幸福知道嗎?勇敢去追求所愛吧,傑森會是你的理想伴侶。」雖然心有不甘,但湛問天明白傑森會是能讓她幸福的人。

  他要走了嗎?白縈曼怔怔地看著他。

  為什麼她的心好痛?她不想要他離開嗎?

  如果她喊他一聲,他會不會回頭再看她一眼?

  看著離婚協議書上蒼勁有力的簽名,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氣,留不住他逐漸遠去的身影,她的幸福也彷若就此畫下終點。

  只是,為何他臨走前會提到傑森的名字?難道直到最後他仍然不相信她,以為她是他們婚姻中出軌的那個人?

  罷了,事已至此,不需要再去探究理由了,一切都不具意義。如今他能毅然選擇放棄這段婚姻,就表示他們夫妻的緣分盡了。他走得灑脫,她又何必放不下?

  「你哭了?」

  突來的男聲令白縈曼猛地回神,她慌亂地伸手往臉頰一抹,真的有淚……「你看錯了,是汗,我沒有哭。」

  「你捨不得他走嗎?」傑森問。她看起來好傷心好傷心,讓他的心都痛了。

  「胡……胡說什麼?我哪會捨不得?我只是鼻子過敏,不太舒服。」沒有了湛問天,她還是會挺直背脊,繼續走自己該走的路。

  看著她難過,傑森的心也不好受。他承認,他是耍了點小手段騙了湛問天,其實白縈曼對他說的是她沒有他不行,因為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找不到妹妹,她需要他的保護,因為他像親人一樣,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並不想失去旭逼個最好的朋友。

  「告訴我,西菲雅,你愛我嗎?」他要一個肯定。傑森以指抬起她下顎,眼神堅定地看著她。

  「你怎麼突然……」

  「不要扯開話題,我要你真實的一句。」讓他徹底死心。

  「我不愛你,傑森,你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朋友。」他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風景。

  「真的是朋友啊……」想起她那時的話,傑森苦澀卻釋懷地一笑,伸出手撫著她頭頂。「能成為你唯一依靠的朋友也不錯……去追他吧。」他早看出來,她是愛著那個男人的,他只是不甘心,想要一個機會而已,但他終究是捨不得她難過的。

  「什麼?」事情轉變太快,白縈曼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你愛他,不是嗎?」因為愛上了那個人,才會為他流淚。

  「我才不——」

  傑森用力地抱了下她,阻斷她的話再伸手朝她腦門輕輕一敲。「不要急著否認,問問你的心。為了驕傲,就此放棄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究竟值不值得。」

  「我……」原來,她其實很愛他了嗎?

  「瞧瞧這上頭字跡會暈開全是因為你的眼淚,你還敢說你不愛他?」傑森拿過她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放到她面前,事實俱在,容不得狡辯。

  「對,我愛他……」白縈曼的心豁然開朗,原來她一直放不開的鬱結,全是因為她愛上了他。

  「我相信,他也是愛你的。」傑森坦白無私地說,彼此相愛的兩人不應該分開。

  「傑森……」她以為他在開玩笑。

  瞧她橫眉豎目地一瞪,傑森大大地苦笑了。「要不要賭一把?你對他說他若坦承愛你,你便不走了,留下來繼續當他老婆,看他會怎樣。」

  「這……」她還是沒有自信,雖然湛問天臨別前的態度柔情地令她覺得不可思議,可她擔心那只是他善意的表現,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樣……

  「西菲雅,加油,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公主。現在幸福近在眼前,你伸手就能捉住,還等什麼?」心愛的天鵝公主要飛向遠方了,傑森有些落寞,卻也衷心為她開心。

