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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宅豬 - 【擇日飛昇】《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03 AM     標題: 宅豬 - 【擇日飛昇】《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vmvulz 於 2024-1-20 02:25 AM 編輯

【書名】:擇日飛昇
【作者】:宅豬

【內容簡介】:


  作為捕蛇者,許應一直老老實實勤懇本分,直到這一天,他捉到一條不一樣的蛇……
  三月初一,神州大地,處處香火裊裊,守護著各個村落、鄉鎮、城郭、州郡的神像紛紛甦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
  然而,從這一天開始,天下已亂。本書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內卷》《捲到死》《誰他媽也別想飛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來》《三十五歲那年,我的福報來了》及《許大妖王現形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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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0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5 AM 編輯

第0001章 《捕蛇者說》新編

  【永州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嚙人,無御之者。】

  寫到這裡,柳宗元放下手中的筆,嘆了口氣,起身來到窗邊,低聲道:「民生艱難,苛政之猛,猛於異蛇!自天寶十四年至今,國事糜爛,連異蛇也橫行鄉里!」

  天寶十四年,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終於昏庸了,東平郡王起兵反叛,煌煌盛世終於一旦。後來雖然平叛,但戰亂多年,群雄割據,終不復當年的繁盛景象。

  至此,神州大地起妖氛,多邪祟,朝堂中也是奸佞當道,宦官弄權,有志之士如柳宗元者,往往被貶到窮鄉僻壤,無法一展胸中的壯志和抱負。

  柳宗元剛想到這裡,突然窗外黑風呼嘯,一條長著黑白相間環狀條紋的毒蛇,從水溝裡衝到街道上,所過之處,草木飛速枯萎!

  這正是他筆下的異蛇,奇毒無比!

  只是這條蛇大得不像話,長三丈有餘,尾巴一掃,房倒屋塌,張口一噴,毒霧瀰漫。

  街道上百姓嚎啕奔走,不敢停留。

  街角一頭白嫩嫩的肥豬正在啃白菜,來不及躲避,吸了一口毒霧,便自四蹄一蹬,死於非命!

  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從後方衝來,一拳轟出,拳風激盪,宛如一股大風呼的一聲將毒霧吹散。

  那大蛇驚恐莫名,飛速向前逃命,被那少年追上,只好轉過頭來拚命,卻被那少年飛起一腳踢在下巴上。

  大蛇天旋地轉的飛起,少年快步上前,飛身而起,雙手十指如飛,接二連三點在那大蛇的背部骨節處。

  只聽哢吧哢吧的聲響傳來,如同鞭炮炸響,少年十指所過之處,大蛇筋骨紛紛錯位。

  短短瞬息間,少年便從大蛇頭後點到尾巴處,將大蛇一身骨頭全部卸開,讓它動彈不得!

  街道上人們見狀,紛紛喝彩,叫道:「小應!好身手!」

  那少年名叫許應,四肢修長,十指也很是細長秀氣,只是常年在外風吹日曬,皮膚稍有些黑。

  他是永州零陵縣有名的捕蛇者,年僅十四歲,便練得一身好本事。

  許應拽著蛇尾巴,便要向外走,柳宗元出門喚住他,詢問道:「許應,你抓蛇何為?」

  那少年許應停下腳步,見是永州司馬柳宗元,便連忙見禮,道:「柳司馬,此蛇蠟乾之後,可以作為藥餌,能醫治大風、攣踠(luan/wan)、瘺癘(lou/li),去死肌,殺三蟲。刺史說,誰能捕捉這種蛇,便免了他的賦稅。」

  柳宗元笑道:「那很好啊。」

  許應臉色黯然,道:「我祖父是捕蛇者,死在捕蛇這件事上,我父也是捕蛇者,也死在捕蛇這件事上。我跟隨我父修習捕蛇之法,已經有六年了,只怕不知何時也會死在捕蛇這件事上。」

  柳宗元動了惻隱之心,道:「我與刺史是好友,可以讓刺史免去你這份徭役,恢復你的稅賦。」

  那條大蛇聞言,口吐人言,叫道:「柳大人說得好!許應,我苦修多年不易,你放我一馬,你交你的稅賦,我在山中修煉我的妖法!」

  柳宗元嚇了一跳,失聲道:「這還是只蛇妖!」

  大蛇叫道:「我外祖父是蛇妖,死在捕蛇者手中,我父母也是蛇妖,死在捕蛇者手中。而今我一百二十歲了,以為能逃過一劫,修成蛟龍吃掉這些王八蛋,沒想到今天也要死在捕蛇者……」

  許應抬手,在它下巴上輕輕一拉,把它下巴頦卸下,大蛇便說不下去。

  許應眼圈一紅,道:「柳大人,我捕蛇還可以活下去,若是恢復稅賦,只怕要不了多久便會餓死。若非迫不得已,誰願意冒著性命危險去抓蛇妖呢?」

  他拖著這條蛇妖,黯然離去。

  柳宗元忍不住落淚,感慨道:「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異蛇雖毒,但更毒的,是橫徵暴斂啊!」

  他回到房中,揮毫如風,寫下傳世名篇《捕蛇者說》。

  許應把這條蛇妖拖回家,丟進大缸裡。天色已晚,他來不及把蛇送到衙門交差,只好等到天亮了再去。

  許應燒火做飯,囫圇吃了一頓,便自沉沉睡去。

  大蛇在大缸中拚命蠕動,試圖接上錯開的骨頭,折騰到半夜,只聽凶悍的官吏如同土匪闖到村裡,打砸燒搶,呼喝連連,讓村民上繳賦稅。

  許應被驚醒,起床掌燈,向缸中張望,發現蛇妖還在,舒了口氣,這才躺下繼續睡覺。

  那蛇妖繼續努力接骨,不知多久,終於接好下顎骨,只聽許應起床的聲音傳來。

  蛇妖頹然。

  許應穿戴整齊,又來到缸邊看了一眼蛇妖。蛇妖一動不動,心道:「等我接上後腦勺的骨頭,冷不丁仰頭,給他來一口狠的,送他去見他祖父和爹娘!」

  許應面朝朝陽,徐徐吐納,默默運轉太一導引功。

  呼吸之間,只見他面上的陽光像是隨著他的吸氣而漸漸明亮起來,甚至可以看到空氣中有一顆顆細小的光粒,伴隨著呼吸而隱沒到他的體內。

  許應腹中隱約傳來雷聲,轟隆隆,自丹田中升騰而起,漸漸來到咽喉、鼻腔,然後雷聲又慢慢沉下,徐徐回到丹田。

  不過片刻,許應身上便自熱氣騰騰,一股股白色霧氣裊裊升起。

  他的本事,並非祖父或老爹所教。

  其實他不是老爹親生骨肉,而是祖父撿回來的。

  父親和祖父姓蔣,許應姓許,七年前許家坪大火,祖父從火場救出許應,帶著許應來到這裡。

  許應對於那場大火的記憶所剩不多,但朦朦朧朧還記得一種呼吸法門,就是太一導引功。

  許應平日裡閒來無事,按照太一導引功修煉,時至今日,已經修煉了整整七年。

  許應也不知道修煉這東西有什麼用,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早上練一練,也無須花費多少時間。

  修煉期間,他發現太一導引功最大的作用,就是氣血運行到下面時,尿尿比以前直了很多,不擔心尿到鞋子。

  「這玩意兒沒啥用,只能尿得遠。」許應曾經對此嗤之以鼻。

  直到許應長大了一些,跟著祖父和老爹去捕蛇,打死了一條大蛇之後,他才知道太一導引功的作用,遠不止尿得遠這麼簡單。

  許應把太一導引功傳授給祖父和父親,怎奈他們學習時間太晚,進境緩慢,還是相繼倒在捕蛇的過程中。

  而今,家裡只剩下許應一人。

  許應在三年前便已經將太一導引功修煉到極致,一身氣血行如奔雷。

  他感覺到後面明明還有路,氣血還有運行變化,可惜不知道後面的功法。

  他的身後,蛇妖從缸裡悄悄探頭,見狀不由駭然。

  許應吞噬太陽之精,錘煉氣血,比自己還要快,煉化太陽之精的速度,哪裡是吸收太陽精華?分明像隻怪物,張開大口侵吞朝日玄機!

  「他修煉的是我妖族功法!」蛇妖瞪大眼睛,心中不解,「他不是人嗎?為何可以修煉我妖族功法?」

  日上竿頭,許應緩緩停止吐納,蛇妖連忙縮頭。

  日上竿頭後,陽光中的火性也變得無比灼熱,這時倘若修煉導引術,便會覺得氣血越來越熱,隨時可能自燃而死!

  多煉反而對身體有害,倘若一不留神多練了,體內積蓄越來越多的火性,還需要在滿月之夜採月亮之華,來化解火性,才能保證修為的純淨。

  許應來到缸邊,探手捏住蛇妖七寸,將它從缸裡提了出來,面色和善道:「我並非好殺之人。我問,你答,否則弄死你。明白嗎?」

  蛇妖連連點頭。

  許應放它下來,問道:「你是怎麼成為妖怪的?」

  蛇妖善解人意,道:「我祖父原本是普通的毒蛇,有一日誤入秦岩洞,秦岩洞突然塌了半邊,露出一卷經書和一葫蘆丹藥。祖父吃了丹藥,突然就開了竅,腦筋聰明了許多,能夠說話,識字讀書。於是便按照那卷經書修煉,就成了妖怪。後來祖父把經書傳給我父母,我父母又傳給我,可算傳承有序,家學淵源。」

  許應輕輕點頭,道:「把你家經書拿來,讓我看看。」

  蛇妖遲疑。

  許應撿起井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用力一捏,石頭被擠出四五滴水珠。

  少年鬆手,石頭碎成齏粉,淡淡道:「你比這石頭如何?」

  蛇妖當機立斷,張開嘴巴,從口中吐出一卷經書。

  許應翻開經書,這經書記載的是一門名叫大日導引功的導引術,以及一門名叫象力牛魔拳的武道拳法。

  「你一條蛇,沒手沒腳,怎麼修煉象力牛魔拳?」

  許應失聲笑道,「這是牛妖或者象妖才能修煉的武道法門吧?」

  蛇妖嘴角動了動,心道:「有的煉就算不錯了,我哪有資格挑三揀四?你不也是修煉我妖族的導引功?」

  許應翻閱,大日導引功與他的太一導引功類似,不過他揣度片刻,便發現大日導引功在汲取太陽精氣上的速度比太一導引功要遜色許多。

  大日導引功記載了他們當前所處的境界,採氣期。

  採氣是採太陽精氣,也即是陽光凝練而成的光粒,壯大體魄,提升氣血。

  許應皺眉,經書中的大日導引功與他的太一導引功一樣,都是在採氣期大成之後斷去,沒有了後續功法!

  「你是否感覺到採氣大成之後,後面還有路?」許應詢問道。

  蛇妖小心翼翼道:「修煉到頂之後,我只覺氣血充盈,澎湃激盪,有衝關之勢,但是不知關卡在何處。」

  許應皺眉,起身來到明堂,取來一個書簍。

  他將書簍中的經卷倒出,鋪了一地。

  蛇妖駭然,只見那些經卷竟是各種各樣的導引功,足足有數十種!

  許應這些年不僅捕捉蛇妖,還有其他妖物,方圓數十里的妖怪幾乎都被他捉過!

  這些妖物也有著各種各樣的機緣,或者偶入上古洞府,或者石壁聽經,或者水中發現洞天,因此修煉成妖。

  然而它們得到的功法,統統只能修煉到採氣期,沒有後續功法!

  許應現在修煉的太一導引功也是如此,雖然可以繼續提升氣血修為,但能明顯感覺到前方還有路,只是路偏偏斷了,混沌蒼茫,不知落腳何處。

  「為何所有功法,都是在採氣期便斷去了?」許應皺眉,喃喃自語。

  蛇妖義憤填膺,憤然道:「我覺得有人在針對我妖族,把我妖族的功法統統毀掉,只留下採氣期功法!這多半是人族佬的陰謀!」

  許應搖頭道:「既然有本事毀掉後面的功法,為何不乾脆點全都毀了?可見另有隱情。」

  他翻閱象力牛魔拳,突然神情微動。

  這門拳法是武道法門,修煉者並不一定是牛妖或者象妖,無論什麼種族都可以修煉。當然,蛇妖想要修煉,須得先變化成人,有了四肢才好修煉。

  象力牛魔拳在調動氣血上有獨到之處,讓氣血運行速度成倍增長,一瞬間爆發的力量提升到巨象一般,因此稱作神象之力!

  而牛魔二字,則是催動這門拳法時,由於氣血的運行速度太快,很難理智,陷入一種瘋魔的狀態之中,因此稱作牛魔!

  除此之外,這門武道拳法會讓人的身體在瞬息間膨脹起來,比平常時期高出數寸乃至尺許!

  手腳也比平常更大!

  許應來了興趣,從前他降服蛇妖等妖物,都是靠蠻力,拳腳他並不精通。得到象力牛魔拳,他的實力必將直線提升!

  這時,外面傳來村民的聲音,呼喚道:「阿應,出來拜神了!」

  許應把經書揣到懷裡,在蛇妖後頸輕輕一捏,道:「我拜神歸來,你若是還沒走,我便把你蠟乾了交差。還有,不要害人。」

  蛇妖只覺自己頸骨被接上,不禁又驚又喜。

  許應走出院子,來到蔣家田的祠堂,只見村民們面露菜色,衣衫襤褸破敗,祠堂卻修建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蔣家田家家戶戶各有男女,有錢的財主,捧著煮熟的雞鴨,拿著粗大的香燭,沒錢的菜民也要獻上水果白米飯,擎著三炷香,逐一向祠堂走去。

  著實沒錢的,便如許應這般兩手空空。

  許應跟著村民走入祠堂中,只見香煙裊裊,雲霧蒸騰,香爐後面便是一尊高達丈六的木雕神像,體表大紅色,身披綠袍,青面獠牙。

  香薰火燎間,煙氣順著那木雕神像的鼻孔鑽了進去。

  那木雕神像的胸膛突然鼓了起來,長長吸氣,將村民們的香火之氣悉數吸入腹中。

  只見木雕神像漸漸化作血肉,猛地從神龕上站起來,抓起村民供奉的雞鴨、水果便吃,吃得快活時,又抓起香火蠟燭塞入口中大嚼。

  今天是初一,拜神的日子,蔣家田附近,徐家井、楊梓塘、雙濟橋、沙溝灣等村寨的祠堂也是香火如雲。

  一尊尊或木雕或泥塑或銅胎或鐵壁的神像,各自在香火中醒來,化作血肉之軀,享用人們供奉的香火和美食。

  而在零陵附近各個大山大川的山神廟、龍王寺等地,也是雲氣飄渺,還有城中的城隍廟,也有城隍爺醒來,享用祭祀。

  何止零陵,整個永州,整個湘南,乃至神州大地,處處香火裊裊,守護著各個村落、鄉鎮、城郭、州郡的神像紛紛甦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一派盛世景象。

  然而,自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昏庸,天下大亂,敗壞了盛世之後,諸侯割據,皇權不復,神州大地的諸神氣象,也不復當年那般盛大,漸漸有了衰敗之相。

  「許應!蔣舒!蔣路!你們幾個窮光蛋兩手空空,連個香燭都沒有供奉給我!」

  蔣家田祠堂中,神靈暴怒,拍案喝道,「我一個月只吃你們兩頓飯,你們孝敬的食物,甚至讓我吃不飽!你們蔣家田,還想不想風調雨順,豐衣足食?觸怒神靈,便不怕我降禍給你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0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4 AM 編輯

第0002章 怒犯天條

  許應早就破罐子破摔,給綠袍神靈磕個頭就算祭拜了,至於香燭水果,想都別想。

  他自己都沒得吃,更何況上供神靈?

  被那綠袍神靈點名的其他兩個村民,卻是面色慘淡。

  村民蔣路是個四十多歲的人,老得像是八十多歲一般,滿臉褶皺,身子岣嶁,顫顫巍巍道:「神靈老爺,小老兒飯都吃不上,昨天晚上只啃了點樹皮,官差老爺又來勒索雜稅,哪裡還有東西孝敬……」

  綠袍神靈瞥他一眼,冷笑道:「你孝敬官差,不孝敬我?當我還比不上官差嗎?」

  蔣路不敢說話。

  綠袍神靈眼珠子一轉,道:「你不是還有女兒嗎?把你女兒獻給我,我做你女婿,保你一輩子豐衣足食!」

  蔣路兩腿一軟,跪地道:「回神靈老爺,昨天晚上官差老爺來勒索雜稅,小老兒交不上稅,官差老爺就把小女帶走了,說可以免了小老兒的雜稅……」

  綠袍神靈冷哼,酒罈子大的拳頭砸過來,怒道:「你不是有兩個女兒嗎?還想藏一個?」

  蔣路被一拳砸出數丈,撞在對面的牆上,斷開的肋骨刺穿胸口,斷骨茬子露在外面,嘴裡汩汩的流著血。

  祠堂中眾多村民一個個瑟瑟發抖,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許應死死捏緊拳頭,只當自己沒有看見。

  那是神靈,有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威嚴,等閒人面對神靈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頭。就算是許應自幼修煉太一導引功,面對綠袍神靈也只有瑟瑟發抖的份兒。

  而且,乾爹和祖父自幼就教導他民不與官鬥,不與神鬥,捕蛇者冒著生命危險捉毒蛇,目的是為了活下去。與官鬥與神鬥,就是自尋死路!

  蔣路想爬起來,卻爬不起來。

  綠袍神靈喝罵道:「你另一個女兒呢?交出來,今天我就要和她洞房!不要不識抬舉!」

  突然,蔣家田的蔣員外笑道:「神靈老爺有所不知,小的知道老爺看上了蔣路家的姑娘,因此花錢買過來,打算今天就送給神靈老爺。來人,把新娘子請過來!」

  綠袍神靈心花怒放,笑道:「還是蔣員外懂事。」

  他轉眼看向其他村民,冷笑道:「你們連供品都沒有,還想得到我的庇佑?今日,沒供品的,你們家的農田一年只給三指的降水。連香燭都沒有的,一毫水都沒有,活該渴死你們這些王八蛋!還有你!」

  綠袍神靈指向蔣路,喝道:「原本打算讓你做我老丈人,給你點好處!現在你女兒是蔣員外供給我的供品,與你沒有半點干係!你兩手空空,沒有供品給我,今年你家裡的田地,一毫降水都沒有!」

  蔣路呆呆的坐在牆下,形容枯槁,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田裡不降水,莊稼就沒收成。

  「我還怎麼活?」他萬念俱灰。

  綠袍神靈哈哈大笑,攬著新娘,笑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洞房,不必等到晚上!」

  蔣員外連忙賠笑道:「現在就是良辰吉日!」

  許應默默轉身,跟著人們向祠堂外走去。神靈娶親這種事情他沒有見過,但是聽過。

  其他村鎮也都供奉著神靈,有些村民日子過不下去,就把女兒獻給神靈做媳婦兒。他聽說瀟水的水伯,甚至娶了一百多個女子,都是附近的村鎮獻給這尊神靈的。

  蔣路顫巍巍起身,許應見狀走過去,打算攙扶他。

  蔣路與他的關係不壞,許應小時候被祖父從火場裡救出,來到蔣家田,蔣路還給過他一個窩窩頭,祖父讓許應叫他阿伯。

  許應對此記憶很深。

  「阿伯,我送你回家……」許應道。

  突然,蔣路衝向牆頭。

  「嘭!」

  鮮血濺了許應一臉。

  許應視線模糊,幾滴血濺到他的眼睛裡。他模模糊糊的看到這個老漢把自己的頭狠狠撞在牆上,血跡一下子把白色的牆污染,像是冬季雪地裡的一樹梅花。

  許應耳邊嗡嗡作響,大腦瞬間空白。

  「阿伯……」

  他伸出手,卻看到蔣路破碎的腦袋貼在牆上,屍體緩緩的滑下,在白牆上畫出梅樹的茁壯樹幹。

  這老人的屍體,像是梅樹的樹身,跪在牆前。

  祠堂裡一片嘩然,人們四散奔逃,尖叫連連。

  綠袍神靈摟著哭得差點斷氣的新娘,笑道:「員外,把屍體打掃乾淨,牆面粉刷一下,不要掃了我的雅興。」

  蔣員外連忙稱是,快步來到許應面前,推了許應一把,呵斥道:「阿應,快點把屍體搬出去,神靈老爺要洞房了!」

  許應腦子裡嗡嗡作響,身軀顫抖,死死的捏緊拳頭。

  蔣員外喝道:「你要忤逆神靈老爺是不是……」

  「嘭!」

  許應一拳揮出,砸在蔣員外臉上,蔣員外的臉陷入腦袋裡,後腦勺突然炸開,屍體晃了晃,倒在地上。

  「殺人了!阿應殺人了!」蔣員外家的家丁們倉惶逃竄。

  許應身子還在顫抖,大腦裡還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一拳打爆蔣員外的腦袋,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遏制不住憤怒!

  「我殺人了,殺人了……我不想殺人……」

  他抖著手,臉上的血跡未乾,顫抖著抬起頭來,他想殺掉的不是蔣員外。

  他的目光落在綠袍神靈的身上,他想殺掉的其實是這尊神靈。

  「可是不知道為何,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手,就是想打死你!」

  許應像野獸一樣喘著粗氣,對倒地的蔣員外屍體怒斥道,「你太吵了!別再說話了!別催我……我讓你別催我了!我這就打死祂!」

  蔣員外的腦袋已經炸開,頭顱癟了,自然無法說話。

  可是,許應頭腦裡還是充斥著各種雜亂的聲音,嗡嗡作響,催促著他,去打死面前這尊神靈。

  綠袍神靈瞳孔縮小,盯著許應。

  從許應的眼神中,他突然看不到熟悉的畏懼,這讓他胸中不禁燃起熊熊怒火。

  畏懼的眼神,是他最熟悉的眼神,是凡人對神靈應有的恐懼!

  從前,他能夠從許應的眼神中看到這種敬畏,那是蟲豸對於大人物的敬畏。

  然而現在,敬畏不見了!

  取而代之,竟是瀆神!

  是殺氣!

  他從這個少年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赤裸裸的殺意!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有些畏懼這種眼神!

  綠袍神靈勃然大怒,丟開新娘,提起罈子大小的拳頭迎面狠狠砸來,怒道:「混賬!你那是什麼眼神?」

  許應豎起兩條小臂擋在身前,頓覺自己彷彿被幾千斤重的公牛撞在身上一般,向後飛去,轟隆一聲將祠堂牆壁撞塌,飛出祠堂!

  綠袍神靈邁開腿腳,跨過倒塌的牆壁,冷笑道:「凡夫俗子,只有接受神靈安排的命運,不可反抗!許應,我從你的眼睛中看到了褻瀆神靈的邪念!我要洗清你的罪惡!」

  許應落地,雙足扎在地上,向後滑出丈餘,終於穩住身形。

  「你好像……」許應抖了抖雙手,抬起頭來,目光怪異,「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強。」

  「什麼?」

  綠袍神靈勃然大怒,抬腿一腳掃來,粗大的腿腳像是揮舞過來的柱子,風聲澎湃呼嘯!

  「小小凡人,妄議神威!你當下拔舌地獄!」

  他面色威嚴,這一腳,彷彿能將許應直接掃入地獄,永世沉淪!

  許應奮力催動全身氣血,揮起一拳迎著那神靈掃來的腿腳轟去!

  他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適才所看的經書,象力牛魔拳中的那些搬運氣血的線路圖紛至沓來,讓他不假思索便按照經書內容運轉氣血!

  他的氣血在體內以無比狂暴的速度運轉,氣血震盪五臟六腑,摩擦肌肉筋膜,一聲嘹亮的象鳴從他胸腔中傳來,震耳欲聾!

  許應力灌右臂,鼓盪的氣血讓他右臂立刻變得粗大,右手猛地大了一圈,拳風激盪,發出一陣嘯聲!

  象力牛魔拳第一式,犄角力開山!

  許應力量暴漲,一拳轟出,與綠袍神靈掃來的右腿碰撞在一起,嘭地一聲,將綠袍神靈粗壯右腿一拳打穿!

  與此同時,他的體內傳來劈哩啪啦的爆響,那是他的氣血衝關造成的異響!

  他七年修行,苦練太一導引功,從未修煉過武道功法,不知自己修煉到了哪一步。如今第一次接觸到武道功法,便將他七年來的積累,悉數激發!

  太一導引功磨煉的是氣血,是許應的修為,武道功法則是將修為綻放出來的途徑!

  七年磨一劍,霜刃未嘗試。

  這一刻,終於到了他一試霜刃的時刻!

  許應家,蛇妖總算接上了所有所開的骨節,正在向村外逃竄,突然聽到一聲聲奇異的爆響,不由呆了呆,急忙循聲看來。

  「象力牛魔拳第二重、第三重、第四重,被他瞬間衝開了!這臭小子,是人還是妖怪?怎麼修煉得如此之快?」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許應氣血運轉,胸腔中迸發出昂揚的象鳴,厚重悠揚,震得蔣家田六十七戶人家,所有房屋的窗欞,呼啦啦抖動!

  臉盆、水缸乃至水溝、池塘裡的水,也被震出一道道波紋!

  蛇妖腦中轟然。

  一瞬間氣血衝關,衝破象力牛魔拳第四重,已經是駭人聽聞,許應竟然又再破一關,修成第五重!

  他急忙向許應看去,只見許應的氣血狂暴運轉,甚至從皮膚表面的毛孔中滲出!

  外溢的氣血,在他身後形成象首神人的異象!

  這異象是由氣血組成,很是虛幻,彷彿透明的幻影,個頭比許應要高出一尺七八,隨著許應的拳腳而動!

  這正是修成第五重才有的異象!

  象力牛魔拳共有七重,第一重血貫全身,氣行百骸,第二重雙倍氣血,第三重勁發丈外,第四重神象之力,第五重象神牛魔異象,第六重氣血煞體,第七重象王神體!

  妖族中的強者,但凡修煉到武道第七重,便可以稱為妖王,被封為山神、河伯!

  修煉到第五重,已經可以稱為大妖!

  許應現在便可以稱得上大妖!

  「可是,這小子明明是個人……」蛇妖茫然。

  許應腦袋裡沒有多想,施展出象力牛魔拳第二式,白象甩鼻!

  他側身旋轉,右腿破空,如象鼻甩出,空氣被撕裂,發出尖銳的呼嘯!

  他的身後,象首人身的神人同時轉身擺腿,象腿與他的腿重疊,啪的一聲脆響,砸在綠袍神靈腰間,將那神靈砸得一個踉蹌,腰肢彎折,身體幾乎伏在地上。

  綠袍神靈又驚又怒,連退數步,避開許應的攻擊,猛地將旁邊一堵牆拆下,高高舉起,像蓋蒼蠅一樣,要把許應狠狠蓋在牆下!

  牆面轟然破碎,許應一拳轟碎牆壁,磚石亂飛,砸在那神靈臉上。

  綠袍神靈一手遮面,另一拳砸來。

  他的拳頭與許應轟來的拳頭碰撞,只聽哢嚓一聲脆響,竟然生生折斷!

  綠袍神靈心中驚恐,與許應的目光相觸,他的心靈再度被那種恐懼所支配。

  那是凡人對神靈的恐懼!

  他竟然像一個凡人生出了畏懼之心,而許應彷彿才是那主宰他生死的神靈!

  他左支右擋,終於無法再躲過去。

  他看到許應越來越大的拳頭向他面目轟來,連忙高聲叫道:「我乃城隍冊封的神靈,在陰庭和皇庭都有名冊,你殺我便是觸犯天條……」

  「條」字尚未出口,許應拳頭從他臉上轟進去,從後腦穿出來,將他腦袋打穿一個大洞!

  綠袍神靈呆了呆,屍體晃了晃,仆倒在地,精氣渙散,化作一堆木頭。

  「啊啊啊啊--」不遠處,蛇妖嚇得張著大嘴,尖叫起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07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4 AM 編輯

第0003章 弒神者,許應

  許應呆呆的站在蔣家田村的街道上,四周是恐慌中的村民四散奔逃。

  不遠處的街角還有一條黑白相間花紋的蛇妖,用尾巴尖指著他,一邊看著奔逃的村民一邊發出刺耳的尖叫,舌頭吐出老長。

  村民們早就嚇得魂飛魄散,有的連滾帶爬跑到外面趕去報官,有的帶著老婆孩子躲在房屋裡頭,插緊門閂瑟瑟發抖。

  膽子大的,則躲在窗戶後或者門後,偷偷往外瞄。

  許應獨自站在街道上,腳下便是綠袍神靈的屍體。

  過了片刻,少年才回過神來,望向四周。

  原本熟悉的村民,甚至會跟他開玩笑,親暱的稱呼他為小應阿應,還有開玩笑叫他許小軟的,現在卻畏懼他如畏懼神靈。

  「我是在為你們出頭啊,你們不應該怕我……」許應心中默默道。

  咱們被官老爺欺壓倒也罷了,這木雕泥塑的神,吃咱們的喝咱們的,享受們的供奉,卻還欺壓我們。

  他們當咱們是牲口,可是咱們真的不是牲口啊!

  咱們是人!

  會反抗,會報仇!

  「可是,你們為什麼怕我?」許應不解。

  過了片刻,許應從綠袍神靈屍體上跨過去,來到祠堂的供桌後坐下,一言不發,抓起供桌上的燒雞烤鴨就吃。

  他吃得很細,很認真,這是捕蛇者的習慣。

  捕蛇,一定要有耐心,膽子一定夠大,但最關鍵的是,不能餓著肚子。

  餓肚子,就意味著體能不足,體能不足,就會出現失誤,有可能死在毒蛇嘴下。

  許應惹出大禍,不能空著肚子就走,必須吃飽喝足。

  他吃下一隻燒雞,又吃了半隻烤鴨,把剩下半隻鴨子塞到懷裡,然後吃了幾個水果,又拿起幾個水果塞進兜裡。

  許應站起身來,醮著蔣員外的血在牆壁上寫下一行字。

  「弒神者,許應也!」

  許應把手上的血在蔣員外屍體上擦乾淨,起身離開祠堂,回到家中。

  他家徒四壁,沒有多少財產,甚至缸裡都沒有多少米,只有一些炒熟的米粉做乾糧。

  捕蛇者要進入深山老林捉蛇,自然不需要米面,只需要乾糧。

  許應帶上三天的乾糧,看了看自己搜集的那些經卷,猶豫一下,沒有帶上。他逕自離家,向村外走去。

  他走到村口,眼圈突然一酸,轉過身來,向蔣家田村跪下。

  「這些年,多謝你們的照拂,小應給父老鄉親們……添麻煩了!」他深深叩頭。

  許應站起身來,轉身離開。

  「阿應--」身後傳來女子的呼喚聲。

  許應回頭,只見一個女孩穿著新娘的衣裳,坐在祠堂門口,懷裡抱著蔣路的屍體。

  「阿應,謝謝你!」

  她大聲喊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保重!」許應揮了揮手,離開蔣家田村。

  我本是孤兒。他心中默默道。乾爹把我當成親兒子養大,村裡人待我也很好。

  我會為他們弒神報恩。

  我也會為他們的安危離開。

  這一去……

  便不再回來!

  「喂--」

  突然一個聲音喚住他,許應循聲看去,只見一條黑白相間的大蛇就在道路邊的柳樹上,探出腦袋,正是自己捕捉的那條蛇妖。

  許應看了看他,沒有停步,逕自向前趕去。

  「許應等等我!」

  那蛇妖連忙從樹上下來,尾巴遊動,快速跟上他,笑道,「你打殺了神靈,你慘了!告訴你,零陵附近的所有神靈,都歸城隍爺調遣,城隍爺知道你打殺神靈,斷然不能容你!天下之大,沒你容身之地!」

  許應充耳不聞,繼續趕路。

  那蛇妖曾經與他拚鬥腳力,許應在山中追他三天三夜,才把這條大蛇追得疲憊,將他擒拿,此刻許應想甩開蛇妖卻也不易。

  蛇妖跟著他的腳步,笑道:「你殺了蔣員外,官府也不會放過你!官府你知道的,裡面藏著世上最厲害的人,這些人稱作儺(讀nuo)!這些掌握著儺術的存在,嘿嘿,別說你我,就連神靈也是怕得很……」

  許應聽到『儺』字,不由皺眉。

  《周禮夏官》有云,打開秘藏,溝通天地,役使鬼神,驅瘟疫魑魅的人為儺(周禮中寫為難),後世稱作儺師。

  歷代朝廷重用儺師,選拔出類拔萃者進入各州郡縣為官。

  對於世俗中人來說,官吏中的儺師是比神魔還要可怕的存在。

  寧惹神魔,莫惹官儺。

  惹了神魔,最多把你殺了,但惹了儺師,就算你變成鬼也得再死一遭!

  「官府必然會派來儺師,你得罪了神靈,又得罪儺師,你死定了!」蛇妖喋喋不休。

  許應大怒:「你再跟著我,信不信我把你臘成蛇乾?」

  蛇妖笑道:「把我臘成蛇乾,你拿去交稅啊?你現在命案背在身上,去衙門就是自投羅網。」

  許應快步疾行,始終無法將他甩開,只好耐著性子道:「你跟著我,到底想做什麼?」

  蛇妖眉開眼笑,--當然,他沒有眉毛,笑道:「我想讓你傳授我象力牛魔拳。」

  許應腳步不停,聞言失聲道:「我的象力牛魔拳才剛剛修煉,你卻是傳承有序的家傳絕學,為何還要我傳給你?」

  蛇妖沉默,過了片刻,道:「我煉了一百二十年了,目前修煉到第三層,始終沒有煉到第四重。我爹,我祖父,都沒有把象力牛魔拳煉到第四重。」

  許應沒有好氣道:「你們沒手沒腳,煉不成也是理所當然,別跟著我!」

  蛇妖笑道:「天大地大,有你許應的落腳之地嗎?我那秦岩洞,到底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許應眼睛一亮,笑道:「蛇兄,蛇哥,秦岩洞怎麼走?」

  初一,零陵城隍廟正逢集市,多有善男信女供奉城隍爺,很是熱鬧。

  零陵城隍名叫薛靈府,也自從雕像狀態復甦,化作血肉之軀,享用香火和祭牲。

  忽然,一陣青色煙氣從地底鑽出,化作一個高兩尺的土地神,一溜煙小跑,跳到城隍薛靈府身上,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兩句。

  城隍薛靈府勃然大怒:「殺我陰庭命官,觸犯天條,此風不可長,許應罪該萬死!傳我命令,零陵八百大山,五百水系,村鎮一千二百,大小神靈,搜尋許應,就地誅殺,以儆傚尤!」

  「且慢!」

  突然廟外一個聲音傳來,城隍薛靈府循聲望去,卻是零陵縣令周陽率領一眾官吏,風風火火闖入廟中。

  一個官吏走上前來,道:「許應是活人,他犯了事,殺了蔣員外,自然用陽間律法治罪。此案,歸我零陵縣衙管理!薛城隍,你可以收回成命了!」

  城隍薛靈府冷笑,道:「許應殺我陰庭的神靈,觸犯我陰庭律法,自然當用陰庭律法治罪!周縣令,你們請回吧。」

  縣令周陽哈哈大笑,拂袖轉身向外走去,走至廟門處,停步側頭道:「自東平郡王叛亂以來,陰庭步步蠶食陽間,管得越來越寬!但是在零陵這一畝三分地,始終是我周家地盤,陰庭休想染指!來人!」

  他麾下一眾官吏紛紛躬身。

  周陽面色陰冷:「給我將許應擒拿歸案,但遇反抗,或外人阻撓,無論對方是神是人,格殺勿論!」

  「是!」一眾官吏紛紛離去。

  城隍薛靈府冷哼一聲,揮了揮手。他肩頭的土地神會意,立刻跳了下來,化作一縷青煙鑽入地下,追蹤周陽而去。

  過了不久,縣令周陽率領一眾官差來到蔣家田村。村民們見到官差,比見到神靈老爺還要恐懼,紛紛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周陽率領一眾官差從跪地的村民中間走過,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地上的綠袍神靈雕像,伸手在雕像腦門上的大洞比划了一下。

  「一種異化的妖法,可以讓身體變大很多,是武道法門。」他低聲笑道,「這個許應一介草民,修煉的居然是妖法,有點意思。」

  周陽揮了揮手,讓官差去辦事,自己則坐在一個村民背上,和顏悅色道:「玉伯,今年收成如何?」

  蔣玉伯是蔣家田的里正(類似村長鎮長之類的官職),小心翼翼道:「今天收成還好,多打了三斗穀子。」

  周陽點了點頭,滿面和善笑容:「莊稼長得怎樣?」

  「莊稼都很好。」蔣玉伯賠笑道。

  周陽面色一沉,喝道:「收成還好,莊稼也不錯,怎麼你們村的捐稅就這麼難收?是不是不想讓本官過好日子?」

  蔣玉伯跪伏在地,不敢說話。

  周陽哼了一聲,道:「本官收捐收稅,是給自己收的嗎?不是!是給朝廷收的!本官能吃鄉親們一粒穀子嗎?不能!本官的俸祿是朝廷發的!本官吃的喝的,都是俸祿買的,從不拿你們這些小老百姓一點東西!」

  蔣玉伯唯唯諾諾,連連磕頭:「大人清正廉明!」

  這時,一位官差上前,懷裡抱著大大小小的經卷,道:「大人,許應潛逃,不在家中。屬下找到了這些東西。」

  這些經卷,正是許應收集的那些導引功,許應走時匆忙,便沒有帶走。

  周陽隨手拿起一份經卷,翻了翻,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但是看到許應在經卷上留下的批注,不由臉色頓變。

  他猛然起身,搶過來其他經卷,飛速翻閱。

  只見這些經卷上也各有許應的批注,竟然都是點評各門妖族功法的優劣和自己的感悟,字如珠璣,極為精當簡練,見解極深!

  一眾村民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這個許應,我本以為他是弒神之徒,沒想到他竟是修煉了妖法,而且收藏這麼多妖法經卷!」

  周陽勃然大怒,冷笑道,「此獠包藏禍亂天下之心,不除必成大患!傳我命令,但凡遇到許應,不要活捉,格殺勿論!」

  一眾官差領命,飛速離開蔣家田,追蹤許應的下落。

  村民們面面相覷,縣令周陽口中的這個人,還是他們熟悉的許小軟嗎?

  周陽帶著剩下的經書返回縣衙。

  縣衙後院,一個老者坐在涼亭下喝茶,周陽將許應批注的經書放在老者身邊,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

  那老者拿起一卷經書,翻看一頁,笑道:「這些經書只是妖族採氣期功法,並無後續法門,陽兒拿來做什麼?」

  縣令周陽連忙道:「父親看後面的批注。」

  那老者周一航詫異,翻開後面,果然看到許應的批注,臉色不由得漸漸凝重。他飛速將一卷經書翻看一遍,隨即又拿起另一捲,飛速掃一遍,又拿起下一卷!

  短短片刻,周一航便將所有經卷掃了一遍,面色凝重道:「批注經卷的,對妖法的理解已經到了極深的程度,我周家鑽研此道的族老只怕也不如他!你從哪裡得到這些經卷?批注經卷的人是誰?」

  周陽道:「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是個捕蛇者。」

  周一航驚訝的抬起頭來:「十四歲少年?」

  周陽連忙道:「此人是蔣家田的捕蛇者,名叫許應,不知何故竟然煉成了妖族功法,殺了蔣家田供養的神靈。目前在逃。我前去搜查,尋到他批注的這些經卷。」

  周一航起身,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我周家的族老為了研究妖法,不惜深入禁地禁區,挖掘上古洞府,傷亡慘重!可是那些族老的見解,未必便有這個十四歲捕蛇者精深!陽兒,你一定要尋到此人,活著帶回來!」

  周陽小心翼翼道:「城隍也在追殺此人,我擔心他落在城隍手中,因此下了格殺令。」

  「城隍薛靈府?」

  周一航也是臉色微變,沉吟道,「若是他落在城隍手中,那麼還是殺了好,可惜這身才華……既然驚動了城隍,那麼這件事,還是我親自前去。若是能將許應生擒自是最好,若是不能,我要親自殺了他,絕對不能讓他落在城隍手中!」

  周陽躬身稱是。

  周一航飄然而去。

  周陽直起腰身,露出不解之色,低聲道:「妖族功法真的這麼重要?為何我周家的老祖宗和族老們,都對妖族功法這麼上心?」

  上古時期歷史久遠,已經不可考據,沒有留下多少文字記載。當今世上人族主要修煉秘藏,人體有六大秘藏,打開其一,便可以成為儺師,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

  周家,就是這樣一個儺師世家,是當今世上最強大的世家之一,因此周陽對老祖宗鑽研妖法的行為大惑不解。

  「我周家族老對妖法如此上心倒也罷了,城隍是陰神,為何也如此上心?」他心中暗道。

  他在族中聽過某些傳聞,周家的老祖宗利用妖法進行某些神秘的研究,有人說是飛昇的奧妙!

  只是周陽屬於周家外圍人員,所知不多。

  蔣家田村。

  村民們收拾殘局,打掃街道,許應家中,地下突然冒出一股裊裊煙氣。

  煙氣中,一個五短身材戴著高帽拿著鹿頭杖的小人兒從地下鑽出,正是附近的土地廟裡的土地神,手裡還抓著一卷經書。

  剛才官差來搜查,這土地神抓到一卷經書後唯恐被人發現,便連忙躲在地底,等到官差走後才敢現身。

  那土地神身高不過兩尺,嘩啦展開經書,捻著鬍鬚搖頭晃腦看去,叫道:「狗屁不通!許應批注的狗屁不通!我拿去給城隍看一看!」

  他帶著經卷,縱身一躍鑽入地中,消失不見。

  過了不久,零陵城隍廟中,城隍薛靈府展開那卷許應批注的經卷,臉色微變,細細研讀,猛然將經卷合上。

  「這是許應批注的?好高深的見解!」

  城隍薛靈府吩咐土地神,道:「你即刻傳令零陵周邊所有神靈,擒拿許應,不得殺他,我要活的!」

  土地神連忙道:「零陵附近的神靈大半已經出動,搜尋許應下落,不在神龕上,想通知他們頗為不易!而且,周縣令手底下的儺師已經出動,也在搜尋許應下落!」

  城隍薛靈府皺眉,從神龕上起身,向外走去,淡淡道:「罷了,我親自去一趟。許應事關重大,若是周家也想得到他,那麼我須得保證,他就算死了,屍體也絕不能落在周家手中!」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08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3 AM 編輯

第0004章 人體六秘

  許應跟著蛇妖向著吳望山而去,蛇妖所居住的秦岩洞,就在吳望山腳下,只是路途較遠。

  經過黃泥橋村時,遠遠只見一個身高丈餘長著四條臂膀的女子站在村口,那女子四條手臂各自抓著一口寶劍,正在四下裡張望。

  那是黃泥橋村供養的神靈。

  「你們守住各個路口,一定不要懈怠!」

  那女子吩咐一眾村民,道,「那個叫許應的,一定會從此地路過,不能放走了他!」

  許應和蛇妖連忙停下腳步,只見各個路口都有人守著,甚至連路旁的稻田裡也有人盯著!

  「城隍爺對我下了必殺令!」

  許應心裡突突亂跳,眼前有些眩暈。

  零陵的神靈實在太多了。零陵有八百座山頭,五百條河道、湖泊,再加上各個村鎮,供奉的大小神靈多達兩千餘尊!

  這麼多神靈,許應可謂是插翅難逃,幾乎不可能逃到吳望山!

  他無論往哪走,都將是一條死路!

  「看我的!」蛇妖嘿嘿一笑,突然離弦之箭般衝出,直奔攔路的村民而去。

  村民們看到這條長達三丈有餘的大蛇仰著頭向自己衝來,連忙丟掉手中的武器撒腿狂奔,哭喊連天。

  「有蛇妖!」、「蛇妖吃人啦!」、「一口一個!」、「娘娘救我!」、「娘娘被吃了!」

  許應聽這叫聲,彷彿是蛇妖的聲音。

  他趁亂飛速衝過黃泥橋村,沒有驚動任何人,過了不久,蛇妖趕來,身上多了兩道劍傷。

  「沒有大礙。黃泥橋村的神靈是個娘們兒,砍了我兩劍,念在祂是女流,不與祂計較。」蛇妖很是大度的說道。

  許應正色道:「多謝蛇兄搭救。還未請教蛇兄怎麼稱呼?」

  蛇妖正兒八經,道:「家祖修煉的是象力牛魔拳,因此取了牛姓。我出生時,父親說,我們這種毒蛇古代稱作蚖,我排行第七,於是給我取了名字,叫做蚖七(蚖,讀yuan)。」

  許應遲疑片刻,還是忍不住道:「牛兄,象力牛魔拳中的牛字,意思並非把自己修煉成牛魔,而是修煉這門拳法時,精神如牛魔一般,無有畏懼。這門拳法,與牛沒有半點干係。」

  蛇妖蚖七神色呆滯,眨巴眨巴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說,家祖對象力牛魔拳的理解錯了?我的名沒錯,我家的姓是錯的?」

  許應試探道:「要不,你改個姓?」

  蛇妖蚖七哈哈大笑:「家祖姓牛,家父姓牛,我豈能數典忘祖?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叫蚖七!」

  至於牛姓,則被他拋之腦後。

  路途中,他們又遇到來自鄉野神靈的圍追堵截,蛇妖蚖七衝在前方,吸引神靈的注意,許應趁機走脫。

  這些神靈身高丈餘,模樣也是千奇百怪,有的長著四條手臂,有的生出兩幅面孔,還有的額頭長著眼睛,也有手心裡長著眼睛的,拿手四下張望。

  祂們往往是死者的魂魄,依附在神像上,接受活人的祭祀供奉,久而久之有了神通,能夠借神像之軀行動自如。

  許應盡量避開村鎮,沿著人跡罕至的山林前行,不過山林中也有山神廟、土地廟,裡面也往往供奉著山神和土地,山中的河流往往也有水神定居在其中,稍有不慎,便可能驚動祂們。

  這些山野間的神靈,往往是妖族封神。

  祂們是修煉有成的大妖,採氣期修煉到絕頂,武道修煉到第七重,能夠變化成人,接受城隍詔安,便會被封做山神、水神,聽從城隍調遣。

  這類神靈比村鎮的神靈更加強大,同時野性難馴,更加危險!

  根據蛇妖蚖七的說法,許應現在只相當於修煉有成的大妖,比起妖王級別的妖神,還有很大差距。

  一人一蛇盡量避開村鎮和山神廟,前進緩慢,到了中午,才走了二十里山地。

  蛇妖蚖七嗅了嗅,道:「那邊水氣重,必有水源!」

  許應懷裡的水果已經吃完,也是口渴難耐,跟著他走過去,沒多久溪流聲傳來,蛇妖蚖七正要過去,突然停下。只見小溪前方是一片水潭,潭邊停著一輛車馬,有主僕二人正在打水。

  不遠處就是驛道。

  「沒事,是柳司馬柳大人!」許應心中微動,走了出去。

  柳宗元車馬中帶著厚重的箱子,看樣子像是要遠行。許應上前,躬身道:「柳司馬是要離開零陵嗎?」

  柳宗元見到他和蛇妖,吃了一驚,笑道:「原來是許應小兄弟。我接到皇帝的詔書,讓我進京。」

  許應替他開心,由衷道:「柳司馬這次回京師,一定得到皇帝的重用。我書讀的少,不知道怎麼說,大人應該對永州的民生都看在眼裡,大人飛黃騰達後,不要忘記永州百姓,得到皇帝重用後,記得讓百姓有口飯吃。」

  柳宗元正色道:「小兄弟放心,我此去京師,必然割除舊弊,消減苛捐雜稅,推行革新,重現盛世,不負父老鄉親所托!」

  許應感動莫名,躬身下拜:「山野之人,恭候柳司馬佳音。」

  柳宗元還禮:「不敢。」

  僕人打好水,駕著車馬,道:「大人,我們抓緊趕路!」

  柳宗元登車,許應揮手惜別,目送車馬遠去。

  「柳司馬心繫天下,今後的生活會好起來的!」許應向蚖七笑道。

  可惜他不能未卜先知。

  柳宗元此次進京,並未得到重用,反而屢遭排擠,後來被貶到柳州,又過幾年便在絕望中死去,年僅四十八歲。

  蛇妖蚖七不解,詢問道:「許應,你既然認識這個大官,何不請他幫忙說情,給自己洗脫罪名?」

  許應微微一笑:「牛兄,你適才說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也有一句話。」

  他豪氣萬丈,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何須假他人之手?神靈老爺是我殺的,一切後果,我一肩承擔!」

  「說得好!」

  突然瀑布的另一端傳來一聲讚嘆,驚得林中鳥雀亂飛。

  許應心中一驚,循聲看去。只見瀑布對面站著一位青衣小吏,二十許歲年紀,滿臉書卷氣,模樣也很是秀氣,顯然比他這個鄉下少年出身好了許多。

  許應心臟劇烈跳動兩下。

  官吏!

  他最怕遇到的人物。

  他見多了這些官吏闖到村莊裡,逼租逼捐,直接拉走村民的牛羊,任由人們哭喊連天也如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更何況官吏中還有儺師,掌握著神秘莫測的法術!

  「但願他不是儺師……」許應心臟突突亂跳。

  「說得真好!」青衣小吏撫掌讚嘆,道,「許應,既然你說一人做事一人當,那麼你大逆不道殘害神靈,觸犯天條,又殺害蔣員外,還是束手伏法吧。」

  「伏你姥姥!」

  許應哈哈笑道,「我連神靈都打得死,你不怕我連你也打死嗎?」

  那青衣小吏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拇指,輕輕摘下水潭邊一根籐條上的嫩葉,只見那嫩葉在他手中抽枝發芽,飛速生長,很快鬱鬱蔥蔥,爬上潭邊柳樹。

  許應心頭一跳,這是一個掌握了儺術的官吏!

  儺師!

  他們擁有神秘莫測的法門,打開了人體的秘藏,掌握著凡人難以想像的力量,驅神役鬼,降妖除魔,擁有著這世上最強的戰力!

  「哢嚓!」

  那株柳樹倒塌!

  青衣小吏以儺法化生的籐蔓,像是大蟒蛇,把這株水桶粗細的柳樹絞斷成數斷!

  許應眼角跳了跳。

  「我叫丁泉,零陵的司法佐。許應,你修煉的是妖法吧?」

  那青衣小吏漫不經心的抬起腳,輕輕落在水面上,水潭的水面微微顫抖,潭下竟有蓮花蓮葉飛速生長!

  其中一片蓮葉,正托著青衣小吏丁泉的腳!

  丁泉抬起另一隻腳向前走去,又有一片蓮葉從水下生出,將他腳步托起。

  「許應,修煉妖法,讓你掌握了強大的力量,打死了神靈,讓你信心膨脹。然而,你打死的不過是村神而已。村神有個綽號,叫做草頭神。」

  丁泉腳踩水面,步步生蓮,從對岸一步步走來,神態悠然,「我人族有真正的修煉之道,何須去修煉妖法?妖法修煉到頂天水準,也就是採氣期。人體六秘,打開任意秘藏,哪怕是第一重秘藏,也足以超越村神,超越妖王!」

  他邊走邊說,腳下不斷有蓮葉生長,蓮花盛開,而身後卻是蓮花蓮葉飛速凋零枯萎,變成黑灰!

  許應握緊拳頭,笑道:「敢問人體六秘,是哪六秘?閣下開啟了哪個秘藏,又煉到第幾重?」

  他突然怔住,察覺到身邊空空如也。顯然,蛇妖蚖七早就溜得無影無蹤。

  許應有些失落,隨即又放下心來。

  這本就是他自己的事,他並不想把蚖七牽扯到其中。

  丁泉來到他的對面,相距不過兩丈,只是他站在水上,而許應站在岸邊。

  「人體六秘,絳宮,黃庭,玉京,湧泉,玉池,泥丸,這六秘,只能打開其一。想要尋到這些秘藏可不容易。」

  丁泉絲毫不急,耐心講解,道,「每個人的秘藏具體位置不同,需要有修為高深的大儺幫你尋龍定位,尋到秘藏所在,再幫你開啟。凡夫俗子,哪裡有這等機會?只有出身名門望族,家族裡有大儺的,才可以開啟秘藏,成為儺師,掌握儺術。」

  他感慨道:「因此成為儺師極為困難,不是什麼人都能辦到。」

  許應笑道:「我只聽說過周縣令家是名門望族,卻沒有聽說過姓丁的名門望族。看來成為儺師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給名門望族當狗。」

  丁泉面色一沉:「你找死!」

  許應這句話捅到了他的痛處!

  許應腳下,突然泥土翻飛,一根根粗大的青籐從地底破土而出,將許應雙腿纏繞,死死捆住!

  青籐瘋長,彷彿毒龍大蟒,很快纏遍他全身,將他纏成麻花!

  丁泉面色陰沉,猛地抬手,青籐帶著許應呼嘯而起,豎在空中,高達十多丈,遠超樹林!

  他手掌猛地落下,那青籐猛然將許應掄起,狠狠砸下!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許應被砸在水潭邊的亂石上,碎石紛飛!

  丁泉五指叉開,四周一根根鋒利的青籐拔地而起,從四面八方向亂石中的許應刺去,嗤嗤作響,宛如青色的利劍,刺入許應墜落之地!

  無數碎石崩起,咄咄亂射!

  丁泉右手重重一握,無數青籐纏繞著許應,形成一個九尺方圓的青團,突然青團相互纏繞、繃緊、擠壓!

  就算裡面是塊石頭,都會被擠出水來,都會被擠得粉碎!

  「不要怪我。」

  丁泉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嘴角動了動,「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揭了我的短,就得死!」

  隨著他的手掌鬆開,青團中的一根根青籐紛紛破碎,化作齏粉。

  他的儺術威力實在太強,迸發出的力量,超越了這些青籐所能承受的極限,儺術威力爆發之後,青籐自然被震得粉碎!

  這就是來自於人體秘藏的威力!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08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3 AM 編輯

第0005章 巫儺之術

  青團如青色煙霧,飄散而去。

  許應從空中墜落,咚的一聲,雙腳落地,站得四平八穩。

  丁泉怔了怔,全身骨骼被攪碎的人,不可能是雙腳落地,更不可能站得這麼穩!

  許應偏偏站得這麼穩!

  但這是儺術啊!

  儺師打開人體秘藏,參悟天地自然,提升內在修為,施展出的儺術!

  剛才他一根青籐,便可將大樹絞斷!

  許應怎麼可能承受得住這一擊而不死?

  就算是鐵打的神靈,也會被他這一擊打成篩子、揉成泥巴!

  「看來,你就算做了周家的狗,周縣令也並未將真正的儺法儺術傳授給你啊。」

  許應長長吸氣,骨骼劈哩啪啦作響,抬起頭來,抹去嘴角的血,笑道,「若是周家傳授你真正的儺法,我應該已經死了才對。然而你空自打開秘藏,佔據先機,卻沒能殺掉我。」

  丁泉瞳孔微微縮小,他投靠周家,周家幫他打開秘藏,助他成為儺師,但他畢竟不是周家人,周家傳授給他的功法只是低端的功法,傳授給他的儺術,也是低端的儺術!

  他儘管自認為資質出類拔萃,卻無法修煉到高深境界,提升自己的實力!

  許應近乎狂暴般催動氣血,體內傳來陣陣雷音,雷音連成一線,化作象鳴!

  他身後氣血凝結成煞,化作象首人身的神人虛影。

  許應死死盯著站在水潭中的丁泉,突然腳下重重一頓,泥土翻飛,一步跨出,如同離弦之箭,下一刻便衝至丁泉身前!

  「呼--」

  他一拳擊出,身後的象首神人也自一拳擊出,象力爆發,水面炸開,狂風激盪席捲著水浪迎著丁泉衝去!

  只聽嘩啦一聲,無數籐蔓從水中升騰而起,交錯交織,頃刻間形成一面青籐大盾,擋在丁泉面前!

  許應拳風過處,籐盾破碎。

  而在此時,丁泉也是一拳轟來,一根根青籐纏繞他的拳頭,變得越來越大,同時有數不清的青籐纏繞他的手臂,宛如一根根繃緊後爆發的肌肉!

  「嘭!」

  儺術與武道碰撞,掀起的水浪沖上空中,像是被狂風拽著,飄搖不定!

  青籐拳頭啪啪破碎,丁泉身形向後飄去,他腳步移動,腳下與他身體籐甲相連的青籐被拉得連根拔起,斷了無數根鬚!

  隨即,青籐又扎根下來,化解許應這一拳的力量。

  丁泉揮出左拳,無數青籐唰唰激射而來,與他左手相纏,形成巨大的拳頭。

  其他青籐依附在他身體表面,根系纏繞他的身軀,繃緊、蓄力,如條條弓弦,提供給他無以倫比的力量!

  他修煉的雖然不是武道,但儺術實在太精妙,讓他的力量不遜許應這等練就象力之人!

  「嘭!」

  兩人拳頭再度交鋒,丁泉再退一步,同時又有無數青籐拔地而起,充當他的肌肉與大筋!

  許應只是凡人之軀,身上的肌肉和大筋數量與正常人一樣,而丁泉這樣的儺師,可以讓他比正常人多出幾十倍的肌肉和大筋,彌補力量上的不足,比肩神明!

  與此同時,還有不少青籐從四面八方向許應席捲而來!

  許應腳踩其中一條青籐,拳腳齊飛,將青籐震碎,氣血爆發,又是一拳轟去!

  丁泉連接他十多拳,退出十多步,退到水潭外,退入林中。

  許應緊追不捨,將象力牛魔拳的威力發揮到極致,氣血催動,從體內映照光芒,如一輪大日自丹田中不斷升起,化作磅礡力量,伴隨著拳腳攻向敵人!

  他的威勢越來越強,但四周的樹木卻彷彿活過來一般,從四面八方,甚至腳下向他攻去!

  許應深信,現在的自己可以輕易打死綠袍神靈那樣的存在,但面對丁泉這樣的儺師,他空有一身力量卻無法打到對方的身上!

  丁泉的儺術,總是能夠險之又險的將他的力量卸去!

  丁泉也是暗暗心驚,他每接下一拳,便覺得自己像是被體重萬斤的巨象撞擊在身上,手臂和雙腿都疼得顫抖起來!

  許應儘管是十四歲少年,但體內卻煉有一股非人的力量,而且這股力量還在不斷增強!

  不過,借助這些籐蔓,即便是許應擁有巨象妖力,他也可以接下!

  「而且這裡是山林,我的戰場,在山林中,樹木花草,都是我的武器!」

  丁泉目光閃動,正面對抗許應的攻擊,心道:「我可以從容的耗死你!」

  他又接下一拳,無數青籐炸開,隨即又有數不清的青籐蜿蜒而來,與他右拳相連。

  但就在此時,一根來到他身邊的『青籐』靈活得不像話,竟然沒有落在拳頭上,而是落在他的脖子上。

  丁泉心中一怔,便見那『青籐』張開大口,露出上顎雪亮的毒牙,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許應,我終於得手了!」

  『青籐』飛速的從他身上滑下,歡快的叫道,正是蛇妖蚖七。

  「蛇妖?」

  丁泉大驚,隨手一揮,無數青籐將那條大蛇捲起。隨即,他頭腦猛地昏沉,眼前漆黑。

  「這麼厲害的毒?」

  丁泉渾渾噩噩,急忙站穩身形,全力調動秘藏的力量,竭盡所能與蛇毒對抗,保住自己的性命!

  蛇妖蚖七差點被青籐絞死,丁泉失力,他這才逃脫,回頭衝著丁泉叫道:「我的毒天下第五,你沒救了!」

  丁泉充耳不聞,脖子上的血肉飛速腐爛,竟然像是要爛穿整條脖子,腦袋搖搖欲墜。但下一刻,他體內一股神秘力量爆發,壞肉腐爛脫落,新肉飛速生長!

  他竟然像是解開了蛇妖蚖七天下第五的劇毒!

  但蛇妖蚖七被稱作異蛇,毒性豈是那麼容易化解?

  丁泉脖子再度腐爛,潰爛速度極快!

  丁泉額頭光芒綻放,臉上青氣騰騰,脖子血肉長出,血肉腐爛,彷彿毒性和生機在他的脖頸處進行一場拉鋸戰!

  許應轟穿重重青籐,如蠻象衝來,一拳打在丁泉胸口!

  丁泉悶哼,大口吐血,許應手掌扣住他胸口肋骨,十指如飛遊走他全身各處,將他全身關節係數卸開!

  這正是捕蛇者的絕技!

  丁泉落地,動彈不得,無數青籐瘋漲,將他淹沒!

  許應一拳又一拳連續砸出,打穿青籐,卻見青籐連同地下,地底已經被無數籐條打穿一個通道,將丁泉送走!

  許應順著地底的震動飛身而起,連續砸拳,向地面狠狠砸下,將山林大地砸出一個個大坑!

  蛇妖蚖七心驚膽戰的跟在他的身後,只見許應瘋魔一般,連續砸出百拳,地面被砸出百個大坑!

  「丁泉司法佐!」

  遠處傳來官吏的叫聲,「是你在施展儺術嗎?你尋到許應那賊人了?」

  許應臉色微變,又砸出幾拳,只見大坑中汩汩流出血液。

  「小應,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蛇妖蚖七小聲催促。

  許應顧不得檢查丁泉死活,立刻與他悄然潛入山林,向遠處而去。

  蛇妖蚖七叫道:「到我背上來,我爬行不會留下足跡!」

  許應跳到他背上,蛇妖蚖七飛速翻山越嶺,避開那些追來的官吏。

  「那個儺師,應該死了吧?」蛇妖蚖七急速穿行於山林之間,語氣有些不太肯定。

  許應想起丁泉那可怕的恢復能力,心中也是一陣驚悸,道:「中了你天下第五的蛇毒,再加上被我連錘那麼多拳,他肯定死了!」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多少底氣。

  丁泉的脖子爛掉都可以快速恢復,這種情況他從未見過!

  他早就聽說過儺師極為可怕,這還是頭一次正面與儺師衝突,沒想到竟然比傳聞中更加可怕!

  「蚖七,謝謝你。」許應突然道。

  蛇妖蚖七怔了一下,笑道:「你以為我逃走了?我不是那種不講義氣的妖怪。你為村民報仇,不惜弒神而置自己於險地。咱們做妖怪的,就講究一個義字!你做到了仁義,我自然不能拋下你獨自逃走。」

  許應心中感動,提醒他道:「我是人,不是妖怪。」

  「別那麼肯定,萬一你不是呢?」

  蛇妖蚖七笑道,「我沒聽說過人能這麼快掌握妖法的。」

  許應突然間有些心虛,難道自己真的不是人?

  「不,我肯定是人!我是許家坪人,我父母都是許家坪人!」他心中默默道。

  另一邊,幾個年輕官吏飛速來到水潭邊,一路循跡而去,終於找到丁泉。

  丁泉沒死。

  無數斷裂的青籐護著他,從地底翻出來。

  那幾個官吏看到丁泉的慘狀,心中各是一驚,丁泉四肢都被打碎了,肋骨也斷了不知多少,他的五臟六腑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

  而且他脖子處是一堆烏黑爛肉,腥臭不堪,顯然中了劇毒!

  即便如此,他依舊未死!

  他打開了泥丸秘藏,這個人體秘藏蘊藏著無量生機,維繫著他的身軀,幾乎可以說是不死之身!

  當然,丁泉只打開泥丸秘藏的第一重,第一重秘藏的生機耗盡,就是他的死期。

  丁泉距離死亡已經很近,氣若游絲,泥丸秘藏第一重的生機也即將耗盡!

  那幾個官吏急忙施救,割除腐肉,移接斷骨。其中一個黑紅衣裳的官吏伸出手指,點在丁泉眉心,將自身泥丸秘藏中蘊藏的生機渡過去,幫助丁泉壓製毒性。

  其他兩位官吏也各自移渡生機,助他斷骨癒合。

  至於五臟六腑,屬於人體內部,治療極為精細,需要丁泉傷勢穩定後自己治療。其他人幫忙,很容易出現差錯。

  丁泉的氣息漸漸平穩,只是全身關節錯位,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

  那黑紅衣裳官吏見多識廣,立刻意識到丁泉關節被人卸掉,急忙幫他接上關節,詢問道:「丁老弟,誰把你傷成這樣?」

  丁泉鬆了口氣,立刻將自己遭遇許應,被蛇妖偷襲一事說了一番,羞愧道:「那許應修煉妖法,又有蛇妖背後偷襲,以至於如此狼狽……」

  幾個官吏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笑意,他們先前還擔心丁泉奪得頭功,現在丁泉傷勢這麼重,功勞就別想了。

  「丁老弟安心養傷,擒拿許應一事還是交給我們罷!」三人大笑,紛紛離去。

  丁泉聞言,心中有些不快,卻又無可奈何。他跏趺而坐(讀jia/fu,盤膝坐姿的一種),打算療傷,突然摸了摸懷中,不由臉色頓變。

  「糟了!」他額頭冷汗滾滾。

  他懷中放著一卷《泥丸隱景煉氣法》,是他投靠周家,周家傳授給他的煉氣法門!

  周家嚴令禁止,煉氣法門可以學,可以煉,但是嚴禁抄錄,嚴禁外傳,如有違者,滅滿門,誅三魂,散七魄!

  任何外人,但凡看一眼,也要挖去雙眼,抹去神智,變成白癡!

  丁泉藏有私心,因此偷偷將自己記下的《泥丸隱景煉氣法》記錄下來,而現在,這卷法門不翼而飛!

  「難道是與許應對戰的過程中丟了?」

  他額頭冷汗滾滾,掙扎起身,原路返回,四下尋找,但始終沒有找到。

  「難道是……」

  他想起許應將自己全身關節卸開的情形,心中一片冰涼,「那時候,他從我懷裡偷了去?」

  他眼前一黑,險些昏死過去。

  周家的煉氣法門如果外傳,那麼他將面對的是周家最嚴厲最瘋狂的懲罰!

  「必須除掉許應,奪回煉氣法!」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09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2 AM 編輯

第0006章 練功傻三代

  夜晚,許應和蛇妖蚖七躲在石山廢棄的破廟中,許應生起篝火,蛇妖蚖七靠近火焰,烤著身子。

  蛇妖怕冷,冷的話氣血流轉不通,就會僵化冬眠,因此夜晚他喜歡靠近火堆。

  許應把帶來的半隻鴨子給他,自己啃些乾糧將就對付一下。

  其實吳望山秦岩洞並不算遠,以他們的腳力最多一天時間也就可以走到,但是路途中神魔亂舞,還有儺師追擊,耽擱了行程。

  許應趁著天色還沒有完全黑,四處遊覽,只見破廟不大,前面一個大雄寶殿,不知供奉的是什麼神靈,不但沒有雕像,甚至連神龕都沒有。

  後院有一座涼亭,亭中掛著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銅鐘,已經鏽跡斑斑。

  大銅鐘下是一口六角深井,往下望,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井壁上還掛著一條條小腿粗的黑鐵鏈子,鏈子另一端深入井中。

  許應扯了扯黑鐵鏈子,極為沉重,井中傳來嘩啦啦的迴響。

  「這裡供奉的神靈多半跑掉了。」許應心道。

  他回到篝火邊,緩緩調勻氣息,調動氣血,緩慢地施展象力牛魔拳,道:「蚖七,我教你象力牛魔拳的行功之妙,你先看著,對照經文。」

  蛇妖蚖七立刻仰起頭,一邊許應如何演練象力牛魔拳,一邊趁著火光對照經書。

  許應的氣血運轉到何處,光芒便來到何處,彷彿體內有一輪大日,映照五臟六腑,身體髮膚,讓他皮膚下像是有光在流動!

  蛇妖蚖七疑惑:「不對,煉錯了吧?」

  許應催動氣血化作大日的情形,經書中沒有記載!

  老牛家祖孫三代都是蛇妖,修煉的也都是大日導引功和象力牛魔拳,但是他們修煉的象力牛魔拳與許應修煉的象力牛魔拳顯然是兩回事!

  許應演練象力牛魔拳,體內一輪氣血大日也自越來越強,讓他頭頂白霧騰騰!

  霧氣中隱約有一股腥味,那是氣血形成的大日淬煉肉身,煉出的身體雜質!

  太一導引功中有雷音淬體,早就將許應體內雜質煉出,然而大日淬體,竟然能淬煉到雷音達不到的位置,足見大日導引功也有獨到之處!

  只是,蛇妖蚖七把經書翻爛了,也沒有找到大日淬體!

  「別找了,大日淬體是我在與丁泉對戰時,領悟出的法門。」

  許應道,「這門淬體法,應該是大日導引功和象力牛魔拳中缺失的法門,領悟出來不難。」

  蛇妖蚖七頗為不忿:「戰鬥時可以參悟出拳法缺失的法門,你莫非在騙我?為何我祖孫三代都沒有領悟出來?莫非我老牛家祖孫三代都傻?」

  許應沒有說話。

  他是個善良的少年。

  他繼續調動氣血,體內氣血運行到全盛之時,肌膚如若寸寸裂開,他的拳法進度,超過了肉身承受極限!

  修煉武道,肉身是否能承受武道威力的衝擊,極為重要。承受不住強行修煉,會帶給肉身極大的壓力,越煉身體越吃不消,反而會收到嚴重的內傷,留下隱患!

  許應正要停下,突然大日淬煉身體時,五臟處居然映照出五色光芒!

  不知不覺間,他的五臟強度大大提升,氣血更加旺盛!

  他全身毛孔像是打開了無數個氣閥,氣血嗤嗤溢出!

  與此同時,他的肉身中心跳如鼓,咚咚作響,震得人心口發悶,源源不斷製造出新的氣血,讓他始終處於氣血全盛狀態!

  許應心中微動,繼續催動氣血。

  外溢的氣血在他身後凝結成煞,氣煞、血煞,相互融合,形成象首人身的象神形態!

  蛇妖蚖七看著許應身後的煞氣,腦中有些混亂。

  許應今天早上得到象力牛魔拳,然後象力牛魔拳的第五重,象神異象,是在今天打殺綠袍神靈時煉成的。

  現在,他在教自己這門武道拳法之時,居然將象力牛魔拳的第六重煉成了!

  「看來,我老牛家的腦瓜的確不怎麼靈光。」

  蛇妖蚖七悶哼一聲,心道:「我祖父,我爹,還有我,都不那麼聰明。不過,有聰明的。阿應這麼聰明,我學他,不就不用動腦子了嗎?反正動腦子也沒什麼用。」

  許應停止修煉,有些不太好意思。

  自己是來教拳的,稀裡糊塗的就突破了一下,忘記把要訣告訴蚖七。

  象力牛魔拳的第五重,象神異象,只是氣血形成的虛影,模糊不清,帶給許應的提升還不是很大。

  第六重氣血煞體,有形體,沒有實體,但是卻蘊藏著強大的威力,可以提供給許應雙倍的力量,與象神異象不可同日而語!

  太一導引功本來就是頂級的煉氣法門,許應心思又純,修煉起來別無他念,進境自然神速。

  七年修行,許應的氣血修為早已如神如魔!

  正所謂厚積薄發,他有了七年的積累,再加上悟性非凡,修煉象力牛魔拳時才能日進千里。

  但潛力耗盡,再想精進就十分困難了。

  「牛兄,修煉象力牛魔拳的關鍵,在於氣血和淬體,氣血足夠雄渾,肉身足夠強勁,才能修煉到下一重。我參悟出大日淬體,正適合你。」

  許應向蛇妖蚖七細細講解大日淬體,這門淬體法門的確更適合蛇妖。

  蛇妖身體就是一根直來直去的肉棒,大日淬體運行一個周天很是簡單,不需要運行到四肢等枝枝叉叉的地方。

  比如許應自己修煉時,除了要淬煉五臟六腑,還要淬煉四肢和腦袋,很是麻煩。更麻煩的是,還要淬煉第五肢,浪費時間和氣血。

  雖然不知道淬煉第五肢有什麼用,但若是煉的不強,被人一腳踢中還是很疼的。

  蚖七便無須這樣,別人煉一遍,他可以煉三遍。

  蛇妖蚖七在篝火旁邊催動象力牛魔拳,運轉大日淬體,兩種法門相得益彰,並行不悖。

  他是蛇妖,修煉拳法頗為不易,需要扭曲身體,做出拳法類的攻擊姿態。

  作為蛇妖,修煉一門並不適合自己的武道,並且堅持到現在,這份毅力令許應也欽佩不已。

  許應坐在篝火邊,趁著火光取出自己從丁泉身上順來的布包。

  他用捕蛇的手法,將丁泉分筋錯骨,順帶著把丁泉懷裡的布包掏了出來,還未來得及查看布包裡的東西。

  布包不大,展開了,裡面是幾兩碎銀子和一本手抄。

  許應把碎銀子收起來,心中歡喜:「可以吃好些頓飽飯了!」

  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一筆錢財!

  許應又打開手抄本,趁著火光看去,上面說的是一種煉氣法門。他粗略看一遍,輕咦一聲,手抄本上的煉氣法門,與他所見過的煉氣法門都不相同。

  他見過五六十種功法,都是妖族的導引功,採太陽之精,煉精化氣,壯大自身氣血,正所謂煉太陽之有餘,補自己之不足。

  而丁泉手抄本上記錄的功法則是調取人體內的力量,取自人體自身,不從外界取分毫!

  「莫非是秘藏的修煉法門?」

  許應心臟劇烈跳動幾下,細細研讀,卻雙眼一抹黑。

  這書中說人的大腦中有一處秘藏,稱作泥丸,周遭混沌一片,蘊藏莫大的能量,掌握泥丸,採泥丸之力,煉成隱景,便可以煉就不死之身,擁有神鬼莫測之能!

  但是,書中根本沒有說如何尋到泥丸秘藏,而且也沒有說如何打開泥丸秘藏,就算功法落在他手中,他也無法修煉!

  書中只說了如何採泥丸、煉隱景!

  從書中透露的信息來看,想要成為儺師,不僅需要尋龍定位,尋到人體秘藏所在,還需要在大儺的幫助下打開秘藏。

  但即便打開秘藏,也不能成為儺師!

  還需要特殊的功法,採秘藏之力,煉成隱景。

  隱景,並非秘藏,而是採秘藏能量,後天煉成。

  「小吏丁泉修煉的,想來就是泥丸秘藏,煉成隱景泥丸宮。他煉得似是而非,實力便已經如此恐怖,可見周家真正的隱景法門,肯定更為厲害!」

  許應把丁泉抄錄的經書收起,心道:「不過,我的象力牛魔拳突破到第六重,倒也不怕丁泉。再度與他交鋒,沒有蚖七相助,我也一定可以取勝!」

  他有這個信心!

  妖族功法,再加上武道技業,絕對不遜於儺師的儺術!

  突然,陣陣浪濤拍岸聲傳來,越來越響,許應急忙循聲看去,只見蛇妖蚖七修煉到關鍵時期,體內光芒大盛!

  「昂--」

  蛇妖蚖七張口,口中卻迸發出悠揚的象鳴,震耳欲聾!

  這正是氣血貫通周身,修成第四重神象之力徵兆!

  不僅如此,他的全身各處,氣血四溢,漸漸在他身後形成象首人身的神人異象!

  這是象力牛魔拳第五重的徵兆!

  「我……我修成了象力牛魔拳的第五重!我修成了神象之力,象神異象!」

  蛇妖蚖七又驚又喜,突然遊到廟外,尾巴一捲,便將破廟外的一塊兩三千斤的大石舉起,尾尖一彈,將那石頭彈上天空!

  蚖七哈哈大笑,長長的舌頭波浪般抖動,很是靈活。

  笑著笑著,他便大哭起來。

  祖孫三代,兩三百年,無一蛇修成象力牛魔拳第四重,而今許應指點他,一會的功夫,他就修煉到第五重!

  他從未想過,修煉竟然如此容易,如此簡單!

  「要不了多久,我便可以修成第六重,甚至化形為人!只要化行為人,修煉拳法還不是日進千里?」他激動萬分。

  當然,他一百二十年苦修,氣血修為到了,修行象力牛魔拳又得其法,這才能進步神速。

  突然,許應抬手一掌,熄滅篝火,低聲道:「你剛才突破,體內氣血流動發出象鳴,必然會驚動附近的神靈和追擊我們的官差。我們速速離開!」

  蛇妖蚖七心中凜然,急忙跟上他,悄聲道:「走夜路的話,極為凶險,零陵的夜晚不安全!」

  許應也不願在夜晚趕路,月光下山林茂密,在深山中難辨方向,容易走丟不說,稍不留神還有可能跌入深淵,或者遭遇猛獸。

  不過不走不行,倘若被追兵堵在破廟中,那就在劫難逃!

  一人一蛇摸黑,小心翼翼向山下走去,突然,遠處濤聲澎湃,越來越響,頃刻間便化作天崩地裂的聲音,震耳欲聾!

  許應腳下大地被震得不斷抖動,急忙身形一縱,跳到一旁的參天大樹上。

  少年幾個縱躍,跳到樹梢,循著聲音看去,不由瞠目結舌。

  月光下,只見蒼茫群山之間,一道雪亮的白線升騰起來,越來越高。那是一條比瀟水和湘江還要寬還要猛的大河,憑空出現,河水滔滔,淹沒沿途一切!

  「不可能,零陵四周沒有這樣一條河!」許應看直了眼。

  蛇妖蚖七也爬上枝頭,遠遠看了一眼,只見河中鬼火四下亂竄,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古籍上記載過相似的事情,不由失聲道:「是奈河!」

  他的聲音尖銳起來,刺得耳朵疼:「是陰間的奈河改道!快上山!咱們快上山!」

  他飛速下樹,許應也從樹上躍下,一人一蛇向山頂破廟狂飆。

  那條來自陰間的奈河洶湧澎湃,從群山之中而來,所過之處,花草枯萎,樹木凋零,無論飛禽走獸,悉數喪失生機!

  說來也怪,那河水高出地面百餘丈,卻彷彿有無形的河岸約束,河水並未四下漫灌,而是沿著那無形的河道奔流。

  只是,許應他們所處的石山,正處在河道的中心!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0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2 AM 編輯

第0007章 奈河改道事件

  山崩地裂般的巨響來到山下,奈河之水已經將山腳吞沒,激盪的河水越來越高,向山上蔓延,侵蝕沿途的一切!

  許應和蛇妖蚖七一前一後衝回破廟,突然只覺天氣變得無比寒冷,蛇妖迷迷糊糊,被凍得險些陷入冬眠之中。

  「蚖七,快催動氣血,不要凍死了!」許應大聲提醒。

  他們調動氣血,暖和身子,但那股寒氣卻像是鑽入骨髓,即便氣血也難驅除。

  許應顫抖著催動大日淬體,身體稍稍感覺暖一些。

  他雙手在胸前重重合併,猛地交錯,一道火光從掌心迸出,將熄滅的篝火點燃。

  一人一蛇來到篝火邊,便見那篝火顏色變得慘綠,綠色的火焰中時不時冒出一張張老人面孔,吊著白眼,做慘叫狀,卻沒有聲音,好不滲人!

  「難怪這廟破敗,這裡風水不好!」蛇妖蚖七嚇得哆嗦。

  山腳下,一個黃袍郎帶著五個怪人快步如飛,向山上趕去。

  「真陽氣血,陰邪不侵!」

  黃袍郎一邊奔走,一邊唸唸有詞,突然體內迸發出濃烈的真陽之氣,將奈河帶來的陰氣邪氣逼退。

  他的真陽氣血極為雄渾霸道,四周如同一個大火爐,炙熱難耐,卻帶有濃重的妖氣。

  在他的妖氣侵擾之下,身旁那五個怪人紛紛身不由己現出原形,化作一頭頭體型龐大的妖物!

  這黃袍郎正是這座石山的山神,名叫黃思平,平日裡定居在山神廟中,被尊為石山神。他手下五個怪人是守護石山神廟的妖怪,無非是獐子野狐野狗山貓之類的妖物。

  他們鎮守石山,奉城隍命四處搜尋許應下落,夜半時打算回到山神廟,不料卻聽到蛇妖蚖七突破時迸發的象鳴聲,於是尋來。

  他們剛剛上山,奈河便洶湧撲來,直接斷了他們後路,只好繼續向山上亡命!

  石山神黃思平率領眾妖加快速度,但奈河水上漲太快,很快將一個狐妖吞沒!

  那狐妖落入水中,瞬息間,皮毛和血肉消融,只剩下一具枯骨被浪濤捲了去。

  眾妖頭皮發麻,沒命狂奔,月光下,卻見不遠處也有人身影晃動,石山神黃思平看去,不由一怔:「鄧家鋪、伍家嶺、老埠頭等村的草頭神!他們也來了!」

  村鎮裡的神靈是草頭神,乃有德之人死後,魂魄封神,入住神像之中。而黃思平卻是大妖修真,煉成武道第七重,被封為山神,可以說是肉身成神。

  二者雖然都吸收黎民香火,享用祭祀,但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那幾個草頭神亡命狂奔,一個接著一個被捲入奈河水浪之中,神像破碎,魂魄被奈河捲走,無影無蹤。

  石山神黃思平身邊的四個妖怪也沒能逃脫,相繼被奈河吞沒。

  黃思平即將衝到破廟,卻見破廟的另一側也有人衝來,是一個官吏裝束的男子,一身黑紅衣裳。

  兩人照面,各自一驚,擺出防備姿態。

  「原來是典獄韋大人。」石山神黃思平臉上的黃毛微微抖動。

  那黑紅衣裳官吏便是救助丁泉之人,名叫韋褚,是零陵縣的八位典獄官之一。白天,他率領其他兩位典獄官追擊許應,救了丁泉。但一路追擊,始終沒能尋到許應。

  他也是聽到蛇妖蚖七突破時發出的象鳴聲,這才趕來,剛剛上山,不料奈河改道,河浪將他兩位同僚吞噬!

  連死兩位儺師,讓韋褚也心驚不已。

  「原來是石山神。」韋褚眼角抖了抖,皮笑肉不笑道。

  城隍與縣令周陽不對付,兩人都想掌握零陵,明爭暗鬥很多年,因此零陵官吏與城隍名下的諸神也有些敵對。

  尤其是這次許應弒神案,更是讓雙方劍拔弩張,都下了針對對方勢力的格殺令!

  韋褚不懼任何草頭神,但石山神黃思平卻是妖王封神,實力強大,可以說是他的勁敵!

  石山神黃思平背後背著一口丈長的百煉精鋼斬馬刀,把刀抄在手中,一壯膽色,道:「奈河改道,我們都面臨滅頂之災。韋大人,我們若是相鬥,兩敗俱傷,若是聯手共渡,還有活路。你以為呢?」

  韋褚皺眉,向黃思平身後看去,奈河竟然還在上漲,眼看便要吞沒這裡。現在石山唯一的高地,便是面前的破廟。

  倘若他們開戰,隨時可能落入水中,死於非命。

  韋褚點頭,道:「大難當頭,我們的確要互幫互助,從前恩怨不要再提。」

  兩人走進破廟,只見一個少年和一條大蛇圍在篝火邊烤火,那篝火綠油油的,不斷有鬼魂從篝火中冒出來。

  「案犯許應,認得本官嗎?」韋褚老氣橫秋道,官威很重。

  許應連忙捏住袖筒裡的銀子,警覺道:「韋老爺,我沒錢給你。」

  他見過官吏勒索錢財,賤民往往要滿臉堆笑,雙手捧著錢財奉上,官吏不去看錢,姿態拿捏得很高,手卻悄悄把錢收了,還要說一句下次不可如此之類的話。

  從前許應沒錢,現在頭一次得到幾兩碎銀子,打算留著逃到外地,做彩禮娶媳婦的,不想給他。

  「刁民!你袖筒中是什麼?」韋褚冷笑道,「本官煉就火眼金睛,你身上有沒有銀子我一看便知!不過你的銀子本官不能收。你犯的案子太大,本官不能替你免罪。縣令老爺吩咐,要你性命。」

  許應鬆了口氣,有些歡喜,道:「老爺要命不要錢就好。要命的話,我打死老爺,要錢的話,我真不想給。」

  韋褚哼了一聲,瞥了黃思平一眼,道:「石山神是要命還是要錢?」

  「錢和命,我都要!」黃思平臉色漠然,道,「城隍爺吩咐,要他的命,我為城隍做事,自然不好要錢。殺掉他,我再從他屍體上搜刮錢財,不能白幹活!」

  韋褚瞇了瞇眼睛,悄悄把手伸入袖筒,笑道:「暴民許應,殺了蔣員外,這是陽間的官司。」

  黃思平臉上黃毛抖動,手掌握緊百煉斬馬刀:「蔣家神是陰庭封神,許應弒神便是觸動陰間律法。」

  韋褚皮笑肉不笑,從袖筒中抽出手掌,道:「奈河過境,合則兩利,鬥則兩傷。石山神,咱們各退一步,等到奈河過後再來爭執,如何?」

  黃思平默默點頭。

  韋褚在篝火邊坐下,瞥了瞥許應,道:「你作為捕蛇者,也是有些本事的,奈何為賊?」

  許應目光注視著篝火中被燒得慘叫的鬼魂,嘴角動了動:「神老爺和官老爺不給一條活路,草民只有殺掉神老爺和官老爺,自謀活路。」

  黃思平坐在韋褚對面,難得露出一絲笑容:「許大善人,你天生就有一種被殺頭的潛質。」

  韋褚笑道:「這是妖性。許應,你妖性難馴,今天不犯案,也早晚會犯案。你看石山神,他便被馴服得很好。」

  黃思平淡淡道:「韋大人,你給周家做狗,我給陰庭做狗,咱們都是一丘之貉。何必大哥說二哥?」

  韋褚面帶微笑,不以為意。

  許應起身看向廟外,只見大水滔滔,還在往上漲,已經來到破廟的門口。水勢上漲速度漸漸變慢,但要不了多久,還是會把破廟淹沒!

  他四下看去,除了破廟,已經沒有更高的地方可以躲避奈河。

  「兩位老爺可知奈河改道,究竟是怎麼回事?」許應轉過身來,詢問道。

  黃思平和韋褚坐在不斷鬧鬼的篝火前,烤著火,兩人臉色都被映照得綠意盎然。

  韋褚的笑容顯得有幾分陰森,道:「故老相傳,陰間有一條河叫奈河,乃運載死人魂魄之河,這條長河在陰間運行自有其規律,輕易不會改道。能讓奈河改道的,只有一件事。」

  許應詢問道:「什麼事?」

  韋褚眼睛被篝火照得發綠光,笑瞇瞇道:「陽間大規模死人。」

  許應不解:「為何大規模死人,就會讓奈河改道?」

  韋褚不答。

  黃思平道:「奈河是接引死人魂魄的長河,原本陽間各地都有奈河支流,每日死人的數量都是有數的,在奈河支流上按部就班接引即可。但倘若大規模死人,遠遠超過原來數目,奈河支流接引不過來,奈河主幹便會因此改道!」

  他頓了頓,道:「也就是說,奈河流去的方向,發生了大規模死人的事件。」

  許應向奈河流去的方向看去,那裡是西方。

  「零陵的西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陰間的奈河,會跑到陽間來?」

  許應繼續詢問道,「不是說陰陽有序嗎?陰間是陰間,陽間是陽間,各有各的運行道理,為何奈河入侵陽間?」

  「問得好!」韋褚讚道,卻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

  黃思平也沉默下來。

  蚖七忍不住,道:「陰間入侵陽間,很久之前就已經發生了。奈河改道的事情也多有發生,早在八百年前,就發生過一次奈河改道,陰間入侵陽間。後來天寶十四年,也發生了一次奈河改道。」

  韋褚和黃思平齊齊看向他,目光疑惑。

  天寶十四年東平郡王叛亂,死了很多人,的確會引起奈河改道,但八百年前發生了什麼事,連黃思平這等老妖怪都不清楚。

  蚖七一個小小的蛇妖,怎麼會這麼清楚?

  「我家有很多書,我喜歡看書。」蚖七文質彬彬道,「我們祖孫三代都喜歡看書,三百年來藏書無數。我家學淵源,是書香世家……」

  韋褚打斷他,道:「讀書頂個屁用?能做官嗎?」

  蚖七有些委屈,不再說話。

  奈河水面上漲,終於湧入破廟,許應等人立刻起身,各自跳到廟宇的屋頂。

  然而他們都知道,奈河水面再漲下去,勢必會淹沒破廟,奈河之水必會將他們血肉消融!