  白縈曼聽著他的鼓勵,想了半晌,緩緩地點頭。「好吧,我試看看,反正丟了臉大不了再回到你懷裡哭訴。」

  「好呀,我的懷抱隨時歡迎你。」傑森大張雙臂道,表示他的胸膛永遠有她的位置。

  真正的愛是希望對方能獲得幸福,白縈曼感動的淚光閃閃,因為傑森,她感受到被愛的喜悅,更感激上天在她崎嶇的生命中結識了這個難得的好友。

  她朝他露出久違的笑容,手一揮,隨即勇敢地追愛去。既然傑森都這麼支持她,她一定要幸福給他看。

  「看不出來你有史懷哲的胸襟,繼續努力呀!冬天雖到,春天也不遠了。」一隻白皙玉手搭上傑森的肩頭,安慰地輕拍兩下。

  傑森苦笑地回過頭一看。「我失戀了,你要不要當我下一任女朋友?我現在很需要撫慰。」

  朱笑眉假笑地勾起唇畔。「不好意思,本人愛用國貨,沒有祟洋媚外的傾向。」

  「嘿,連你也拒絕我?真是一大打擊,我已經脆弱得不堪一擊了。」他的笑有些小憂傷,不過他相信自己的春天遲早也會到來。

  「看在你有成人之美的份上,本小姐破例請你喝一杯,我請客,你出錢。」

  「為什麼我出錢?你欺負外國人!」傑森不滿地大呼小叫,想藉此沖淡內心的失落。

  朱笑眉神氣地頭一仰,兩手擦腰。「因為你是有錢人,而我只是領人薪水的小員工,我賣命賺一輩子也不及你總資產的零頭,你好意思壓搾陪你借酒澆愁的我嗎?」

  小秘書杜仲梅最後也倒楣地被抓去坐陪,最後三人把酒言歡好不睡意,醉得隔天都爬不起來。

  而另一邊,匆忙追下樓的白縈曼喘著氣,及時攔下正要上車的湛問天,兩人默默相對無言,她水眸定定地望著他,緊張又不安,努力地正視他深邃的黑瞳。

  「你……」

  「我……」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來想讓對方先說,這情景令他們雙雙尷尬地一笑。

  接下來,湛問天做了個令白縈曼臉臉心跳的舉動,他輕輕將她繳亂的髮絲撥向耳後,指尖有意無意碰觸她細嫩臉頰,留戀不已地來回撫摸。

  他的觸碰像愛憐,又似不捨,輕柔得彷若情人,這使白縈曼頓生信心,伸手覆上他手背。

  「說你愛我。」

  他訝然挑眉,但沒收同手。

  「只要你說一句你愛我,我就為你留下來。」她的臉紅了,心跳快如擂鼓。

  「老婆……」湛問天眸中又出現懾人的光采,她的話令他彷佛又活了過來。

  她難掩羞赧,不太自在地示愛道:「我雖喜歡傑森,但他可以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卻不會是我的情人、我的丈夫。至今,我只愛過一個男人。」就是你。

  他輕捧起清豔的嬌顏,有些壓抑地低喃,「其實,我剛剛說謊了……我愛你,只愛你一人。」

  「很公平,我也騙了你。現在,我要你愛我,因為除了你,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愛誰。」唯有他是她的全部。

  「老婆,你是我的。」他笑了,臉上有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老公,你也是我的。」她也高興地哭了,幸福的淚光在眼中閃爍。

  湛問天俯下身,吻住妻子軟嫩的香唇,有力臂膀緊緊地擁抱著自己差點錯失的珍寶。

  從今而後,他再也不會放開她。

  「快快快,快把這批貨裝上船,趁著沒人注意時混進出口的肥料裡。動作快,別打混,客戶等著貨上岸,幹完了這一票,我們有大半年不愁吃穿……」

  幾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海港貨倉外來回穿稜,天空無月,略顯陰暗,他們摸黑辦事,偷偷摸摸地把幾箱不明物品搬上了停靠在船塢的貨輪。

  那是春陽貨運的遠洋船,漆著紅色的公司名,白色的船身在幾艘大船中不甚起眼。

  由於前陣子白縈曼在會議上的那番話,讓怕惹事的一些人紛紛選擇退出,因此這次行動只好由白景地親自出馬。

  然而,正在進行走私的船上燈光卻倏地一亮,打在甲板上,使無從躲藏的數人現了形,他們慌亂地將貨物一丟便四下逃竄。

  「你們幹什麼?關燈關燈,不許往我們這邊照!」氣急敗壞的白景地歇斯底里地大聲叫著。

  他的貨呀!好幾千萬的淨利,只許成功,不准失敗。

  「這裡是海巡署,不准動!馬上把手舉高,不要反抗……」

  「什麼,海巡署?」白景地一聽,頓時雙腳虛軟地喊了聲糟。

  穿著橘色制服的海巡署人員手持武器,分批地跳上貨船,從船艙中搜出大量的搖頭丸、K他命和安非他命,以及由餘三角地區運來的高純度海洛英磚,全是違禁品。

  海巡署人員行動敏捷地將企圖逃走的人一一逮捕,壓在地上排成一排,並銬上手銬防止他們逃脫。

  「陳隊長,辛苦你了。」從暗處走出一名英挺男子,上前與帶隊的海巡署大隊長握手致意。

  「哪裡哪裡,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要不是你們的通報,我還不知幾時才能逮到這幾條滑溜的大蟲,」