  韋褚目光閃動,瞥了瞥許應、黃思平和蛇妖蚖七,心道:「奈河雖然會吞噬血肉,但好像無法消融骨骼。若是河水再上漲,那就唯有殺了他們,把他們的骨頭當成墊腳石了!」

  他突然注意到黃思平目光閃爍,偷偷打量他,心中凜然:「石山神必然也是如我這般所想!」

  水勢越漲越高,漸漸侵入破廟大雄寶殿,後院也有奈河之水湧來,水勢即將來到亭中鐘下的水井。

  韋褚正要出手殺人,用屍體墊腳,突然破廟中光芒萬丈,衝天而起,映照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那璀璨神光衝至半空,猛地炸開!

  「咣--」

  洪亮無比的鐘聲傳來,炸開的光芒化作一個巨大的鐘形光暈,倒扣在破廟四周,鐘聲震盪間,便將四周奈河水逼退!

  破廟屋頂,許應等人駭然,四下看去,但見破廟四周的大鐘有形物質,是一片厚厚的光壁!

  光壁上浮現出各種奇特的紋理,不斷閃現,消失,組成不同的圖案。

  而在這口光芒大鐘外,奈河水勢滔滔,越來越高,大水衝擊之下,不斷有面目猙獰的厲鬼撞擊在鐘壁上,被那大鐘震得化作屢屢青煙!

  許應等人只覺天氣又溫暖起來,不像剛才那樣冰寒刺骨。

  「是後院涼亭的那口鐘!」

  許應醒悟,向涼亭看去,只見涼亭下光芒璀璨,從鏽跡斑斑的銅鐘表面下射出。

  眾人從屋頂下來,來到涼亭邊,韋褚疑惑道:「沒想到區區破廟中,居然有此等寶物重寶,可是,為何這等寶物會被掛在這裡,沒有人取走?」

  突然,他們腳下的石山劇烈抖動起來,地動山搖!

  許應三人急忙各自伸手扶住涼亭的柱子,這才穩住身形,各自驚疑不定。

  掛在涼亭中的大銅鐘光芒更勝,璀璨耀眼,光芒照入井中,黑暗的井底被照亮,許應突然瞥見井底有一塊塊巨大的黑鐵鱗片在滑動!

  那是一個龐然大物的身軀!

  他湊到井邊,細細看去。

  突然,黑鐵鱗片不再移動,鱗片向兩旁退開。

  漆黑的井中,一隻瞳孔豎起的藍色眼睛,填滿了井底,幽幽的注視著他。

  無數竊竊私語的聲音充斥許應的腦海,讓他的頭腦中一瞬間多出萬千個念頭。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1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1 AM 編輯

第0008章 井中棺,廟外神

  黃思平、韋褚和蛇妖蚖七見許應呆住,直勾勾的看著井底,也紛紛向井中看來。

  一人一神一妖,目光與井中大眼接觸,眼睛也變得呆滯,直勾勾看著井中的大眼睛。

  那隻大眼彷彿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他們看一眼便再難挪開。

  突然,振聾發聵的鐘響傳來,將許應等人震醒。

  兩人一神一妖定睛看去,只見自己手上身上都是血,正抓著井中粗大的鎖鏈,奮力往外拉!

  蛇妖蚖七沒有手,則是用自己的尾巴捲著鎖鏈往外拖!

  井中鎖鏈已經被他們拖出了幾十丈,到後面被拖出的鎖鏈竟然滿是黑血,腥臭撲鼻,令人作嘔。

  一起被拖上來的,竟還有十幾具人骨!

  眾人毛骨悚然。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時失去神智,也不知自己的大腦被什麼東西所控制,不知自己拖拽了多久,更不知鎖鏈下鎖著的是什麼!

  他們只覺鎖鏈沉重無比,而且越來越沉,彷彿下面拴著什麼東西。

  井中,大眼睛消失不見,正在翻湧著血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氣泡,血水越來越高,已經來到井口!

  許應等人急忙鬆開鎖鏈,鐘聲再度響起,鎖鏈嘩啦嘩啦往井中墜去,井中血水也自回落。

  突然井中傳來一聲柔弱的嘆息,極為好聽,彷彿井中有個妙齡少女在哀嘆自己的不幸,未能從井中脫困。

  這聲音越好聽,許應等人便越是毛骨悚然。

  許應站在井邊向下看去,只見血水退去,鎖鏈鎖著是一口棺材,正沿著井壁筆直的往下墜。

  片刻後,棺材墜到井底。

  井底有一個尖銳的三角形嘴巴,滿口利齒,將那棺材吞入口中,嚥下,鎖鏈如同鬍鬚,掛在那龐然大物的嘴邊。

  許應心裡怦怦亂跳,只見那龐然大物吞掉棺材之後,來到深井的正下方,張開嘴巴。

  許應急忙縮頭,拽著蛇妖蚖七的尾巴便跑!

  黃思平和韋褚不解,突然井口傳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將黃思平、韋褚震得各自悶哼,眼耳口鼻都是鮮血!

  井中,那龐然大物未能將棺材送出井底,極為憤怒,吼聲驚天動地,即便是大銅鐘也被衝擊得如風中殘柳,飄搖不定!

  整個石山也在轟隆轟隆的劇烈抖動起來,竟似要被震得粉碎!

  許應和蚖七儘管躲過了吼聲的第一波衝擊,但吼聲與銅鐘碰撞的餘波傳來,還是將他和蚖七掀飛,砸到數丈之外!

  與此同時,破廟外的奈河也自變得狂暴起來,河面越升越高,奈河中彷彿有什麼巨型魔怪,正在翻江倒海,攻打銅鐘光芒形成的鐘形光壁!

  裡應外合之下,涼亭中的大鐘光芒黯淡,甚至連籠罩石山的鐘形光壁也變得越來越薄,光芒越來越黯淡!

  許應盡一切力量,鼓盪氣血,對抗吼聲,竭盡所能,拖著蛇妖蚖七向大雄寶殿走去!

  他的肌膚表面,氣血激盪,甚至從毛孔中滲出一顆顆小小的血珠,染紅衣衫!

  蛇妖蚖七已經被震得昏死過去。

  許應咬緊牙關,眼中流血,鼻孔中也是一片腥氣,熱熱的血液流出!

  深井中吼聲不絕,許應耳朵中也有鮮血流出,心跳如鼓,似乎隨時可能爆開,一步一個血染的腳印,走向大雄寶殿。

  許應艱難走上大雄寶殿,癱軟倒地。

  大雄寶殿中,吼聲小了許多,終於讓他有了喘息的機會。

  「哢嚓!」

  天外有寒光閃過,像是一件鋒利的兵器,只是這兵器大得驚人,將鐘形光壁生生劈出一個缺口!

  奈河之水頓時從缺口處傾瀉下來。

  許應掙扎起身,向外看去,只見奈河上,鐘形光壁四周,隱約浮現出一個個高大巍峨的身影,似人非人,手持巨型兵器,攻打鐘形光壁,製造出更多的缺口!

  那是天神般偉岸的身影,與草頭神、妖神完全不同,看一眼便腦中雜念紛生,有一種跪下膜拜的衝動!

  一隻慘白慘白的大手從奈河上抓來,從缺口探入破廟的上空,每一根指頭長達數丈,從大雄寶殿上方掠過。

  許應快步來到殿後,只見那慘白大手探入涼亭中,抓住銅鐘,試圖將那銅鐘摘下。

  「咣--」

  鐘聲震盪,那隻大手四分五裂,血肉橫飛,一根指頭向許應這邊砸來,咄地一聲,將大雄寶殿刺穿,釘在廟門上!

  破舊的廟門有火光閃動,浮現出奇異的文字,扭曲如蚊蟲,蘊藏不可思議的能量,將慘白手指點燃!

  許應正自震驚於門上文字,突然又有一道長鞭從河面飛來,自他頭頂飛過,唰地一下捲住大銅鐘的鐘鼻,用力向外拉去。

  那懸著大鐘的涼亭頓時被拉得四分五裂!

  大銅鐘被拉得飛離井口,井中的吼聲更急。

  許應仰頭看向自己頭頂飛速移動的長鞭,長鞭的鞭節是由一張張面色肅然的人臉組成,每一張面孔皆不相同,都是閉緊雙眼。

  這條奇異長鞭帶著大鐘,從大雄寶殿中震盪飛過,如龍遊走。

  奈河上又有一道道白綾飛來,唰唰鑽入井中!

  許應見此一幕,心中微動:「或許奈河改道,並非偶然。」

  眼前這一幕,更像是有人故意讓奈河改道,以達到壓制荒廟大銅鐘,解救井中棺的目的!

  「有人為了解救井中棺,不惜製造大規模死人事件!井中棺裡埋葬的,到底是什麼人?」許應心中暗道。

  銅鐘像是被觸怒,突然噹噹作響,震碎長鞭,飛出破廟。

  廟外濤聲、鐘聲,響成一片。

  許應抬頭看去,只見鐘形光壁上人影幢幢,突然一個似人非人的身影腦袋炸開,被大銅鐘震得粉碎!

  還有一個似人非人的身影,身姿搖曳間,全身血肉突然悉數化去,接著鐘形光壁上白骨的影子也化作齏粉!

  許應看得心驚肉跳,那些身影給他的感覺是如此強大,如此深不可測,有如須彌之山、幽冥之淵!

  然而在大銅鐘的攻勢下,死得卻是如此乾脆,比碾死一隻隻螻蟻還要乾脆!

  滔滔奈河水,從四面八方倒灌下來,水勢已經來到大雄寶殿,許應顧不得許多,拉著蛇妖蚖七縱身一躍,從大雄寶殿屋頂的破洞中躍出,落在屋頂上。

  他向下看去,只見後院中,石山神黃思平單腿站在自己的百煉斬馬刀上,斬馬刀插入地下,奈河水已經來到他的腳底。

  黃思平眼耳口鼻都是血,這尊妖神的臉上露出絕望之色。

  剛才他與韋褚見機較晚,被井中傳來的吼聲衝擊,各自身負重傷。等到清醒過來,奈河水已經流到荒廟後院,讓他們無法進入大雄寶殿躲避。

  現在,奈河水還在上漲之中!

  河水沖刷他的腳底板,黃思平左腳血肉全無,只剩下白骨!

  奈河水向上蠶食他的左腿,要不了多久,他的左腿便會只剩下骨頭!

  而奈河將他完全吞沒,恐怕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後院的一株枯死的老柳樹上,典獄官韋褚的日子也不好過,那柳樹腐朽,只剩下樹身,他也只能如黃思平一般單腿站立,忍痛放棄一條腿來換得自己的性命。

  然而柳樹在奈河水的衝擊下搖搖欲倒,隨時可能被衝擊得連根拔起,到那時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更為恐怖的是,他的個頭沒有黃思平高,就算柳樹沒有被衝倒,他也將死在黃思平前頭!

  許應目光落在那口深井上,只見一道道白綾纏繞著鎖鏈向外拉去,井中,一口黑棺冉冉升起,已經來到井口。

  「這些人還是得手了!」許應心道。

  大銅鐘被調虎離山,黑棺已經來到井口!

  就在這時,一縷陽光照來,灑在少年的臉上。

  許應抬頭看去,東方旭日昇起,照亮了他的面龐,漸漸照亮他的全身。

  傾瀉而來的奈河水勢越來越淡,洶湧澎湃的奈河也是越來越淡,鐘聲也是越來越遠,這條陰間長河,就這樣在太陽升起時突然隱匿無蹤!

  許應向更遠的地方看去。遠處的奈河也在漸漸變淡、隱去,只留下群山間被沖刷過的『河道』。

  河道中,沒有半點生機,到處是枯萎腐朽的樹木,像是被燒焦一樣。

  不遠處的河床上,還有被沖刷上岸的白骨,堆積在一起。

  「大鐘呢?那些高大的巨人呢?」

  少年四下張望,非但奈河不見蹤影,那口大銅鐘也消失無蹤,而剛才圍繞荒廟與大銅鐘廝殺有如天神般的身影,也悉數消失不見!

  荒廟後院沒有半點水漬,甚至連篝火也不再冒綠光,變成正常的火焰。

  許應定了定神,看向後院,只見深井上的涼亭倒塌,深井也恢復平靜,沒有響動傳來。

  井口坐著一個白衣少女,背對著他,緩慢的梳著披散的頭髮。

  那少女轉頭看來,眼眸與許應的目光相逢,嫣然一笑,讓許應只覺歲月和陽光如此美好。

  陽光照到荒廟後院,少女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口棺材立在井邊。

  棺材旁邊,是幾條黑鐵鎖鏈。

  突然棺材飛起,掙脫鎖鏈,破空而去!

  「這井中被鎮壓的存在,還是脫困了。」

  許應回憶起那少女的容貌,心道:「不過她長得挺好看,乾爹和祖父肯定會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可惜是個女鬼。」

  突然,只聽咚的一聲,典獄官韋褚從枯樹上栽倒下來,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他整條右腿變成森森白骨,沒有一丁點肉!

  另一邊,百煉斬馬刀上的石山神黃思平跳了下來,身形踉蹌,面色陰沉,他的左腿小腿處也是血肉全無,只剩下骨頭!

  他生性兇惡,對自己也是如此,強忍疼痛,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黃思平仰頭,看向大雄寶殿上的許應。

  許應面朝東方,催動導引功,在陽光的映照下,空氣中飛來的光粒越來越明顯,隨著他的呼吸形成小規模的光粒風暴,被他吸納入體!

  這個少年體內傳來陣陣雷音,又有氣血化作大日,雙管齊下,淬煉身體,將昨晚受傷留下的血污煉出。

  現在,奈河改道的危機解除,許應所要面對的危險便不再是奈河,而是來自於神老爺和官老爺的獵殺!

  黃思平長長吸氣,也在調整氣息,催動自己修煉的導引功,採太陽精氣。

  他的傷勢比許應要嚴重很多,除了內傷之外,還損失了一條左腿。但好在他是妖王,氣血修為還在,只要鎮壓住傷勢,便可以雷霆般出手,解決許應!

  現在,一人一神都在默默調息,力圖在對方之前鎮住傷勢,恢復大部分實力,爭取第一個出手搶佔先機!

  「許應,你本可以先走一步的。」

  黃思平一邊調整氣息,一邊淡淡道,「你很機靈,躲過了井中吼聲,傷勢較輕。我失去了一條腿,你逃走的話,我追不上你。你沒有必要留下來。」

  許應面朝東方,催動太一導引功,空中的光粒風暴越來越強烈。

  少年迎著旭日陽光,體態中正如山嶽臨淵,有一種磅礡大氣,道:「朋友昏迷,我豈能一走了之?」

  黃思平目光閃動,握緊手中斬馬刀:「朋友?你把蛇妖當朋友?你忘記了,你是捕蛇者!你與蛇妖是天敵!異蛇殺過你們捕蛇者,你也殺過異蛇!」

  「但並不妨礙我們成為朋友!」

  許應突然長嘯一聲,腳下重重一頓,轟隆一聲墜入大雄寶殿。

  後殿轟然炸開!

  許應氣血貫通全身,身後氣血結煞,化作象神煞體,肩頭一撞,將後殿一根銅柱推倒。

  許應將銅柱攔腰抱起,揮舞萬斤銅柱向石山神黃思平掃來!

  這一戰,他必須速戰速決,解決掉黃思平,在其他神老爺和官老爺到來之前,帶著昏死的蛇妖離開此地!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1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1 AM 編輯

第0009章 妖性難馴,人性未泯

  石山神黃思平目光冷然,祂的另一條腿沒有血肉,只剩骨頭,倘若受力太多,便會折斷。因此這一戰祂也必須速戰速決!

  祂的手中,刀光亮起,氣血貫通百煉斬馬刀,刀光匹練一般與許應揮來的銅柱碰撞!

  許應揮來的銅柱氣勢驚人,掀起狂風,黃思平的刀氣熾烈無比,斬在銅柱上,凌冽刀氣將銅柱切開!

  祂的真陽氣血比烈火還要熾烈,刀光過處,竟然將銅柱斷面燒得赤紅!

  然而銅柱中的力量也順著刀身碾壓過來,那是象神之力,雖然許應不是妖王,但力量上卻要遠超他!

  黃思平握刀的雙手顫抖,忍不住後退一步,免得左腿腿骨受力太多。

  許應半截銅柱直搗而來,黃思平再退一步,迎著銅柱一刀劈下,真陽氣血更加灼熱,刀鋒下,銅柱甚至開始熔化,化作銅汁不斷滴落!

  祂這一刀,甚至將銅柱從中央分為兩半!

  然而就在祂一刀劈開銅柱的同時,許應旋轉銅柱,將百煉斬馬刀和黃思平兩條手臂轉得扭曲起來!

  黃思平怒吼,身軀一晃,現出真身,乃是一隻狼首人身的黃狼,身高逾丈,威武非凡,銀牙利爪,一身黃色毛髮,毛如根根金針!

  他吼聲如狂風嗚咽,真陽氣血大增,抽出斬馬刀,但許應欺身近前,手掌如象神甩鼻,啪的一聲拍在刀面上。

  百煉斬馬刀被拍得彎曲變形,但黃思平的真陽氣血也自順著刀身侵入許應手掌,沿著手臂向他體內侵去!

  黃思平乃是石山的妖王,氣血修為雄渾無比,再加上真陽氣血灼熱非常,連銅都能輕易熔化,更何況許應血肉之軀?

  然而,祂的氣血入侵,立刻遭到許應的氣血阻擊。

  刀和手一觸即分的瞬間,黃思平便察覺到許應的氣血儘管不如自己,但是卻極為精純,頃刻間便在手肘處抵擋住自己的真陽氣血,並且橫推出去,沒有留下隱患!

  「小小年紀便有這等修為,難怪能斬殺草頭神!」

  黃思平被震得雙臂酸麻,手中百煉斬馬刀脫手,心中不怒反讚:「不愧是我妖族異種!」

  許應修煉的功法顯然是妖族導引功,修煉的武道也是妖族的武道,雖然長得像個人,但在黃思平心中他卻未必是個人。

  祂沒見過這麼野的人。

  祂手上毫不留情,利爪揮出,真陽氣血再加上利爪,威勢比百煉斬馬刀絲毫不低!

  與此同時,許應拳頭擊來,身後象首人身的煞體也跟著全力轟來,一拳之下,狂風大作!

  兩人同時中招,許應喋血,向後跌去,撞入大雄寶殿,身上燃起熊熊火焰,將大雄寶殿點燃!

  黃思平被狂暴的力量打在胸口,背後衣衫炸開,龐大的身軀向後飛出,落地只聽哢嚓一聲,左腿腿骨全斷!

  黃思平連續後退幾步,終於踉蹌倒地,就地一滾,化作一頭黃色巨狼,只有三條腿,轉身狂飆而去,逃入山林。

  「許應,你我同為妖族,念在你妖性未泯,我放你一條生路!」祂的聲音遠遠傳來。

  先前,他腿骨還在時尚可與許應一戰,現在少了一條腿,一身實力發揮不出三成,因此只得逃遁。

  大雄寶殿中,許應一躍而起,雙手向地面一按,頓時大殿中的火焰被壓得熄滅。

  突然他喉頭一熱,吐出一口血來,鮮血落地便化作熊熊烈火,正是黃思平的真陽氣血入侵他的心肺之中造成的傷害。

  真陽氣血灼熱無比,可熔銅鐵,若非許應的氣血雄渾還可以抵禦,只怕整個人都會被燒焦!

  許應悶哼,鼓盪氣血,全力壓制真陽氣血,然而胸前傷口炸開,能夠看到肋骨。

  若非他修成象神煞體擋住黃思平一部分力量,他的肋骨便會被黃思平那一爪斬斷!

  許應勉強鎮住傷勢,胸前傷口處,他留下一絲真陽氣血,真陽氣血將他傷口燒焦,他才將這一絲真陽氣血驅逐出去。

  許應呼吸吐納,催動太一導引功,突然,院子裡的韋褚腿腳動了動。

  許應眼角跳動,抓起彎曲的斬馬刀呼的一聲擲出。

  韋褚身形翻滾,躲開擲來的斬馬刀,飛速起身,哈哈大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弒神者許應,你果然有弒神的實力。不過你與石山狼兩敗俱傷,還能對抗得了我嗎?」

  他沒有血肉的右腿,竟然在慢慢的生出血肉!

  許應笑道:「韋老爺明明是儺師,又打開了泥丸秘藏,實力高明非凡,卻趴在裝死。按理來說,儺術剋制妖法,韋老爺以一敵二也是不在話下。你卻偏偏要等我們兩敗俱傷,這只能說明,韋老爺的傷勢,泥丸秘藏治不了。」

  韋褚面色一沉。

  他趴在那裡裝死,的確是傷勢太嚴重。

  井中吼聲爆發時,他距離最近,被衝擊得最狠。更為關鍵的是,他雖是儺師,但肉身修為遠不如許應、黃思平,甚至不如蛇妖蚖七!

  泥丸秘藏雖然可以讓他成為不死之身,但並非絕對的不死之身!

  井中吼聲造成的內傷,一時片刻無法痊癒!

  「當時的我,的確不是你們的對手。但現在……」韋褚邁步向許應走去,冷笑道,「我可以輕易誅殺你!」

  許應屹立在那裡,紋絲不動,道:「韋老爺好像忘記了我好兄弟蚖七,此刻他就藏在大雄寶殿的殿頂,只待韋老爺出手,他便給予大人致命一擊。」

  韋褚臉色頓變,想起司法佐丁泉的脖子。

  許應面色肅然:「司法佐丁泉,韋老爺應該熟悉吧?我好兄弟蚖七的蛇毒,天下第二,咬了丁老爺一口。丁泉就算被你們搶救回來,也要不治身亡!泥丸秘藏也救不了他!」

  突然,廟外傳來丁泉的笑聲:「上次那蛇妖不是說,他的蛇毒天下第五嗎?怎麼到了你這刁民的口中,就變成第二了?」

  許應臉色微變,只見丁泉踏入廟門,他的脖子烏黑一片,氣色並不好看,顯然蛇毒還未完全解開。

  韋褚也不禁哈哈大笑,譏諷道:「刁民,你還有何話可以狡辯?」

  丁泉來到韋褚身邊,拱著雙手長揖到地,道:「多謝韋兄幫我祛毒。若非韋兄搭救,丁某已經是黃泉之鬼。」

  韋褚擺了擺手,笑道:「你我是同僚,救你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丁泉正色道:「對韋兄是舉手之勞,對我卻是救命之恩。丁某自幼飽讀聖賢之術,知道禮義廉恥,韋兄的恩德,我沒齒難忘!」

  許應很快鎮定下來,面色恢復如常,低聲吟誦:「天魂生白虎,地魄產青龍。運寶泥丸在,搬精入上宮。有人明此法,萬載貌如童。」

  韋褚和丁泉聽在耳中,臉色齊變。

  丁泉身軀顫抖。

  韋褚踏前一步,喝道:「你說什麼?你從哪裡得來的《泥丸隱景煉氣法》?這明明是周家不傳之……」

  他剛說到這裡,突然腳下無數根鬚蠕動,如同一條條細微的靈蛇鑽入他雙腿血肉之中!

  他的右腿血肉還在生長,給了這些根鬚可趁之機,短短一瞬間,無數根鬚便扎入他的血管,侵入他的心臟!

  韋褚呆了呆,回頭難以置信的看向身邊人。

  丁泉看著他,眼裡噙滿淚水,哽咽道:「韋兄,是他逼我的,你別怪我!他說出《泥丸隱景煉氣法》的時候,我便不得不殺了你,我不想被周家誅九族啊!我家裡有媳婦,還有三房小妾要養,我也是可憐人兒,你知道的……」

  韋褚臉色漲紅,口中有血湧出,艱難的吐出最後一句話:「我救過你的命……」

  丁泉落淚,大哭道:「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活著,不會辜負你的救命之恩。所以你放心的去吧。你死了之後,就沒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韋褚皮囊和衣裳炸開,鮮血四處流淌。

  他的血肉赫然變成無數根鬚,甚至連大腦,也是無數根鬚纏繞在一起形成的形狀!

  「我不能讓周家知道,我抄錄了一份《泥丸隱景煉氣法》!更不能讓周家知道,我把手抄本丟了!」

  丁泉面相漸漸凶狠,對著人形根觸道,「你要怪,只能怪許應!怪許應這個刁民多嘴!是許應殺了你,不是我!韋兄,我這就送這刁民去見你,為你報仇!」

  他的手掌放在韋陀肉身生長出的根鬚上,儺術爆發,那些根鬚在飛速向上生長,很快長出一株大柳樹!

  柳樹盤根,樹根靠近樹身部分生長出一張面孔,與韋陀有些神似,臉上還帶著震驚之色。

  柳樹的樹冠越來越大,漸漸籠罩破廟,柳枝萬千條,一條一條垂落下來,隨風搖曳。

  丁泉站在柳樹下,抬頭看向許應,目光兇惡:「刁民許應,你殺了我的救命恩人,今日本官要為韋大人報仇!」

  許應沒有說話,突然大雄寶殿上傳來吭哧吭哧的笑聲,蚖七甦醒,從殿簷處探出頭來,笑道:「你這人倒好,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要怪罪在其他人身上。你誇自己自幼讀書,我看你讀書讀到狗頭裡去了!」

  丁泉面色一沉,柳枝唰唰作響,向蚖七捲去,冷笑道:「妖孽,你懂什麼?韋兄是我救命恩人,殺他的人是許應,幫兇是你這條異蛇!我為救命恩人報仇,誅殺你們兩個敗類,義薄雲天!」

  蚖七身形竄動,以三丈身軀為拳腳,軀體一彎一折,便施展出象力牛魔拳的拳法,氣血激盪,將近身的柳枝逼退!

  他身形遊走,各種拳法施展開來,體內象鳴陣陣,冷笑道:「姓丁的,人家說我是毒蛇,是妖怪,我看你才是毒蛇,是妖怪!你身上連一丁點的人味都沒有!」

  丁泉大怒,痛下殺手,蚖七頓時連連受創,岌岌可危。

  許應走出大雄寶殿,認認真真道:「丁泉,我剛才細細琢磨《泥丸隱景煉氣法》中的儺法儺術,發現其中的儺術破綻頗多。」

  他鼓盪殘存氣血,在身後勉強形成象神煞體異象,道:「你的儺術和不死之身,其實沒有那麼難破。只要尋對位置,殺你易如反掌。」

  丁泉心頭微震,冷笑道:「你唬我!《泥丸隱景煉氣法》我學了八年,你就算偷到手也不過僅僅半天,能瞧出我的破綻?」

  許應一瘸一拐的向他走來,身後的象神煞體也是一瘸一拐,笑道:「《泥丸隱景煉氣法》有獨到之處,但也只是一門粗淺的儺法。我鑽研妖族功法五十餘篇,《泥丸隱景》是最粗陋的。可見,周家並未傳授你高深儺法。」

  丁泉哈哈大笑:「妖族功法最高境界就是採氣期,給儺法提鞋都不配,你居然還有臉說我的儺法粗鄙?」

  他心念一動,無數柳枝翻飛,如毒蛇大蟒,四面八方絞來!

  與此同時,另有無數柳枝穿梭來去,對付蚖七。

  這正是《泥丸隱景煉氣法》中記載的頂級儺術,儺柳拂劍術,以柳樹柳枝為劍,萬千柳枝施展劍術,迎戰四面八方的敵人!

  而在敵人數量較少時,又可以集中柳枝,絞殺敵人!

  許應走來,身形與象神煞體相連,一瘸一拐,忽然閃動一下,又或側身,總是能險之又險的避開儺柳拂劍術的攻擊,與丁泉越來越近。

  丁泉心中慌亂:「他真的看出了我儺術的破綻?不對不對,我修煉了八年,怎麼不知道我的儺術有破綻?他在嚇我!」

  他立刻變招,腳下無數柳樹根鬚拔地而起,依附纏繞他的身體,充當他的肌肉大筋,壯大他的力量!

  就在此時,許應一拳轟來,丁泉急忙抬手迎上,心道:「還是這一招!我早就見過……」

  然而許應轟來的拳頭卻突然舒展開來,五指躍動,飛速點在他佈滿根鬚的手臂上!

  許應的指尖每點動一下,他便感覺自己的身體麻木一分,彷彿肌肉和大筋與大腦斷聯,失去了感應!

  許應與他貼身而過,十指翻飛,點遍他的周身。

  丁泉身上的柳樹根鬚像是死蛇一樣癱軟下來,墜落在地,而正在攻擊蚖七的那些柳枝也突然失控,恢復如常。

  丁泉呆呆的站在那裡,他的肢體完全失去了感應,心中湧出一股莫大的恐懼,那是對死亡的恐懼。

  「丁泉,我說過殺你易如反掌的吧。」

  許應回手一指,點在他的後腦處,道,「你看,我沒有騙你。」

  丁泉後腦沒有半點傷口,前額卻突然炸開,身軀搖晃一下,仆倒在地。

  「《泥丸隱景煉氣法》雖然沒有說泥丸秘藏的準確位置,但從功法運行路徑來看,泥丸秘藏是出自大腦。」

  許應轉過身來,對丁泉的屍體道:「我瞭解了你的儺法運行路徑,又知道你的儺術招式,所以殺你非常簡單。你不應該殺掉韋陀,他的功法我沒有見過,一時間破不了。」

  蚖七從大殿屋頂游下,連忙道:「你對屍體解釋什麼?天亮了,咱們快些走,否則便會被堵在石山上了!」

  許應一瘸一拐的跟上他,道:「我怕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聽村裡人說,死得不明不白,就會變成厲鬼。」

  「你信這個?哄小孩子的!」

  他們剛剛走出破廟,便見石山神黃思平站在廟門外不遠處。

  許應和蚖七心中凜然。

  他們此刻都有傷在身,如果再被黃思平拖住,肯定在劫難逃!

  黃思平像是沒有看到他們,自顧自道:「你們下山之後不要往西北走,我昨日得到消息,那裡有許多山神、草頭神都在等你自投羅網。你們走西南,沿著庵子嶺、澗山走,那裡的神靈去了西北方。」

  他化作一頭三足妖狼,向山下踉蹌走去,道:「到了澗山,你最好洗個澡,你一身血污,氣味很重,妖神可以根據氣味追蹤到你。」

  許應喚住他:「石山神,你為何放過我們?」

  黃思平停步,回頭瞥了許應一眼,想了想,道:「大概因為你妖性難馴,人性未泯吧。這些東西,我從前有過,投靠陰庭做了石山神便沒有了。」

  他一瘸一拐下山,道:「你若是人,便是人族之異類,若是妖,便是我妖族之奇葩。我很期待,你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許應笑了:「我肯定是人,不是妖!」

  那妖狼鑽入山林,幽幽道:「別那麼肯定。你身上的野性比我要濃烈,萬一哪天你現出原形,說不得把自己都嚇一跳。」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0 AM 編輯

第0010章 碰瓷

  「我肯定是人,絕不是妖怪!我家住在許家坪,我有父有母,我父母都是人,我父名叫許安,我娘名叫田蕊君,是田家坪人。」

  許應小聲嘀咕道,「我還記得去許家坪和田家坪的路。我肯定是人……」

  蛇妖蚖七聽著他的碎碎念,心中也有些納悶:「如果他真的是人,那麼他為何能煉成我妖族功法和拳法?可見他人的成分沒有那麼多,妖的成分更多一些。」

  許應放下心事,一邊走,一邊催動太一導引功,汲取太陽之精。

  隨著他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第六重,呼吸間陽光形成的光粒風暴越來越明顯,光粒伴隨著他的呼吸,紛紛進入體內!

  許應催動雷音淬體和大日淬體,煉去體內殘存的真陽氣血,修復身體損傷。

  不過他沒有打開泥丸秘藏,不能像丁泉、韋褚那樣的儺師快速治療傷勢。

  而且這次與黃思平對戰,險些被開膛破肚,胸口留下見骨的傷口。就算傷勢痊癒,也會留下觸目驚心的疤痕!

  許應嘆了口氣,心中默默道:「若是有尋龍定位和開啟秘藏的法門,那該多好……」

  開啟泥丸秘藏,修成不死之身,的確令人羨慕!

  「而且我的臉一定可以白很多,說不定今後可以靠臉吃飯。」

  少年的心中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憧憬,向蚖七道,「乾爹說,城裡有錢的婦人喜歡臉白的少年。前年吃不上飯時,他就想把我賣給城裡的婦人,只是我皮膚不白沒有賣掉。隔壁蔣守正家的孩子,便買了個好價錢,在城裡活得很好。」

  蚖七沉默片刻,道:「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悲嗎?」

  許應笑容很是純真:「這年頭,能活著就很好了啊。他吃得比我飽,穿的比我暖。」

  他彷彿很羨慕那個被賣掉的孩子。

  山腳下的河道裡有巨大的屍骨,單單指頭便比許應還要高。

  許應和蚖七走在巨型屍骨旁邊,從屍骨的胸腔穿過河道,一人一蛇停下,抬頭望著粗大的肋骨,均有種光怪陸離的感覺。

  「這是昨晚奈河河面上,攻打破廟的存在嗎?」許應喃喃道。

  這屍骨不知是神是魔,又或是其他什麼生物,被大銅鐘擊殺,屍骨落入奈河,化去了一身血肉。

  經過屍骨身邊,他們又聽到奇特的聲音,像是有萬千人在竊竊私語。

  蚖七道:「神靈享受祭祀,百年修成法力,三百年煉成丈六金身。這肯定一尊神靈,竊竊私語是神靈的香火之氣在作祟。香火之氣就是神靈的法力,這尊神靈雖然死了,但是香火之氣並未完全散去。」

  許應打量這具骸骨,心中只覺震撼,詢問道:「如此巨大的神靈,該是多少年?」

  蚖七搖了搖頭:「三百年丈六金身,這尊神靈骸骨有三四十丈,恐怕需要上萬年的祭拜,才能養成如此強橫的金身神靈。但我讀了這麼多書,書中說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只有三千年。上萬年祭祀的神,哪裡來的?」

  許應注視著骸骨上明滅不定的金色紋理,腦海裡也是滿滿的疑問。

  他們繼續前行,穿過庵子嶺的山林,在河道中又遇到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更加龐大,堵在河道中央,沒有下半身,只有上半身。

  屍體上的血肉並未被奈河完全化去,還有血肉附著在粗大的骨骼上。

  遠遠看去,白骨上的血肉還在慢吞吞蠕動。

  許應和蚖七正要走過去,這時天空中一群野鳥飛來,黑壓壓的,從河道上空飛過,突然白骨上的血肉唰地齊齊射出,宛如青蛙的舌頭,將那群野鳥統統黏住,拉入河道中。

  鳥群驚叫,羽毛翻飛,但很快就沒了動靜,只剩下群鳥的白骨和羽毛落了一地。

  而那具屍體上,血肉翻湧,比先前多了不少。

  許應和蚖七毛骨悚然,連忙屏住呼吸,從河道旁繞過去。

  突然,那巨大的屍體猛地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睛『看向』許應和蚖七的方向,祂的腦袋像是一座肉山,肉芽在上面蠕動爬行。

  「快跑!」許應急忙喝道。

  一人一蛇沒命狂奔,而那半截屍體兩條胳膊用力爬行,速度飛快,沿著河道狂奔,追擊而去!

  那屍體追了片刻,失去了許應和蚖七的蹤跡,這才作罷。

  許應和蚖七一路亡命,不知不覺來到澗山,見怪屍沒有追來,這才鬆了口氣。

  「你看澗山!」蚖七急忙道。

  許應抬頭看去,只見澗山的山頭缺了一大塊,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怪物抱著山頭啃了一口。

  不過,山的這一側有許多碎石,更像是什麼東西把山頭撞出一個缺口。

  「這世道,越來越亂了。」許應搖了搖頭。

  前方便是一道寬大的山澗,水流潺潺,約有三四丈寬,水至清,可以看到河底。現在是旱季,倘若到了雨季,山洪便會從上游席捲而下,山澗就會變得極為危險。

  蚖七去山澗另一邊捕獵,許應則脫得精光,跳入山澗,洗去身上的血污,又把衣裳洗了洗。

  過了不久,他穿上濕漉漉的衣裳,催動氣血,渾身熱氣騰騰,不過多時,便將衣服蒸乾。

  突然蚖七的驚叫聲傳來,許應連忙跑過去,只見山林中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砸得折斷的樹木,山林中還有騰騰熱氣傳來,越往前走越熱。

  許應又往前走了數十步,只見前方的樹木完全倒伏下來,樹木折向同一個方向!

  而在倒伏的樹木中間,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銅鐘漂浮在那裡,離地兩尺,鐘壁上各種奇異紋理時而亮起,時而熄滅,明滅不定。

  伴隨著紋理的幻明幻滅,大銅鐘也是起伏不定。

  更為古怪的是,這口鐘漂浮起來時,會緩緩的變大一圈,落下時,又慢慢的縮小很多!

  它像是在呼吸。

  但是在鐘壁上,有一個很深的手掌印記,深達三寸有餘,幾乎將這口鐘一掌打穿!

  從手掌和指節來看,這是一個女子的手掌,很是秀氣。

  許應不由想起昨晚的那個棺中女鬼,心道:「從手掌印記來看,可能是漂亮女鬼打出的印記。」

  這個手掌印記四周,各種奇異紋理交織,時而紋理迸發,時而崩潰破滅,似乎手掌印記中蘊藏著恐怖的力量,正在破壞大銅鐘的內部構造。

  更為奇特的是,許應竟然覺得大銅鐘正在用一種奇異的呼吸吐納法門,激發自身潛能,與手掌印記中的恐怖力量相對抗!

  它在自我療傷!

  不遠處,蛇妖蚖七咬著一隻十來斤的黑野豬,那黑豬已經中毒死了,還有一隻黑野豬被他壓在身下,卻還活著。

  一蛇一豬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這口大銅鐘。

  「這口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還以為它被捲入陰間。澗山的那個缺口,難道是它撞出來的?」

  許應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遠遠地伸出手來,低聲道,「它受傷了嗎?」

  蛇妖蚖七焦急萬分,壓低嗓音,叫道:「別亂來!會死人的!」

  許應大著膽子,一點一點往前蹭。

  蛇妖蚖七叫道:「許應,快回來!你還沒有給老蔣家留個種,你死了,老蔣家就絕後了!」

  許應手掌漸漸靠近大銅鐘。

  突然,大銅鐘頓住,不再上下起伏,也不再忽大忽小。

  蛇妖蚖七驚叫一聲,屏住呼吸。許應也只覺這口大鐘彷彿長著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打算做什麼。

  四周的空氣溫度一下提升了許多,倒伏的樹木被烤得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音,不斷炸裂。

  許應一動不動。

  過了片刻,大銅鐘又自上下起伏,忽大忽小,專心致志的對付鐘壁上的掌印。顯然,這口鐘認為許應沒有什麼威脅力。

  許應只覺四周的空氣溫度也變低很多,悄悄向前挪了一步,手掌繼續向前伸出。

  大銅鐘又停了下來,許應僵住。

  蛇妖蚖七和那黑野豬,心臟都提到嗓子眼裡了。

  大銅鐘繼續上下起伏,呼吸吐納,許應手掌輕輕落在鐘壁上,摸了摸,露出滿足的笑容。

  蛇妖蚖七小聲叫道:「你冒著被大鐘敲死的危險,就為了摸它一把?」

  許應笑道:「昨天晚上我們靠它才在奈河改道中存活下來,它受傷了,我們當然要摸一摸安慰安慰它。我家的貓狗,都是這樣撫摸,就會冷靜下來。」

  蛇妖蚖七竟然覺得他這話有幾分歪理,然而就在許應轉頭的一瞬,突然噹的一聲大響,那口大銅鐘從空中落下,砸在地上!

  許應也被嚇了一跳,急忙回頭,只見大銅鐘的鐘壁抖動不休,鐘壁上的紋理也是一片紊亂,跳來跳去,時不時抽搐一下。

  這情形,像極了重傷垂死的人!

  「快點回來!」

  蛇妖蚖七尖著嗓子,聲音有些沙啞,叫道,「它要死了!待會爆開,炸得你滿頭滿臉是血!」

  許應見狀,也不敢確定這口劇烈抖動的大鐘會不會爆開,連忙向蛇妖蚖七走去。

  他剛剛走出兩步,只聽身後傳來大鐘拖著地面的敲擊聲。許應回頭看去,只見大銅鐘還在他身後,向他移動了兩步的距離,依舊在抽風般抖動,像是要斷了氣。

  許應向前邁開一步,大銅鐘也向前拖動一步的距離。

  許應再向前走出一步,大銅鐘抽搐著向前滑動一步。

  許應快步向前走去,身後大銅鐘噹啷噹啷滑行,跟在他的屁股後面。

  「你被訛上了!」

  蛇妖蚖七尖著嗓子,小聲叫道,「你剛才摸了它,被它訛上了!它受了重傷,難以自保,你摸了它,它就賴上你。我就說不能扶老太太過馬路的吧?」

  旁邊的小黑豬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許應撒腿就跑,身後大銅鐘噹噹噹噹連碰帶撞,一路冒煙,塵煙滾滾,始終跟在他屁股後面!

  許應閃身從兩株並排的大樹間穿過,身後哢嚓兩聲巨響,兩株大樹整齊倒地!

  許應跳過一塊兩三人高的山石,下一刻山石被碾成齏粉,大銅鐘噹噹作響,還是跟在他的身後,不離不棄。

  許應又跑了回來,蛇妖蚖七和小黑豬看著他屁股後面,大鐘還在拖著地噹噹撞來撞去。

  少年停步,臉色木然,臉上有兩行淚滑了下來。

  「我殺了人,還弒了神,而今正在被城隍和官府通緝。屁股後面掛著這口大鐘,生怕人看不到聽不見,我可能活不過半天。」許應仰頭望天,免得眼淚滑到嘴裡。

  突然,他身後的大銅鐘無聲無息的漂浮起來,緩緩旋轉,越來越小,而後唰的一下,鑽入他的後腦之中!

  許應看到蛇妖蚖七和小黑豬驚恐地看向自己身後,猛地轉頭,卻見大銅鐘不見了蹤影,不由又驚又喜,笑道:「總算丟掉了這個拖油瓶。」

  蚖七的尾巴尖指著他的腦袋,結結巴巴,正要說話,突然腦海中傳來一聲鐘響,蚖七悚然,尾巴軟了下來。

  「蚖七,你抓了兩頭野豬,我看這頭野豬怪有靈性的,不如放了吧。」許應打量被蛇妖壓在身下的小黑豬,提議道。

  蚖七道:「這隻黑豬是被我毒死的,我的毒無藥可解,你若是吃它肯定一命嗚呼。這隻活的沒毒,你確定要把活的放了?」

  過了不久,兩隻小野豬被架在篝火上烤得油光錚亮,油脂滑落,滴在火堆上,頓時空氣中泛著松木的煙香和肉香味兒。

  許應和蚖七吃飽喝足,繼續向著吳望山而去。

  「小七,也不知為何,我晃頭的時候,總是能聽到鐘聲。」

  許應晃了晃頭,有些詫異,側耳傾聽片刻,道,「我好像幻聽了。」

  蚖七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許應又晃了晃頭,又聽到了鐘聲。

  「別晃了,再晃當心把腦袋晃掉!」蛇妖蚖七暗暗揪心,總擔心許應晃得太猛,大鐘把他腦袋從裡面敲破。

  許應不僅經常聽到鐘聲,還覺得自己氣血不那麼充足,沒走多遠便有些氣喘,他只當自己傷勢未癒。

  蚖七看在眼裡,卻是駭得險些魂飛魄散,只見短短片刻,許應便形容枯槁,臉色蠟黃,眼圈發黑,像是被女鬼採補了三百回合一般!

  突然,許應腦海中一個洪鐘大呂般的聲音響起:「少年,你可知道何謂內觀存想?」

  許應一怔,急忙道:「誰?誰在說話?」

  蛇妖蚖七怔住,四下打量,道:「有人說話?我怎麼沒聽到?」

  許應腦海中,那聲音懶洋洋道:「你明明氣血修為到了,採氣期也修煉到絕頂,卻不懂內觀存想,修為無法再進一步。」

  許應左右看去,卻沒有看到說話之人,試探道:「敢問前輩,何謂內觀存想?如何內觀?如何存想?」

  那個聲音悠悠道:「所謂內觀存想,內觀者,取足於內。採氣期採太陽之精氣,是取於外,採精氣,足氣血。內觀,則是觀於內,觀自己體內,打開希夷之域,內見五臟六腑,非凡景象,如玄似幻。到了那一步,五氣朝元,調和五氣,化作元氣,才是採氣期大成。採氣大成後,才能看到人體玄關,進軍下一境界。」

  許應不解,道:「前輩,你說的下一個境界,與儺師境界對不上。你說的莫非是妖族修煉方法?」

  蚖七聽到許應在嘀嘀咕咕,急忙看過來,卻見許應對著空氣說話,鬼鬼祟祟,心道:「阿應這是怎麼了?」

  那聲音疑惑道:「儺師是什麼?我說的是煉氣士!你不是煉氣士嗎?」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0 AM 編輯

第0011章 希夷之域

  許應有些失望,他以為那個神秘的聲音說的是儺師的儺法,不免有些激動,沒想到全然不是。

  「煉氣士又是什麼?我修煉的不是妖法嗎?」

  他有些疑惑,道,「前輩能不能幫我打開泥丸秘藏,教我儺法?」

  那聲音很是暴躁,道:「你修煉的明明是煉氣士的功法,與妖法沒有干係!至於儺法,那是什麼東西?廢話少說,我教你如何內觀。你眼眸似閉非閉,眼前僅存一線光,觀自己鼻翼,心存一念。這一念,為你的意識。聽我口令,眼為日月,發為星辰,眉為華蓋,頭為崑崙,佈列宮闕,安置精神!我要你安置精神於眼眸之間,化精神為一念,將這一念,煉為神識!」

  許應雙眸似睜非睜,似閉非閉,眼前只存一線光芒映入眼簾,目視鼻翼,但眼中所見的卻不是鼻翼,而是一線光芒。

  他的意識集中在這一線光芒上,心存一念,別無所想。

  那聲音震耳欲聾,繼續在他腦海中響起,道:「煉意識為神識,你便可以看到眼前光芒為一扇門戶,推門而入,便是體內的希夷之域!不過煉意識為神識,需要花費數日時間,等到你煉成神識再叫我……咦?」

  許應眼眸半睜半閉間,隱隱有神光似乎含在眼眸之間!

  這正是神識!

  那個聲音驚咦一聲,險些從許應的後腦勺裡跳出來。

  發出聲音的,便是藏在許應後腦勺裡的那口大銅鐘。昨晚這口大鐘在奈河上大殺四方,斬殺六七位強敵,不料棺中少女脫困,將它重創。

  它拚命逃脫,撞在澗山上,連翻帶滾砸下山,跌到山澗旁邊。它試圖治療傷勢,但傷勢太重,無法自己治癒。

  正巧許應路過,打算摸摸它的『腦袋』,它察覺到許應是個煉氣士,於是便動了碰瓷的打算。

  大銅鐘藏身在許應腦海裡,竊取他的氣血療傷,但許應明明是煉氣士,卻不懂得修煉,著實把它氣得夠嗆,因此才出言指點。

  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又所謂捨不得媳婦套不著流氓,再所謂要想馬兒跑得快,得讓馬兒吃得好。許應修煉速度提升,它也可以竊取更多的氣血,傷勢也會更快痊癒。

  不過指點歸指點,它不信許應能在短短時間內便煉成內觀。但讓它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許應居然在它剛說完煉一念為神識後,便將自己的意識煉為神識!

  這個速度著實把它嚇一跳!

  大銅鐘是見過大世面的,在它那個時代的有道之士,在內觀存想時,目中有神光吞吞吐吐,長短不定!

  這神光,就是神識。

  許應眼中雖然沒有神光溢出,但目蘊神光,的確是修成神識的徵兆!

  只是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它卻不知,許應修煉的功法叫做太一導引功,修行這門功法時需要收斂心猿意馬,只保留一個念頭。

  這一念,便是太一。

  雖然太一是他的念頭,但念頭卻是空的,足以容納他所有精神。

  許應已經意識守太一守了七年,根基無比穩固,此刻得到大銅鐘指點,精神化作一念,煉一念為神識,可以說是水到渠成,簡單無比。

  大銅鐘心道:「只是修成神識也不成,他想看到那座門戶,還需要幾日的修行,而且就算能看到那座門戶,也需要幾日時間磨礪神識,方能推門而入,進入希夷之域……」

  它剛剛想到這裡,卻見許應眼中神光氤氳,在這短短一瞬,少年竟然看到那座門戶,神識推門而入!

  「這小子是個大才!」

  大銅鐘心神大震,「距離天才,只差一橫了!這等資質只怕能追得上主人……嗯,比主人還差那麼一小點兒。」

  許應內觀眼前神光,隱隱約約只見神光中有一座白玉門戶,除此之外,不見他物。

  他『走』上前去,門戶漸高,漸廣,推門而入,突然一片奇幻般的世界出現在他眼前,正是大銅鐘所說的希夷之域,也即是體內如玄似幻的世界!

  他的『視野』變得開闊起來,明亮起來,各種絢麗繽紛的色彩映入眼簾!

  這種色彩,無比清晰,清晰到自然界中根本沒有與之對應的顏色!

  但這並非他的眼睛視覺,而是他的神識視覺!

  適才推門而入的一瞬間,他的神識發生了奇妙的變化,讓他擁有了內視自身的能力!

  他只覺自己的神識像是有了飛行能力,正漂浮在浩瀚空中,跟隨著一股股肉眼可見氣流穿梭。

  四周雲霧繚繞。

  那些氣流,那些雲霧,是他體內的氣!

  在高高的天空中,有巍峨山川倒懸,那是心臟肺腑!

  他甚至可以看到五臟六腑上的傷痕,那是他這一路上受到的內傷!

  許應看到,有的氣蒸騰化雨,形成雷雨的瞬間,雷層中轟隆隆雷聲炸響,雷霆迸發出明亮的閃電,照亮遍佈雲靄的天空和大地山川!

  「原來這就是雷音淬體!」

  許應突然間便明白了雷音淬體的真相,心中生出一種莫大的歡喜。

  突然,明亮的光芒映照而來,許應看去,只見有氣匯聚,形成一輪熾烈如火的光芒,彷彿大日一輪,從自己的體內升騰而起,在龐大無比的五臟六腑間遊走。

  那輪大日映照肝臟,呈現出青色光,映照肺腑,呈現出白色光,映照心臟,呈現出赤色光,映照腎臟,呈現出黑色光,映照脾臟,呈現出黃色光!

  這便是大日淬體!

  如此波瀾壯闊的景象,令他心曠神怡!

  他的身體內部,像是有著無量空間!

  這就是內觀!

  許應回頭看去,只見『自己』正漂浮在一座白玉門前。

  剛才他就是推開這扇門,開啟了一座肉身中如玄似幻的世界!

  這個肉身世界,便是大銅鐘所說的希夷之域!

  大銅鐘道:「你的資質還算湊合。既然你打開了希夷之域,那麼我教你如何才能五氣朝元。神識為意,引五嶽之氣。」

  許應跟隨它的話,神識牽引,只見天空中如岳倒懸的五臟中,一道道神秘的氣紛紛而來,向他這裡匯聚。

  心、肝、脾、肺、腎五臟之氣,分為赤、青、黃、白、黑五種顏色,被他神識牽引,五氣朝元,匯聚一體!

  五色氣流融合,頓時神光煥發,金光萬道,元氣形成!

  這正是五氣朝元!

  許應只覺體內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浩浩蕩蕩,比從前的氣血更為純粹,更為雄渾!

  這種奇妙的元氣奔流,所過之處,甚至連他五臟六腑的內傷也在不知不覺間好了不少!

  大銅鐘也是震驚無比,他原本以為許應還要用一段時間才能做到五氣朝元,將五臟所生的五氣煉成元氣,卻沒想到,許應居然信手拈來,直接引來五氣,做到了五氣朝元!

  「這個大才,勉強可以加上那一橫了。」大銅鐘心道:「當然,比我家主人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嗯,就一點點兒……」

  許應內蘊五氣,五氣朝元,化作元氣,只覺自身氣血勃勃蘊生,筋骨齊鳴,五臟六腑如有龍吟虎嘯,身心舒暢。

  蚖七嚇了一跳,只覺短短時間,許應的氣息便變得綿綿悠長,氣血雄渾。

  「阿應這是怎麼了?」

  他剛想到這裡,卻見許應的氣血飛速枯敗下來,宛如又被女鬼採了三百回合。

  「這就正常多了……不對,這絕對不正常,絕對是那口鐘在搗鬼!」

  蚖七的蛇臉陰晴不定,內心掙扎糾結,心道:「許應,吾弟也,我不能坐視他被鐘魔採補!」

  他鼓足勇氣,正要開口說話,突然腦海中鐘聲一響,蚖七勇氣頓失,心道:「反正採幾下也死不了,隨他吧。」

  澗山腳下村落,村民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向村口看來,只見一尊身高丈四的巨人走入小村落。

  那巨人赤裸上身,身上纏繞著青色飄帶,腦後背著一個船舵狀的圓輪,赤足,只穿著一條短褲,一身肌肉如刀削斧劈,岩石一般稜角分明。

  祂的身上瀰漫著青色的煙火之氣,那是人們供奉給祂的香火。

  這些香火之氣如同靈蛇,在祂身上飛來飛去,極為靈動。

  村民們聽到陣陣輕微的竊竊私語聲,心中凜然,老人悄悄把牲口攆到村後藏好,婦人連忙抱起孩子,還有出落得水靈靈的大姑娘小媳婦把手伸到鍋底,抓兩把鍋灰抹在臉上。

  那巨人神靈一邊走,一邊打量村子,突然停下腳步,抓起一個老漢,甕聲甕氣道:「五隻雞,兩罈酒。雞要清水煮,只放些鹽巴八角,煮一刻就撈起來放在涼水裡冰一冰。」

  那老漢帶著哭腔道:「上神,我家裡只有兩隻老母雞,還要下蛋湊起來,到黃田鋪鎮的集市去賣錢。酒更是沒有嘗過,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那巨人神靈將他扔在地上,冷笑道:「要我吃人嗎?快去村裡搜!」

  老漢連滾帶爬,急忙去村裡求爺爺告奶奶,討來幾隻雞。

  村民們戰戰兢兢,準備好清水雞,又湊了兩壇寡酒,篩去渾濁的酒底子,供奉給那巨人神靈。

  老漢倒酒,顫巍巍道:「上神哪裡來的?」

  巨人神靈大口吃雞,大碗喝酒,道:「我在楊梓塘鎮享受香火祭祀,已有二百三十四年,香火未斷。楊梓塘鎮的鎮民喚我楊仙公。我奉城隍旨意,捉拿要犯許應。你可有女兒?讓她來唱曲兒喝酒。」

  老漢哭訴道:「娶不起媳婦,哪裡有閨女?」

  巨人神靈瞥了鄰家一眼,見有女孩兒,便讓前來唱曲聽助興,詢問道:「多大了?」

  「十二歲。」

  「十二歲還小。等十四五歲時不要嫁人,我來寵幸,明媒正娶,不會辱沒你。」

  巨人神靈丟給少女一根雞腿,少女面帶菜色,慌忙抱著雞腿啃,感激涕零,饞得旁邊老漢喉結滾動。

  這時,巨人神靈心有所感,看向村口,只見一個身子稍微瘦弱的少年走來。

  那少年只有十四五歲,身材卻很高大,骨骼很寬,大手大腳,他衣衫雖然破敗,但器宇軒昂,眉宇間藏著一絲不馴的桀驁。

  少年氣色不好,眼圈發黑,眼眶深陷,氣血不足。

  他身後跟著一條大蛇,黑白相間,長達數丈,天生帶著一股妖氣。

  「弒神者許應!」

  巨人神靈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聲如洪鐘:「其他神靈都往西北趕,以為能在那裡攔下你,但我聰明,知道你可能反其道而行。所以我便留在這裡,果然等到你了!」

  那少年正是許應,聞言並不驚慌。

  蛇妖蚖七叫道:「你既然知道來人是弒神者,還不快滾?零陵司法佐丁泉,典獄官韋褚,都死在許大少的手中,石山上還有他們的屍體為證!石山神黃思平,被許大少砍斷了一條腿,落荒而逃!你若是識相,馬上滾蛋,你家許爺和牛爺給你一條活路!」

  巨人神靈詫異,笑道:「許應,石山神是妖王,典獄官、司法佐是儺師,他們敗亡在你的手中,看來你的確有幾分本事。不過,你怎麼肯定,我的實力比他們弱?」

  祂邁步走來,屈指一彈,一道香火之氣激射而出,迅如閃電,在半空中化作一支利箭,將措不及防的蛇妖蚖七洞穿,釘在地上!

  蚖七痛得眼淚橫流,知道碰到了硬茬子,叫道:「你捉拿逃犯許應,關我牛蚖七什麼事?為何傷我?」

  那巨人沒有理會他,輕輕一抹手掌,掌心中香火之氣形成一口長達丈餘的利劍,屈指彈劍,劍鳴清越,悠然道:「跪下,許應。不要反抗我,讓我砍了你的頭,拿去向城隍交差!」

  「跪下?」

  許應握緊拳頭,低頭看著自己那雙佈滿傷口的拳頭,嘴角倔強的撇了撇,「當我打死蔣家田的神靈老爺時,我就暗暗發過誓,從此不再跪木雕泥塑的神。」

  少年氣血沸騰,在身後形成高達丈餘的象首人身的神人,向那巨人神靈昂揚大吼,吼聲驚天動地。

  許應抬起頭來,眼睛放光,如暗夜星辰般閃耀:「我生來自由身,誰敢騎在我頭上,誰敢叫我奴才,叫我跪下,我他娘就打死誰!」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39 AM 編輯

第0012章 脫煞為元,象王神體

  那巨人神靈楊仙公聞言,震怒無比,冷笑道:「生來自由?你生歸人間帝王管,死歸陰曹地府管,哪來的自由?此言大逆不道,罪該萬死!我還想給你留個全屍,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他邁步衝來,龐大的身軀卻靈活無比,手中香火之氣凝練而成的利劍也極為靈動,儼然劍術大家的風範,向許應殺來!

  許應暴喝,右手迎上刺來的利劍。

  他身後的象首神人同時伸出手掌,厚重的煞氣與刺來的利劍交鋒,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音,像是金鐵與砂石摩擦發出的聲響!

  他的右手與利劍之間火光四濺,利劍刺入厚重的煞氣,被煞氣抵擋,難以深入,只在他的掌心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讓許應稍稍鬆一口氣。

  巨人神靈也被劍中傳遞來的力量震得手臂抖動了幾下,心中暗讚一聲:「反賊好大的力氣!」

  不過許應手掌可以擋住利劍,但身體其他部位卻擋不住。

  巨人神靈舞動利劍,一柄長劍,刺,挑,雲,斬,劈,點,崩,掛,撩,抹,各種招法變化莫測,靈動得不像話,讓許應不得不連連躲避,避開劍鋒!

  「噹!」

  許應抓住巨人神靈回劍的一個機會,手掌拍在劍背上,象力爆發,那口利劍頓時被他一掌拍得粉碎!

  許應進步上前,一拳轟出,身後象神煞體發出昂揚怒吼,同時一拳轟出,拳印與許應的拳頭重疊!

  這一拳轟出,狂風大作,甚至在拳印後方形成一片真空地帶,讓四周草木砂石紛紛捲起,填補真空。

  這一幕,宛如草木砂石跟隨著許應這一拳,一起轟向巨人神靈一般,增添了幾分威勢!

  那巨人神靈裂嘴嘿嘿一笑,竟然揮拳迎上。

  他的拳頭青氣繚繞,從血肉之軀瞬息間化作磐石,與許應的拳峰重重撞在一處!

  「嘭!」

  兩人拳峰之間的空氣炸開,聲音震耳欲聾,狂風向兩旁山林吹去,樹木搖曳,嘩啦作響。

  許應後退一步,心中一沉。

  那巨人神靈也立腳不穩,向後連續退出三步,這才將許應這一拳的力量卸去,讚道:「反賊本事不壞!」

  許應握緊拳頭,心道:「我最大的長處便是力量,但我的力量並未佔據壓倒性優勢。而祂除了力量之外,還練就了香火之氣作為法力,能夠施展法術。局面對我不利!」

  更關鍵的是,不知為何,許應體內的氣血總是莫名其妙減少!

  雖然許應得到『神秘聲音』指點,練就神識,打開希夷之域,做到五氣朝元,煉五氣為元氣,但氣血卻在不斷流逝!

  從澗山走到這裡,許應發現自己莫名丟失了五成左右的氣血!

  倘若全盛時期,許應還有信心戰勝巨人神靈,但現在,他心中著實沒有底氣。

  巨人神靈讚嘆一聲,笑道:「不壞。你確實有硬拚石山神、典獄官的實力,單單你這身力量,已經比肩神靈,值得我動用全力。」

  祂身上的香火之氣突然凝聚,再度形成一口丈餘長劍,被祂抓在手中。

  隨即,第二口劍形成,這口利劍卻是短劍,只有七尺,被祂另一隻手抓住。

  然後第三口劍、第四口劍形成,它們更短,只有四尺,漂浮在空中,緩緩移動。

  這兩口劍,屬於這尊神靈的法術。

  「是飛劍術!」

  蚖七雖然被釘在地上,卻關心戰況,叫道,「我家藏書上說,神靈可以孕煉香火之氣,煉成飛劍,可以取人首級於數十里外,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許應盯著這兩口劍,額頭一滴滴冷汗冒了出來。這兩口劍雖然短,但是給他的威脅更大!

  蚖七叫道:「祂這兩口劍,看起來飛行距離沒有那麼遠,但劍飛在空中,沒有手掌的掌控,劍招的變化便會多出幾十倍乃至上百倍!你若是當成尋常劍術,便會中招,死於非命!」

  巨人神靈大怒,又是一揮手,香火之氣化作三支箭羽,咄咄咄,插入蚖七身體。

  蚖七咳血,叫道:「我還堅持得住。我看他尚未煉成金身,你替我打死祂!」

  許應目光閃動,盯著這兩口飛劍,心中默默道:「必須近身搏殺,直接打穿他的身軀,將他身體打碎,不能給他施展飛劍的機會!」

  突然,他猛地跺腳,地面陡然沉降,出現一個大坑!

  四周的碎石卻被他這一腳震得紛紛飄起,多達上百塊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和碎石,小的指頭大,大的甚至有上百斤,都被他狂暴的氣血震得浮空!

  許應踏足的同時,一拳轟出,那一塊塊石頭伴隨著拳頭打出的狂風呼嘯而去,咻咻作響,跟著拳風砸向那巨人神靈!

  象力牛魔拳第三重,勁發丈外。他已經修煉到第六重,一身氣血何止勁發丈外?

  這一拳帶著亂石,形成方圓四尺的拳印,威勢驚人,直達數丈外,威力不減!

  許應步履跨出,腳步落地,第二次踏足,地面再度沉降,亂石浮空!

  他又是一拳轟出,拳風帶著亂石形成第二道拳印,轟向巨人神靈!

  「咚!」

  他第三步落地,第三道拳印轟出!

  那巨人神靈咧嘴一笑,雙手舞劍,硬撼三道拳印,塊塊山石與劍光碰撞,啪啪炸裂!

  祂身邊兩口飛劍飛舞,將那些來不及擋住的亂石擊碎,頃刻間便連破三道拳印,尤有餘力。

  碎石化作齏粉漫天飛揚,遮擋住巨人神靈的視線,而在飛揚的粉塵之外,許應衝至,轟出第四拳!

  這一拳,他勢在必得!

  就在他一拳穿破粉塵迷霧,他的耳邊也聽到了飛劍的破空聲。

  許應怒吼,拼盡全力打出這一拳,而兩口飛劍也自迷霧中飛出,一劍直奔他的面門而來,另一劍則從他身側擦身而過!

  許應抬起左手,擋在面前,身後的象首神人也自抬手,厚重的煞氣形成的手掌率先迎上飛劍!

  只聽嗤的一聲,象首神人的手掌被洞穿,緊接著許應左手掌心的氣血被刺穿,手掌隨即也被洞穿!

  飛劍中蘊藏的巨大力量壓迫著他的手掌,刺入他的左前胸,從他胸口刺入,刺穿肩胛骨,從後背刺出!

  同一時間,許應右手揮拳,轟擊在巨人神靈的身上,氣血化作洶湧的力量爆發!

  「轟!」

  他與巨人神靈幾乎同時飛起,向後落去!

  許應被飛劍帶著飛起,釘在村口六七丈遠的一株大樹上,飛劍化作煙氣散去,他也滑落下來。

  他試圖抬起左手,左臂卻酸軟無力,提不起任何力量。

  他的肩胛骨被洞穿,左手被廢,左胸腔被刺穿,沒有多少戰力。

  「祂應該死了吧?」

  許應抬起頭,向遠處看去,只見前方塵煙瀰漫,未曾散去,不知道那巨人神靈的死活。

  就在這時,一口飛劍鈴鈴作響,緩緩從塵煙迷霧之中飛出。

  許應瞳孔皺縮,只見塵煙之中緩緩顯露出一個高大的陰影。

  那高大陰影身上的飄帶被打斷了大半,腦後的圓輪破了三分之一。

  祂的肋骨處破開一個拳印大的洞口,被許應那一拳直接轟穿了身軀!

  但祂依舊未死!

  「如果我是血肉之軀,應該已經被你打死了。」

  塵煙中的高大身影向外走來,呵呵笑道,「但誰叫我是神靈?許應,你的武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那高大身影抬起手掌,用力一揮,塵煙呼的一聲被他一掌吹散,露出高大巍峨的身軀!

  許應站在樹下,按住左前胸的傷口,心中萬念俱灰。

  他體內氣血所剩不多,就算想走也走不掉。

  「拚死一搏罷!」

  許應咬牙,鼓盪殘存氣血,準備最後一搏。

  就在此時,突然腦海中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少年,你可知如何脫煞為元?」

  許應急忙道:「前輩,何謂脫煞為元?」

  巨人神靈正在向他走來,聞言急忙停下腳步,謹慎的觀察四周,冷笑道:「你還有幫手?」

  蛇妖蚖七也是呆住,心道:「有人說話?我怎麼沒聽到?莫不是那口鐘,把阿應的腦子玩出了問題?」

  許應腦海中,那聲音指點道:「你內蘊五氣,五氣朝元,化五氣為元氣,不懂脫煞為元,才會被這個草包欺負。煞,是你體內的煞氣,污濁的氣血。你修煉武道,先煉成煞體,需要脫煞為元,才能再進一步。」

  許應一點即通,不禁又驚又喜,笑道:「原來如此!多謝前輩指點!」

  巨人神靈東張西望,沒有發現來人,冷笑道:「你小子少虛張聲勢,以為我看不出,你根本沒有幫手!」

  許應鼓盪體內氣血,忍著傷痛,一遍又一遍催動象力牛魔拳!

  「昂--」

  他胸腔傳出象鳴,震動山野,伴隨著象鳴聲,他五臟六腑氣血翻湧,身體表面,污濁的氣血如同廢氣,從無數打開的毛孔中嗤嗤排出!

  他的破敗衣衫很快被廢氣中的血污侵染,變得緋紅,甚至衣擺有血珠滴落。

  許應氣血運轉,體內運行的氣,越來越純淨,雜亂氣血越來越少。

  他周身光芒燦燦,象神煞體漸漸沒有了血煞之氣的污濁模樣,逐漸煉去煞氣,脫煞為元,如同一尊真正的象神屹立在他的身後!

  象力牛魔拳的最後一重,象神王體,被他煉成!

  他的氣焰滔天,有一種霸道絕倫的氣勢,任何大妖在他面前都只能俯首稱臣!

  他已經將象力牛魔拳,煉到了妖王才能煉成的境地!

  蛇妖蚖七不禁看直了眼,喃喃道:「許應他又突破了,他真的成為了大妖王……」

  他突然想到,就算許應是妖,修煉象力牛魔拳也不過兩天時間。短短兩天時間,許應便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妖王層次。

  修煉速度這麼快,合理嗎?

  「不過他突破的話,意味著我也離突破不遠了。」蚖七心道。

  反正聰明人怎麼修煉,他就怎麼修煉,不會有錯。

  就算錯了,也是聰明人的錯。

  大蛇被釘在地上,心道:「有時候就這樣躺平,也蠻好的。」

  許應腦海中,大鐘暗道一聲慚愧,心道:「我竊取他氣血太多,讓他實力無法完全發揮,差點便害死了他。但好在這小子夠聰明,能短時間領悟脫煞為元。否則若是換做一個蠢一點的,比如旁邊這條蛇妖,就死定了。」

  那巨人神靈見到許應脫煞為元,也是心中一驚,不管不顧的衝上前來。

  祂有著強大的自信。

  「我貴為楊梓塘鎮的神靈,享受香火供奉二百三十四年,法力雄渾,還能比不上一個毛頭小子?就算你突破,又有何妨!」

  祂的飛劍先他一步,直刺許應面門!

  許應左臂被廢,只能用右手抵擋這一擊!

  電光火石間,許應抬起右手,迎著飛劍一拳轟來。

  他的身後,象首神人的身軀愈發高大,跟著一拳轟出!

  巨人神靈冷笑,這一劍,必將許應右臂刺穿,將他釘在身後的樹上!

  然而,許應這一拳轟出,身後竟形成一片莫大真空地帶,甚至連村口的大樹也被拉扯得險些連根拔起,樹冠往前傾斜,樹葉嘩啦啦作響,紛紛揚揚,匯聚到這一拳形成的狂風之中!

  「啪!啪!啪!」

  飛劍撞上許應的拳頭,逕自炸裂,被打回原形,化作一團香火之氣飄散!

  許應這一拳威勢不減,迎上巨人神靈斬落的雙劍,象神與少年的拳峰重疊。

  劍與拳碰撞的一瞬間,狂風驟起,無數樹葉在風中翻飛飄舞,向兩旁散去!

  蛇妖蚖七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心中慌亂:「誰贏了?誰輸了?」

  樹葉紛紛揚揚飄落,顯露出那巨人神靈與許應的身影。

  只見那巨人神靈雙手握著的長短雙劍俱碎,身上纏繞著的護體香火之氣被轟穿,胸膛破開一個大洞。

  大洞兩旁,碎石畢剝作響,一點點炸開。

  「你的力量,遠比我精純……」

  那巨人神靈眼中終於露出驚恐之色,看著比自己矮小很多的少年,顫聲道,「你竟敢弒神!你觸犯天條,天下沒有你容身之地……」

  許應仰頭看著他,緩緩收回拳頭,抿了抿嘴唇:「神靈老爺不給草民一條活路,我為何還要敬你如神?」

  他繞過巨人神靈,向蛇妖蚖七走去:「第一次弒神之後,在我眼中,神靈老爺便與供桌前的芻狗一樣,沒有什麼區別。下次弒神,我會更加熟練。」

  「陰庭不會放過你……」

  巨人神靈崩塌,頹然倒下,碎了一地。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39 AM 編輯

第0013章 黃田鋪封神

  巨人神靈死掉,他凝練的香火之氣也逕自消散,插在蛇妖蚖七身上的幾支箭羽也化作香火之氣散開,無影無蹤。

  許應檢查蛇妖蚖七的傷勢,微微皺眉。

  蚖七的傷很重,昨晚他便受了內傷,再加上剛才與巨人神靈一戰所受的箭傷和劍傷,如果不加以救治,只怕命不久矣。

  「我大抵是不行了。」

  蚖七倒是看得很開,道,「我死後,你把我蠟乾了,還能免一年的捐稅。呀,我忘記了,你去衙門交稅就是自投羅網!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劇烈咳嗽起來。

  許應笑道:「你死不了。你忘了嗎?我是捕蛇者,我能抓蛇,也能醫治蛇。前面就是黃田鋪鎮,我去那裡抓些藥,敷了我的藥,保管你活蹦亂跳。」

  蚖七中氣不足,精神委頓,道:「你去黃田鋪鎮,豈不是送貨上門?黃田鋪鎮的神靈,只怕比剛才那尊巨人神靈毫不遜色。你現在的狀態比我好不了多少,不是祂的對手。我是異蛇,你是捕蛇者,咱倆是仇家,你若是拋下我立刻就走,我不會怪你。」

  許應搖頭道:「黃田鋪鎮沒有神靈。我前段時間來過這裡,黃田鋪的神靈據說高昇了,被調走了,城隍還沒有安排新的神靈過來。不過,你說得對,我應該拋下你就走。」

  他丟下蛇妖,走到村裡。

  蚖七慌了,連忙道:「我還有救,不要丟下我!你好歹救一下試試!」

  許應沒有好氣道:「我還能帶著你進鎮子抓藥療傷不成?我餓了,先吃些東西,你且不要走動。」

  蚖七這才放心。

  許應來到巨人神靈剛才吃飯的地方,只見村民們被嚇得躲藏起來,只有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還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個沒啃完的雞腿,呆呆地看著他。

  許應看了看桌子上,還有半隻雞沒有吃完,於是從懷裡取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道:「這是我替大個子神靈給的飯錢。」

  他狼吞虎嚥,很快把半隻雞吃得一乾二淨。

  那少女見他實在飢餓,把自己沒有啃完的雞腿遞給他。

  許應很想接過來啃幾口,但還是忍住,又摸出一塊碎銀子給她,道:「丫頭,幫我照看我兄弟,給他端盆水喝,不要讓他死掉了。還有,不要離太近,他有毒。」

  少女點了點頭,貓兒一樣舔著雞骨頭上的肉絲。

  許應大步出村,不過多時便來到黃田鋪鎮。

  這座城鎮處處張燈結綵,一片熱鬧,街道上人們扛著烤好的乳豬、雞鴨,牽著小牛犢,抬著花轎,喇叭嗩吶吹得滴滴噠噠,向前趕去。

  許應混入人群,沿街觀望,尋找藥鋪,心道:「這麼熱鬧,難道是哪家員外娶妻?」

  一支鼓隊敲著大鼓走來,鼓隊後面是高大的花車,黃牛開道,牛身上披紅掛綵。而花車上是一個蓮花狀的神龕,龕上有一尊石雕的神像。

  那神像長著六條手臂,手臂和手掌間有青銅飄帶纏繞,繞到身後身前。神像有前後兩張面孔,雕工精細,栩栩如生。

  神龕四周,擺著前後兩個香爐,點著手臂粗的香燭,香氣裊裊,熏著神像。

  「黃田鋪的神靈被調走了,這是請了新神嗎?」許應心道。

  黃田鋪鎮的人們還在街上擺了流水宴席,香味撲鼻,許應擠向前去,抓起一些肉食塞到嘴裡,先填飽肚子。

  說來也怪,自從澗山遇到那口大鐘後,他便時刻感覺到飢餓,總是吃不飽,還氣血兩虧。

  他又跟著花車向前走了半里路,終於看到黃田鋪鎮的藥鋪。

  藥鋪掌櫃和夥計也在門口看花車,店裡除了許應再無旁人。

  許應掃了一眼,喚來一個夥計,道:「給我抓些草藥。」

  那夥計往外瞅,漫不經心道:「要大夫開方嗎?」

  許應搖頭道:「不用。我說藥名你來抓藥,要快!」說罷,排出自己最後幾兩碎銀子。

  他原本打算逃到外地,留著銀錢娶媳婦的,但現在蚖七受傷,顧不得許多,先買藥再說。

  那夥計見錢眼開,連忙道:「客官要什麼藥材?」

  許應報出一個個藥名和斤兩,那夥計聽到他報的藥名和斤兩,不禁嚇了一跳,心裡嘀咕道:「這是醫治大象嗎?要得了這麼多藥材?」

  許應要醫治的除了自己,還有蚖七這個蛇妖,蚖七長達三丈有餘,體重八百斤,雖然比不上大象,但也非同小可,需要的藥材也多。

  作為捕蛇世家,日常出入山林,與毒蛇蟲蟻妖魔鬼怪打交道,自然要懂些醫術。許應跟隨祖父和養父多年,醫術不弱,治傷不在話下。

  只是許應需要的藥材頗多,那夥計一時半會抓不來,許應索性出了藥鋪,跟上花車,心道:「且看如何封神。」

  他見過鄉村裡的封神,很是簡單,有道德的長者過世後,立個祠堂,用泥巴或者木頭製作雕像,靈位放在雕像前,每日供奉就可以了,久而久之雕像就有了神異之處。

  但城鎮上的封神不同於鄉野,城鎮上的神靈都是有陰庭編製的,要陰庭冊封。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時期,還有皇帝的冊封,很是莊重莊嚴。

  這種封神,許應沒有見過,不免好奇。

  人群簇擁著那花車來到鎮上的一座廟宇,這裡早就人山人海,擠不進去。許應停在廟外張望,只見各種祭品祭牲源源不斷送到廟中,許多壯漢將神像請下來,移到廟宇中的神龕上。

  香氣裊裊中,一尊矮小的土地神從地下鑽出,唰地一聲展開一面青色畫榜,搖頭晃腦,念道:「奉天承運,陰庭詔曰:黃田鋪鎮陰神黃三多,生前樂善好施,廣積善緣,積善行德,德感天地,義泣鬼神。今零陵城隍薛靈府奉旨,敕封黃三多為黃田鋪之神,享人間香火,納去世百福!欽此--」

  那五短身材的土地神猛地一收青榜,尖著嗓子叫道:「禮樂起--龍神行雲,雨師布雨!請黃員外靈位!」

  話音剛落,鼓樂頓起,喇叭嗩吶吹得更響了!

  天空中突然陰雲密佈,許應抬頭看去,只見雲霧之中,有巨大的生物在飛舞,像是廟宇裡柱子上雕刻的神龍。

  突然,天空又下起雨來,隱約可以看到有神靈站在雲端,控制雨水,想來就是土地神所說的雨師神。

  雨師和龍神都是陰庭中的官吏,來黃田鋪鎮封神就是走個過場,待到請來了黃三多黃員外的靈位,雨便停了,雲也散去,雨師和龍神也消失不見。

  廟中,封神大典還在繼續。

  許應向一旁人群打聽,問道:「這位黃員外,莫非是有大德之人?死後直接被封為鎮上的神靈,地位很高,生前一定做過不少善事吧?」

  人們紛紛冷笑,有人當著許應的面,朝地上狠狠啐了兩口濃痰,又用腳擰了擰。

  許應大惑不解,詳細詢問,黃田鋪鎮的鎮民卻又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笑道:「小哥有所不知,這黃三多黃員外是我零陵縣鼎鼎有名的大善人,號稱良田多多,財寶多多,美妾多多。大善人生前沒有少做好事,大善人孝敬城隍,逢年過節便往城隍廟塞了不少錢。對鎮上百姓,也可謂善行纍纍。大善人開設妓院,讓女孩去妓院做活,好有錢賺。他兼併土地,讓鎮民賣盡良田,都為他幹活,他好發工錢養活這些人。」

  此言一出,頓時四周人們嘩啦一聲散開,離他們遠遠的,避之不及。

  許應看去,說話的人是個頭髮鬍鬚花白的老者,身穿紫黑色綢緞衣裳,倒背著雙手,下巴的鬍鬚紮著一個小黑繩,很是精神。

  「黃員外作惡多端,為何還能封神?」許應不解,詢問道。

  那精神老者笑瞇瞇道:「他買通了城隍,城隍薛靈府用他的錢,為他打通陰庭上下,給他死後買個神職,還不是輕而易舉?」

  許應失聲道:「陰庭竟然如此腐敗?」

  那精神老者笑道:「陰庭不腐敗,老百姓能被欺負成這樣?活著受他欺辱,死後還要受他欺辱。」

  這話說出口,四周人們驚恐莫名,紛紛再度後退,遠離許應和那老者。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冷笑道:「黃員外賄賂城隍,固然沒錯,但官府又能好到哪裡去?難道官府就沒有得到黃員外的好處?」

  許應循聲看去,只見人群向兩旁分開,一尊有兩個常人那麼高的巨人走來。那巨人腳踩黑色鎏金麒麟吞天靴,身穿紅色龍蟒大袍,頭戴黑紅烏紗帽,面容清瘦矍鑠,大袖飄飄,姿態不凡!

  那神靈所過之處,人群彷彿被無形的大手撥動,自動向兩旁分開。

  許應心頭一跳,暗道一聲糟糕:「城隍神像!」

  那尊巨人正是零陵城隍爺,名叫薛靈府,在位城隍已經有五百年之久,從至道大聖明孝皇帝時期便已經在位,享受香火祭祀!

  城隍薛靈府逕自走到許應與精神老者身前,冷笑道:「黃員外生前,沒有少往官府裡塞銀子。他逼良為娼,妓院女子受不住懸樑自盡時,官府收了他的銀子判他無罪。他兼併土地,強買強賣,賤民被逼得投井跳河,也是官府為他擦的屁股。這些事情,你們當官的可為,難道我陰庭就不可為?」

  「這老者是當官的?」

  許應心頭大震,急忙後退一步,離那精神老者遠一些,心道:「難道城隍說的是他?他是誰?剛才還正氣凜然,像是個好人,原來也與城隍沆瀣一氣,都不是好人!」

  那精神老者哈哈大笑,面對城隍薛靈府絲毫不懼,背著雙手悠然道:「城隍說的是。老朽的確沒有少收黃員外孝敬的錢和珍寶。人生在世,當然要盡可能的享受。上頭不乾淨,我們這些在底下當官的,又怎麼能乾淨得了?」

  城隍薛靈府見他承認,不覺有些詫異,笑道:「我以為你們這些活人會厚顏無恥,拒不認賬,沒想到周一航周老爺你居然認賬。你們這些當官的,臉皮千錘百煉,比我想的還要更厚一些。」

  那精神老者周一航渾不在意他的嘲諷,笑道:「我兒身為零陵城縣令,他做的事,我為何不敢認?是皇帝能管得了我周家,還是陰庭能管得了我周家?」

  許應再向後退了一步,心道:「這老頭,是縣令周陽的老爹!這下完蛋了……」

  如果是丁泉、韋褚那等普通儺師,他還能應付,但是換做周家的儺師,他便應付不來了,更何況周一航還是縣令周陽的老父,實力更是高深莫測!

  城隍薛靈府聽周一航提及周家,臉色頓變。而今皇權旁落,周家的確是一個皇權也管不到的龐然大物!

  「案犯許應,打殺蔣員外,觸犯了王法,我要帶走。」周一航神態篤定,微笑道。

  許應身體突然猛地一沉,只覺四肢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箍住,動彈不得,卻是被那老者周一航的氣息鎖定!

  在他的氣息壓迫下,許應只覺自己氣血澀滯,根本無法運轉,更別說破開氣息鎖定了!

  城隍薛靈府哈哈大笑,聲如驚雷,悠悠道:「皇權旁落,世家弄權,藩鎮割據,但我陰庭的神權可沒有旁落!周家在陽間沒有掣肘,行事未免霸道,但在陰庭面前,就算你周家老祖來了,也須得禮讓三分!許應觸犯天條,理當押到陰庭受審!」

  許應身體又是猛地一沉,另一股極為強大的氣息將他鎖定,正是城隍薛靈府的氣息!

  薛靈府與周一航,一個是封神五百年的城隍,一個是周家深不可測的儺師,任何一人,都遠勝許應!

  他們僅憑一縷氣息,便足以將許應牢牢鎖住,讓許應動彈不得!

  「兩個老梆子,本事不怎麼強,卻很囂張啊。」許應腦海中,那個神秘的聲音突然傳來。

  許應又驚又喜,連忙道:「前輩,你能出手打死這兩個老梆子嗎?」

  「不能!」

  大鐘很乾脆回絕他,道,「我現在重傷在身,自身難保,對付不了他們。」

  城隍薛靈府和周一航自然聽不到大鐘的話,但卻聽到許應嘴裡迸出「兩個老梆子」的字眼,立刻齊齊轉頭,目光兇惡,落在他的身上。

  許應悶哼一聲,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小聲道:「兩位老爺,我說的老梆子,不是你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38 AM 編輯

第0014章 挑釁官府

  城隍薛靈府和周一航各自冷哼一聲,氣息收緊,把許應捆得更緊一些。

  兩人氣勢越來越強,針鋒相對!

  城隍薛靈府目光閃爍,笑道:「周老爺,明人不說暗話,周家想得到他,莫非為了他註解導引功這件事?」

  周一航微微揚眉,腳下地面突然劈哩啪啦龜裂,被他的氣勢壓得青石板越來越碎,呵呵笑道:「看來城隍爺的消息也很靈通。沒錯,許應殺了蔣員外,殺了幾尊神靈,我都不管。但是他能註解導引功,這件事老朽不得不管。城隍爺親自出動,難道是許應讓陰庭也有了興趣?」

  他們的氣勢讓四周人群急忙四下退去,遠離這座鎮中廟宇。

  即便是剛剛入住神像成為神靈的黃三多黃員外,也連忙跳下神龕,躲到廟後。

  城隍薛靈府哈哈大笑,衣袍無風自動,飄來蕩去,道:「你們周家四處挖掘上古洞府,探索上古的奧妙,陰庭看在眼裡,豈能不知?實不相瞞,陰庭這些年也得到了許多上古隱秘,需要有人來破解!」

  他神威瀰漫,香火之氣在身後凝結,形成一座高大的神龕,神威越來越強!

  神秘聲音在許應腦海中響起,道:「我若是未曾受傷,一縷氣息便將他們處置了,但我現在受了傷。不過你不用擔心,聽他們的意思,你很重要。既然如此,便先讓他們把你擄走,只消幾天,我借你的氣血恢復少許,哪怕只能施展一絲手段,也足以除掉他們!」

  許應聞言,大受鼓舞,心裡又有些疑惑:「借我的氣血恢復?那麼這位前輩難道是……」

  周一航身上一股奇異的能量流動,對抗城隍越來越強的神威,目光閃動,微微一笑,道:「但我周家卻不想與人分享上古隱秘。若是得不到許應……」

  他嘆了口氣,道:「那麼許應,最好變成死掉的許應。魂飛魄散,神魂俱滅,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城隍薛靈府露出笑容,道:「陰庭也是這個意思。今天我若是帶不走許應,就必須殺掉他,不能留給陽間!」

  許應臉色頓變,悶哼一聲。

  他腦海中,大鐘也噹的響了一聲,顯然這個轉折,讓這口大鐘也有點懵圈。

  「不過周老爺,有一點我佔優勢。」

  城隍薛靈府呵呵笑道,「你就算殺了他,也還得再度出手,毀掉他的魂魄。而這就給了我機會,我帶不走他的肉身,帶走他的魂魄也是一樣。」

  周一航氣勢提升到巔峰,即便是城隍祭出神龕,也絲毫不能壓住他的氣勢,淡淡道:「你大可放心,我若是出手,一擊之下,許應必然形神俱滅,死得不能再死!」

  許應再度悶哼一聲。

  此時,街道上人跡全無,只剩下他們三人。

  剛才的喇叭嗩吶大鼓,聲音全消,祭品和元寶蠟燭丟了一地。

  風漸起,吹動飄零的紙錢,有小牛在風中孤單的哞了一嗓子。

  許應站在料峭寒風中,顯得幾分悲涼,心道:「蚖七還在等著我抓藥回去……」

  突然,城隍薛靈府率先出手!

  他身後香火之氣形成的神龕光芒萬道,伴隨著他翻手為印,神龕中也迸發出萬民念誦之音,讓人神智錯亂,難以穩住精神!

  同時,城隍薛靈府身上由內而外泛出燦燦金光,那是神靈的金身!

  神靈吸收香火,百年修成法力,三百年煉成金身,城隍薛靈府享受香火五百年,金身穩固,非同凡響!

  他翻手為印,打出驚世雷音,聽到這雷音,許應只覺魂魄震盪,下一刻便見自己飛了起來!

  他向下看去,只見另一個自己站在原地,這才知道自己魂魄竟然被城隍這一印震出了肉身!

  不僅如此,藉著魂魄狀態,他還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東西,那是城隍薛靈府掌印下一團團浮動的火焰!

  城隍薛靈府掌印下那些火焰給他一種大毀滅、大恐怖之感,彷彿魂魄只要黏上一絲,便會飽受痛苦煎熬,甚至將魂魄點燃,魂飛魄散!