  雙手被押在身後的白景地不甘被抄,他費盡心血好不容易挖到的發財管道這下全都泡湯了,以後休想再有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了,他不甘心!

  兩名海巡署人員押著他走過大隊長身後,他眼尖地一瞄,發現出賣自己的正是侄女白縈曼,以及她行事張狂的丈夫湛問天。

  他火大地停下腳步,企圖用身體衝撞兩人,破口大駡恨不得想張口咬下他倆的肉。

  「你神呀!你厲害!居然報警捉自家人?我是你親叔叔你也狠得下心,你還是不是人?竟冷血到六親不認!」他真恨自己沒早點殺了她,留下禍根。

  「我冷血是為了守住我父親留下的公司,不能讓它毀在你手中,何況,我再冷血也比不上你,前陣子你對我所做的事,難道就不冷血?」

  經過湛問天暗中調查後,發現白縈曼先前遭遇的意外皆是他派人所為,並查出他近日要幹一票大買賣,他們才預先報警埋伏捉人。

  「哈!你父親?」他仰頭大笑,笑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淒厲。「你應該去問問李玉真那惡毒的女人,你父親和甯嫂嫂是怎麼死的。」

  「他們不是意外落海身亡?」白縈曼聞言心一驚。

  「是落海,但真的是意外嗎?從頭到尾在場的人最清楚其中真相。」他就算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絕不平白便宜了那妖婦。

  「什麼?難道當時真姨也在場?」她踉蹌了一步,震驚地睜大雙眼。

  恨意難消的白景地沒有回答,在被警方押走後留下令人意想不到的線索。為了尋找解答,白縈曼沒有回到與湛問天的住處,而是偕同夫婿來到充滿兒時回憶的娘家。

  「你們怎麼來了?有事?」

  一開門,乍見連袂前來的夫妻倆,李玉真先是一怔,不解兩人為何沒因她的挑撥而分開,繼而眼底燃起妒火,嫉妒他們居然未如她的安排,走向反目成仇的仳離結局。

  這一刻,她只顧著怨恨,完全沒想到自己做過的壞事即將被揭穿。

  「真姨,我只問你一件事,我爸和二媽是怎麼死的?」白縈曼逕自走進自己家裡,回過頭冷不防一問。

  李玉真心重重跳了一下。「不許喊她媽,寧嫚嫚那賤人不配當白家女主人,你忘了她搶走你爸爸,慫恿他不要你了嗎?」該死的寧嫚嫚,竟連死了都能作怪。

  「他們沒有不要我,是你使計挑撥藏起書信,攔截電話不讓我們聯絡,還佯稱自家已無我容身之地的欺騙我。」那時年幼的她無知地聽信真姨的謊言,竟賭氣和家人斷了往來。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事,誰告訴你的?」李玉真一驚,面容開始變得猙獰。

  「是安叔,他把你做過的事全說給我聽了。」

  安盛生是李玉真的情人之一,同時也是她在美國住所的管家,由於看不過去李玉真離間白景天一家的行為,最終在白景天夫婦驟逝後,禁不住良心的譴責告訴了白縈曼真相。

  「那個該死的老傢伙!」李玉真氣怒下已,安盛生他竟敢背叛她!

  「安叔從前不說是怕我傷心,他不希望我知道視如母親的真姨在背地裡做的壞事。」

  「哼!視如母親?你現在跑來質問我的這副嘴臉,像是做女兒的嗎?之前你還惡狠狠地威脅過我呢。」

  「那是你不守信用,傷害了玥兒,我才會氣到失去理智,」那時她真的很恨真姨所做的這一切,是真姨讓她的心住進了魔鬼,幸好如今它已被問天的愛驅趕出去。

  李玉真冷笑地一揮手。「少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肯定巴不得我早點死,省得我管東管西,讓你像綁手綁腳的木偶失去自由。」

  「我沒這麼想過……」談判最忌心浮氣躁,湛問天按了下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她別激動,白縈曼這才深吸了一氣,平復心情再次問道:「真姨,我要真相,請你解釋我爸和二媽發生意外的那一天,你為什麼也在船上?」

  「胡說八道,誰瞧見了?當時我明明在法國度假。」李玉真心虛地辯白,眼神飄忽不定。

  「真姨,你還想繼續裝傻嗎?只要去查出入境紀錄,你的謊言便不攻自破。」假的真不了,證據會說話。

  李玉真一聽,惱羞成怒地揚高音量。「就算當時我在船上又怎樣?難道我不能搭船出海賞鯨嗎?你住海邊呀,管得真寬!」

  「你說的話與事實不符,難免令人懷疑。請你說清楚,他們死的時候你在哪裡?」白縈曼握緊丈夫的手,從他掌心汲取撐下去的力量。

  「你……」李玉真思索著,想找其他藉口圓謊。

  為逼她自吐實情,白縈曼故意使計。「爸那麼愛二媽,他們能生死相隨也算美事一件。同葬一穴,待來世再廝守終生,我也替他們高興。」

  「什麼來世再廝守?胡說!你這李玉娟生的賤種少胡說八道,姐夫是我的,他應該跟我在一起,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他。」提到痛處,李玉真果真一下就被激得現出原形。只有她才是白景天的完美伴侶,只有她才能和他白頭偕老。

  她目光逐漸渙散,又氣又笑地好似陷入瘋狂,自言自語吐出真柑。

  「可是……他為什麼不愛我?李玉娟算什麼,寧嫚嫚又是什麼東西,她們全都配不上他,他瞎了眼才看不到我的一片癡心。」

  「所以你就殺了他們?」白縈曼順著她的話一接,想引出自己要的答案。

  「沒錯,我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殺了,誰對不起我,我就殺誰。」強烈的嫉妒讓人發狂,李玉真病態的愛已令她失去理智。

  「什麼……」雖已有心理準備,但得知事實真相仍令白縈曼驚訝得幾乎站不住腳,感覺眼前一片黑霧。

  湛問天連忙攙扶住她,將她攬向自己胸前。

  「你媽也很笨,她在生完你之後身體一直不好,我便把毒藥一點一點地摻在補品裡,她高高興興喝完一盅又一盅,果然不到三個月就上西天。」她使用慢性毒藥,一天放一點,並沒有被發覺。

  「那爸和二媽呢?」白縈曼泫然欲泣,悲憤難當。原來母親的死也是真姨下的毒手,而且一瞞就是二十餘年,她還認賊做母。

  已陷入瘋狂的李玉真陰險地笑著,「你媽死後,姐夫理所當然應該娶我進門的,可是在我滿懷欣喜等他開口時,他卻突然宣佈要娶寧嫚嫚那賤人為妻,而且似乎懷疑起你母親的死因,不僅防著我,還把我往國外送……」

  所以她才沒機會再下手,直到那一天……

  「我只是想要寧嫚嫚死而已,才在她的果汁裡下了安眠藥,趁她昏睡時將人丟下海。誰知姐夫看到她落海後竟毫不猶豫地跟著往下跳……」李玉真從沒想要白景天死,可他奮不顧身的舉動讓她也當場驚得忘了呼救。