  然而,城隍薛靈府這一印並非針對許應,而是攻向周一航,許應只是聽到掌印迸發的雷音便被震得魂魄離體,可想而知直面祂攻擊的周一航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噹!」

  許應耳畔突然傳來一聲鐘響,便覺肉身彷彿化作了一個大漩渦,把自己的魂兒拉著往下墜,下一刻又落回肉身之中。

  許應驚魂甫定,卻見周一航面對這一印,依舊倒背雙手,盡顯從容。

  下一刻,這老者腋下竟然又長出兩條手臂,翻手迎上城隍薛靈府的印法,他竟要與修成金身的薛靈府,以硬碰硬!

  修成金身的城隍爺,其實力超凡脫俗,香火法力雄渾,比許應先前遇到巨人神靈高出不知凡幾,他的印法又是針對魂魄,豈能硬接?

  然而周一航手掌伸出的一瞬,這個清瘦老者竟然骨骼瘋長,渾身筋肉迸發,頃刻間從清瘦狀態化作幾與城隍爺差不多高大的巨人!

  其人肉身,筋肉如虯龍盤結,恍若神靈!

  許應眼睛險些瞪出眼眶,他原本打算趁著周一航與城隍爺交鋒的時候,觀摩其招法,與得自丁泉之手的《泥丸隱景煉氣法》相對照,參悟周家絕學。

  但周一航動起手來,與《泥丸隱景煉氣法》完全對不上!

  一絲一毫都對不上!

  丁泉是周家栽培的儺師,跟隨縣令周陽,實力也算不俗,許應原本以為丁泉視若珍寶甚至不惜為之殺掉同僚的《泥丸隱景煉氣法》,就算不是難得的功法,也不會太差。

  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把周家想得太善良了。

  《泥丸隱景煉氣法》,恐怕是周家用來給下人練的功法,真正的周家人,煉的是另一套甚至是另一種功法體系!

  丁泉這些底層儺師,賣命都得不到真傳!

  僅僅周一航的肉身變化法門,便足以與城隍金身相媲美,甚至還要更強!

  再加上四條手臂,周一航簡直就是肉身成神的存在!

  「嘭!」

  兩人掌印相交,迸發出沉悶驚人的聲響,許應身處兩人交鋒之地,被震得眼睛耳朵鼻子,都有鮮血流出。

  而掌印相交的城隍爺與周一航各自悶哼一聲,身軀大震,周一航自忖魂魄穩固,與肉身凝練為一體,但這一印幾乎將他魂魄震裂!

  而城隍爺薛靈府自恃金身強大,絕非周家的泥丸秘藏所煉的肉身所能媲美,但甫一交鋒,他的金身便裂開一道縫隙!

  「我將他格殺之時,我的金身(魂魄),必然寸寸斷去!」兩人目光交錯,心中同時生出一個念頭。

  城隍爺薛靈府和周一航心有靈犀,目光錯開的一瞬,便各自落在許應身上。

  「既然我死戰也無法得到許應,那麼就只有幹掉許應,讓對方也無法得到這一條路可走了!」他們同時想道。

  下一刻,城隍薛靈府與周一航同時出手,向許應擊去!

  城隍薛靈府的掌印之下,是覆滅一切神魂的降魔陰火!

  周一航拳印如山,至陽至剛,那是周家老祖所傳的無上儺法,東君平天印!

  這一拳印,必要將許應肉身連同魂魄,一起轟碎成渣!

  就在此時,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鐘突然出現,倒扣住許應,城隍薛靈府的降魔陰火和周一航東君平天印齊齊轟在這口大鐘上!

  「噹--」

  大鐘被兩人敲響,城隍薛靈府臉色劇變,金身啪啪啪出現一道道裂痕,巨大的力量向後倒飛而去,轟然撞斷一株街頭老柳樹!

  另一邊周一航擊中大鐘的粗壯手臂突然皮膚炸裂,雄壯無比的肌肉扭曲,化作齏粉,隨即臂骨啪啪炸裂。

  周一航口中吐血,倒跌飛出,撞塌身後廟宇,栽入廟中。

  大鐘下,許應呆立,又驚又喜,驚的是那個碰瓷自己的大鐘突然出現,喜的是大鐘居然幫自己擋下這一劫!

  突然噹啷一聲大響,大鐘墜地,在他屁股後面滾動幾周。

  許應腦海中傳來那個神秘聲音,道:「我把最後的力氣也用完了,你自求多福吧,我睡了。」

  「大鐘就是那個指點我的前輩!」

  許應回頭,只見大鐘倒地,鐘鼻朝向自己的屁股,鐘口向外,像個大喇叭。

  他轉身,大鐘也噹啷啷的跟著轉動了半圈,始終在他屁股後面。

  這可能是大鐘的自保方式,現在它陷入昏死狀態,卻始終鎖定許應的身形,不離不棄!

  「也就是說,我現在逃跑的話,這口大鐘會一路噹啷啷敲鑼打鼓的跟著我……」許應眨眨眼睛,有些絕望,這讓他怎麼逃亡?

  「咳咳咳……」突然,廟後傳來咳嗽聲。

  許應轉過身來,只見周一航所化的巨人血肉模糊,扶著牆緩緩的站起身來,一邊咳血一邊盯著自己。

  這老者筋軀猙獰,被鐘聲震盪毀了大半,然而泥丸秘藏卻藏有無盡的活力,讓他肉身不死!

  只是,那鐘聲也傷到了他與肉身緊密相連的魂魄,讓他渾渾噩噩,一身實力折損了七八成。

  但即便折損七八成,他也足以掌控許應生死!

  「你竟然有一件法寶護體,是我大意了。」

  周一航身子搖晃,血肉一塊一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身上卻有新的血肉生成,然後新生的血肉裂開,再度脫落。

  他的傷勢之重,超出許應想像!

  但周家的泥丸秘藏修煉法門著實神奇無比,即便傷成這樣,他依舊未死。

  周一航盯著許應身後的大鐘,驚訝道:「這件法寶能夠擋住我和城隍全力一擊,也算不壞,它此刻威能耗盡,已成廢物,再也無法保護你。」

  他的目光約過許應,看向城隍,只見城隍薛靈府那巨大的身軀腦袋砸入一戶人家的牆頭中,身子被壓在柳樹下,不知死活。

  「嘿嘿,原來我的實力,還是比城隍強一些。」

  周一航一搖一晃的向許應走來,身上還不斷有血肉從骨骼上剝離墜落,他的目光奇異,伸手向許應抓來,笑道,「許應,你將是我周家崛起的珍寶……」

  他話音未落,只見許應猛地轉身,周一航聽到噹啷啷的聲音傳來時,為時已晚。

  許應屁股後面,那口倒下來還有一人高的大鐘,在許應轉身的那一刻呼嘯掃來,伴隨著噹啷啷的聲響,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周一航被大鐘碾壓著,生生掃飛出去!

  他人在半空,腦袋裡還有些懵然:「發生了什麼事?」

  「嘭!」

  他砸穿廟宇另一側的牆壁,連翻帶滾,翻出數十丈外,砸在一堵石牆上才堪堪停下。

  周一航掙扎起身,雙腿卻啪啪作響,那是脛骨斷裂的聲響!

  周一航心中一驚,不敢再動,剛才被大鐘砸中,傷到了他的脛骨,若是貿然行動,只怕他雙腿骨骼立刻斷開!

  他猛地抬頭,看到許應躍起的身影,心中大怒:「這小子竟然不逃走,反倒向老夫殺來,真是作死!」

  許應人在半空,向他面門一腳掃來,正是象力牛魔拳中的招式。

  在周一航看來,這一招粗鄙不堪,然而伴隨著這一腳的卻是一口偌大的銅鐘,呼的一聲掄了過來!

  「噹!」

  周一航被銅鐘掄在身上,雙腿盡斷,砸回廟宇。

  周一航渾渾噩噩,剛剛掙扎起身,便見許應已經來到身前,背對著他筆直跳起,落下。

  大鐘砸在周一航腦門上,老者半截身子入土,許應再度跳起、落下,噹噹噹,連續十多次,把廟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許應向坑中看去,周一航依舊未死。許應皺眉,遠處傳來城隍薛靈府的咳嗽聲,他顧不得這些,立刻衝出廟宇:「不能讓城隍爺緩過氣來,也得給他來兩下!」

  路面並不乾淨,大鐘砸到地上的石子,把石子碾成齏粉,便像鐘口噴煙。

  許應走一路,身後的大鐘便煙噴一路。

  「亡命之徒,好生囂張!」

  周一航雙腿盡斷,雙臂發力爬出大坑,盯著許應的背影,氣得咬牙,「逃命還要屁股冒煙!你這是在挑釁我零陵官府!」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2 AM 編輯

第0015章 許大善人

  城隍爺薛靈府被壓在柳樹下,眼看許應拖著大鐘奔近,這位城隍爺猛地坐起,哈哈笑道:「我陰庭洪福齊天,今日得到許應!」

  適才祂與周一航齊齊出手,準備擊殺許應,卻誤中大鐘,被大鐘反震,五百年苦修的金身幾乎破滅,神龕中積累的香火之氣也險些被震成齏粉!

  幸好土地神剛才就在廟宇裡封黃三多黃員外為神,沒有離開,這個土地神見祂受傷,便急忙從祂身邊鑽出,在神龕中插上幾炷香,為祂上香。

  城隍爺得到祂上香,這才緩過氣,收攏崩散的香火之氣,穩住金身。

  此刻許應向這邊跑來,便是自投羅網,即便是城隍爺城府頗深,也不禁喜笑顏開。

  祂還未來得及站起來,許應距離祂便只有兩三丈,這少年一邊跑一邊轉身!

  城隍爺薛靈府剛剛站起,臉上的笑容還在綻放,便見一口大鐘掃了過來!

  「老爺抵擋!」那土地神慌忙叫道。

  城隍薛靈府臨危不亂,立刻調動殘存香火之氣,化作一面大盾擋在身側。

  「嘭!」

  大盾被大鐘碾碎,銅鐘繼續掃來。城隍薛靈府縮頭,聳肩,準備硬抗這一擊,同時左手探出,抓向許應。

  有了大盾做緩衝,祂被撞得頭暈目眩,卻無大礙。

  周一航遠遠見了,心中暗道一聲糟糕:「薛靈府有土地給他上香,恢復得比我快!只怕許應要落入他手中了!」

  然而,許應像脫了線的陀螺,一邊奔來一邊瘋狂旋轉,城隍薛靈府剛剛擋下銅鐘撞擊,便見那大鐘發瘋一般轉了一圈又再度撞來,速度飛快,令祂目不暇接!

  目不暇接,指的是連眼睛都看不過來。

  眼睛看不過來,更何況手腳?

  城隍爺薛靈府接下銅鐘第二次撞擊,沒能接下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被撞得連翻帶滾,飛上空中!

  在祂飛空的那一瞬間,又被大鐘連撞數次,飛行速度更快,被生生砸向廟宇!

  那土地神原本躲在城隍身後,薛靈府被砸飛,祂哪能好過?也被一鐘輪飛,不知所蹤。

  周一航看到城隍爺飛來,急忙閃避,只聽轟隆一聲,城隍砸入廟牆中。

  許應拖著鐘狂奔而來,還未接近,人已經橫身而起,手在地面輕輕一按,人平行於地飛速旋轉!

  大鐘也被掄起,呼嘯旋轉,噹的一聲砸在廟牆上,將城隍薛靈府連人帶牆一起砸入地下!

  「噹噹噹噹!」

  一連串爆響傳來,城隍薛靈府的金身,竟被生生砸碎半邊!

  周一航調動泥丸秘藏,竭力修復肉身,突然許應頭下腳上,風車般轉動,大鐘呼嘯而來,砸在他的身上!

  「老夫這次栽了。」周一航心中一片冰涼,被大鐘狠狠掄在身上,半截身子飛起。

  許應這邊擊飛周一航,立刻轉身,輪動大鐘砸向城隍,不給兩人喘息機會。

  周一航落地,口中噴血,瞥見許應向自己衝來,叫道:「薛城隍,聯手才有生路!」

  城隍薛靈府被砸得金身碎了一半,另外半邊金身也是破破爛爛,香火之氣也處在崩散之中,難以堅持,聽到周一航的叫聲,頓知這個老對頭也到了油盡燈枯的關頭。

  「若是我們不聯手,真的要被這小輩敲死在黃田鋪鎮裡!」

  他想到這裡,聚集殘存法力,香火之氣化作一隻丈餘大手,探入廟中。

  新晉廟神黃三多躲在廟中觀望戰事,便見城隍大手抓來,被一把抓住。

  黃三多慌忙叫道:「薛城隍,還記得嗎?我還給你送過禮呢!」

  「知道,所以借你性命一用!」

  城隍薛靈府用盡力氣,將祂投擲出去,砸向許應!

  許應正在掄鐘砸向周一航,瞥見那兩面六臂神像飛來,急忙轉身,讓大鐘迎上黃三多。

  大鐘撞在神像上,那神像頓時四分五裂,黃三多不過是新晉神靈,剛剛享受一絲香火,便神軀破碎,神魂灰飛煙滅,一點不滅真靈飛向陰間去了。

  不過,經他這麼一緩,周一航便緩過氣來,立刻調動殘存法力,催動東君平天印,一掌印在大鐘上。

  「噹!」

  大鐘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被東君平天印爆發的恐怖力量掀起,連翻帶滾飛上天空。

  許應沒有被東君平天印擊中,然而卻只覺一股不可匹敵的力量襲來,將自己捲起,在空中身不由己連翻帶滾不知多少周。

  「糟糕!我能帶著大鐘做出各種動作,大鐘也會帶著我做出各種動作。」少年心道。

  大鐘墜地,在街道上彈起,落下,滾動幾十丈遠。

  許應也跟著墜地,彈起,落下,滾出幾十丈。

  周一航與城隍薛靈府也是呆了呆,頓時醒悟過來:「對付他,就得用這個辦法!」

  許應雙手撐地,站起身來,謹慎的盯著兩人。

  周一航與薛靈府勉強起身,卻都沒有上前,兩人儘管是零陵最頂尖的強者,但此時都是油盡燈枯,雖然知道對付許應的辦法,但自己衝上前去沒有同伴的配合,多半也是被許應掄著鐘打。

  許應吃了一次虧,肩頭傷口炸裂,也心知不妙,盯著兩人緩緩向後退去。

  他退入藥鋪。

  藥鋪夥計已經包好了藥,裝入一個大麻袋中,和藥鋪老闆一起站在店外張望,見許應過來,連忙回到店中。

  許應搶過麻袋,扛在肩頭,小心往後退,免得轉身的一剎那大鐘把藥鋪撞塌了。

  他退出藥鋪,這才轉身,向鎮外跑去。

  噹啷啷,大鐘一路冒煙,拖在他的身後,那聲音彷彿有一排人跟在他屁股後面,歡天喜地敲鑼打鼓。

  周一航、薛靈府各自鎮壓傷勢,沒有去追,任由許應離去。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周一航奮盡全力,調動泥丸秘藏活性,修復肉身損傷,苦笑道,「這次不是濕鞋,而是差點被許應這小傢伙拖下水淹死。」

  薛城隍面色陰沉,半邊金身畢剝作響,時不時炸出一個金燦燦的小碎片,落地便化作黃金。

  那個土地公不知從哪裡跑出來,跪在薛城隍腳下,向他上香磕頭,口中唸唸有詞。

  薛城隍飄散的香火之氣又漸漸凝聚,地上破碎的黃金也在蹦蹦跳跳,如同長了腿腳,不斷向他身上蹦去。

  「許應欺我們不備,以護身法寶傷我們,只要有了防備,對付他那口大破鐘不難。」

  薛城隍淡淡道,「只是周老爺恐怕是無法親自去捉拿許應了,因為周老爺很快就要赴黃泉了。」

  他話音剛落,鎮口處妖氣瀰漫,一尊妖神邁步走入黃田鋪鎮。

  薛城隍道:「我有土地公,可以地下行走,前往各山各湖調遣人手,土地公也可以監視許應的動靜。周老爺受傷,恐怕無力反抗我座下妖神吧?」

  周一航嘆了口氣,低聲笑道:「你能搬救兵,我便不能?薛城隍還不知我周家儺術,草木皆兵吧?通知一些晚輩前來接應,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黃田鋪鎮的另一端,零陵縣司功、司倉、司戶等各部官吏先後趕來。

  又有各村各鎮神靈和各路妖神也趕到黃田鋪鎮,見到受傷的城隍爺,不由大吃一驚,急忙下拜上香,叩問平安。

  另一邊,零陵縣司功佐、司倉佐、司戶佐、司兵佐、司法佐、司士佐、典獄官等各部官吏也有數十人,雖然人數比神靈少,但都是周家豢養的儺師,本領遠超等閒草頭神。

  雙方列陣對峙,殺氣騰騰。

  至道大聖明孝皇帝過世之後,神權與皇權不和,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在永州更甚。

  別的地方還可以做到表面和睦,但在永州,尤其是零陵,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連皇權都難以下縣,更別說神權了。

  這裡周家便是土皇帝,割據一方,與陰庭的神權相爭,早就水火不容。

  周一航恢復先前的儒雅老者模樣,勉強走到陣前,笑道:「城隍爺,此事原本是個誤會,對不對?」

  城隍薛靈府得到村神、鎮神的香火,也勉強鎮住傷勢,越眾而出,正色道:「此事,本就是個誤會。」

  周一航笑道:「既然是個誤會,逃犯許應又倉惶在逃,你我雙方實在不宜多做爭執。若是被那許應逃出零陵,豈不是令人恥笑?」

  城隍薛靈府面露慚愧之色,道:「周老爺說的是。逃犯許應,危險無比,觸犯天條,當盡快繩之以法,不宜拖延。我們兩家的誤會暫且擱置,等將來再說。」

  周一航正色道:「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各自下令,讓各部官吏、村鎮山水諸神,追蹤圍捕許應,他們則留在各自隊伍後面養傷。

  薛城隍命一個土地神上香,吩咐道:「許應之事,非同小可,去請來寧遠文廟神龍前來助陣。」

  周一航也暗自命人去請縣令周陽,待周陽來到黃田鋪鎮,見到周一航一身傷病,不由吃了一驚。

  「陽兒,許應在逃,讓那些修為較低的官吏下來,他們不是案犯的對手,你帶領一些好手親自擒拿。我在後面為你坐鎮,提防薛靈府。」

  周一航吩咐道,「還有,把許應之事上稟刺史,請他調動周家高手圍捕許應。」

  縣令周陽心中一驚,道:「這小子不過是鄉野之民,至於要驚動刺史?」

  永州刺史姓周名衡,是朝廷駐永州的刺史,掌有兵權,麾下高手如雲。周陽雖然也是周家人,但無法進入周家權利中心。

  能夠進入這個世家權力中心的只有一小撮人,刺史周衡便是其中之一。

  周陽頗為不解,把許應的事告訴刺史周衡,便是給周衡送功勞,何不自己獨吞這個功勞?

  周一航道:「案犯許應,已經把妖法修煉到妖王的層次了。即便是妖怪,修煉到這等層次的也不多。我周家,斷然不能容忍他落在陰庭之手!」

  周陽遲疑片刻,鼓足勇氣詢問道:「爹,老祖宗的修為通天徹地,已經將秘藏威能,完全開發出來,當今世上無論鬼神,都難有出其右者。他老人家為何還會對妖法如此感興趣?」

  周一航目光幽幽,道:「陽兒,你的資格還不足以接觸到這些秘密。不過既然你好奇,那麼我便告訴你我知道的一些隱秘。」

  他沉默片刻,道:「二十年前,我跟隨族中長老,去嶺南北流縣都嶠山。那裡我族的儺師發現了一處上古洞天。族老翻遍皇家古籍,猜測這裡是上古煉氣士陀嫗的修煉之地,很有可能是神州少有的保存還算完整的洞天。那次有三位族老坐鎮,周家核心子弟二百人,儺師千位,浩浩蕩蕩,探索這座洞天。我們遇到了很多怪事。」

  他的眼中露出恐懼之色,過了片刻才穩住情緒,道:「無論是儺法儺術還是鬼神的法術,都無法解釋的怪事!這些怪事,只能用仙術仙法來解釋!我們這些儺師,包括三位族老,甚至完全看不懂!看不懂,你明白嗎?」

  他眼中的恐懼變成絕望。

  周家這次深挖都嶠山的洞天,死傷慘重,千位儺師全滅,周家核心子弟死傷過半,三大族老也折損了一位。

  最終,在付出慘痛代價後,他們從都嶠山的上古洞天中帶出來一些東西,其中有上古煉氣士陀嫗留下的玉簡。

  簡長一尺二寸,青翠如嫩竹,上面有金色文字,無人能識。

  除了玉簡之外,還有一卷手抄的古籍,應該是上古煉氣士陀嫗破譯玉簡留下的文字記錄。

  這卷古籍是一門功法,詰詘聱牙(牙,讀ya),晦澀難懂。

  「我們在那座洞天中還看到了一幅渡劫飛仙的壁畫,因此有族老猜測,上古煉氣士陀嫗見過有人飛昇成仙。她所破譯的,正是仙人的功法!」

  周一航講到這裡,定了定神,道,「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卷古籍了。不過我還記得那幾位族老見到那卷古籍,翻看時的情形。他們的臉色很古怪,古怪的像是吃了餿了三天的泔水一樣!他們說……」

  他頓了頓,道:「他們說,陀嫗破譯的仙法開篇,與妖法一樣。」

  縣令周陽瞪大眼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零陵的山野間,妖怪眾多,雖不是滿地跑,但碰巧就能遇到一個兩個。

  這些妖怪有的為禍鄉野,有的隱居深山老林,還有的熊心豹子膽佔山為王,但大部分修成妖王的,都被陰庭籠絡了去,封了山神河神之類的神職,為陰庭打理山川河湖。

  周陽是看不起妖怪的,這些妖怪的功法千奇百怪,但都是採氣期功法,修煉到採氣期圓滿之後便沒了路,無法再進一步。

  妖修不如儺師,儺師開啟了秘藏之後,採秘藏之力而煉隱景,修為會越來越高,通天徹地,本領超凡入聖!

  周家的老祖宗,更是站在這個世界最頂端的人物,甚至連當今皇帝對他也要禮敬三分!

  但是妖修,甚至還不如香火封神的神靈!

  香火封神,只要神位還在,源源不斷吸收香火之氣,法力日漸精深,也可以修煉到極為強橫的境地!

  唯獨妖修,只能到採氣期,頂天了做個妖王,被封為妖神,轄地不過一山之地。

  至於妖族功法,更是乏善可陳,很少有人會去學習研究。

  但現在,周一航竟然說仙法的開篇與妖法一樣,不能不讓周陽震驚!

  「上古煉氣士陀嫗留下的典籍,雖然是破譯後的仙法,但太過於晦澀,詰詘聱牙(讀音ji,qu,ao,ya),還需要進一步破譯。」

  周一航閉目養神,道,「即便是破譯這卷典籍,也熬死了我周家的幾位天才,不少族中光芒耀眼的人物,也是為之愁白了頭。太難懂了。」

  他嘆了口氣,眼角有淚水流下。

  周陽目光閃動,道:「因此破譯妖族功法的許應,才顯得極為難得。」

  「但我周家若是得不到,那就必須毀掉。不能便宜了別家!」

  周一航面容變得有些陰冷,揮了揮手,道,「陽兒,你去吧。記得,一定通知刺史。」

  縣令周陽稱是,躬身離去。

  零陵曉山的一處山洞中,許應站在洞內,望向外面,只見天空陰雲密佈,雷雨交加。那雨下得爽快,瓢潑一般,又有狂風拉著雨線,扯得飄搖。

  天色漸漸黑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擋住了追兵。

  許應收回目光,洞中篝火上架著一口大鍋,鍋裡正在熬藥。

  蛇妖蚖七蜷縮在篝火旁烤火,病懨懨的,等待藥材熬好。

  山洞的角落裡,一頭黑熊縮頭縮腦,看著許應瑟瑟發抖。這裡是他的山洞,而今卻被許應和蚖七鳩佔鵲巢。

  「熊千里,不用怕,我們避雨之後就走。」許應面色和善的安撫熊妖。

  那黑熊口吐人言,道:「許大善人,你莫非騙我?上次你搶了我的經書,說看過就還給我,到現在都沒還!」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1:16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2 AM 編輯

第0016章 人體秘境,黑鐵玄關

  許應面色微紅,道:「看完就還。這不是沒看完嗎?瞧把你急的,像是我能昧了你的書似的。」

  這黑熊是曉山裡的妖怪,與他算是老相識。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許應是零陵的捕蛇者,平日裡漫山遍野的跑,四處尋找異蛇。野路子走得多了,難免遇到妖怪。

  他雖是老實孩子,但自幼修習太一導引功,氣血雄渾,等閒妖怪還真不是他的對手。於是許應便與零陵山中的很多妖怪『不打不相識』。

  因為他修煉太一導引功多年,修為到了絕頂處,無路可去,所以就勒索這些妖怪,要來妖怪們的經書研究,試圖找出後面的道路。

  熊妖熊千里便是受害者之一。

  「咱們真的不吃掉他?」蛇妖蚖七瞥了瞥黑熊,舔了舔嘴唇,小聲道,「我有些餓了。」

  熊千里怒目而視:「姓許的,你們果然要吃我!」

  許應勸撫一番,道:「千里,你是知道我的,我人美心善,不吃妖怪。我若吃你,早幾年就吃了。」說罷,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嚕叫了幾聲。

  熊千里嚇了一跳,縮在角落裡更不敢出來。

  許應在山洞中翻找一番,身後大鐘也跟著他,四處撞得噹噹響。好在暴雨天,無法登山,否則這聲響非得引來追兵。

  他尋了半晌,山洞中只有些鍋碗瓢盆和一些舊書,還有些紅薯地瓜,沒有其他食物。

  許應瞥了角落裡的熊千里一眼,那黑熊哆嗦一下,叫道:「別看我,我不吃人的!你上次說不許害人,我連雞鴨貓狗都戒了,這裡沒有肉食!你看洞外的田地,這些紅薯地瓜都是我地裡種的!」

  許應撓撓頭,道:「平日裡還是可以吃些野味的。罷了,我又不是無肉不歡,吃些紅薯地瓜也死不了。」

  他弄一些紅薯地瓜,放在火裡烤,過了片刻,香味傳來。

  黑熊也餓了,小心翼翼湊到跟前,討了幾個吃。

  蛇妖蚖七見他沒出息的樣子,不禁來氣,叫道:「這裡是你的山洞,你種的紅薯地瓜,不是他的,你至於這麼小心?」

  黑熊抹去眼淚,哽咽道:「你是沒有被他打過……」

  蚖七不禁落淚:「兄弟,原來你與我一樣,也有這般遭遇。」

  許應放下烤紅薯,不悅道:「千里,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說話!」

  黑熊唯唯諾諾,坐在蚖七身邊,悄聲道:「他還抓起一塊石頭,從石頭裡搾出汁來,說我若是不給他經書,便把我腦袋也搾出汁,還要給我喝!」

  許應聽在耳中,黑著臉沒有說話,悶頭吃著紅薯,心道:「明明說願意與我做朋友,還背後說人壞話!哼!」

  蛇妖蚖七偷偷瞥了許應一眼,悄聲道:「他威脅我交出經書時,也用石頭搾汁,捏出水來,好不滲人!」

  熊千里壓低嗓音,道:「惡棍作派,還不如我們妖怪斯文!」

  蛇妖蚖七連連點頭,道:「兄弟平日裡讀些什麼書?」

  熊千里又驚又喜:「你也喜歡看書?」

  兩妖大有知音之感,有很多話要說,只可惜許應在身邊礙事。

  許應熬好藥,分為外敷與內服,為蛇妖蚖七上藥。蛇妖蚖七尾巴捲起大鍋,咕嘟咕嘟把湯藥服下。

  許應又為自己上藥,他的內傷不算嚴重,但皮肉之傷不輕,須得早些治療。

  上好藥,許應看向外面,天雖然黑了,但還沒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

  「蚖七,大鐘傳授我內觀之法,可以治療五臟六腑的內傷,也能提升修為,化五臟之氣為元氣。我傳授給你。」

  許應坐在篝火前,將意識凝練神識,神識開門,打開希夷之域的方法說了一遍,道,「你若是打開了體內希夷之域,便可以看到自己五臟六腑,心肺如山倒懸。五臟有五氣,散發五色神光,結合大日淬體便可以看到。你集合五氣,便可以五氣朝元,修成元氣。做到這一步,功力一日千里,成為妖王不難。」

  蛇妖蚖七聽得入神,那熊妖熊千里也在篝火旁聽講,有些懵懂。

  許應講罷,任由他們修煉,自己再度內觀,神識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蛇妖蚖七是異蛇,原本實力與許應差不多,與許應鬥了三天三夜,才被擒住,本身資質便很是不凡。許應講了一遍,他便悟出良多,很快眼觀鼻鼻觀心,入定下來。

  那黑熊腦筋有些不太靈光,只好坐在篝火邊慢慢參悟。

  許應坐在篝火前,意守太一,眼眸半睜半閉間,眼簾下有神光吞吞吐吐,有如黃芽。

  眼前,那座白玉門再現,他推門而入,再度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上次進入希夷之域時間太短,許應沒有多做停留,這次天降暴雨,阻斷了追兵,因此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探索這片體內世界。

  儘管是第二次進入希夷之域,但初次進入時的震撼感依舊絲毫未減!

  許應漂浮在空中,看向四周,希夷之域中那種不可能存在於世的繽紛色彩,讓他深深著迷。

  空中的元氣成流,氣流貫長空,如虹掛綵,高懸的心肺如山,倒垂下來,五氣如瀑,飄揚落下,匯聚成元。

  元氣蒸騰,遇雷霆而化雨,又或匯聚成團,變成灼熱大日,行於山川之間,照耀五臟六腑。

  許應心曠神怡,神識伴隨著元氣的氣流遨遊天地,借元氣治療內傷。

  只見雲層中,一道道雷霆如此清晰,如此奪目,甚至可以看到雷霆的每一個細節,充滿了力量和犀利!

  「大鐘說我只顧著採氣,卻不知內觀存想。而今內觀我學會了,存想又是什麼?」許應心道。

  大鐘為了保他性命,與城隍和周一航對抗,用盡了最後的威能,而今尚在沉睡,許應也無法與它聯絡。存想是什麼,他自然無從知曉。

  許應在希夷之域中遨遊良久,突然,藉著雷霆淬體時迸發出的亮光,他才注意到自己體內的還有著很多從前未曾注意到的黑暗區域!

  「那裡是什麼地方?」

  伴隨著雷電的亮光,他隱約看到黑暗中有巍峨的山脈,連綿起伏如巨龍,不知何處而來。待他藉著雷霆亮光循著山脈看去,只見這山脈走勢竟像是從上空而來,從天而降!

  許應驚疑不定,突然又看到滔滔的江水洶湧澎湃,從天際而來,像是要淹沒群山!

  那座山脈旁邊,竟似有一道天河倒掛!

  雷霆的亮光一閃即逝,巨型山脈和滔滔長河再度消失在黑暗中。

  許應定了定神,體內雷霆再度亮起,電閃雷鳴間,他隱約看到黑暗中的山脈與大河之間有一座頂天立地的門戶,亙在天地間,隔斷山脈與天河!

  那座門戶,在雷光中泛著黑鐵般的光澤!

  雷霆過後,那座黑鐵光澤的門戶也自隱匿在黑暗中。

  「那座門戶……」

  許應心神大震,神識飛起,試圖飛近去看,不料剛剛來到黑暗邊緣,突然他『眼前』一陣恍惚,神識有崩散的徵兆。

  他遲疑一下,再向前去,神識恍恍惚惚,突然間崩潰瓦解。

  許應從內觀中醒來,正要起身,卻猛地天旋地轉,咚的一聲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這一次昏迷,許應只覺睡夢中自己頭疼欲裂,渾渾噩噩,各種噩夢頻發,一個接著一個,噩夢詭異無比,恐怖駭人,如心魔入侵。

  待到他漸漸清醒過來,卻一個夢也記不起。

  許應緩緩張開眼睛,只覺腦袋裡面還是劇痛無比,像是一把斧頭砍在頭左側,至今還掛在腦袋上沒有拔下來。

  他的視線漸漸清晰,浮現出蛇妖蚖七和熊千里的面孔,兩隻大妖關切的看著他,見他醒來,二妖才鬆了口氣。

  「你突然間昏倒,嚇死我們哥倆了!」蛇妖蚖七叫道。

  見許應疑惑,他連忙解釋道:「在你昏迷期間,我與千里相談甚歡,已經拜了把子。我是哥。」

  「我是弟!」熊千里興奮道,「我們第一次發現我們竟然有這麼多共同語言,不拜把子就只能成親了!」

  這一晚,熊妖和蛇妖聊起許應,便有著說不完的話。

  許應晃了晃頭,又用力拍了拍,還是偏頭疼。兩隻大妖滿臉關切,目光卻有些期待,生怕他稍一用力,便把自己腦袋拍爆了。

  過了片刻,許應才感覺好一些,出了一會神,聲音沙啞道:「我剛才在希夷之域,好像看到了採氣期通往後面境界的玄關。」

  蛇妖蚖七微微一怔,熊妖熊千里也是身體猛地一震。

  兩妖對視一眼,蚖七聲音顫抖道:「阿應,你說什麼?」

  許應想了想,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道:「我修煉太一導引功,早就感覺到自己修煉到絕頂,有氣血衝關之勢,卻無關可衝,無路可去。但是剛才我內觀自身,看到了那座玄關,是一座漆黑的門戶,隱藏在黑暗中!我有一種感覺,只要衝破那座玄關,就是一片新天地!」

  蛇妖蚖七激動莫名,顫聲道:「你真的看到了那座玄關?玄關後面,真的還有路?」

  熊千里也壓制不住激動,瞪大眼睛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許應重重點頭:「絕對有路!」

  蚖七呆若木雞,突然淚流滿面,喃喃道:「真的有路,真的有路……哈哈哈!太好了,真的有路啊!阿應,你是我妖族的大英雄!」

  他欣喜若狂,激動莫名,歡呼不已。

  熊千里激動得熱淚盈眶,抱著蛇妖又蹦又跳,笑聲不斷。

  妖族修真,只能修煉到採氣期,最多修成妖王,便無法再進一步。基本上修煉到採氣期頂端的大妖,都會感覺到氣血衝關,卻無關可衝,根本無法進入下一個境界!

  倘若許應真的能找到下一個境界的門戶,那麼對於妖族來說,絕對是一件石破天驚的大喜事!

  「妖族崛起!」熊千里亢奮,緊緊握住拳頭,高高揮起。

  「推翻人類暴政!」蛇妖蚖七興奮得發癲。

  兩妖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神州是人類的,但終將是我們妖族的!」

  許應坐起身來,沒有參與到兩個妖怪的狂歡之中,喃喃道:「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目前為止,你們都沒有煉成內觀,也沒有進入希夷之域,反倒是我這個人類先煉成了。這是否意味著,妖族功法可能未必是妖族功法?」

  他想起大鐘曾說妖法是煉氣士功法,道:「我覺得,妖法可能不是妖法,或許是人族功法,人族煉氣士修煉的功法。但不知為何失傳……」

  「為何一定是人族煉氣士,為何不能是妖族煉氣士?」

  熊妖熊千里一把攬住他的肩頭,興奮道,「我和七哥討論了一宿,得出重要結論,你一定是長得像人的妖怪!屬於妖怪中的人形異種!」

  蛇妖蚖七從另一邊蹭過來,勾肩搭背,嘿嘿笑道:「阿應,你早晚有一天會現出原形!」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12:2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1 AM 編輯

第0017章 陰間入侵

  許應哼了一聲,對這兩個發癲的妖怪無可奈何。二妖居然還蠱惑他一起造人類的反,推翻人類統治,建立一個陸上妖國!

  「你做大王,我們哥倆都是服的!」他們叫囂道。

  洞中妖氣瀰漫,烏煙瘴氣,許應只好起身來到洞外。只見外面一片漆黑,大雨停了,但空中還是飄蕩著細雨,不知何時放晴。

  許應怔怔出神。

  人族儺師尋龍定位,尋找人體六秘,打開秘藏,然後採秘藏之力練就隱景。

  煉氣士卻是採氣煉氣,衝擊人體玄關。

  顯然,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修煉體系,沒有半點相通之處!

  「如果採氣煉氣是人族功法,那麼為何與儺師的儺法沒有任何相同點?」他心中頗為不解。

  洞中又傳來兩個妖怪的竊竊私語:「我們妖族在人類之前,一定有一個先導文明,建立輝煌的帝國,甚至分割了陰間陽間!後來,我們被人族佬用陰謀打敗,文明失落。」

  「人族佬太卑鄙了!」

  「但許大妖王,會引領我們光復妖族榮光!」

  「許妖王萬歲!」

  ……

  許應翻了翻白眼,這倆妖怪想像力比自己還要豐富。

  他動了動左肩,還是很疼,不過左肩的劍傷已經好了許多。

  他被巨人神靈飛劍刺穿左手和左胸,左肩的肩胛骨也被刺穿,原本整條左臂都無法動彈,但自從五氣朝元,煉五氣為元氣後,他的恢復能力似乎也比以前強了許多。

  若是換做從前,左肩的傷已經可以讓他修養半年了。

  「無論如何,還是周家的泥丸秘藏恢復力更為驚人!不對,是逆天!」

  許應想起周一航那恐怖的肉身,便不由得一陣艷羨,打開了泥丸秘藏,簡直是神話般的恢復力,不死不滅!

  就算煉不成周一航的肉身,像丁泉那樣,也是非同小可!

  許應幽幽的嘆了口氣,可惜他至今還不知如何尋龍定位,尋到自己的泥丸秘藏所在,而且就算找到泥丸秘藏,沒有大儺幫助打開秘藏,也是無用。

  更為關鍵的是……

  「我到底是人還是妖怪?」

  許應望向漸漸亮起的天邊,低聲自語,「我一定是人,一定是!我家住在許家坪,我有父有母,我父母都是人。我父名叫許少平,我娘名叫苗月梅,是苗田鋪人。我還記得去許家坪和苗田鋪的路……」

  他的身後,蛇妖蚖七突然停止歡鬧,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

  熊妖熊千里道:「七哥,怎麼了?」

  蛇妖蚖七低聲道:「有點古怪。我明明聽阿應說過,他父親名叫許安,他娘名叫田蕊君,住在田家坪的。怎麼現在又變成他爹叫許少平,他娘叫苗月梅了?而且,住的地方也變了……」

  熊千里笑道:「一定是他剛才昏倒,撞壞了腦子!他腦子不好,那麼咱們哥倆,豈不是可以做一對弄權的奸臣?」

  兩妖對視一眼,又沒心沒肺的歡呼起來。

  終於,雨停了,天色放晴,漸漸亮了起來,許應突然警覺,抬頭看向遠處。先前有雨,天色黑暗,看不太遠,他一直沒有注意到奈河就在前方不遠處。

  這條陰間的長河激流澎湃,從石山方向奔來,自曉山和吳望山之間穿過!

  奈河的出現,表明現在還是夜晚。

  可是,奈河改道之後,不回故道了嗎?

  許應疑惑,向遠處看去。

  只見奈河入侵,山林中處處飄蕩著鬼火。而更遠的地方有一座墳場,也被影響,墳場中燈火通明,正有些墳墓中的骷髏爬出來,張燈結綵,大擺筵席,很是喜慶。

  還有些骷髏穿著綾羅綢緞,衣裳卻沒有繫,敞著懷在墳頭跳舞助興。

  突然,隆隆的聲響傳來,大地震動,許應他們洞也跟著搖晃起來。

  蛇妖蚖七和熊千里連忙從洞中出來,許應喃喃自語道:「莫非奈河回歸故道?」

  一人兩妖循聲望去,臉色大變,只見奈河的堤岸原本無形無質,此刻竟然隱隱顯露出堤岸的實體!

  奈河的堤岸,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正從另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入侵陽間!

  奈河岸邊,大小山川憑空出現,擠壓著零陵原來的山峰,讓大地不斷震動顫抖,發出隆隆的巨響!

  這一幕實在駭人,一座又一座山巒從奈河兩岸湧現,把原來的大山擠得不斷向後退,即便是他們腳下的曉山也在抖動不已!

  曉山原本與秦岩洞所在的吳望山很近,只有數里,而現在,只怕被推後三十多里地!

  而這三十多里地,多出了幾座陰間的山與河道堤岸!

  「陰間入侵,難道就沒人管了嗎?」蚖七悲憤欲絕,叫道,「人族這麼多能人,這麼多儺師,麼不來管管?還有王法嗎?」

  他聲音中帶著無奈,叫道:「我的秦岩洞被推走了!我何時才能回家?」

  吳望山秦岩洞,原本只有四五里的路程,現在卻要多走三十多里,而且還要穿越奈河與那些陰間的山頭!

  許應心裡也不禁犯怵,陽間的山裡有妖怪和山神,誰知道陰間的山裡有什麼?

  冒險硬闖的話,即便他修成妖王,只怕也凶多吉少!

  這時,山下又有亮光傳來,那是神靈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光芒,光芒能照射十多丈遠近。

  許應心中一沉,雨勢剛停,天還未亮,這些神靈便開始搜山了!

  「蚖七,我們該走了!」許應呼喚道。

  東方漸漸吐白,太陽即將升起,空氣中還泛著水霧,陰間還在入侵陽間,碰撞的地方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空間不穩。

  不過,隨著旭日昇起,奈河漸漸變淡,一切彷彿都回歸正常,唯獨奈河兩岸的山川還在,並沒有退回陰間。

  奈河還在慢慢消退,山中尚有些昏暗,一尊神靈雙手五指叉開,用手照耀四周。

  祂的手心中長著尋常人拳頭大小的眼睛,目射神光,洞照四周。

  空中還傳來風聲,那是永安鎮的神靈,人身鳥翼,振翅飛行。祂目光如炬,照下來兩道光柱。

  突然,一個身影無聲無息閃過,來到那手眼通神靈身前。

  那是一個少年,一隻手托著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鐘,舉重若輕。

  手眼通神靈的腦袋上沒有長眼睛,眼睛只在手心裡,祂卻也警覺,察覺到不妙,便立刻雙手向這邊照來。

  但已經來不及!

  那少年另一隻手一拳轟出,拳峰壓著沉悶的雷聲,一拳轟出,正中祂的心口。

  這一拳奇重無比,將手眼通神靈的身形震得倒飛而去的瞬間,力量貫通其身軀,將其身軀洞穿,力量所及之處,一切盡化齏粉!

  而拳頭中迸發出的雷聲,竟然打入手眼通神靈的體內,那神靈頓時神魂渙散,還未落地,神魂精氣便已瓦解!

  一拳格殺手眼通神靈的正是許應,他的實力比昨日與巨人神靈一戰時強橫許多,只是左臂還是有些不適。

  為了免得銅鐘拖地,被人聽見鐘聲,他不得不將銅鐘托在左手上。

  好在他修煉象力牛魔拳,力大無窮,托起這口鐘不在話下。

  許應腳步不停,縱身一躍,腳步在樹身上重重一踢,在半空中折向,衝向空中的永安鎮神靈。

  永安鎮神靈是鎮裡的神,又長有雙翼,佔據空中優勢,若是不能第一時間將祂打下來,就算逃出重圍,也難逃追殺!

  不過許應動手格殺手眼通神靈之時,永安鎮神靈已經察覺到動靜,立刻向這邊掃來,眼中神光落在許應身上!

  許應人在半空,距離祂還有數丈遠近,便已經力竭,無法威脅到祂,讓祂鬆了口氣,笑道:「小鬼,還帶著個大喇叭……」

  就在此時,空中一道細長身形閃過,卻是一條大蛇從下方彈起,落在許應的腳下。

  許應在那大蛇背上墊了一步,再度騰空,拳頭轟來。

  永安鎮神靈接受了二百年的香火,這身本領儘管不如巨人神靈,但也非同小可,一邊香火之氣化作飛劍,一邊振翅後退!

  祂擁有翅膀,迅捷靈動,許應在空中卻無處借力,只要祂躲開這一擊,便可以將許應從容格殺!

  然而許應這一拳轟出,身後頓時浮現出象王神體異象,神光四溢,與他一同一拳轟出。周遭空氣瞬間被拉成真空,讓永安鎮神靈即便振翅也無力可借,無法飛走!

  「轟!」

  天空中一聲雷霆般的爆響,許應這一拳直接將香火之氣所化的飛劍轟碎,永安鎮神靈二百年香火之氣所練就的法力,被一拳打穿,全無用處!