  白景天為了救愛妻而跳下海,最終和妻子雙雙溺斃。他雖不是死於李玉真手中,但她仍是間接兇手。

  「真姨,你連續殺了兩個人,難道不怕報應嗎?你讓我和玥兒都失去了母親。」李玉真的惡行令白縈曼冉也難以容忍,落下了氣苦的淚水。

  李玉真眼帶譏誚地說道:「那又怎樣?難不成你要報警捉你視如母親的我?」她看準外甥女面冷心慈,料她不會使自己身陷囹圄。

  「她不會,我會。」湛問天至此總算出聲,一切水落石出,他絕不允許意欲傷害妻子的人逍遙法外。

  「你!」李玉真血色頓失,驚惶不已。方才他的沉默和自己激昂的情緒令她忘了這號危險人物。

  「殺人是重罪,法律會制裁你,你下輩子註定要在牢裡度過了。」湛問天冷冽又不齒地看著她,這女人心狠手辣,所作所為終將自食惡果。

  李玉真恐懼地瞠大眼,「不——」她不要坐牢。

  湛問天朝外頭打了個手勢,幾名警員立即魚貫走入,隨即將像瘋子般尖聲大叫的李玉真帶走。

  不忍日睹親姨悲慘下場的白縈曼將臉埋向丈夫的懷中低聲哭泣,她好恨好氣,卻又怕自己終會忍不住原諒殺害至親的真姨。

  她明白,真姨也是個可憐人,因愛不到而心生怨恨,才逐漸走向毀滅的道路。

  如果不是遇見湛問天,擁有了他的愛,她的心魔只怕也不會這麼輕易消失。和她一比,真姨只是個執著的苦命人,因為真姨始終沒碰到真心愛著她、願意將她拉出地獄的那個人。

  「以後不論是你或是你妹妹,她都再也不能傷害你們分毫了。」就算不判死刑,湛問天也會確定這女人到死都走不出監獄大門。

  「問天,我累了。」白縈曼靠在丈夫身上道。經過這一連串的風雨,真姨如今也自食惡果,見識到一個女人為愛自毀人生,她身心感到異常疲憊。

  「累了就回家休息吧,我會一直陪著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嗯,我們回家。」她的家,是有他在的地方。

  湛問天溫柔地橫抱起白縈曼,讓她安心地在自己的臂彎裡闔上眼睛。他瞧著妻子美麗的容顏,不自覺露出幸福的微笑。

  「姐姐,姐姐,有天鵝哪!好漂亮,我們快過去著看……」

  清水公園的自然景觀區裡,有幾隻鹹水的白天鵝優遊於人工池塘中,其中一對交頸覓食的黑天鵝最為顯眼,幾乎形影不離地緊緊跟隨著對方,公鵝仰頭一叫,母鵝即低頭呼應,兩鵝互整羽毛地啄來蹭去,形成令人欣羨的畫面。

  「小玥,你給我走慢點,也不瞧瞧你現在是什麼狀況,還敢用跑的?」

  仍然不改淘氣脾性的白縈玥向自家老公吐舌扮扮鬼臉,稍嫌圓潤的臉龐露出頑皮笑容,但在看見姐姐白縈曼警告的眼神後,她立刻聽話地放慢腳步。

  老公說話她聽不進去,姐姐一句話她就奉如聖旨,這讓緊張得心臟快由嘴巴跳出來的希爾很不是滋味,吃醋地想要隔開她們姐妹倆。

  為了讓白縈曼不再擔心,也為了讓她早日走出真姨帶給她的痛苦,所以湛問天便替妻子尋回了妹妹白縈玥,並告知她當初趕她離開的用意與事情的始末,誰知白縈玥根本就沒有誤會姐姐,她一直知道姐姐是愛她的,白縈曼聞言感動不已,兩姐妹的感情變得更好了。

  「你也給我小心自己一點,兩隻眼別老盯著你妹妹不放、她那麼大的人了,不會把自己搞丟的。」氣勢非凡的男人低聲責備道,同樣有些吃味地沉下臉。

  「她快生了嘛,我擔心她跌倒撞到肚子,玥兒一向很迷糊。」讓她很不放心。

  湛問天大掌輕柔地覆在妻子微隆的小腹上。「她是大肚,你是小肚,大肚碰小肚想找死呀?反正你給我安分點,她老公還沒死,自然會護著她。」

  那個「還沒死」的希爾‧艾恩德冷冷回過頭瞪了他一眼,隨即又小心地扶著天真愛玩的妻子,免得她太頑皮,讓孩子提早出世。

  白縈玥懷孕八個多月了,而白縈曼才不到三個月,姐妹兩個都是前後危險期的孕婦,一個肚皮漲得像水桶一樣,一個吃什麼都吐得七葷八素,明明該豐腴的身體卻反而消瘦。

  身為她們老公的兩個男人本來都是商場上人見人懼的大魔頭,可一到妻子面前卻成了居家好男人,愛妻、疼妻、寵妻,無時無刻地將對方當皇后般細心呵護。

  尤其得知她們懷孕以後,那簡直是風雲變色,兩個男人立刻變得戒慎恐懼,神經質又得意地護著她們,唯恐自己照顧不周。

  「你喔,一張嘴巴不饒人,都是一家人嘛!」她丈夫真是愛計較的小氣鬼。

  「姐姐,你快過來看,天鵝在喝水耶!你看它們好可愛……」

  嗟!大驚小怪,天鵝喝水有什麼好看,這丫頭根本是沒長大的小鬼頭,他當初怎麼會看走眼,還以為她會是自己的理想妻子。湛問天有點小心眼地腹誹。

  「我先過去瞧一瞧,你和希爾聊聊。」白縈曼笑著拍拍丈夫的手安撫,緩慢地走到池塘邊找妹妹。

  有什麼好聊的,聊石油探勘還是海運發展規模?兩個同樣霜氣的男人互視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時撇開頭,專注的視線又回到妻子身上。

  「姐,你幸福嗎?」白縈玥關心地問道。她一直好擔心姐姐嫁錯人,過得不快樂。

  「嗯,我很幸福。那你呢?他是你的真愛嗎?」白縈曼也回問著。妹妹長大了,天真單純的臉上已散發出一點為人母的堅強成熟。

  白縈玥開心地點頭。「我愛他,他也愛我,真愛無敵。」

  聞言,白縈曼會心一笑。「是呀,你還記得真愛無敵,我們小時候常掛在嘴邊的話。」

  「我當然不會忘了,這是我們姐妹倆的通關密語——白天鵝飛向真愛,黑天鵝找到幸福,我始終牢記在心。」白縈玥相信姐姐永遠是那個愛她的姐姐,不會因時間、距離的分隔而減少她們的姐妹之情。

  「玥兒……」白縈曼眼眶紅了,感謝妹妹始終相信著自己。

  懷了孕以後,她變得多愁善感,笑容變多了,淚腺也特別發達,動不動就掉眼淚。

  「老婆,你們在說什麼?」不甘遭到冷落的湛問天走過來,從後方伸手環抱住妻子。

  「秘密。」白縈曼眨著眼,故意不說。

  他不滿地發出抗議,「我是你老公,你怎麼可以不告訴我?」

  「因為這是我們姐妹倆的小魔法,帶來幸福與真愛的咒語。」

  「咒語?」湛問天揚眉不解,卻深深為妻子的嬌美笑顏而著迷,忍不住低頭落下一吻。

  而一旁的白縈玥也在希爾的懷中輕笑,靠在他耳邊說起悄悄話來了。

  白天鵝飛向真愛,黑天鵝找到幸福,最後白天鵝與黑天鵝兩位公主破解了壞巫婆的詛咒,最終都突破困境,各自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真愛。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10-16 10:25 PM

尾聲

  邪惡巫師對於黑天鵝的欺騙感到憤怒無比,巫師便對黑天鵝落下詛咒——黑天鵝白天以人身示眾,夕陽落下後會變為黑天鵝,除非公主能得到國王的愛並得到對方給予的定情物,否則將永生如此。

  巫師對自己這次的詛咒很有信心,白天的黑天鵝要忙於扮演白天鵝,晚上的黑天鵝不僅無法見人,還得受到他的監控,更何況他這次限定的人選是國王,可不是會在別的國家到處遊歷的王子。

  巫師相信這樣的報復會讓黑天鵝痛苦不堪,然而,事實不是如此。

  因為童年的經驗,黑天鵝比誰都堅強,甚至能在夜晚以真性情活著,讓她更為快樂,漸漸的,監控黑天鵝的巫師愛上黑天鵝,而時間也讓黑天鵝看穿巫師眼中跟自己相似的寂寞她明白,兩個人都是因為太孤單才會選擇傷害別人。

  一日,鄰國的新任國王提出跟公主聯姻,學會愛情的巫師也學會放手,即便痛苦,但他知道,只有讓黑天鵝離開才能解開他自己落下的詛咒,這是第一次,他想要成全別人的幸福。

  國土來迎親的那天,巫師送上定情物跟真摯的告白與祝福,黑天鵝卻選擇跳下迎親的馬車,因為她終於明白,自己想要的是有人愛她,從來都不是則人欣羨的目光,她不需要嫁給國王來破除詛咒。

  最後,公主的父王年邁退位,公主的巫師夫婿當上國王,而公主破除了黑天鵝的詛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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