  祂的頭顱炸開,化作無數木屑四下咄咄飛去,無頭身軀猶自在用力振動翅膀,拍了幾下便從空中斜斜墜落。

  許應踩著永安鎮神靈的無頭身軀,滑落下來,只聽遠處有神靈叫道:「許應在那裡!」

  許應跳入山林,在地上滾動幾周,卸去空中墜落之勢,身形彈起,直奔山下。

  他的不遠處,蛇妖蚖七飛速游動,作為他的策應。

  一人一蛇路途中但凡遇到堵截的神靈,直接撲上前去,用最短的時間幹掉對手!

  哪怕是蚖七,也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第五重的巔峰,最擅長使用白象甩鼻這一招,以尾巴使出時,尾尖的速度甚至超越聲音,往往可以一擊制勝!

  當然,倘若不能一擊制勝,蚖七便會有危險,畢竟他是蛇妖,沒有四肢,無法像許應那樣施展象力牛魔拳的所有招式。

  但好在有許應與他互為策應,他一擊不中,許應的攻擊便會接踵而至,助他剷除對手。

  太陽升起,奈河完全消退,黑熊站在洞口遙遙望去,只見山林間諸神的身形此起彼伏,向同一個方向追殺而去。

  而那個方向有一處地方太陽之精異常,陽光到了那裡,便會變得異常濃烈,遠遠看去,空中的光粒形成一大一小兩個漩渦!

  那裡,正是許應和蚖七在一邊疾行,一邊對敵,一邊呼吸吐納,煉去自身雜質,提升氣血,讓肉身恢復速度更快!

  熊千里喃喃道:「許妖王,七哥,願你們一路平安!」

  許應與蚖七一路奔行十多里,深入奈河左岸,進入陰間群山。

  這十里,是一路打了十里,總算將追兵甩開!

  許應和蚖七身上又多出幾個傷口,他們卻沒有繼續修煉導引功,因為來到這裡,即便是陽光也變得陰冷起來,很難感覺到暖意。

  這時候催動導引功,只覺吸納來的是森寒之氣,連血液似乎都要凍僵。這種雜亂的力量,非但不會提升修為,反而對身體有著極大的危害!

  陰間群山陰森恐怖,山體烏黑,有的山崖上還有黑色黏稠的漿液流下,不知是什麼液體。

  許應右手托起大鐘向前走去,只見那座山崖下堆疊著白骨,鋪成一條道路,順著白骨道路看去,路頭有一戶人家。

  那人家以白骨砌牆,做成磚瓦,掛人皮為幡,以骷髏頭為雕件裝飾。

  陰風吹動人皮幡,上面寫著酒肆的字樣。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4 08:0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1 AM 編輯

第0018章 回首望鄉台

  許應和蚖七遠遠便聞到一股肉香味兒,讓本就飢腸轆轆的他們更加難忍。

  許多模樣古怪的人正在酒肆裡飲酒吃飯,許應用目光的餘光瞥去,心中凜然。

  餘光中,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具白骨骷髏坐在那裡吃吃喝喝,而桌上的飯菜則是人心人腦等物。

  許應和蚖七在酒肆客人古怪的目光中向前走去,酒肆中的一具白骨骷髏問道:「他們這是去何處?」

  一個老鬼道:「望鄉台。」

  「不能再往前走了。走過了望鄉台,看到故鄉,就再也回不了陽間了。」

  那老鬼喃喃道,「他們應該像我們一樣留在這裡,讓我們吃掉他們的血肉,變成和我們一樣的孤魂野鬼,而不是去裡面送死……」

  前方霧氣漸漸濃了,青色的霧氣中青瓦白牆映入許應的眼簾,這是一條長街,街道很寬,兩旁都是老舊的店舖。

  許應看著這條街道,只覺有些熟悉,但是他確信自己沒有來過這裡。

  這時朗朗的讀書聲傳來,許應循聲看去,聲音從一間私塾裡傳出。許應站在私塾的窗戶邊,向裡面看去,只見私塾中有二十多個孩童,正在搖頭晃腦的讀書。

  私塾先生是個年輕的男子,看起來二十許歲,不到三十的樣子。

  許應看著他的臉龐,覺得有些熟悉,但不記得何時見過。

  過了片刻,下課了,孩童們從私塾裡呼啦湧出,歡鬧異常。

  私塾的女主人走了出來,身著白裙,是個恬靜溫柔的女子,寵溺的摸了摸幾個孩童的小腦袋。

  許應心中疑惑,這個女子也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卻不記得自己何時見過她。

  那女子注意到許應,笑問道:「少年,你找誰?」

  許應搖了搖頭,道:「路過。請問,你知道怎麼走出這裡嗎?」

  那女子抬手為他指路,許應稱謝,向那女子指的方向走去。

  那女子目送他離去,呼喚一個淘氣的孩童:「阿應,不要跑遠,要吃中午飯了!」

  「知道了,娘!」那個淘氣的孩童從許應身邊跑了過去,撞了一下許應的腿。

  許應呆住,木木的站在那裡。

  他猛地回頭,私塾和那條街道塵煙般消散。

  他看向前方的那個孩童,孩童停步,回過頭來,與孩提時的他長得一模一樣。

  孩童臉上露出笑容,身形也如塵煙般消散。

  只一瞬間,許應便淚流滿面。

  「阿應,你怎麼了?」蛇妖蚖七發現他停下,不解道。

  「我看到我爹娘了。」

  許應杵在那裡,過了良久,澀聲道,「可是,我認不出他們了。我認不出來他們……」

  他把大鐘丟下,蹲在地上,掩著面低聲抽泣:「我記不起來他們的模樣,我記不起來他們的名字,我剛才看到他們,可是我認不出他們……」

  蚖七靠在他的身邊,拍了拍這個少年的肩頭,低聲道:「阿應,我們該繼續走了。」

  許應默默的站起身來,順著那女子指的方向走去。

  前方,道阻且長,是一條崎嶇的路。

  旁邊還有一條平坦的大路,許應沒有順著大道走,而是走上這條難行的道路。

  「停步!」一眾神靈很快追擊到酒肆附近,突然其中一個身著灰衣的男子沉聲道,「前面就是望鄉,我們繞過去!」

  那灰衣男子看起來年雖不大,但身材卻是極高,有一丈三四,額頭生著龍角,手指也長著鋒利的指甲,不似人類。

  一尊神靈道:「石龍子前輩,進入望鄉會如何?」

  那灰衣男子乃是寧遠文廟中的石龍,也是一尊神聖。

  寧遠文廟規模宏大,香火旺盛,供奉至聖先師。文廟的正殿前後有四根銅柱,銅柱上盤繞著四條石龍,由最堅硬的石頭雕琢而成。

  因為文廟香火鼎盛,連帶著這四條石龍也漸漸有了神通!

  四龍吸收香火,已有四百年,各有不凡成就,煉就金身。灰衣男子名叫石龍子,是四條石龍之一。

  石龍子目光閃動,道:「望鄉不在陰庭管轄範圍,極為神秘,傳聞進入其中便會看到自己的故鄉。那裡介於陰間陽間之間,稍有不慎,便再也回不來,變成孤魂野鬼!」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笑道:「我聽聞有些將死之人會躲入望鄉,讓自己身處陰陽兩界,不生不死,不老不滅。貿然闖入這些存在的領地,極為凶險。這些存在,為了活命什麼都做得出來!」

  石龍子循聲看去,只見縣令周陽率領一眾官吏快步走來。

  兩人對視,各自目光錯開。

  石龍子道:「許應進入望鄉,休想活著出來。周縣令可以回去交差了。」

  周陽淡淡道:「他犯了王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兩人目光再度對視,石龍子腦後煙霧繚繞,香火之氣漸濃,身上也漸漸浮現金光,赫然是金身運轉的徵兆!

  周陽微微一笑,氣定神閒,幽幽道:「陰庭的金身,與我周家的金剛不壞身相比,還差點一點。巧得很,我便煉成金剛不壞身!」

  石龍子冷笑道:「金身與金剛不壞身,孰高孰低,未有定論。更何況,周縣令年紀尚小,能將金剛不壞身修煉到第幾重?」

  周陽微笑道:「第二重!」

  石龍子瞳孔緩緩縮小,感覺到壓力。

  倘若周陽把不死之身修煉到第一重,祂還可以輕易取勝,但修煉到第二重,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兩人相爭,極有可能是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的下場!

  周陽也不願與他撕破臉,提議道:「既然許應進入望鄉台,生死不知,我們又何必拚個你死我活?石龍子,我們繞過望鄉台,在前路上等他。」

  石龍子點頭,道:「許應落在誰手,那就看運氣了!」說罷,率眾離去。

  周陽目送祂遠去,目光閃爍,看向迷霧重重的望鄉台,低聲道:「望鄉台,傳聞一個可以讓人處在生與死之間的地方。聽說這裡躲藏著許多極為可怕的強者,他們壽元將盡時,便藏身在望鄉台中。但是進入其中,便再也走不出來……」

  他身後,一位官吏低聲道:「大人,望鄉台的傳說是真的嗎?」

  周陽臉色陰晴不定,選擇從另一個方向繞過望鄉台,道:「我原本也以為是假的,但後來我聽到一個傳聞。」

  他頓了頓,道:「這個傳聞在我族內流傳,說的是我周家老祖宗曾經面臨了一場必死之劫,當時老祖宗便想進入望鄉台,讓自己處在非生非死的狀態,躲避死劫。後來他老人家才智通天,憑藉著過人的天資,終於度過死劫,為自己續命,這才沒有躲進望鄉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望鄉台的傳說都是真的。」

  一眾官吏對視一眼,望向那霧靄瀰漫的地方,一個官吏喃喃道:「案犯許應進入那裡,真的走出來嗎?」

  周陽搖了搖頭,道:「他是壽元未盡之人,說不定有機會走出來。但也說不定……」

  他面色有些陰沉,道:「……會被那些壽元耗盡非人非鬼的存在,借屍還魂!」

  一眾官吏不禁打個冷戰。

  望鄉台中,霧靄重重,越來越濃,許應腳下的道路也愈發曲折崎嶇,下方便是萬丈深淵,頭頂怪石如刀戈森立,一不小心,便會甩得粉身碎骨!

  走過山崖,又是獨木橋,架在兩座壁壘般的山峰之間,那是一根圓木,走在上面須得萬分小心。圓木稍微滾動一下,便會摔下萬丈深淵!

  許應脫掉鞋子,調整自己的氣息,光著腳走在圓木上,用心去感應腳掌力量的變化,一點一點向前走去。

  後方,蛇妖蚖七則盤繞著大圓木,一點一點向前蠕動。

  他們向下看去,只見雲霧繚繞,深淵下是一道綠水河,河裡咕嘟咕嘟冒著綠色的氣泡,還有一具具腐爛的屍體飄在水面上。

  每一個氣泡鼓起來,便見氣泡腫脹成人頭的模樣,被吹得越來越大,漸漸從河面上飄起來。

  「少年郎從哪裡來?」一個氣泡上的面孔是妙齡少女,詢問許應,姿態嫵媚。

  許應不答。

  蚖七對著氣泡吹了口氣,氣泡上妙齡少女的臉越來越扭曲,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

  氣泡啪的一聲炸開,綠色的河水塗了蚖七滿臉都是。

  蚖七哆哆嗦嗦,跟著許應過了獨木橋,來到對岸。

  他們沿著山路向前,卻見有人站在路邊,長著三條腿,一動不動。

  走到近前,才發現不是三條腿,而是被人釘在木樁上。

  許應和蚖七看得頭皮發麻,悄然從一旁走過去,那人卻還未死,顫抖著叫道:「救我……」

  蚖七於心不忍,道:「怎麼救你?」

  「給我兩年陽壽!」那人叫道。

  蚖七向許應道:「給他兩年陽壽,就可以救他,我們陽壽尚多,何不救他一命?」

  他剛說到這裡,突然道路兩旁的樹木紛紛轉過身來,卻是一個個三足怪人,身下各有木樁,看起來像是長著三條腿,紛紛叫道:「給我兩年陽壽,救我性命!」

  蚖七嚇了一跳,這才看出他們並非被人釘在木樁上,而是他們的身體扎根在大地中,他們已經與樹木生長在一起。

  蚖七急忙跟上許應,再也不提救人一事。

  兩人提心吊膽,一路走過去,又見有人坐在路邊仰頭朝天,嘴裡長出茁壯的花株。還有人宛如稻草人,站在地裡,生出枝杈,形態如人,枝杈肋骨中央跳動的心臟肉眼可見。

  如此等等。

  這些人以奇怪的儺術為自己續命,往往將自己木化,變成植物,姿態怪異。

  他們走了良久,終於看到一處房屋,房屋前有個正常人,是個身材魁梧的虯髯男子,打量許應和蚖七,目光中有些詫異。

  許應大著膽子,上前問路,那虯髯男子驚訝道:「你們是從陽間來的?誰指點你們走到這裡的?此地是望鄉的唯一一條生路,沒有高人指點,休想過來!」

  許應踟躕片刻,將自己來到望鄉,看到父母一事說了,道:「若非雙親指點,我們必然走不到這裡。」

  那虯髯男子更加驚異,道:「望鄉、望鄉,在這裡望見的當然是自己的家鄉!少年,你看到的是你孩提時的事情。你父母早在七八年前,就看到未來的你,為你指點了一條生路!這是兩位高人,了不起,很了不起!」

  許應錯愕非常,他記憶中的父母葬身在許家坪,而且就是兩個普通人,高人從何談起?

  他回憶望鄉台所見的父母面孔,突然記憶一陣恍惚,父親和母親的臉也漸漸變得模糊。他們站在自己的記憶中,臉卻是兩張白紙,沒有面目。

  那虯髯男子道:「我可以送你們離開望鄉,只是我有仇家尋來,快要到了。我生前與他約鬥,前不久他也來到望鄉。今日正是我們約定的日子。你們先在我房中稍歇,待我殺了他,便送你們離開。」

  許應和蚖七震驚莫名。

  生前約鬥,死後決戰,這虯髯男子還真是別有一番豪情。

  許應和蚖七進入房中,卻見那虯髯男子取出一個半人多高的劍匣,立在身前,一手拄著劍匣,傲然而立。

  過了片刻,風雨如晦,這陰間突然狂風暴雨吹拂,電閃雷鳴,天空黑暗下來。

  隱約間,只見有巍峨神人立在烏雲之中,叫道:「袁天罡,你在蟠龍山斷我龍頸,壞我修行!今日定當斬你報仇雪恨!」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5 10:5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0 AM 編輯

第0019章 奈河橋,孟婆湯

  「原來這男子叫做袁天罡。」許應心道。

  但袁天罡是誰,他就不知道了。

  他只是一個鄉下少年,並不知朝廷之事,也不知袁天罡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過去。

  蚖七書讀得多,知道袁天罡的大名,驚疑不定:「竟然是這位傳奇存在!」

  那虯髯男子仰頭笑道:「我奉文武大聖皇帝之命,斷你龍脈,免得你成了氣候,禍亂天下。此乃公仇,與私無關!不過你要戰,那就戰!袁某有何懼哉?」

  他劍匣中有光芒躍出,頓時風雨盡去,澄空萬里,湛藍如洗,不似陰間,竟像是回到了陽間一般!

  許應和蚖七震驚莫名,仰頭看去,只見那虯髯男子持劍騰空,與空中的巨人相爭,劍光矯騰,如電交織!

  忽然,那巨人身形陡變,化作山石巨龍,長達數十里,動靜驚天動地。然而未鬥幾何,虯髯男子祭劍而起,劍氣如長虹,斬在祂脖頸薄弱之處,一劍斷首!

  那龍頭轟隆一聲墜落下來,砸在房屋前不遠處,血流成河。

  許應和蚖七目瞪口呆,卻見虯髯男子落地,劍光也自回到劍匣中,劍匣合攏,劍光消失。

  虯髯男子道:「此龍乃山脈所化,有子母二體,母體當年被我斬了。祂搶奪皇家氣運,出生後便要禍亂神州,結果被我斬了,沒能做皇帝。祂子體修煉有成,便找我報仇。你們可以沐浴龍血,自有好處。」

  許應和蚖七來到龍首前,沐浴龍血,頓覺身上傷勢飛速痊癒,比服用靈丹妙藥還要迅速!

  許應左肩負傷,現在也自痊癒,只覺一身氣血澎湃,更勝從前!

  他連忙把大鐘也放在龍血中,浸潤龍血,心道:「但願大鐘也可以吸收龍血中的元氣,快些恢復。」

  虯髯男子看在眼裡,嘖嘖稱奇,打量銅鐘一番,笑道:「這寶貝的來歷不小,但牽連也不小。小兄弟若是福源不厚的話,只怕會被它連累,還是早些丟掉為妙。」

  許應心中微動,大鐘是被人煉製出來,鎮壓石山古井的,那古井中有一口黑棺,奈河改道時棺中少女脫困。

  難道虯髯男子所說的連累,指的就是此事?

  虯髯男子也沒有多做解釋,道:「龍血中蘊藏龍元,能治癒你們的傷勢,但吸收龍元太多,對人體不利。小兄弟傷勢痊癒後,最好不要吸收龍元,免得留下隱患。至於異蛇,不妨多吸收一些龍元,反而有大用。」

  許應於是不再沐浴龍血,只讓大鐘在血中泡著。

  蚖七索性把自己泡在龍血中,只覺龍血中精純無比的元氣紛紛湧來,想來便是虯髯男子所說的龍元,不禁又驚又喜!

  「阿應,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化形為人了!」

  蚖七驚喜道,「等到化形為人,我便可以正兒八經的修煉象力牛魔拳了!」

  許應也頗為期待,詢問道:「小七,你化形之後,是男是女?」

  「什麼是男是女?應該是公是母!」蚖七叫道,「我當然是公的!」

  「好可惜。」許應惋惜道。

  蚖七怒目而視:「姓許的,我把你當兄弟,你想做什麼?」

  許應訥訥道:「我當然也是把你當兄弟了,不然還能怎樣?」

  「你話不由衷!你肯定有其他齷齪想法!」

  「我沒有,你不要含血噴人!」

  「還含血噴人?你們老許家的風評,在我們蛇族中就沒有好過!」

  ……

  蚖七吸收龍血中的龍元,很快便達到身體承受極限,只覺身體隱隱有爆開趨勢。那虯髯男子道:「修行之路切勿貪得無厭,吸收太多反而對你不利。」

  蚖七戀戀不捨從龍血池中爬出來,又趴在龍血池邊,大口喝了幾口龍血。

  虯髯男子見狀,搖了搖頭,道:「平白給自己增添了幾分化形為人的阻礙,真是愚鈍。小兄弟,你們跟我來。這條路雖然是活路,但到了奈何橋,婆婆是否願意放人,還是未知之數。到了橋頭,就看你們的福氣了。」

  許應左手托起大鐘,快步跟上他。

  蚖七回頭看了看龍首,心中惋惜,但還是跟了上來,心道:「若是能吃掉……」

  虯髯男子一路上尋山訪路,往往山窮水盡時,又有新的道路被他尋訪出來。許應和蚖七跟著他,只見道路兩旁一片森羅鬼蜮,恐怖陰森,不禁駭然。

  若是他們自己上路,只怕未必能活著走出去!

  終於,前方奈河在望,只見一道索橋貫通奈河,與對岸相連。

  只是奈河已空,只剩下一條河道,被霧氣鎖住。

  虯髯男子送他們來到這裡,道:「走過前面索道,便是陽間。倘若橋頭有婆婆賣茶,你們不要喝她的茶,只管過橋即可。喝了她的茶,便再也回不到陽間了!切記,切記!」

  許應稱謝,躬身道:「多謝前輩。前輩是否有未了心願?晚輩若能活著出去,定當報答!」

  虯髯男子踟躕一下,道:「我為了續命,這才來到望鄉,但到了這裡,生不得死不得,受困於此。雖然可以經常看到家鄉,但家人卻不知我的安危。」

  他取出劍匣,道:「這口劍匣,你背在身上,若是遇到我家人,劍匣自會飛起回到我家人手中。聊以寄托哀思。」

  許應稱是,將劍匣背在身後。

  劍匣上下各有牛皮帶子,可以在胸前扣在一起,背起來並不礙事。

  許應辭別,帶著蚖七向奈河上的索橋走去。

  那虯髯男子目送他們上橋,低聲道:「這少年福源不薄,但願能夠回到陽間。千萬千萬,不能喝婆婆的茶水!」

  許應和蚖七登上索橋,一路向前走去,平安無事,沒有碰到什麼賣茶的婆婆。

  一人一蛇漸漸放下戒心,有說有笑的往前走,待快要來到索橋盡頭時,只見橋邊有許多人在排隊,堵住了去路。

  許應和蚖七排在最後,看著人群緩緩向前蠕動。

  過了良久,只見這些人在排隊走到一個茶攤前飲茶。那賣茶的是個老太婆,白髮蒼蒼,岣嶁著身子,臉上皺紋千折百溝,手提茶壺,一碗一碗的斟茶。

  但茶壺中的茶水卻不見少。

  許應和蚖七來到這裡,腦中渾渾噩噩,已經將虯髯男子的囑咐拋在腦後,只覺得口渴難耐,自己排隊的目的,便是喝一碗婆婆的茶水解渴!

  終於,隊伍排到許應。

  橋的另一端,虯髯男子看到許應端起茶碗,暗嘆一聲,低聲道:「他的福源,終究還是淺薄了一些。他的父母雖強,還是不能庇護他活下來……」

  正在許應端茶要一飲而盡時,那賣茶的婆婆上下打量許應,突然臉色微變,將茶碗奪下,冷笑道:「臭小子,老身的茶你已經喝過不知多少碗,喝過不知多少次了,還想再騙我茶喝?出去!」

  許應突然間清醒過來,額頭冷汗津津,扯住要喝茶的蚖七的尾巴,將大蛇拖出索橋。

  橋的另一端,虯髯男子也是目瞪口呆,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過了半晌,他方才醒悟:「孟婆湯能消掉一切記憶,讓人回歸蒙昧混沌!婆婆適才說他喝了不知多少碗孟婆湯,是說他從前的記憶被洗過不知多少次,還是說他已經活了不知多少世?」

  可惜,許應已經離開了望鄉,不知所蹤,他也無法追回許應,探究許應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故事。

  許應拖著蛇妖蚖七走出索橋,蚖七也終於清醒過來,心中一陣後怕。

  他回頭看去,只見索橋如霧般抖動,漸漸消散,不見蹤跡。

  這次望鄉之行,如夢似幻,許應心中除了惆悵之外,還有些問題未解,心道:「為何我在望鄉中所見的父母面龐,與我記憶中的父母面龐,並不一樣?」

  雖然附近還有奈河兩岸的陰間山脈,但天色卻漸漸晴朗起來,不再瀰漫著迷霧。許應背著劍匣,只覺劍匣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氣縈繞,時不時的在他眼前躍動,像是兩把劍在空中交擊、碰撞!

  許應詢問蚖七,蚖七卻毫無所覺。

  「我自幼讀書,書上說文武大聖皇帝,到至道大聖皇帝時期,武道昌隆,官儺中流行以氣養劍,這個袁天罡便是以氣養劍的大儺,終成一代神話。」

  蚖七猜測道,「這劍匣中還有他的劍氣,你背在身上便會被他劍氣影響,因此會看到劍影。」

  許應來了興致,詢問道:「那麼,是否能從他的劍氣中,參悟出他修行的劍法呢?」

  蚖七失聲笑道:「阿應,你說什麼夢話?等閒人給你一卷真經,你都煉不成,更何況從劍氣中參悟出劍法的奧妙?」

  他說的也是實情,多少人想要修行而不得其法,就算得其法也未必能煉成。就算是苦研多年,也有可能悟錯了,走上錯誤的道路。

  實例便是老牛家祖孫三代,修煉象力牛魔拳始終不得其法,未能修煉到第四重。

  只有蚖七得到許應的指點,很快便修煉到第五重,而今也快要突破到第六重了。

  由此可知,從劍氣中參悟出劍法,難度可想而知!

  許應興致勃勃,繼續自顧自鑽研。少年撿起一根筆直的柳枝,一邊走一邊隨手比划,把自己感應到的跳躍劍光,用柳枝施展出來。

  漸漸地,許應氣血貫通柳枝,不知不覺間,隨著他招式施展,他的氣血也按照一種奇特的方式運行,來到柳枝處便化作劍氣,鋒芒畢露!

  他柳枝刺出,或回手雲劍,或手腕挑劍,或劈,或削,或斬,或點,便聽得劍氣嗤嗤作響,並且聲音越來越尖銳響亮!

  劍法是許多最簡單的招式組成,大致分為刺、挑、雲、斬、劈、點、崩、掛、撩、抹、掃、架、截、花、繞、游等招式,許應原本從未學過劍法,但隨著他感悟劍氣,竟然無師自通,將這些基礎劍招掌握!

  他練得興起,氣血運轉越來越酣暢淋漓,只見柳枝竟然長出鋒利的劍芒,隨著他的氣血運轉而忽長忽短!

  這劍芒,是由劍氣凝聚而成,散發出冷冷的光芒,比真正的寶劍還要鋒利,無堅不摧!

  蚖七嚇了一跳,心道:「難道他真的能從劍匣中參悟出一套劍法?」

  突然,許應手托大鐘跳躍騰空,人在半空揮舞柳枝,嗤嗤劍氣傾瀉!

  蚖七嚇了一跳,急忙躲避,只見地面多出了幾十個孔洞,即便是石頭,也被劍氣洞穿!

  「這傢伙,托起大鐘還能這麼猛!」蚖七羨慕不已。

  許應落地,心中歡喜,手中柳枝戳來戳去,恨不得找個東西捅一捅。

  蚖七連忙離他遠一些。

  許應詢問道:「小七,我觀神靈運劍,飛劍離體,可達數十步,操控如意,如臂使指。祂們是怎麼控制飛劍的?」

  蚖七糾正他道:「神靈御劍殺人,千里之外可取人首級,可不是數十步。祂們的飛劍是由香火之氣幻化而成,不是真正的飛劍,沒有重量,而且,飛劍就是他們的法力,操控法力,不是理所當然嗎?」

  許應怔怔出神,突然欣喜若狂:「你說得對!小七,你太聰明了!我怎麼就沒有想到?」

  蚖七瞠目結舌:「等一下,我哪句話說的對?我有點不太明白……」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5 08:3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0 AM 編輯

第0020章 不老神仙

  許應興奮莫名,心中盤算道:「作為煉氣士,控制自己的法力是理所當然,神靈的法力化作飛劍,所以祂們控制法力就是控制飛劍。我也可以控制我的元氣,我的元氣外洩,可以化作象王神體,自然也可以化作飛劍!」

  他興致勃勃,嘗試著讓自己的元氣化作飛劍的形態,然而幾番嘗試都沒有成功。

  許應並不氣餒,繼續試煉。不過劍的形態不同於象王神體,象王神體是功法運行路徑,有著天然的束縛。劍形則沒有束縛,需要許應去控制自己的元氣,讓元氣形成劍的形態,因此極為困難。

  「或許,我可以先嘗試一下控制柳枝。」

  許應心中微動,立刻嘗試著將元氣灌入柳枝之中,以神識來駕馭柳枝中的元氣,然後慢慢鬆開手掌。

  柳枝搖搖晃晃,竟然漂浮在空中。

  許應大喜,心念一動,柳枝竟然在空中歪歪扭扭的飛行起來。

  蚖七看得呆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我到底是哪一句話點撥了他?我能點撥他,一定能點撥我自己!」

  他突然就來了信心。

  許某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得到蛇爺點撥的小輩,許某能辦到,蛇爺自然也能辦到!

  許應控制柳枝,施展自己先前參悟的劍術,柳枝太輕巧,很難施展,心念稍微用力,便不成招法。

  他笨拙的控制柳枝,一遍又一遍施展自己參悟的劍術,學習如何控制心念、神識和元氣。

  他獨自琢磨,卻進展神速,很快便琢磨出御劍術,控制柳枝,將各種基礎劍招施展出來!

  蚖七還是沒有想明白是哪句話,見許應已經將劍術施展得有模有樣,心中悲憤:「蛇爺要這腦子有何用?」

  柳枝飛來,懸在許應肩頭上方半尺處,隨著許應身形而動,他走到哪裡,柳枝便飛到哪裡。

  許應微微蹙眉,思索道:「我的御劍術如臂使指,但不知道能否像握劍在手那般,施展出劍氣劍芒?」

  蚖七見他苦苦思索,顯然被這個難題擋住,笑道:「阿應,我聽說聰明人往往可以觸類旁通……」

  許應眼睛一亮,猛地拍手道:「你說得太對了!多謝點撥,我終於想通了!」

  「我還沒說完……算了,你開心就好。」

  許應興奮莫名,一邊控制柳枝施展劍術,一邊飛速道:「你說得沒錯,觸類旁通!我用神識控制柳枝中的元氣,神識便相當於我的手臂。我握著柳枝,元氣通過我的手臂進入柳枝,可以施展劍氣。也就是說,我可以順著神識,讓我自身的元氣源源不斷進入飛行的柳枝中,從而施展出劍氣劍芒!」

  柳枝圍繞許應和蚖七飛速穿行,突然嗤的一聲,一道無形的劍氣從枝頭射出,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蚖七急忙一收尾巴,劍氣擦著他的尾巴飛過,一塊山石突然裂開,冒出一股煙塵,被無形劍氣切成兩半!

  許應控制柳枝飛來飛去,柳枝端頭,劍氣縱橫,無堅不摧,劍氣一閃,便將一株大樹的樹冠平平斬斷!

  那樹冠呼的一聲飛起,飛了十幾步,這才落地!

  蚖七心驚肉跳,那樹冠何止萬斤?竟然被許應這一劍蘊藏的力量送出十幾步遠近,可想而知這一劍中蘊藏的威能!

  此等劍氣,完全可以與神靈的香火飛劍媲美!

  許應收回柳枝,喜不自勝,哈哈笑道:「小七,若是沒有你的指點,我斷然無法這麼快掌握御劍術!」

  蚖七鼓足勇氣,道:「可見讀書還是有用的。阿應,那個……既然是我指點你學會了御劍術,那麼你能否把御劍術傳授給我?」

  許應連連點頭:「當然可以。很簡單的。」

  蚖七努力學了半晌,心中狐疑:「很簡單?你莫非騙我?」

  他一遍又一遍練習,還是沒能讓柳枝飛起來。

  許應只好把他丟到一邊,繼續揣摩御劍術,突然想道:「我利用神識和元氣,可以柳枝飛起來。我的神識並未承受柳枝的重量。那麼,我是否能踩著柳枝飛起來?」

  他想到便做,立刻神識一動,柳枝飛起。

  許應腳下一縱,落在柳枝上,柳枝啪嗒墜地。

  許應再度試驗,柳枝還是無法承受他的重量,再度墜地。如是再三,柳枝始終無法承載他飛起來。

  「阿應,我們到了吳望山了!」

  蚖七突然加快速度,興奮道,「快來!這裡就是我老家,我老牛家祖孫三代都生活在吳望山上!咱們吳望山,北邊是水口廟舜帝廟,西邊是儀林寺,南邊是曉山,東邊是鳥塘鋪。我們山裡到處都是野果子,每當秋葉黃時,山中有化形的妖怪會挑著熟透的野果子去山外的集市換米面吃。」

  他衝到吳望山上,指向西邊,笑道:「你看,那裡就是儀林寺。寺裡的主持是妖神白君子……咦,儀林寺呢?」

  蚖七呆呆的杵在山上,突然驚慌道:「不對!不對!那麼大的儀林寺哪裡去了?還有水口廟!水口廟哪裡去了?鳥塘鋪何在?那麼大的鳥塘鋪……」

  他仰著頭顱,迷茫的看著四周,喃喃道:「這裡還是吳望山麼……」

  他熟悉吳望山四周的一切,然而此刻無妄山四周到處都是一座座挺拔的山峰,刀削斧劈一般,有大河從山地間穿過,遠處有大湖如海般波瀾壯闊。

  他所熟悉的,只剩下這座吳望山。

  突然地動山搖,吳望山轟隆隆向上生長,巨大的山體不斷從地底鑽出,越來越高!

  蚖七所立之地出現一座斷崖,陡峭無比,當著他的面,從山體中往外生長!

  片刻後,那座山崖長出了千丈左右,不斷有巨石從崖壁上脫落,砸下來,發出轟隆的巨響。

  蚖七仰頭上望,眼瞼跳動不已,只見那崖壁上寫著兩個字。

  無妄。

  他所熟悉的吳望山也沒了,只剩下無妄山。

  「秦岩洞!對!我的秦岩洞一定還在!」蚖七順著山坡急匆匆游下,向秦岩洞而去。

  許應連忙跟上他,過了不久,蚖七終於尋到自己的老家秦岩洞,只見那山洞中有陣陣霞光噴湧而出,蘊藏磅礡生機,光彩絢麗。

  許應走到洞前,陣陣霞光及體,頓時只覺胸口已經癒合的傷口,竟然再度瘙癢起來,不自覺地便撓一撓!

  他越撓越癢,急忙扯開衣領看去,不由怔住。

  他胸前有多道傷口,其中有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是石山神給他留下的,險些將他開膛破肚。

  許應在望鄉台沐浴龍血之後,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癒合,但還是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胸口的那幾道傷疤更是像一條條小赤龍,趴在他的胸口,觸摸起來疙瘩嶙峋,很不美觀。

  但是現在,這些疤痕竟然在飛速褪去!

  疤痕退掉的地方,皮膚顏色與其他地方的皮膚顏色一般無二!

  他身上竟然看不出曾經受過傷!

  「這座秦岩洞,蘊藏著勃勃生機,非同小可!」許應驚疑不定,這真的是牛家祖孫三代居住的地方?

  蚖七身上的疤痕也自褪去,找不到半點曾經受傷的痕跡。他也是沒有料到秦岩洞會有這種變化,顧不得許多,立刻衝入洞中。

  許應擔心他出事,急忙跟上。

  秦岩洞深達十多里,深入山體之中,這次山體變化,吳望山變成無妄山,秦岩洞也寬大了許多倍,比從前更深!

  許應跟著蚖七一路前行,只見洞壁上生著許多芝操,泛著異香。

  有的洞壁像是新長出來的,洞壁上沒有包漿,很是新鮮,然而卻有巨大的靈珠掛在上面,散發出幽幽的光芒,照亮道路。

  「小七,你家好大。」許應東張西望,驚嘆道。

  蚖七在前引路,只見洞中蜿蜒曲折,到處都是峭壁、鐘乳,怪石嶙峋。

  秦岩洞內,洞中有洞,洞與洞相連。有些地方被水淹沒,需要潛水過去。

  許應帶著大鐘,跟著蚖七潛游,四周奇石光怪陸離,還有巨大的石壁,上面寫著奇異的文字。只是光線太暗,看不分明,不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

  許應驚訝莫名,如果沒有蚖七帶路的話,他根本想不到水下居然別有洞天!

  「秦岩洞如此複雜,那些追兵絕對尋不到這裡!」

  許應想到這裡,突然失笑,吳望山變成無妄山,四周地理大改,連蚖七自己都認不出來,更何況官府和城隍?

  「他們多半連無妄山在哪裡都不知道。」許應心道。

  蚖七向著一面石壁游過去,卻見那石壁出現一道道裂痕,有一段石壁坍塌下來。他們從坍塌處游過,浮出水面,眼前是一道白玉階梯,鋪上水面。

  許應跟著蚖七走出水面,只見一道白玉橋貼在水面上,向前延伸。

  到了這裡,蚖七才鬆一口氣,喃喃道:「我家還在,我家還在……」

  他在前方帶路,許應走在白玉橋上,不知走了多遠,只見前方水面突然變得明亮寬敞,廊橋臥波,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宮殿映入他的眼簾。

  蚖七笑道:「這裡便是我修煉之地。沒有我帶路,誰也休想尋到此地!」

  許應打量四周,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誰能想到這山中溶洞內,竟然有如此美輪美奐的一座宮闕?

  而且,到了這裡生機更加濃烈,讓他的修為在呼吸之間便提升了不少,簡直是仙山福地一般!

  突然,許應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心裡突突亂跳。

  前方的白玉宮的中央,停放著一口漆黑的棺材。

  棺材的不遠處,一個少女背對著他們,仰頭看著面前的高大玉璧。

  「小七,你不是說沒人帶路,誰都別想進來嗎?」許應壓低嗓音,悄悄向後退去。

  蛇妖蚖七也看到黑棺,向後退去,悄聲叫苦道:「三百多年,我們老牛家住在這裡,從未有其他人來過,誰知道女鬼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無妄山的變化已經讓他抓狂,沒想到自己老家還被女鬼抄了!

  他們口中的女鬼,便是石山荒廟古井中的那個棺中少女。

  白玉宮中停放的棺材,正是井中黑棺!

  奈河改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許應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他絕對不會認錯,玉璧下的少女,就是從棺中跑出的『女鬼』!

  許應還記得他們被井中的怪眼控制,身不由己拖動鎖鏈,井中咕嘟咕嘟冒著血水的情形!

  他還記得,這少女坐在井口梳頭!

  「大鐘也是被她打傷的!」

  許應突然想到,大鐘被棺中少女打傷,棺中少女被大鐘鎮壓在井中不知多少年,他們的深仇大恨,可謂不共戴天!

  但現在,大鐘正被自己托在手中……

  他想到這裡,立刻把手中的大鐘往橋下一丟。

  咚。

  銅鐘墜入水中。

  白玉宮中,棺中少女被響聲驚動,回首往來,容貌令許應眼前一亮,呼吸也有些急促。

  棺中少女似乎認出了他,微微詫異,似乎在納悶他為何能尋到這裡。但她隨即便對許應沒了興趣,轉過頭去,依舊看著玉璧。

  許應繼續後退,大鐘像木材做的漂在水面上,許應走到哪裡,它便跟到哪裡。

  許應頭皮發麻,心中默念:「你沉底啊!鐘爺,你倒是快沉底啊!」

  大鐘像是在賭氣,穩穩的飄在水面上,就是不沉,一副要與他同歸於盡的樣子。

  這時,白玉宮中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在這片山中洞府裡如空谷幽蘭,平靜神秘。

  「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這處飛昇地,終究是荒蕪了。」

  白玉宮中的少女低吟,「難道強大如你,也避免不了生老病死?強大如你,洞府也只能淪為妖邪的居所?」

  大鐘聽到這個聲音,哆嗦一下,緩緩沉入水底。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6 12:1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9 AM 編輯

第0021章 神秘源頭

  「鐘爺慫得漂亮!畢竟是幾千年的老鐘,活得通透!」

  許應暗讚大鐘豁達,心道:「女鬼認識秦岩洞的主人?那麼她這次來到秦岩洞,不是來殺我們,而是緬懷故人。」

  他眨眨眼睛:「女鬼說這裡是飛昇地,是什麼意思?蒼梧之淵、不老神仙,又是什麼?」

  宮中,少女的聲音傳來,很是縹緲,如在雲端:「你們是生是死?如果活著,你們去了何地?我尋遍神州,為何尋不到你們的蹤跡?」

  她走入黑棺,棺蓋合攏,帶著鎖鏈呼嘯飛出白玉宮,向秦岩洞外而去,只剩下一個幽怨的聲音在洞府中迴盪。

  「你們是飛昇,還是故去?為何三千年後醒來,世間只剩下了我一人……」

  許應鬆了口氣,若是棺中少女細心一點,便可以發現沉在水底的大鐘,說不定一怒之下,便把許妖王和牛妖王一起滅了。

  突然,許應想起大鐘,急忙打撈這口大鐘。

  然而大鐘像是來了脾氣,咕嘟沉到水裡,死活不願意上來。

  許應打撈幾次,沒能成功,不禁來氣,怒道:「你有能耐便去和女鬼火拚,欺負我算什麼本事?」

  大鐘也是慫,不敢找棺中少女拚命,從水中飛起,把鐘內的水嘩啦一聲澆在許應頭上。

  這個舉動彷彿用盡了它積攢的力氣,又跌落下來,噹啷噹啷的跟在許應屁股後面。

  許應不與它計較,催動氣血蒸乾身上的衣衫,跟著蚖七走向白玉宮。

  宮前,許應停下腳步,仰頭上望。

  只見白玉宮的門額處刻有文字,不同於當今世上的任何文字,看起來像是蝌蚪在泥地裡亂爬留下的痕跡,又像是雪後鳥爪在雪地上亂踩的爪痕。

  蚖七道:「別看了。這門額上的字我祖孫三代都不認得,我也不知道這裡叫什麼。」

  許應面色古怪,道:「上面寫的是,泥丸宮洞天五個字。」

  蚖七疑惑道:「你認識這上面的文字?」

  他驚訝莫名,老牛家祖孫三代飽讀詩書,學問淵博,一直沒弄明白門額上的字。許應就是一介草民,能認識這種文字?

  許應目光怪異,道:「這種文字我從未見過,但說來也怪,我看到這些文字之後,自然而然就知道是什麼,也知道怎麼讀,如何念。就像……」

  他皺了皺眉,就像這種文字早就刻在他腦子裡一樣!

  但他拚命回憶,自己絕對沒有學過也沒有見過這種文字!

  蚖七大惑不解,想起許應的種種怪異表現,詢問道:「阿應,你是否失憶過?」

  許應失聲笑道:「我絕對沒有失憶過!我怎麼可能失憶?我自幼聰明,記憶無比清晰,甚至可以回憶起我十個月大的時候!」

  他的心臟隱隱作痛,他可以記得許家坪大火的每一處細節,甚至自己的父母葬身火海的情形!

  他想忘記這段記憶,但怎麼也忘不掉。

  蚖七眨眨眼睛,心道:「你連父母的名字都記錯了,可見你的記憶並不靠譜。他之前是不是被人打壞了腦子?」

  大鐘在地上滾了一下,顯然對許應的記憶也充滿懷疑。

  許應打量門額上的古怪文字,突然心中微動,取出《泥丸隱景煉氣法》,又抬頭看了看門額上的文字,疑惑道:「泥丸宮洞天,與泥丸隱景煉氣法,二者都有泥丸,是否存在什麼聯繫?」

  泥丸秘藏,正是人體六秘之一,打開任意一秘,都可以成為儺師。而儺師世家周家掌握的秘藏,就是泥丸!

  泥丸秘藏,對許應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快要成為他的執念了!

  蚖七在前面,喚他入宮,許應收拾雜念,走入宮中,只見這座白玉宮中到處都是書架,書架上一排排書籍排列整齊。

  蚖七說自己是書香世家,家學淵源,果然沒錯!

  「我牛家祖孫三代居住於此,已有三百多年,收藏了無數古籍。」蚖七很是自豪,道,「零陵能夠搜到的古籍都在這裡,這些書我都看遍了。」

  許應既是欽佩,又有些慚愧,相比這蛇妖,自己真是不學無術。

  突然,蚖七臉色頓變,叫道:「阿應,我突然覺得體內有氣血化作化生之力,大概是要化形為人了!」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眼瞳上掛著死皮,讓他眼睛看起來發白,這正是蛻變的徵兆。

  蚖七急忙鑽入白玉宮中的一處房間,叫道:「我閉關期間,你不要隨意走動。吳望山變成了無妄山,我也不熟悉而今的無妄山地理!」

  他必須要尋一個安全之地,蛻去原來的皮囊,才能化形。若是耽擱了,恐怕會憋死在老皮中!

  許應來到玉璧下,仰頭打量。

  那棺中女子便是站在這個位置,對著玉璧緬懷故人。

  玉璧上刻繪的是一座奇山,山勢陡峭峻拔,高入雲端,有凌絕天下群山之勢!

  許應作為捕蛇者,天天東奔西走,去抓捕異蛇,哪座山沒有見過?但玉璧上刻繪的山,他卻從未見過!

  這座山挺拔險峻,高聳入雲,零陵不存在這麼高的山!

  別說零陵,整個神州只怕也不存在如此瑰麗的奇山!

  許應心中微動,輕聲吟道:「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難道畫中山,就是九嶷山?」

  「可是,九嶷山根本沒有這麼高!」

  許應心中滿是疑惑,九嶷山他去過幾次,雖然秀麗如畫,但山勢並不高,不可能是畫中山!

  不過,吳望山能變成無妄山,那麼九嶷山的真實模樣,是否便是畫中的這座奇山?

  「可惜蚖七在閉關,否則倒可以去九嶷山看看。」

  許應也有些乏了,選了一個房間住下,他這些天一直亡命,著實困頓,但精神卻很亢奮,一時間睡不著,索性從書架上取來一本書看。

  那本書看了兩三頁,許應腦袋一歪,呼哈睡去。

  這一覺睡得好長,許應睜開惺忪睡眼,從夢中醒來,只覺氣血旺盛。秦岩洞中有一股奇異生機活性,讓他的氣血修為也隨之不斷提升,他只是在此地睡了一晚,便覺得修為有了不小的提升!

  「真是洞天福地!」

  許應忽然聞到身上有異味,大概是從陰間穿過,沾染到陰間的腐朽味道。

  蚖七還在閉關,依舊未醒。

  他來到宮外,把自己脫得一乾二淨,跳入宮外的水池中。

  「咦,我這裡長了幾根毛毛。」許應低頭看了一眼,有些納悶,自言自語道,「古怪的毛毛,四處亂長,揪掉算了。」

  他用力搓洗身上的污垢,又觸摸到從前受傷的地方,然後看到岸上的一株芝草,突然怔住。

  「不對,不對!」

  許應呆若木雞,過了半晌,喃喃道,「到底是秦岩洞的生機在治癒我,還是我自身的生機在治癒我?秦岩洞中的奇異能量,真的是生機嗎?」

  他見過草木在生機活性的影響下瘋長的情形,而岸上的芝草卻沒有瘋長。

  也就是說,秦岩洞散發出的生機活性,並非真正的生機活性,治癒許應和蚖七身上疤痕的力量,並非來自秦岩洞,而是來自於他們自身!

  「秦岩洞的這股神秘力量,能夠激發我們自身的生機和活性!」

  許應目光閃動,人體內的生機與活性,來自何處?

  「泥丸秘藏。」他低聲道。

  泥丸秘藏蘊藏人體活性,而這座白玉宮又叫做泥丸宮,他先前只覺泥丸宮與泥丸似乎有什麼聯繫,而現在他突然醒悟。

  「秦岩洞中的神秘力量,可以激發泥丸秘藏!」

  許應坐在水中,喃喃自語,「沒錯,是泥丸秘藏。我只需要追蹤秦岩洞的神秘力量,進入體內之後的路徑,便可以尋龍定位,找到人體中的泥丸秘藏!可是,我身上沒有傷……」

  他想到這裡,猛地抬手一指,指力穿透自己的大腿!

  大腿鮮血橫流,許應忍住痛,立刻聚精會神,眼簾下,神光氤氳,神識再現!

  他推門而入,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他體內世界一道道微弱的氣流從外部世界滲入,這些微弱氣流,便是泥池中滲入他身體的神秘力量!

  這些微弱氣流,為他體內某處神秘之地所吸引,向同一個方向流去。

  「果然如此!」

  許應神識追隨著這些氣流騰空,遨遊而去!

  他的神識風馳電掣,呼嘯穿行,越來越高,到了大如倒懸山嶽的心肺處,還是沒有停止!

  他跟隨著氣流在希夷之域中穿梭,遨遊,到了從前未能到達之地,發現了人體更多的奧妙。

  他向上看去,只見上方像是一座無比龐大的寶塔內部,層疊有序,而他的兩旁則是巍巍心肺山嶽。

  他神識呼嘯,飛越心肺大山,追蹤氣流穿過一重重巍峨寶塔,前方忽見一片亮光,待飛到跟前,卻是一片有如湖海般廣闊的瑤池!

  瑤池上方,一道神橋飛掛!

  許應看得目眩神搖,跟隨著那些氣流飛越神橋,仰頭便見天空中掛著一輪大得無法想像的太陽,燃燒著熊熊火焰!

  太陽旁邊,是一輪大得不可思議的月亮,散發出冷冷光輝,與大日交相輝映!

  「我體內,竟有這麼多未曾到過之地!」

  許應神識從日月之間穿過,跟隨著那些氣流衝天而起,來到希夷之域中的一片茫茫不可測之地!

  大腦中的一片混沌區域。

  他的神識漂浮在腦海的混沌之氣前,只見這片混沌之氣的中心是一團混沌,如一枚超大超圓的雞蛋,漂浮在混沌之氣的中央。

  泥池裡的神秘能量,就是鑽入這個混沌圓卵中,消失無蹤,然後他的肉身活性便被激發,治癒身體損傷!

  「這個混沌圓卵中,便是人體六秘的泥丸秘藏!」

  許應定了定神,泥丸秘藏就在眼前,他沒有靠其他大儺的尋龍定位,就尋找到了這處秘藏!

  「但找到是一回事,如何打開是另一回事!」

  許應剛剛想到這裡,突然他腦海中的這片混沌區域微微晃動,泛起漣漪。

  他向漣漪傳來之處看去,不由目瞪口呆。

  只見一口大鐘不知從哪裡闖了進來,晃晃悠悠的像是喝醉了酒,飛到混沌之氣的上空,然後停在混沌圓卵的旁邊。

  大鐘用力擠了擠,試圖把混沌圓卵擠到一旁,見擠不動,便只好安頓下來。

  大鐘的鐘壁上,還有一個深深的巴掌印記,正是跟在許應屁股後面的那口大鐘!

  大鐘這時才注意到許應的神識就漂浮在不遠處,這口大鐘與許應神識對視,一時間鴉雀無聲。

  大鐘無聲無息飛起,飛出這片腦域。

  許應靜候片刻,大鐘又慢吞吞的飛了回來,發現許應的神識還在,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少年,你也在啊?」大鐘發出洪鐘大呂般的聲響。

  許應神識暴跳:「什麼叫我也在?這是我的腦子好不好?你怎麼進來的?」

  「從你後腦勺玉枕穴處進來的。」

  大鐘老老實實道,「你氣血修為提升,我的傷勢也趁機好了一些,見你沒有帶著我,於是就先進來坐坐。」

  許應自從進入秦岩洞後,傷勢痊癒,體內各種暗疾也被治癒,氣血雄渾更勝從前,大鐘便趁機多吸收許應一些氣血,提前恢復行動能力。

  它打算進入許應的腦海裡,竊取更多的氣血養傷,不料碰到正主,不免有些尷尬。

  許應沒有追究,詢問道:「你怎麼會在我泥丸秘藏附近?」

  「這裡是泥丸秘藏?」大鐘很是驚訝,圍繞混沌圓卵飛了幾圈,嘖嘖稱奇,「難怪我擠不動它。我是從你玉枕穴進入你的腦海,並不知這裡便是泥丸秘藏。」

  許應把自己追蹤秦岩洞神秘能量,尋龍定位找到這裡的事情說了一番,道:「神秘能量進入此地,我肉身活性便被激發,表明這裡一定是泥丸秘藏。」

  大鐘那個時代,並無人體秘藏之說,聞言有些不解,道:「泥丸宮洞天,為何有神秘能量可以激發泥丸秘藏?真是古怪。」

  許應道:「洞天福地,擁有神秘的靈氣靈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鐘冷笑道:「你當洞天福地是大白菜,遍地都是?洞天福地都是有數的,每個洞天福地都大有來歷。這裡雖是一處上古洞府,但絕不可能有一座洞天!此地主人稱這裡為泥丸宮洞天,就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許應思索道:「秦岩洞的這股神秘能量,既然不是靈力靈氣,那就古怪了。這股力量,多半不是自然形成……」

  他猛然眼睛一亮,笑道:「我可以順著神秘能量的去向,找到泥丸秘藏,那麼也可以順著神秘能量的來向,找到源頭!」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6 08:3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9 AM 編輯

第0022章 三百年前的捕蛇者

  許應雙眼放光,如果成功尋到源頭的話,豈不是說自己有源源不斷的神秘能量可用?

  就算他無法打開泥丸秘藏,也可以不斷吸收泥丸秘藏的活性,煉就隱景,成為儺師!

  他立刻再度入定,內觀自身,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這次,許應神識在希夷之域中不再跟隨著神秘能量,而是順著神秘能量逆行,神識來到體外!

  他的意識逆流而上,進入水流之中。

  水流中各種神秘能量形成一股股湍流,凶險異常,稍有不慎,神識被捲入湍流,便會迷失方向。

  這時,鐘聲傳來:「少年,我用鐘聲幫你穩住神識!」

  許應耳邊傳來噹的一聲鐘響,悠悠揚揚,讓他的神識變得無比清淨無比穩固,不受外來干擾。

  許應抓住機會,從一個個湍流間穿過,順著那絲神秘能量來源在洞中越飄越遠。

  他像是穿過一個個古老的空間,進入不可測不可知的世界,大鐘的鐘聲也漸漸變得遙遠起來,彷彿隔著無量空間。

  許應不禁害怕,若是神識回不來,自己豈不是要變成一個白癡?

  「我的神識跟隨神秘能量穿梭時空,走了這麼遠,還是沒有尋到神秘能量的源頭,看來這裡真的是洞天福地,不是假的!鐘爺一定猜錯了!」

  許應正打算原路返回,突然鐘聲漸漸清晰起來。

  他不由怔住。

  鐘聲漸漸變得清晰,意味著他距離自己的肉身越來越近!

  但這怎麼可能?

  自己的神識明明跟隨著神秘能量穿越了一個個時空,一個個位面,像是走了億萬里,怎麼距離自己反而越來越近?

  許應神識追逐著這一縷神秘能量進入泥丸宮,來到宮後的石壁前。神秘能量的源頭,就在石壁之中。

  許應收回神識,從水中躍出,飛速穿上破爛衣裳。

  他去看蚖七,只見蛇妖還在蛻變之中,只好自己來到宮後的石壁前。

  那石壁遍佈青苔,與其他地方的石壁並無不同。許應四下打量,那神秘能量就是滲入這塊石壁,然後消失。

  他輕輕敲了敲石壁,石壁無比厚實。

  許應想了想,道:「鐘爺,你出來一下。」

  大鐘從他腦海中飛出,道:「什麼事?」

  許應拎著鐘鼻,掄圓了狠狠向石壁砸下,大鐘驚叫道:「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噹!混賬小子,噹!你大爺的我和你拼了,噹!鐘可殺不可辱,噹!噹!噹!噹!」

  大鐘震顫,石壁卻紋絲不動。

  許應放下大鐘,上前撫摸石壁,思索道:「果然有問題,大鐘連城隍爺的金身都能打碎,普通石頭不可能比城隍爺更硬。」

  大鐘連忙離許應遠一些,心有餘悸:「這小子有暴力傾向!」

  這時,許應注意到石壁上有一處淡薄的印痕,那印痕像是左手掌印,模糊不清。

  他心中微動,伸出左手,覆蓋在那掌印上。

  那石壁微微震顫,突然哢嚓作響,左右分開,出現一道狹窄的通道。許應抬腳走進去,卻見石壁後退,一塊塊方正的石頭向山體內部縮去,大鐘連忙跟上。

  許應向前走,石壁便不斷往後縮,如此走了數十丈,來到山體內部的一座石室。

  石室不大,長寬各有四丈,很是簡陋,只有一個蒲團和一張玉榻。蒲團上還有一具枯骨,身披青衣,薄如蟬翼,可以隔著衣裳看到骨頭,枯骨垂頭坐在那裡,只剩下骨骼的手掌似乎在托著什麼東西,不過手裡什麼都沒有。

  枯骨四周有一排排書架,不過上面已經沒有了書,牆角還有一團灰燼。

  「秦岩洞中的神秘能量,便是來自枯骨的頭顱中!」

  許應心頭微震,正要上前,突然看到枯骨旁邊有纏絲手套和一根驚蛇棒,不由一怔:「好像是捕蛇者的家當!有一位捕蛇者在我們之前來過這裡!」

  捕蛇者用纏絲手套抓蛇七寸,用驚蛇棒驚走草叢中的毒蛇。許應自己便是捕蛇者,這兩種工具他自然不陌生。不過他修行有成之後,便很少用這兩種工具了。

  「這裡是蚖七祖孫三代的家,三百多年來他們一直居住在此,怎麼會有捕蛇者進入秦岩洞並且找到這裡?」

  許應想到這裡,突然記起昨晚自己看的那本書,那是蚖七祖父寫的遊記,因為實在枯燥,他看著看著便睡著了。

  「我記得書上說,蚖七祖父是被一個捕蛇者追殺,逃到秦岩洞,發現了洞中有洞,找到這座泥丸宮洞天。」

  許應沉吟道,「難道說,他並未甩開那位捕蛇者?那位捕蛇者跟著他,也找到泥丸宮洞天。此人一定極為聰明,甚至察覺到秦岩洞的神秘能量,摸索到這裡!那麼這些書架上的書,一定是被他帶走了。」

  他打量牆角的那團灰燼,那位捕蛇者能夠帶走的書不多,帶不走的,便一把火燒掉!

  許應道一聲可惜:「這石室主人,多半就是棺中少女尋找的泥丸宮主人,他死在石室中,留下了自己的傳承。那位捕蛇者無意中來到這裡,獲得這位前輩傳承,擔心有其他人也能尋到這裡,於是將前輩心血燒得一乾二淨!」

  大鐘圍繞著那具屍骨飛行一周,仔細感應,道:「神秘能量的確是源自此人的顱骨,想來他在臨死前,用自身遺留的能量,助人尋龍定位,找到泥丸秘藏。」

  許應來到牆角灰燼前,用手撥了撥,突然眼睛一亮,從灰燼中抽出一本燒掉大半的書籍。

  那個捕蛇者燒掉的書太多,這本書被壓在最下面,火焰燒不到,還剩下幾頁,依稀可以辨認上面的文字。

  許應仔細辨認,心頭怦怦亂跳,失聲道:「這裡說的是打開泥丸秘藏的法門!」

  大鐘飛過來,道:「打開泥丸秘藏的法門?不對吧?被我鎮壓的那個妖女是煉氣士,她與此間主人相識,此間主人當然也是煉氣士!他們那個時代,儺術儺法尚未出現,怎麼會有打開秘藏的法門?」

  許應也是頗為納悶,道:「難道這具枯骨,不是棺中少女要找的那人?等一下,那個捕蛇者是誰?」

  他怔怔出神,突然道:「零陵周家,也是在三百多年前開始崛起,後來搬去京師。周家的不傳之秘,便是泥丸秘藏。難道說那個跟著蚖七祖父來到秦岩洞的捕蛇者,便是周家的老祖宗?」

  大鐘也有些錯愕,道:「三百年前,一人一蛇進入秦岩洞,三百年後,還是一人一蛇進入秦岩洞。兩個蛇妖只發現外面的白玉宮,卻沒有發現石壁中的石室。兩個捕蛇者都發現了石室。這也太巧了。」

  許應環視四周,當年周家老祖進入此地時,石室中的書籍一定極多,汗牛充棟,都是此間主人修習的各種儺法儺術。

  周家老祖將其中最關鍵的儺法儺術背走,拿不走的便放火燒掉,他帶走的這些書籍,終於讓周家飛黃騰達,從零陵的一個小小的捕蛇者,變成了一個龐大的世家!

  「蚖七祖父得到的那本象力牛魔拳,多半還是周家老祖可憐他,隨手丟給他的一本低級妖法。」許應心道。

  他小心翼翼展開古書殘頁,仔細閱讀。殘頁上的文字不全,他只能腦補缺失的內容。

  書中說人體六秘,泥丸為首,混沌圓卵便是泥丸秘藏,但蘊藏的力量實在宏偉,需要先鑿混沌。

  於混沌中鑿開一洞天,釣取泥丸活性。待到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再開一洞天,深入泥丸,釣取更多泥丸活性。

  如此再三,打開九層洞天,便可以將泥丸秘藏的力量統統釣取出來。

  而鑿開泥丸秘藏的辦法也極為簡單,便是盡最大力量,轟擊混沌圓卵!

  「這種事情,的確需要大儺幫忙。」

  許應將殘頁收起,思索道,「泥丸秘藏在大腦之中,稍有不慎便是直接打開一個腦洞,腦漿迸裂的下場。就算有大儺相幫,只怕也很凶險。」

  「我可以幫你。」

  大鐘突然道,「我非常強大,就算遭受妖女重創,短時間爆發一擊也不是大儺所能媲美。但我不是白做,我幫你打開泥丸秘藏,你須得提供給我更多的氣血,助我療傷。」

  許應瞥它一眼,頗為踟躕。

  大鐘自然極為強大,它遭到重創後,還能硬撼周一航和薛城隍兩大高手。它沉睡不醒,許應還能用它差點把周一航和惡薛城隍砸死。

  許應擔心的是,大鐘太猛,它在自己的腦袋裡全力一擊,自己的腦袋恐怕便不是被打開一個腦洞,而是嘭地一聲炸開。

  「估計脖子以上什麼都不會剩下。」許應心道。

  大鐘見他猶豫,狐疑道:「你莫非信不過我?姓許的,鐘某在世,經歷大大小小戰鬥不下千起,你敢信不過我?誰不知道小石山鐘爺做事穩重,有口皆碑?」

  許應訥訥道:「是啊是啊。不過棺中少女是怎麼逃出來的?」

  大鐘暴跳如雷,叫道:「明明是有人暗算我,趁亂救出妖女!這些混球算計我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甚至不惜大開殺戒,迫使奈河改道,衝擊小石山!否則,我怎麼會讓妖女逃出去?」

  許應猶豫,大鐘連忙道:「咱們出洞,我讓你看看我的準頭!」

  許應於是走出石室,來到泥丸宮,只見蚖七還是未醒。

  他走出秦岩洞,來到無妄山上。涼風習習,大鐘漂浮起來,道:「你看到山上的那株參天大樹沒?」

  許應遙望,只見無妄山的山崖頂端,有一株參天之木,高約三十丈,極為巍峨。

  大鐘道:「我將發威,用鐘聲將它摧毀。你看好了!」

  許應翹首以待,突然只聽鐘聲一響,噹的一聲,空間層層震盪,下一瞬間,十幾個男女被轟出山林,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許應心中一驚:「零陵官吏!他們竟然尋到這裡來了!」

  過了片刻,那十多個官吏落地,摔得林子裡鳥獸四散。

  大鐘頓了頓,道:「我察覺到有人來了,躲在林子裡偷窺我們,於是轉換方向,將他們驚出。阿應,我把我這兩日積攢的力量耗完了,剩下的交給你了!」

  說罷,這口大鐘一溜煙鑽入許應後腦,消失無蹤。

  紛沓的腳步聲從山林中傳來,那十多個摔得鼻青臉腫的官吏從山林中走出。

  許應站在原地不動,淡淡道:「我修為大進,已成妖王,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那十多個官吏各自躍躍欲試,卻聽一個聲音傳來,笑道:「許妖王乃人族異種,修成妖王之後,等閒官儺不是許妖王對手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這次,無須他們出手,本官親自將你降服。」

  許應循聲看去,縣令周陽一身綢緞黑袍,華貴不凡,邁步走出山林。

  「佈劍!」周陽輕聲道。

  許應這才注意到那些官吏身後各自背著一個劍簍子,裡面放著十多把寶劍。這些官吏來到距離他三十步左右停下,將劍簍裡的寶劍拔出,栽在地上,然後飛速退去。

  周陽走上前來,從袖筒中取出一粒種子,栽在劍陣中央。

  那種子飛速生根發芽,很快長成參天大樹,樹冠籠罩方圓數畝,枝條垂下,又細又長,每一根樹枝皆柔軟堅韌。

  大樹如妖,枝條舞動,將插在四周的一口口寶劍,鏗鏘拔出!

  「此樹叫做鳳華,傳說中是吸了鳳血的妖樹,在我的控制下,它將揮舞百劍,施展我周家絕學,周天斬妖劍。」

  周陽微微一笑,道,「許應,本官身為零陵父母官,愛民如子,給你一條活路。只要你肯歸降,本官不但幫你洗脫罪名,還要讓你做官。」

  「做什麼?和你們一樣做狗官嗎?」

  許應來到一旁的柳樹下,折斷一根小拇指粗細的柳枝,微笑道:「狗官,讓我見識一下,你祖宗從秦岩洞得到的絕學,比我自己參悟的如何!」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7 12:1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8 AM 編輯

第0023章 特立獨行,不同於世

  「放肆!」

  周陽面色一沉,鳳華樹隨著他的氣機爆發而爆發,只一瞬間,一根根枝條舞動著上百口寶劍,如百臂神魔,向許應刺來!

  那些寶劍上下翻飛,或快或慢,靈動至極,讓人眼花繚亂!

  許應見識過巨人神靈的劍術,巨人神靈可以同時控制四把劍,雙手各持一把,精神控制兩把飛劍。

  祂的劍術讓許應屢屢吃虧,甚至肩胛骨被刺穿,險些喪命!

  不過與周陽的周天斬妖劍相比,巨人神靈的劍術便不值一提。

  周天斬妖劍施展出來,上百口寶劍穿梭來去,施展不同的劍法,便如同上百位能施展飛劍術的神靈同時施展不同的劍法,攻向許應!

  若是沒有學過劍術,在第一個照面只怕便會被斬斷四肢頭顱,身體被刺得千瘡百孔!

  許應手持柳枝,腳步移動,手中柳枝為劍,不退反進,迎著百口寶劍衝入周天斬妖劍陣!

  「叮!」

  他的柳枝迎上第一口寶劍,柳枝與寶劍碰撞,將那口寶劍彈開的一瞬間,柳枝端頭劍芒暴漲,將劍柄後的枝條斬斷!

  許應踏前一步,避開身後襲來的寶劍,手中柳枝回劍挑開另一口寶劍,劍氣掠過枝條,又是一口寶劍落地。

  二十多口寶劍從不同方向攻來,許應頓時險象環生,任由他劍術如何精妙,也不是三頭六臂,同時應對這麼多攻擊。

  突然,他手中柳枝脫手飛出,在半空中划過一道道優美弧線,疾如飛矢,將一根根舞動的枝條斬斷!

  「飛劍術!」

  周陽心中一驚,短短一瞬間,攻向許應的寶劍便被斬落了三十餘口,並且隨著許應的身形移動,越來越多的寶劍跌落下來。

  許應身形翻起,如魚躍龍門,從一口口寶劍中穿過,柳枝圍繞他飛舞,但凡有寶劍進入丈餘之地,都會被柳枝切斷劍柄後的枝條!

  寶劍沒有了枝條依托,便會失控,直接墜地。

  只聽叮叮噹噹之音不絕,他落地的瞬間,身後便落滿了寶劍,都是劍柄處的枝條被斬斷!

  周陽冷笑,只見那些落地的寶劍,劍柄處的枝條扎根大地,飛速生長,一根根枝條越來越長,靈動無比,揮舞著寶劍從後方向許應殺去!

  「許應,你根本不知道我周家的周天斬妖劍是何等厲害!別說你這等妖王,就算是享受香火祭祀的妖神來了,也要飲恨!」

  許應落地之後,距離周陽不過數丈,抬手一指點出,咻的一聲,柳枝速度大增,直奔周陽襲來!

  周陽暴喝:「金剛不壞身!」

  他的身軀瘋狂生長,很快高約丈二,遍體金光,手腳寬大,手掌瀰漫一層纖薄的金氣,迎上柳枝!

  他的手掌與柳枝相觸的一瞬間,柳枝劍芒大盛,嗤的一聲,劍氣將他掌心金氣刺穿。

  下一刻,柳枝抵住他的掌心,巨力爆發,周陽掌心與柳枝相觸的地方,光芒如波紋動盪。

  同一時間,許應穿過層層寶劍的包圍圈,手掌抓住柳枝的另一端,猛然一劍刺出!

  周陽大喝,鼓盪法力,只聽啪的一聲,柳枝刺斷他的掌心中指骨,從他手背整個透出,再度從許應手中脫手飛出,直指他的眉心!

  周陽急忙後退,另一拳揮出,將柳枝擊碎,突然許應抓住一口落地的寶劍,屈指一彈,長劍在空中呼嘯飛行,劍氣暴漲,向他斬來!

  周陽這才注意到,許應身後竟然懸著十多口寶劍,圍繞少年飛舞,將鳳華樹攻來的一口口寶劍悉數擋下!

  這些寶劍並非法寶,可以為他所用,也可以為許應所用。

  周陽用手硬抓,突然手掌一痛,五指齊飛!

  周陽催動泥丸秘藏,斷指再生,就在此時,許應一拳轟來,身後浮現象王神體,神力爆發。

  周陽頭顱中拳,龐大的身軀飛起,向後飛去!

  「狗官!你魚肉零陵百姓時,可曾想過也有今日?」

  許應向前奔行,如香象渡江,腳步落地,地面便自炸開,聲勢駭人,他身後一口口寶劍流光般射出,蘊藏龍象之力,向周陽刺去!

  周陽又驚又怒,連忙高聲喝道:「還不快來幫忙?」

  一口口寶劍來到他的面前,他急忙伸手抵擋,剛剛擋住三口寶劍,許應身形轉動,一腳掃在他的臉上。

  「轟!轟!轟!」

  周陽連翻帶滾,砸入山林,隨即一道道劍光射入山林,劍氣爆發,縱橫切割,將一株株大樹斬斷!

  零陵縣衙的官吏急忙衝來,叫道:「案犯休得猖狂!」

  話音未落,突然青光一閃,一根柳枝將一人頭顱刺穿!

  那道青光如同靈蛇,在空中急速穿行,速度極快,令人眼花繚亂,剩下的十二位官吏急忙各自催動儺法,四周青籐飛舞,試圖阻擋那道青光。

  青光咻咻穿行,發出奇異的嘯聲,速度極快,所過之處,青籐紛紛炸開。

  突然,一個官吏頭顱一偏,青光從他的左側太陽穴穿過,從右側太陽穴穿出。他的四周,青籐頓時失控,如狂蛇亂舞,直到他大腦死亡,無數舞動的青籐這才力竭,紛紛撲地。

  一個青衣官吏聽到左側有動靜,轉頭去看,突然後心一疼,柳枝從他後心穿過,前胸穿出。

  那青衣官吏心臟被柳枝中激盪的劍氣炸裂,吐血倒地。

  那道青光宛如催命符,很快在山林中掃蕩一遍,尖銳的嘯聲也漸漸放緩,速度漸漸放慢,不疾不徐來到許應身後。

  許應身後,巨大的青籐穿過山林,瘋狂生長,舞動,隨後漸漸力竭,倒下。

  青籐下,掩蓋著十三官吏的屍體。

  許應前方,周陽渾身是血,被一拳砸在對面的山崖上。

  山崖上,不知誰人所書,寫著『無妄』二字。

  「咻咻咻咻!」

  四口寶劍射出,釘入周陽四肢,將他釘在山崖上。

  周陽努力掙扎,怒吼,試圖掙脫。

  「周縣令,我曾經很羨慕你們這些官老爺。」

  許應狂暴的氣息逐漸平靜下來,看著被釘在山崖上的周陽,面色平靜道,「你們鮮衣怒馬,高高在上,是百姓父母官。你們所過之處,人人叩拜請安,敬畏你們如敬神明。你們們一聲令下,一紙公文,便可讓百姓進獻家財,托妻獻子!你們比神靈過得還要舒服!」

  周陽停止掙扎,哈哈笑道:「許應,你想做官,何不早說?本官乃周氏子弟,安排你一個官職還不是輕而易舉?」

  他目光閃動,鳳華樹無聲無息捲起一口口散落的寶劍,枝條飛舞,就在此時,一道劍光將這株妖樹連根斬斷。

  周陽臉色一沉,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許應回憶起自己在蔣家田的生活,道:「神靈不過坐在供桌後,神龕上,接受人們叩拜和香火,一個月只吃初一十五兩頓飯。祂們還要受民祈願,調節風雨,滿足人們願望。而官老爺,拿著朝廷俸祿,錦衣玉食,走到哪裡人們便跪到哪裡,遠勝神靈!小時候,你們鮮衣怒馬路過,我站在路邊,臉上滿是泥濘,是你們馬蹄踐踏的泥水甩在我臉上。我多羨慕你們,我曾經憧憬我也能像你們一樣。」

  周陽暗暗催動儺術,笑道:「現在也不算太晚。我周家與你本就無冤無仇,只是你這個人有才華,所以打算武力脅迫你歸順。既然是一場誤會,何必撕破臉皮?我周家可以給你安排官職。」

  許應自顧自道:「我跟著乾爹和祖父做捕蛇者的時候,晚上睡覺總是睡不踏實,總是驚夜,聽到官老爺捉人,婦人慘呼,兒童夜啼,老嫗跳牆逃命。白天時,我看到官老爺縱馬入村,威風八面,劫掠如匪。那時,我就有個夢想,我也要想官老爺一樣威風。」

  周陽笑道:「你可以的。只要你效忠,我周家不會虧待你。」

  許應繼續道:「不過第二天,我看到婦人投井,漢子吊死在自家大門口,我那時就覺得,成為官老爺似乎也沒那麼好。」

  周陽嘆了口氣,道:「我也時常感念民生不易,奸臣弄權,以至於上行下效。許應你既然有改革政弊的想法,更應該為官。你掌握大權之後,革舊鼎新,治理民生,豈不可以一展抱負?」

  許應臉色黯然:「後來祖父捉蛇,被咬了,中毒死了,我爹便擔起照顧我的責任。我爹不是親爹,卻把我照顧得很好,拚死拚活幹了幾年,積累了點銀子,買了兩畝地。他跟我說,阿應,不要捕蛇了,你捕蛇的話,早晚會死在蛇口。他說,你種地吧。他買下地的第二天,官老爺就來收青禾稅。」

  他嘴角動了動,沉默片刻,道:「他沒錢交,地被收走了,賣給了蔣員外。」

  周陽微微皺眉,道:「繳稅乃是王法,與我零陵的官吏無關。」

  許應道:「我乾爹哭了很久,說買地的錢是祖父用命換的,應該給我留著,讓我將來長大娶媳婦。他說他對不起我,對不起祖父,他要把這筆錢賺回來。他就進山了,去抓異蛇。他好幾天都沒回來。後來我找到了他,他死了,中毒死的,連妖怪都不敢吃他。我把他背回來,和祖父安葬在一起。」

  周陽道:「你有這樣淒慘的過去,更應該投靠我周家,做個官吏。你做了官,便可以避免更多的人像你一樣。」

  「周老爺你錯了,我向你說這麼多不是為了賣慘求可憐,討個官職幹幹。」

  許應抬起頭,目光直視他的眼睛,輕聲道:「我之所以說這麼多,原因是村裡人告訴我,人死得不明不白,會變成厲鬼。而我的好朋友蚖七告訴我,對著屍體解釋顯得多此一舉。」

  柳枝緩緩從他身後飛出。

  「所以,我在殺你之前,向你解釋清楚我為何殺你。」

  許應轉身,柳枝如一道青虹,貫穿周陽眉心。

  無妄者,至誠也。

  所謂無妄,至誠於心。

  許應的作為,只是誠於心而敏於行,說要他死得瞑目,就要他死得瞑目。

  周陽雙目瞪圓,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死不瞑目。

  許應回頭看了看他的神態,搖頭道:「村裡人多半是騙我的,我解釋得這麼清楚,他還是死不瞑目。以後還是殺過之後再解釋,比較穩妥。」

  這時,大鐘從許應腦後飛出,道:「阿應,你知道你為何實力提升如此迅捷,能快速斬殺這麼多儺師嗎?」

  許應不解。

  「因為你是煉氣士。」

  大鐘幽幽道,「你採氣期已臻絕頂之境,見體內玄關,即將叩關而通天河。到那一步,掌握神通,才是真正的煉氣士。」

  「這一步走出,你將不同於世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7 08:1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8 AM 編輯

第0024章 吾道不孤

  許應搖頭道:「我並不想那麼與眾不同,我還是更喜歡與大家打成一片。」

  大鐘試探道:「你的打成一片,是字面上的打成一片,還是真的打成一片?」

  他覺得這個少年的打成一片,好像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許應道:「泥丸秘藏必須要打開。我覺得,煉氣士與儺師既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修煉體系,那麼兩個都修,豈不是並行不悖?既然如此,我兩個都要。」

  大鐘呆住。

  煉氣士和儺師,不是應該分出高下優劣嗎?豈有兩個都要的道理?

  而且,兩個都要不會衝突嗎?

  許應走入秦岩洞,面色疑惑,思索道:「古怪,陰間入侵,附近地理大改,周縣令是怎麼尋到這裡的?」

  他離開之後沒多久,突然山林中索索作響,許許多多只有尺許來高的青衣小人兒漫山遍野的跑來。

  這些青衣小人兒身子纖薄,一身青碧色衣裳,頭戴尖帽,足穿草鞋,一個個精明幹練,走到一處便東張西望,四下搜尋。

  這正是周家的儺術,草木皆兵術。

  青衣小人兒便是以草木化作的兵人,被儺術賦予生命,用來刺殺或者探路。

  周家的大儺甚至可以用這種儺術來製造一支大軍,殺上戰場,以絕對的數量淹沒敵人。

  突然,一個青衣小人兒不經意抬頭,看到釘在山崖上的周陽,不由驚叫一聲。其他青衣小人兒立刻蜂擁而來,眾人嘰嘰咕咕,口中說著聽不懂的語言,堆疊在一起,攀爬山崖。

  它們相互協作,將一口口寶劍拔下,托著周陽的屍體湧入山林之中。

  到了傍晚,青衣小人兒帶著周陽的屍體翻山越嶺,來到儀林寺。儀林寺與吳望山原本很近,但奈河入侵,陰間與陽間碰撞,憑空多出許多大山大川,不但吳望山變成了無妄山,儀林寺也被送到四十里外。

  兩地之間,多為陰間領地,道路艱難,危險頗多,難以涉足。

  那些青衣小人兒托著周陽屍體進入儀林寺,周一航老眼含淚,哆嗦著伸出手將周陽的雙眼合上。

  「不要有風,驚擾了我兒的鬼魂。」他吩咐四周的官吏,命人將門窗緊閉。

  待到夜晚,奈河入侵,周陽的鬼魂飄飄蕩蕩,立在自己的屍體前,鬼魂的腳與屍體的腳相連。

  原本,鬼魂肉眼不可見,但奈河入侵之後,干擾現實,到了夜晚鬼魂也可以看到。

  周陽鬼魂叫道:「許應殺我,父親為我報仇!」

  周一航老淚縱橫,哽咽道:「我兒放心。老父此去,無論如何都將斬殺此獠,用他的人頭祭奠我兒!」

  周陽怨氣稍稍減弱,道:「寒風吹我好疼。」

  周一航抹去眼淚,道:「我已經命人去造神像,待神像造成,為你貼上金箔,造個金身。待你頭七過後,為父讓零陵城的賤民供奉你,要不了幾年,你便可以成為神靈!你我父子,又可以相見!」

  周陽大哭,拜下。

  周一航關上房門,面色陰沉,望向無妄山,低聲道:「無妄者,災變也。所謂無妄,災禍變亂。許應,就算你有通天徹地之才,老夫也要取你性命,為我兒報仇!無妄這個名字,便意味著你災變臨頭!」

  無妄山腳下,許應見蚖七依舊在蛻變之中,於是溜出秦岩洞,去看奈河。

  太陽落山時,奈河再度出現,浩蕩奔流,一時間鬼氣森森,無妄山中很多東西都跑了出來,漫山遍野飛來飛去。還有些東西從荒墳中爬出,呼朋喚友,飲酒作樂。

  許應看到山腳下有一村鎮,燈火通明,有大戶人家設宴,款待賓客,心中詫異:「白天怎麼沒見這裡有村鎮?」

  秦岩洞裡沒有食物,他一日三餐都是水裡抓魚,樹上摘果,雖然能吃飽,但沒有米麵,總覺得肚子裡空得慌。

  他走上前去,鎮民身上沒有鬼氣,很是熱情,請他入席。鎮裡多俊男靚女,有老者做媒,要與他結親,對象是個如花似玉的妹子,生得嬌媚動人。

  許應臉色通紅,訥訥道:「我沒有彩禮……」

  「何須彩禮?」

  那長者捋著黑色鬍鬚,笑道,「我若是要你彩禮,豈不是賣女兒?德行有虧。我胡家嫁女兒,向來是給男方彩禮的。你若是願意,老夫願在永州城的熱鬧街道,給你兩間鋪子一套宅院,外加紋銀五百兩。」

  許應大是心動,去看胡家妹子,只覺女子愈發水靈動人,正要答應下來,忽只鎮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一群狐媚,膽敢騙人類無知少年!真當無人能治你們嗎?還不快滾!」

  此言一出,頓時鎮民們臉色大變,一個個臉上生出黃毛,紛紛化作妖狐,滿地亂竄,躲入房屋中。

  許應暗道一聲可惜,心道:「若是能得兩間鋪子和一套宅院,再娶個漂亮狐女,我做個無知少年又有何妨?」

  他好歹混了頓飽飯,向那些躲藏的妖狐躬身謝道:「多謝諸君款待。在下許應,無妄山妖王,大家都是鄰居,不必緊張。」

  一個妖狐從房子裡出來,像人一樣站起,躬身道:「原來是許妖王,恕罪,恕罪。我們是山間野狐,見許妖王斬殺敵人英姿勃發,因此想要攀門親事。」

  「不知者無罪。若是老丈還想嫁女兒,我可以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

  那老妖狐唯唯諾諾,不敢再提這事。

  許應暗道一聲可惜,走出鎮子,循著那女子的聲音而去,過了不久只見奈何邊立著一口黑棺,長長的鎖鏈垂到水岸邊。

  棺中少女坐在黑棺前,雙手攏著膝蓋,抬頭望月。

  許應仰頭看去,一輪明月大如斗,掛在奈河的對岸。月光清幽,不似人間。

  月光下,少女更美。

  許應心裡怦怦亂跳,悄悄呼喚兩聲鐘爺,大鐘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像是死掉了。然而這口大鐘從前總是喋喋不休,催促許應修煉好讓他竊取氣血,把許應當成拉磨的驢子使喚。

  「鐘爺又豁達了。」

  許應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躬身謝道:「多謝姑娘出言,否則我還看不出那是一群狐妖。」

  棺中少女目光溫潤,落在他的臉上,聲音也很是溫柔,道:「你沒有看出他們,是因為你還沒有煉成天眼。目蘊神光,內觀日月。意運如磨鏡,三光聚眉心。就是天眼的訣竅。」

  許應聞言,道:「目蘊神光,指的是神識,內觀日月,指的是雙眼,意運如磨境是神識如鏡,三光是日月之光,還有一光是什麼光?」

  少女驚訝,道:「你的悟性很好啊。還有一光在你眉心凹處,名叫天光。你且聚精會神,神識處在日月之間,牢記一點,意運如磨境,便可開得天眼,看破妖魔變化。」

  她一邊說,許應一邊做。

  許應聚精會神,神識進入希夷之域,飄到日月之間,運轉神識,不過片刻神識便被他打磨得如一面明鏡。

  突然,有光從天外照來,正是第三光的天光!

  與此同時,他雙眸張開,左眼右眼映照外物,也反映到希夷之域中,左右雙眼映照的光芒落在神識鏡面上,與天光接觸,頓時發生異變!

  許應迎著光看去,世界頓時不同!

  只見,奈河的右岸出現一條陰間與陽間的交割線,就像是黑夜與白天相交的晨昏線一樣。

  陰間陽間這兩個世界碰撞重疊的地方,還有一條巨大的裂痕,兩個世界的空間和大地相互碰撞擠壓,聲勢駭人!

  許應和棺中少女此刻正在大裂縫的邊緣!

  裂縫在不斷擴大!

  那裂縫中傳來巨大的聲響,如牛如龍,像是怪物的吼聲。許應向下看去,看到有龐大無比的滑膩軀幹在裂縫中游動,若隱若現,彷彿有什麼活著的巨物被困在地底,試圖脫困!

  只是每當他細看過去,看到的卻只是鱗片狀的巨大岩石。

  他還能清晰的看到陰間的入侵,看到奈河中遊蕩的鬼魂!

  許應心驚肉跳:「煉就天眼能看到鬼神,未必是一件好事。」

  鬼魂保持著臨死前的模樣,有些鬼魂的死狀太嚇人,容易驚到自己的魂靈。

  因此修煉天眼的人,不能經常打開天眼,除了容易招鬼之外,還容易驚擾到自己,使自己魂靈難安。

  更為關鍵的是,動用天眼對神識的損耗太大。許應目前還不知道如何修煉神識,讓神識變得更強,無法時時刻刻開啟天眼。

  他趁著神識還能堅持,向棺中少女看去,不由心頭大震。

  少女道:「你都看到了?」

  許應點了點頭,只見少女的身後竟然坐著另一個少女神人,有如山嶽,坐鎮空中,給人以無比廣大之感!

  那神人與少女模樣彷彿,眉眼都是一樣,但有一身燦燦神光,光芒耀眼!

  從她體內映透而出的光芒竟然能夠看出一根一根的,纖細如毫,長度不過尺許!

  她的身體沒有落地,身下有雲氣,漂浮在空中,看似廣大無邊,但是卻不佔任何空間。

  她的身後有神光形成的飄帶,沒有繫在身體上,而是飄蕩在空中。

  棺中少女有一種嬌憨嫵媚的氣質,而身後的神人則盡顯威嚴神聖,凜然不可褻瀆!

  許應壓下心頭震驚,詢問道:「你身後的是什麼?」

  「元神。將來你也會有。」少女道。

  「我也會有?」許應又驚又喜。

  「你現在是採氣期,採太陽精氣,以補體魄、魂魄和元氣。待進入叩關期,打開尾閭玄關,開啟煉氣之門,通天河之路。再進一步便是交煉期,水火交煉,共築丹鼎。之後二度叩關,開夾脊之關,添油加命,為自己增壽。」

  少女不緊不慢道,「之後便是重樓期,飛越十二重樓。瑤池期,脫胎換骨,修得元神。神橋期飛渡神橋,再三叩關,叩玉枕天關,奉天承運。」

  許應聽得入神,道:「然後呢?」

  少女道:「然後便是飛昇成仙。不過,這條路已經斷了。」

  許應還在神往,聞言不由一怔:「斷了?是怎麼回事?」

  「被一個大惡人堵住了,絕了成仙的道路。」

  少女眼中流露出一絲黯然,隨即整理心情,望向夜色中的無妄山,道,「你可知無妄是什麼意思?」

  她不等許應回答,逕自道:「無妄者,意外也。所謂無妄,不期而遇。我本以為天底下只有我這麼一個煉氣士,沒想到又遇到了你。你我是同類。」

  她臉上露出笑容,道:「沒想到三千年後,居然還會有人走上煉氣士這條道路。吾道不孤。」

  她站在黑棺前,衣袂飄飄,道:「三千年前,我放船於奈河之上,三千年後,我在此地登船來。我那艘船,已經到了。」

  她正說著,突然奈河水面波濤洶湧,巨浪翻滾,突然一艘樓船破水而出,躍出河面!

  那艘樓船甲板上,數以百計的骷髏手持刀劍鉤叉,正在爭來鬥去,卻沒料到這艘在水中航行了數千年的樓船會突然間出水,都是呆住。

  少女揮袖一拂,冷聲道:「你們這些鬼盜,膽敢佔我寶船,還不快滾?」

  她衣袖揮處,樓船上一眾骷髏不由自主飛起,跌入奈河中。

  少女身形飄然而起,落在船頭,許應站在奈河岸邊,只見樓船向自己這邊洶湧駛來,甲板上還不斷有奈河水傾瀉而下,如瀑奔流,壓迫感極強。

  樓船頓住,少女從船頭探出頭來,笑道:「我今晚要做一件大事,還缺一個幫手。你我無妄相逢,便是有緣。你隨我去做這件大事,你放心,天亮後我送你回來。」

  許應縱身而起,落在船上,笑道:「什麼事?」

  「送神。」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8 12:0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8 AM 編輯

第0025章 隱景潛化可長生

  許應站在船頭,向兩岸望去,只見奈河兩岸,山川不斷震動,陰間還在入侵陽間,不斷有新的山川從另一個世界湧現,擠壓兩岸原有的山川和土地,聲勢驚人!

  樓船在水上疾馳,速度越來越快,兩岸山川一晃而過,許應心中暗驚:「這艘船隻怕要不了多久便能跑上百里!」

  他到過的最遠地方也就是百里之外,此刻在船上頓時有些忐忑:「她若是不送我回來,我還能認得路嗎?我還聽說,有些人會賣小孩子……」

  他的腦海中,大鐘冷笑一聲,心道:「這小子被妖女賣掉也不自知!妖女一定另有所圖,不知道看中許應什麼。」

  許應不知它在想些什麼,詢問棺中少女,道:「何謂存想?」

  大鐘震怒:「臭小子,居然問我仇人不問我!你若是問我,我豈能不答?等一下,他好像問過我,我忘記說了,只告訴他如何內觀。大意了,被妖女捷足先登。」

  少女站在船頭,身姿卓卓,道:「你不知何謂存想?是了,煉氣士一脈到了你這一代已經極為式微,你不知也有諒可原。其實到了我這一代,已經有很多東西失傳。大惡人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她頓了頓,道:「存想是無中立象,以定神識。所謂無中立象,是以神識在虛無中存想一種大道之象,用以降服心猿,拴住意馬。你在存想時,要無中生有,煉假成真,以此修煉法術神通,方能得道。」

  許應聽到這裡,心中微動,道:「存想的修煉方法,好像與隱景有些類似。」

  少女疑惑道:「什麼隱景?」

  許應將那卷《泥丸隱景煉氣法》取出,道:「這門儺師功法中說,隱景就是大道之象,不過是採泥丸秘藏的力量煉製而成。隱景也是無中生有,煉假成真,可以煉成法術或者神通!」

  他展開煉氣法,卻見一縷秀髮落在展開的書頁上,許應抬頭看去,少女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邊,正在側頭觀看自己手中的《泥丸隱景煉氣法》。

  她的髮絲垂下,落在許應的肩膀上。

  她的肌膚雪白,頸部修長,與黑髮相襯,更顯白皙,不像被關了千年的老屍。

  讓許應意外的是,少女身上並沒有屍臭氣,相反有一種很好聞的淡淡香味兒,令他忍不住多嗅兩下。

  許應第一次離她這麼近,有些心猿意馬,慢慢地翻著書頁,讓她看得仔細。

  少女很是認真,許應偷偷打量,只覺她的側顏比正面還要好看一些,睫毛時不時眨一下,目如寶石,鼻尖秀氣挺拔,嘴唇也如櫻桃般粉紅誘人。

  許應覺得自己心跳加速,連忙挪開目光:「女鬼非但很有禮貌,還很好看。」

  他畢竟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見到美麗的異性,便有些心猿意馬,儘管這個異性可能是女鬼或者女殭屍。

  許應腦海中,大鐘暗自冷笑,心道:「臭小子不會存想,見到漂亮的女子便心猿意馬,定力太差,只怕連孩子叫什麼都想好了!」

  話雖如此,它還是擔心被那少女發現,鐘口悄無聲息的罩住那顆混沌圓卵,心道:「我罩在泥丸秘藏上,妖女便會以為我是個混沌蛋,不會發現我。」

  那少女很快把《泥丸隱景煉氣法》瀏覽一遍,合上經書,沉思片刻,道:「的確有些粗淺。這本書中的隱景是個殘缺法門,修煉了便會誤入歧途,平白損耗性命,極為陰損。你不要煉了。」

  「損耗性命?」許應心中悚然。

  《泥丸隱景煉氣法》是周家傳給門生的功法,其中藏有這麼大的破綻,周家豈能不知?

  「書中的破綻,肯定不是泥丸宮主人留下的。那麼,只能是周家故意傳授這種殘缺法門給自己的門生!」

  許應額頭冒出冷汗,周家利用這些門生為自己賣命,又用這種功法來損耗門生的性命,其用心可謂歹毒!

  「如此一來,周家的儺法便不會外流,就算外流,傳出去的也是速死的法門。周家用這種辦法,維持自家的地位!」他心中暗道。

  少女繼續道:「書中的隱景雖然隱患極大,但隱景的理念極佳,甚至比煉氣士的功法理念也不遜色。從這門粗淺功法來推斷,隱景可能不僅用來煉成法術,更可能是一種潛化的法門。」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道:「煉氣士的功法被淘汰了嗎?可是,我不覺得隱景潛化,便能勝過煉氣士的功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煉氣士的滅絕?」

  她被關了好幾千年,對當今的一切都感覺陌生。

  許應詢問道:「姑娘,何謂隱景潛化?」

  少女道:「從這篇功法來看,儺師修煉隱景的目的,是在自己體內煉成一個小仙界,最終潛化藏形於其中,達到長生不死的目的。只是這篇功法太淺顯,沒有講清楚如何隱景潛化。」

  許應雙眼亮晶晶的,在體內煉成一個小仙界,潛化藏形,可以不死不滅?

  那豈不就是仙人?

  泥丸宮主人的傳承,聽起來似乎沒有那麼糟糕。

  「那麼,隱景如何修煉呢?」許應壓下心頭的激動,問道。

  少女有些不悅,淡淡道:「你我是同道中人,你的傳承不比我弱,又何必去學隱景潛化?」

  許應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我的傳承這麼強嗎?等一下,我哪來的傳承?是太一導引功嗎?」

  他有些迷茫,太一導引功只有採氣期的導引功,並無後續法門。

  突然,樓船一路西去,行駛到下半夜,船速漸漸放慢。許應已經不知這艘船沿著奈河行駛了多遠,想來最少有兩三千里地。

  「這裡是懷化還是銅仁?不對,懷化就在永州西邊,銅仁離這裡也就幾百里。」

  他不知樓船駛到何處。他只是一個鄉下少年,知道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永州附近的州郡。

  許應向前看去,奈河在這裡突然分流,形成一條條支流,像是樹葉的脈絡,四下散開,流向茫茫的黑暗。

  支流所經過的河岸,鬼火點點,遠遠看去,方圓百十里到處都是鬼火,星羅棋布,宛如一片鬼蜮世界!

  傳聞,奈河會接引鬼魂進入陰間,免得鬼魂飽受風吹日曬。

  人剛死的時候,魂魄離體化作鬼魂,稍有微風便會把撕開撕開,稍有陽光便會令其魂飛魄散。甚至連凡人身上的陽氣,也會衝擊鬼魂。

  只有進入陰間,鬼魂們才算安全。

  許應張望,可惜現在是深夜,看不太遠。他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鬼火。

  「此地為何有這麼多鬼火?」他低聲道。

  樓船速度放慢,駛入奈河數以百計的支流中的主幹道,兩岸鬼火幽幽,隱約可以看到村莊城郭。

  大概是晚上的緣故,看不到人煙。

  少女打開立起的黑棺,掀開棺槨,在裡面摸索片刻,從棺中取出一根長達兩三丈的鞭子,交給許應,道:「你留在船上,待到樓船停下時,便將此船點燃。樓船燃燒之後,你提起這根鞭子,往天上抽,抽到力竭為止。」

  許應打量鞭子,這是根普普通通的鞭子,用細麻繩編織而成,鞭梢處掛著一縷金黃色的尾毛,不知是什麼動物尾巴上的毛髮。

  「這樣就可以送走神靈?」許應疑惑道。

  少女笑起來眼眸如月牙,很是勾人,道:「自然可以。」

  許應長舒口氣,笑道:「交給我,你大可放心。」

  少女卻不放心,道:「此船乃我三千年前所煉,凡火無法點燃,我再給你一朵火焰。」

  她的身後,少女元神伸出右手,拇指和無名指的指頭相觸,指端有一朵微弱的火苗,送到許應面前。

  許應不知該如何接下這朵火焰,那少女元神的右手卻探入他的希夷之域中,拇指與無名指分開,那朵火苗便靜靜地漂浮在空中。

  「這朵火焰是我尋到的純陽異火,此火天地所成,可助你修行。」

  少女下船,飄然而去,聲音清脆,從遠處傳來,「你只需運煉神識,進入火焰,便可以控制火焰的進退。放火燒船之後,你煉化此火,以火中真陽淬煉肉身魂魄,可助你修成純陽之體。」

  她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聲音也越來越輕淡:「等半個時辰,你便放火,抽鞭,然後便可自行離開。此地凶險,不可久留,我事情辦妥之後自會尋到你,將你送回無妄山!」

  許應目送她遠去,只覺身上暖洋洋的,那朵純陽異火在他希夷之域中散發著陣陣陽氣,竟然與雷音淬體、大日淬體有著類似的效果,可以淬煉肉身!

  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的元氣從火焰中穿過,竟然變得越來越精純!

  「連元氣都可以淬煉!」

  許應驚訝莫名莫名,試著淬煉神識。讓他又驚又喜的是,神識竟然也得到了鍛煉,變得更為堅韌純粹!

  「若是能用此火把我肉身、神識和元氣都淬煉一遍,我肯定實力大增!」許應站在船頭,迎著奈河上的陰風,躊躇滿志。

  大鐘從他腦後飛出,幽幽道:「阿應,你們倆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許應疑惑道:「孩子?什麼孩子?」

  大鐘冷笑:「你與妖女卿卿我我,沒有想過和她生孩子?」

  許應臉色羞紅,道:「豈可如此?而且孩子是怎麼生的?」

  「就是用你的……打住!」大鐘醒悟,連忙住口。

  這時,許應看到奈河左岸,夜色中一個面帶菜色的襤褸男子拄著木棍,艱難的從叢林裡走出。

  襤褸男子身後,叢林搖晃,又有幾個衣衫破爛的老人和婦人走出,也是拄著木棍,艱難前行。

  叢林裡走出的人越來越多,男女老幼,拖家帶口,相互攙扶,卻都默不作聲的往前走。

  藉著奈河鬼火的光亮可以看到,他們衣裳破開的地方有觸目驚心的膿瘡,招來蒼蠅圍繞他們嗡嗡亂轉。

  許應順著他們來的方向看去,只見浩浩蕩蕩的逃難人群宛如一條連綿數里的黑龍。

  「他們是……」許應喃喃道。

  大鐘聲音帶著幾分凝重,道:「他們是疫人,染上了瘟疫。」

  許應向更遠的地方看去,那裡正是百里鬼火瀰漫之地。疫人,應該便來自那裡。

  「他們來的地方,多半有洪災、戰爭或者饑荒。」大鐘聲音低沉,道,「我孤懸在石山上已有三千年,這種事情見過很多次。」

  它懸於石山荒廟中,數千年來見到了無數次洪災、戰爭和饑荒,屍橫遍野,無人掩埋,每當此時,便會滋生瘟疫。

  樓船還在不緊不慢的往前駛去,越來越多的疫人出現在奈河兩岸,山村、城郭,到處都是疫人。

  疫人艱難前行,沿著河岸不知走往何處。

  不斷有人倒下,身體抽搐幾下,便徹底沒有了氣息。

  但其他人對此卻視而不見,繼續自顧自的往前走,他們目光呆滯,彷彿一具具行屍走肉。

  「阿應,這裡應該便是奈河改道的源頭。」

  大鐘沉聲道,「有人為了在這裡營救妖女,大開殺戒,製造疫病流行。阿應,這妖女此次讓你幫她辦事,肯定不懷好意,一定有所圖謀!」

  許應依舊站在船頭,呆呆的看向那些疫人。

  他煉成天眼,用天眼看這個世界,一切變得不同。

  天空中,有粗大的肉紅色觸手漂浮,無聲無息垂下。

  這些肉色觸手極為靈動,像是從另一個空間深處伸來,看不到源頭。

  它們來到那些疫人身後,分裂成許許多多的細微觸手,插在這些面帶菜色的人們的膿瘡中,緩慢的蠕動,吮吸。

  許應向遠處看去,鬼火遍地,而在這些地方的天空,也有無數觸手從另一個空間探出,從天而降,沒入下方的黑暗中。

  一條條肉紅色觸手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穿插交錯,佈滿昏暗的天空,遮擋住夜晚的星辰。它們分裂成更多的觸手,不斷鼓起,縮小,再鼓起,再縮小,吮吸著疫人的生命力。

  這幅畫面,異常真實,又異常不真實。

  這就是他的天眼所見到的景象!

  許應艱難的挪動視線,喉結滾動一下:「天吶……」

  他目光所及之處,整個昏暗不明的天空,完全被蠕動不休的紅肉覆蓋,望不到盡頭。

  一種不可思議的生物,籠罩了天空,垂下無數肉色觸手,探向西方之地的人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8 08:1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7 AM 編輯

第0026章 許應送瘟神

  突然,許應只覺身上有些瘙癢,急忙撓了撓。

  天空中的肉色觸手還在不斷的分裂,從空中舒展落下,尋到新的疫人,把觸手插在他們身上,吮吸他們的生命力。

  許應氣血充沛,那些觸手一時無法靠近。

  他之所以感覺到瘙癢,是感同身受。

  他看到空氣中瀰漫著絲絲縷縷的黑氣,隨著疫人的呼吸而進入他們體內,這些黑氣無形之中侵蝕著他們的氣血。

  這絲絲縷縷的黑氣進入他的希夷之域中,便被棺中少女給他的那朵火苗光芒一照,便自消散,並未影響到他。

  「這些血色觸手,到底是什麼?」許應喃喃道。

  「瘟神!」

  大鐘聽到他的描述,語氣凝重,道,「你看到的是掌控瘟疫天災的天神!」

  「天神?」

  許應打個冷戰,他遭遇過不少神靈,甚至自己也殺了幾尊神靈,但就算是最為強大的薛城隍,也遠不能與瀰漫天空的瘟神相提並論!

  「天神居住在天道世界之中,掌握天道,手持天理,不老,不死,不滅。」

  大鐘道,「天道世界高遠莫測,天神等閒不會下界。瘟神怎麼會跑下來?是了,一定是妖女的同黨為了搭救妖女,血祭瘟神,造成了莫大死亡,引起奈河改道,陰間入侵!」

  它冷笑道:「妖女果然沒安好心!」

  許應仰望天空,那些粗大觸手的本體還在另一個世界之中,那個世界,便是大鐘所說的天道世界嗎?

  樓船還在向前航行,距離棺中少女半個時辰的約定越來越近,許應望向岸邊,兩岸屍體堆積如山,那是疫人的屍體。有人在屍體下堆滿木柴,放火焚燒。

  火焰可達五六丈高,在黑夜中顯得極為奪目。

  不計其數的鬼火漂浮在屍山旁邊,陰風吹過,鬼火中的鬼魂立刻飽受撕裂的痛苦,面目猙獰,身軀扭曲,發出陣陣嗚咽聲!

  還有的鬼魂在火焰中掙扎,似乎焚燒他們的屍體,他們的魂魄也會有感覺一樣,彷彿沒有死透。

  許應還看到不知是人是鬼的身影,正在一車一車的往外拉屍體,就堆在屍山旁邊。

  奈河岸邊,隱約傳來誦經聲,許應循聲看去,只見屍山旁有幾個僧人正襟而坐,敲著木魚,低聲誦念往生咒。

  那些僧人也長著爛瘡,身上扎滿了瘟神的觸手。

  這真的是棺中少女的同黨所為嗎?

  大鐘有些不安,催促道:「阿應,這裡瘟疫之氣越來越重,以你們的實力,要不了多久瘟疫之氣便會腐蝕你的氣血防禦,瘟神便會吮吸你!咱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裡!」

  許應搖頭道:「不行!君子言而有信,我答應了別人,豈可食言?」

  大鐘怒道:「召喚瘟神的人就是妖女同黨,他們召喚瘟神的目的便是讓奈河改道,衝擊小石山,救出妖女!你還以為妖女是好人?」

  它怒氣勃發,喝道:「鐘爺我才是好人!你們那晚躲在我的廟宇中,我見奈河改道,你們幾個生靈即將死於奈河水中,這才出手保護你們。若非要護住你們性命,我豈會被妖女重創,豈會讓妖女逃走?」

  許應思索片刻,道:「鐘爺,你對我有恩,我銘記在心,所以任由你竊取我的氣血養傷。我是鄉下人,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我們鄉下人重恩義。棺中少女說她此行的目的為了送神,我覺得她並無惡意。」

  大鐘喝道:「妖女作惡多端才會被我主人禁錮,鎮壓在小石山。你看不出來她利用你?她甚至未曾告訴過你她叫什麼名字,擺明就是想利用你,用完就扔!」

  許應哈哈笑道:「許某一名不文,身無所長,有何值得利用之處?」

  他運煉神識,神識進入那朵火苗中,控制這團純陽異火飛出希夷之域,將樓閣點燃。

  火勢漸漸變大,比岸邊的篝火堆還要旺盛明亮。

  許應將純陽異火收入希夷之域,從船上縱身躍起,落在岸邊,取下纏在腰身上的鞭子。

  大鐘緊張道:「阿應,當心中了妖女之計,釀出潑天大禍!」

  許應鼓盪元氣,掄起鞭子,猛地一抖,按照棺中少女的吩咐,將空中抽去!

  「啪!」

  他手中長鞭揮出,突然,那長鞭迎風便長,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粗!

  這鞭子原本看起來就是普通的鞭子,而此刻變粗變長,便浮現出無數先前看不到的細節。

  從前看起來像是麻繩一樣的編織物,此刻竟然顯露出無數鱗片來,宛如無數條無頭無尾的龍蟒纏繞在一起!

  頃刻間,鞭長三四里,許應握住鞭子把柄,感受到長鞭的躍動,這種感覺,就彷彿自己正抓著無數條龍的龍筋,龍筋的另一端,神龍在不斷跳躍!

  「啪!」

  這一鞭,狠狠抽在天空中瘟神的身上,打得瘟神皮開肉綻!

  天空炸開,血肉翻飛,瘟神大塊大塊的血肉掉落下來!

  許應呆滯。

  大鐘也噹了一聲,抽搐一下,鐘聲暗啞。

  許應心臟暫停跳動,棺中少女讓他向天空抽鞭,他原本以為只是簡簡單單的抽幾鞭罷了,其中或許有送神的含義。畢竟民間有類似的風俗,鬧瘟疫的時候,人們敲鑼打鼓,放火燒船,期望能嚇走瘟神。

  他沒想到的是,鞭勢暴漲,竟然真的向那廣大無邊的瘟神抽去!

  伴隨著這一聲鞭響的是呼嘯的狂風,風助火勢,那艘樓船的火勢越來越猛,火焰點燃船體!

  狂風呼嘯中,燃火的樓船從河上飄起!

  先前他曾去關注這艘船,此刻才來得及看清這艘船的細節。

  只見樓船是朱紅色船幫,金色船體,船的四壁,繪著古老的神圖。

  兩側的神圖畫的是鳳凰銜木,築巢點火,涅槃重生。

  木船前端的圖是朱雀圖,一片大火。

  木船後端圖是祝融圖,一尊面目猙獰醜陋的神站在火海中央。

  樓船一邊迎著狂風飛上天空,一邊變得越來越大,船上的火勢也越來越凶!

  樓船越來越大,順著風越來越高,烈火焚天。

  突然,船壁上鳳凰起飛,朱雀振翅,祝融御火,船上的大火瀰漫,將天空燒得赤紅一片!

  天空中,瘟神觸手被燒得嗞啦嗞啦的冒著油光,那些蠕動的莫大觸手在火焰中扭曲,顫抖。

  許應眼角跳動,他不但鞭打瘟神,還放火炙烤瘟神。

  「棺中少女讓我打到沒有力氣為止,我還要繼續嗎?」

  許應想到這裡,心中一橫,猛地向後拉動長鞭,心道:「神靈老爺說我觸犯天條,官老爺說我違反王法,無論陰間陽間,都沒了我的活路!今日鞭打天神,也不過是天界沒有我的活路罷了!許某有何懼哉?」

  少年收鞭,肝膽中生出滿腔豪情,揮鞭便向天上的瘟神抽去:「若是能化解這場大疫,那麼鞭笞瘟神,又有何妨?瘟神,我送你一程!」

  他用力收鞭,長達三四里的鞭子飛速縮小,來到他身邊時只剩下三四丈長短。但隨著他再度揮出,長鞭再度變得無比粗大,無數龍筋躍動,震得他手臂發麻!

  「啪!」

  天空中雷霆交加,長鞭比先前更粗、更長,龍筋騰挪跳躍,帶著無上威能,狠狠抽在一條條瘟神觸手上,打得血肉橫飛!

  小山般大小的肉塊,像是雨點一樣從天空中墜落下來,天神血如瀑布般傾瀉,化作滔滔血雨,將天地染紅!

  此國叫竺度,瘟疫爆發,十室九空,到處都是屍體,無人收屍。

  竺度國萬千儺師遍佈各地,此刻紛紛仰起頭,望向天空,各自露出驚駭的神色。

  只見天空中一艘火船狂風中航行,火焰熊熊,火船周圍,朱雀、祝融、鳳凰等神魔異象浮現,更是助長火勢!

  天空都被火船上奇異的火焰點燃,滋滋啦啦,憑空燃燒!

  突然,一條長達十里的火鞭抽來,鞭子像是無數龍蛇首尾相扣,打在天空中,天空像是被抽裂,有巨大的碎塊掉落下來!

  甚至,天空被打出的裂縫處,有血漿如同瀑布般垂落下來!

  竺度國一眾儺師驚疑不定,天空流血,這種事情多有傳說,記載於古籍或者口口相傳的故事中,但親眼見到則還是頭一次!

  他們看不到空中的瘟神,只能看到火船和火鞭,因此才有天空被點燃、打破和流血的異象。

  但畢竟竺度國是大國,國中不乏有高人隱士,能夠看到天空中的異象,然而越是能看到,心中便越是驚駭。

  那根長長的鞭子,一鞭又一鞭,狠狠抽向瘟神,打得天空到處都是亂竄的雷霆,打得瘟神不斷抽搐!

  瀰漫天空的純陽異火將瘟神燒得流油,燒得扭曲,連同一道道鞭笞,讓那瘟神觸手不斷收縮,向天道世界中擠去。

  天空中,瘟神那無邊無際的身體,竟然在慢慢縮小。

  這尊不可一世的天神,竟然要被那火船和火鞭,攆回天道世界!

  棺中少女靜靜地站在奈河不遠處的一座山頭上,衣裙隨風輕輕擺動、飄然,彷彿迎風飛去的仙子。

  少女很是溫和恬靜,只是偶爾看向天空,內心並不平靜。

  終於,火船騰空,天空燃起大火,隨即長鞭平地而起,如龍矯騰,抽向天空中的瘟神!

  少女露出一絲笑容。

  不過,這一鞭抽出,便沒有了動靜,第二鞭遲遲沒有來到。

  少女眼眸中的光芒黯淡下來,低聲道:「這怪不得他。任何人看到如此驚駭的一幕,都很難繼續下去……」

  她剛想到這裡,突然第二鞭衝天而起,帶著熊熊純陽異火的神鞭再度狠狠抽在瘟神身上,打得那瘟神觸手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神鞭掀起狂風,吹動樓船,讓火勢連天,把瘟神無數觸手燒得吱吱作響!

  少女露出笑容,輕聲道:「冒天下之大不韙,在煉氣已經沒落絕跡的今天,依舊敢於成為煉氣士的人,果然與我一樣,膽大包天!」

  她眼睛亮晶晶的,注視著天空,低聲道:「召喚瘟神,付出的代價不小,換做是我便絕不可能任人把瘟神送回天道世界。我肯定會出手,將那個送瘟神的人除掉!我倒要看看你們是誰!」

  她目光閃動,這些人縱容瘟神殺人,讓奈河改道,圍攻小石山,將她從井底救出,之後便杳無音信。

  她知道,這裡必有圖謀!

  「我輩煉氣士,逆天修行,天尚且敢逆,又豈會被爾等宵小利用?」

  她目視天空,突然眼睛一亮,只見火海下一個身影急速飛行,直奔火鞭揚起的方向而去!

  那裡,正是許應揮鞭的所在!

  「找到你了!」

  少女身後,黑棺衝天,鎖鏈飛舞,直奔那身影而去!

  「給我留下!」

  火海之下,一道比太陽還要耀眼的霞光爆發!

  許應還在揮舞長鞭,那根鞭子越來越長,威力也越來越強,打得天空血落如雨,至於那艘樓船,也化作熊熊火焰,將瘟神各處肢體紛紛點燃!

  瘟神觸手正在不斷縮回天道世界,即將完全回到天道世界,就在此時,天空裂開,一根無比粗大的觸手從天而降,自上而下,向那長鞭升起、許應所立之地碾去!

  那根觸手如同粗大的手指,像是瘟神動了真怒,要將敢於鞭笞火燒祂的人,直接原地摁死!

  許應手中長鞭原本被火焰點燃,快要燒到手柄處,一直心驚肉跳,用天眼看到那根觸手從天而降,顧不得許多,立刻丟掉火焰長鞭,撒腿狂奔,叫道:「鐘爺快走!」

  大鐘受傷在身,行動沒有那麼迅捷,許應立刻折返回來,抓住鐘鼻狂飆而去!

  他們上空,空間不斷炸裂,瘟神觸手積壓得四周破碎的空間中雷火滾滾,四下奔流。

  「轟!」

  一股無比恐怖的波動傳來,掀起一陣颶風,將地面的一切連根拔起,無論樹木、房屋還是山石,統統送上空中!

  颶風中,還有一口大銅鐘連翻帶滾,撞來撞去,有時候撞在樹上,有時候撞在山石上,不知飛往何處。

  那銅鐘內,一個少年躲在裡面,四肢撐著鐘壁免得跌落下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9 12:0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7 AM 編輯

第0027章 一夜大風起,魚龍舞

  不久之後,風勢稍稍減弱,大鐘從空中墜落,噹噹砸來砸去,滾動了幾十丈這才停下。

  許應從鐘內滾了出來,兩條腿還在顫抖,差點腿一軟倒在地上。他急忙扶住大鐘,才穩住身形。

  混亂過後,一切安靜下來。

  許應歪歪扭扭的往前走,爬上一座小山丘,不由呆住,只見那根瘟神觸手將他們剛才所立之地,直接打出一個方圓百丈的大坑,深不見底!

  大坑中猶自冒著一道道白色煙氣。

  許應喘勻氣息,大鐘搖搖晃晃飛來,道:「阿應,瘟神多半惦記上你了,祂這次一擊不中,肯定會隔三差五想起來,便給你來一下。」

  許應打個寒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瘟神被送回天道世界,哪裡能這麼容易就下來?」

  大鐘道:「除非有人再度召喚瘟神。祂降臨之後,立刻就會感應到你的氣息,便會一指頭戳來。」

  許應哈哈大笑,以壯膽色,道:「召喚天神,頗為不易,我覺得短時間應該沒有人再召喚瘟神了。」

  大鐘悠然道:「等到瘟神再度降臨的時候,我的傷應該已經痊癒。」

  許應眼睛一亮,滿懷期待道:「你的傷勢痊癒,就可以抵擋瘟神?」

  大鐘重重呸了一口:「我傷勢痊癒,當然是離你這個瘟神遠遠的,讓你這個混球被瘟神劈死!自從遇到你之後,我便沒有好日子過,不是被妖女重傷,就是被神靈暴打,還要被你用來敲牆。現在又多了一筆瘟神血債!」

  許應道:「我感覺到這些日子氣血充沛,有衝關之勢,多半快要突破,進入叩關期。」

  大鐘語氣放緩,勸慰道:「你安心修煉,不要老想著瘟神報復,天塌下來有鐘爺幫你頂著,鐘爺個頭高。那個,你突破之後,借我點氣血療傷……」

  許應在山丘上坐下,調動天眼,望向這片陌生的土地,只見瀰漫在天地間的黑色瘟疫之氣漸漸消散,遠處還有民眾,身上瘟神觸手盡去,只剩下疤痕,要不了多久便會疫病痊癒。

  這片天地,也漸漸變得清明。

  「這麼說來,棺中少女的目的是送走瘟神,拯救世人。」

  許應心中有些疑惑,少女被鎮壓在石山荒廟的枯井中,長達數千年,她不應該是窮凶極惡的魔頭魔王嗎?

  魔頭魔王,怎麼會拯救世人?

  倘若棺中少女是好人的話,那麼鎮壓她的人是好是壞?

  那麼大鐘是好是壞?

  許應突然想到,自己先入為主認為大鐘的主人是鎮壓邪魔的好人,但萬一大鐘的主人是壞蛋呢?

  「也有可能是一對壞蛋。」許應瞥了大鐘一眼,心道。

  他正在胡思亂想,大鐘擔心少女歸來,於是悄悄的鑽入他的後腦,躲在泥丸秘藏附近。

  天空中雷霆不斷,時不時有明亮的光芒照耀,貫穿天地,駭人至極。

  許應隱隱有些不安,過了許久,突然天空中的異象消失無蹤,又過片刻,一口黑棺飛來,落在他的面前。

  許應仰頭,便見少女從空中飄飄下落,輕輕落在自己面前。

  「我已經將召喚瘟神之人重創,元神還在追蹤他的下落,查看他背後有何目的,無暇親自送你回去。」

  少女打開黑棺,摸索片刻,從黑棺中取出兩片樹葉和一盆清水,將一片樹葉放在水盆中,道,「你到了奈河邊,便將這樹葉放在水面上。你站在樹葉上,把水盆放好,對著盆中的樹葉吹氣。記著,不要有外物干擾到盆中清水。我已經在盆中留下法術,可以送你回到無妄山。」

  許應手捧這盆清水,捏著一片樹葉,還待說話,突然身不由己飄飄而起,凌空而行,下一刻便來到奈何邊。

  他回頭看去,那少女已經消失無蹤。

  許應定了定神,看了看手中的樹葉。樹葉是普通的楓葉,兩片樹葉尚且嫩著,並未變黃。

  「這片楓葉,真的能帶我回無妄山?」

  許應將信將疑,將楓葉拋入奈河,只見這片楓葉落下時便在飛速變大,待落在河面上時,已經變成兩三丈長短,葉梗向上翹起。

  楓葉停在奈河中,紋絲不動。

  許應小心翼翼探出腳,落在楓葉上,試探一下然後站了上去。

  這片大楓葉漂浮於水面上,居然穩穩當當,並不會被奈河風浪所侵襲。

  許應放下心來,捧著盆坐在楓葉上,對著盆裡的楓葉吹了口氣,心道:「她讓我這樣吹氣就可以回到無妄山,到底是真是假?」

  盆中的楓葉被他一口氣吹得向前漂去,說來也怪,那盆不過尺許方圓,楓葉往前漂,卻總也漂不到盆的邊緣。

  這小小的盆,竟似有無量空間!

  許應正在看盆裡的樹葉,突然狂風驟起,從他身後吹來,將他座下的這片大楓葉吹得逆著奈河呼嘯而行,頃刻間便逆流而上數十里!

  許應驚疑不定,卻見那股突然而來的狂風越來越微弱,大楓葉的速度也漸漸降下來。

  他鬼使神差,再度鼓起腮又是一口氣向盆中楓葉吹去,果然狂風再起,吹動奈河上的大楓葉,讓大楓葉一路逆流,風馳電掣,向來路趕去!

  許應驚嘆連連,道:「不曾想世間還有這等法術,真是神乎其神!」

  大鐘從他後腦飛出,不屑道:「不過是折疊了空間而已,不值一提。」

  許應伸手一根手指,試圖去戳盆中的那片樹葉,大鐘慌忙道:「阿應,不要亂來!」

  突然,他們頭頂的天空雷聲轟鳴,許應抬頭看去,便見天空裂開,一根無比粗大的指頭摩擦空氣,迸發出滾滾雷火,從天外而來,向楓葉小船按下!

  許應急忙頓住指頭,那根天外而來的巨大手指也隨之頓住。

  許應收回指頭,那根擎天柱子般的指頭也隨之向天外縮去,最終隱匿消失。

  許應驚得一身冷汗。

  大鐘鬆了口氣,道:「空間法術不是隨便玩的,當心把自己玩死。你老實一點兒!」

  許應老老實實坐在水盆前,待到楓葉小船速度慢了便吹一口氣,為小船提速。

  不過,他究竟是少年心態,悄悄伸出手指探入盆中,天外手指再現,探入蒼穹。

  「我的指頭,好大!」許應驚嘆。

  他調整位置,讓天外的指頭避開河面,悠然自得的欣賞著自己的大指頭,突然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根指頭撞在一座山頭上,許應指頭吃痛,急忙收手,只見自己的指端已經被撞破出血。

  而在奈河左岸,一座山頭炸開,亂石排空,飛到數十里外。

  許應嚇了一跳,不敢貪玩。

  大鐘見他吃癟,不由樂得開懷大笑,噹噹作響。

  楓葉小船東行千餘里,來到一片荒涼之地,群山陡峭,奈河湍急,楓葉小船來到河灣處,水流放緩。忽然前方有亮光傳來,卻是一艘畫舫,燈火通明,行於奈河之上。

  河灣處,水面寬如海,西山上掛著一輪斗大的月亮,山峰顯得比月亮小了很多。

  許應暗讚,這陰間氣象,頗有另一種美感。

  「阿應,不是什麼船都能行於奈河之上。」

  大鐘悄聲道,「這艘畫舫只怕來者不善。」

  忽然,那畫舫中有人聲傳來:「奈月,河面上風緊,把避風燈籠掛上去。」

  女子的聲音:「是,香公子。」

  許應看去,只見一女子手提燈籠從畫舫中走出,身姿婀娜,翹起腳尖將燈籠掛在簷下。

  這燈籠掛起,突然大風止歇,楓葉小舟緩緩停下,漂在水面上。

  許應揚了揚眉,沒有說話。

  這時,畫舫中那位『香公子』走出,遠遠望向許應,驚訝道:「竺度國鞭笞瘟神,將瘟神攆回天道世界的存在,竟然是個毛頭小子。」

  另一艘畫舫駛來,畫舫中一個美貌女子噗嗤笑道:「香公子,他被你的避風燈籠定住風勢,便不知所措,分明就是一個雛兒。你這麼大陣仗,請我前來幫忙,就是為了對付這樣一個小輩?」

  許應心中一沉:「糟糕!看來瘟神降臨的背後,不止一個人。有人引走棺中少女,其他人則在河面上攔住我。」

  許應咳嗽一聲,壯著膽子道:「你們是何人?膽敢阻攔本座去路,好大膽子!你們比那瘟神如何?」

  那美貌女子與香公子對視一眼,不禁笑出聲來。

  許應冷冷道:「瘟神我打的,你們我便打不得?速速退去,本座不與你們兩個小輩計較。」

  那美貌女子咯咯笑出聲來,道:「這小鬼還在我們面前鼻孔裡插蔥,裝大象。你的修為高低,我們一眼分明。香公子,是你出手還是我來?」

  香公子手持折扇,嘩啦一聲展開,微微晃動,風流倜儻,笑道:「十三娘,擒住送瘟神之人也是一場大功勞。這個功勞,我讓給你了。」

  那美貌女子看向許應,突然心中微動,道:「往年都是擄來些俊俏白嫩的後生,這個皮膚黑的卻沒有嘗過滋味兒……」

  許應心中又驚又怒:「她要吃我!」

  那美貌女子咯咯一笑,突然船上飛出兩條紅綾,在河面上飛舞,猛然間化作兩條紅龍,頭大如小山,凶焰滔天!

  為首那紅龍咆哮一聲,龍吟激盪群山,向楓葉小舟撲來。

  許應不假思索,一根指頭摁在面前的銅盆中,頓時天空中電閃雷鳴,雷火滾滾,一根肉色擎天巨柱從天而降,柱子周身纏繞著滾動的雷火,按在那紅龍身上,如同按著一條蚯蚓,將那紅龍從水面上一直按到奈河水底!

  水面炸開,掀起百丈波濤,將兩艘畫舫和楓葉小舟都掀上空中。

  香公子與美貌女子大驚失色,急忙各自穩住身形,美貌女子叫道:「他扮豬吃老虎,是個老陰逼,我們小覷了他!」

  許應另一根指頭與拇指圈起,屈指一彈。

  天空中頓時有大拇指落下,與中指相扣,中指彈出,另一條紅龍口噴鮮血,被一指彈飛,撞在附近的陰間山巒上,五臟俱裂,骨骼破碎,眼見時不能活了。

  而被他碾在水底的那紅龍,也被壓得五臟六腑盡碎,血肉被奈河腐蝕乾淨,只剩下一堆枯骨。

  許應不禁又驚又喜:「這銅盆,還有這個能力?」

  美貌女子又驚又怒,厲喝一聲,身後浮現層層洞天,大洞天套著小洞天,洞天外又有長河異象,道韻轟鳴!

  她正要出手,許應連忙手放在銅盆中,再度屈指一彈,那根中指頓時衝破層層儺法神通,一切儺法神通,統統破滅,粗大無比的中指逕自彈在那美貌女子身上。

  畫舫轟然炸開,那女子被打得口吐鮮血,頭髮散亂,倒退數里,轟然撞在一座大山上。

  另一邊香公子揮舞折扇,正要出手,突然只覺烏雲壓頂,急忙抬頭看去,不由目眥決裂(眥,讀zi)。

  只見天穹之上,一隻遮天大手帶著無盡的烈焰,從天而降,向自己襲來!

  他顧不得許多,立刻騰空而起,腳踏虛空,履空長奔,奮力逃亡。

  那大手化作拳頭,追了百十里,遙遙一拳打去,砸在他的身上。

  香公子墜入山野之中,不知死活。

  美貌女子嘩啦一聲炸開掩埋自己的山石,驚鴻般飛起,叫道:「十三娘眼拙,冒犯了黑臉前輩,還請恕罪!」

  「黑臉?」

  許應怒不可遏,伸出食指,在銅盆裡連連戳了幾下,終於戳中那美貌女子,將她打得骨斷筋折,口中吐血墜落在地。

  許應身後,大鐘早就看得呆了。

  「看來這些年唯獨沒有長進的,就是我。」

  它心中暗道:「妖女被我鎮壓了三千年,修為沒有長進,但神通著實驚天動地。就算沒有人出手營救她,她過些年也會擊敗我,自己脫困!」

  它掛在石山荒廟中,沉睡數千年,荒度光陰。而棺中少女卻還在精進,此消彼長,它發覺自己已經看不透棺中少女的神通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19 08:4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6 AM 編輯

第0028章 蚖七化形

  香公子連滾帶爬,逃出數十里,終於壓制不住傷勢,仰面倒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過了片刻,美貌女子十三娘一瘸一拐走來,口中咳血。

  兩大高手對視,均有些難堪。

  「沒想到此人修為莫測高深,我們栽了。」

  香公子喘了口氣,坐起身,道,「幸好我們跑得快,否則必死無疑。」

  十三娘跌坐下來,道:「他的修為我看不出深淺,甚至是坐在那裡,虛虛的點了幾下,便將我們重創。難道是上古先秦時代的煉氣士,故意扮做少年?」

  她頗為羞愧,許應對付他們二人,連手都沒有完全抬起來,他們便被打得半死不活,他們甚至都沒看出來許應是怎麼出手的!

  香公子搖頭:「我們搜尋上古煉氣士,找了這麼多年才在石山找到一個,這個上古煉氣士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十三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奈河上,風停月朗,即便是往日熱熱鬧鬧的河中孤魂野鬼,也靜悄悄的,除了許應,連個敢喘氣的都沒有。

  許應重創兩大高手,目光變得有些深邃悠遠,彷彿自己也成了大高手。

  過了片刻,少年才從得意忘形中清醒過來,心道:「我若是狂妄自大,很有可能會被人莫名其妙的幹掉。就像很多捕蛇老手,自以為本事過人,一不小心中了一口蛇毒,便雙腿一蹬鳥朝天了。」

  不過,銅盆實在驚人,竟然將他這個小小的煉氣士偽裝成絕世高手,打得香公子與十三娘口噴鮮血狼狽而逃,讓許應不禁對這個銅盆愈發喜愛。

  「棺中少女把銅盆給我,可沒說過要還給她。那麼,我就不還了。」

  少年心道:「這銅盆,或許是她送給我的定情信物,看在銅盆的份上,就算她是女鬼,我也就勉為其難……」

  楓葉小舟一夜東行數千里,終於來到無妄山附近,突然天色明亮起來,清晨的陽光灑落,許應心知不妙,立刻抱住銅盆。

  楓葉小船下,整條奈河突然消散,無影無蹤,楓葉小船變成無依之落葉,從空中飄零墜落。

  許應從空中墜落,雖然沒有受傷,但銅盆的盆地卻被磕破,出現一道裂縫,不住往外漏水!

  許應心中大悲,急忙捧著盆撒腿狂奔,高聲道:「胡家的,胡家的!借我一錠大銀子!金子更好!」

  那些狐妖居住在無妄山腳下的小鎮裡,此刻天剛朦朦亮,許多狐妖還未起床,卻見許應捧著銅盆闖入鎮中。

  胡家長者走出來,慌忙道:「許妖王,此來所為何事?」

  銅盆裡的水已經將要流完,許應顧不得多說,見他手指上有個金戒指,便一把擼過來,丟進銅盆中。

  水盆中的水已經見底,金戒指落入水中,發出啪嗒的聲響。

  許應急忙抬頭上望,突然只見天穹裂開,一個巨大金環從天而降,直徑約有三四里,從天外墜落下來。

  「轟隆!」

  劇烈的震盪傳來,那三里金環破開大氣層,帶著熊熊火光,向無妄山砸來,驚得山中大小妖怪哭喊連天,四散而逃。

  許應窮怕了,滿懷期待仰望,卻見那金環落下,卻越來越小,先前還有兩三里,很快縮小到百丈左右。

  待來到無妄山,只剩下五六丈。

  「錚!」

  金環旋轉著砸下,潛在山崖上。

  許應跑過去,將金環從山崖上拔下來,金環只有四尺寬,但比金戒指大了不知多少,足有千斤!

  「我這輩子,不用努力了……」許應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看著破銅盆,盆中的水已經流盡,棺中少女的神通,也隨著盆中水的流盡而消失。

  許應往盆中丟了一顆小石子,只發出噹的一聲,天外並沒有一座石山砸下來。

  「可惜,此等寶物比傳說中聚寶盆還要厲害不知多少倍,但就是太脆。」

  許應頗為惋惜,不過能落得一個大金戒指,想來許大官人這輩子吃喝不愁了,彩禮也不再是問題。

  大鐘靜靜地飄在他的身後,心道:「臭小子以為銅盆是寶物,其實寶物不過是妖女的空間神通。不過能修成此等神通的往往是神仙之流,妖女居然煉就這等手段,非同小可。她此次脫困,可謂龍出淺灘。」

  它突然想到,妖女不妖,反而會化解瘟神入侵,那麼自己鎮壓妖女,豈不是罪過?

  「難道我是一個壞鐘?」

  它不由失魂落魄,喃喃道,「莫非我和主人才是惡人?不,主人光明磊落,英明神武,怎麼可能是惡人?多半是妖女偽善,故意蒙騙我們!」

  許應把金戒指還給胡家長者,扛著大金環返回秦岩洞,卻見洞口盤著一條大蛇。

  那蛇頭丈餘寬,頭上生角,兩隻角分叉,像是剛生出的鹿角,毛茸茸的,一黑一白兩種顏色,還可以看到血管。

  大蛇長約十多丈,在洞前盤了起來。鱗片如同明鏡,迎著春日的陽光,泛著金紅色的光彩。

  蛇頭抬起來,約有三四丈高,身纏濃烈的妖氣,目光深邃,幽幽的注視著初升的太陽。

  他正對著太陽呼吸吐納,修煉導引功,吸氣之時,龐大的身軀膨脹,鱗片摩擦,發出金鐵交擊的脆響。

  陽光中無數光粒蜂擁而來,形成漩渦,紛紛攘攘落入大蛇口中。

  大蛇體內可見有一輪大日遊走,光芒甚至透過鱗片,映照出來,可見五臟六腑。

  那輪大日,在短短片刻,便從咽喉來到尾尖,所過之處,身軀無不鼓起、膨脹,比農家存水的水缸還要粗兩三圈。

  大蛇呼氣時,飛沙走石,口中毒氣形成煙雲,被陽光照成彩霞,升騰而起。

  許應遇到過不少妖王妖神,無論氣勢還是妖氣,都不如這巨蛇濃烈。

  「你是……蚖七?」許應來到跟前,試探道。

  巨蛇目光深邃的看著他,並不說話。

  許應道:「毒性天下第七的蚖七?」

  巨蛇張口,口中傳出童音,有如三四歲童子,怒道:「我蛻變之前還是天下第五,蛻變之後怎麼就是天下第七了?我而今少說也是天下前三!」

  許應疑惑道:「蚖七,你不是要化形為人的嗎?怎麼變成這樣?」

  巨蛇閉上嘴巴,目光深邃並不說話。

  許應盯著他,過了半晌,巨蛇只得開口,口中傳來清脆的童子音,道:「我也以為我會化形為人,我體內滋生化生之力,這是化形徵兆。沒想到我閉關之後,化生之力聚於後腦,然後就生出兩隻角來。」

  許應也發現了,巨蛇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便清脆如童,心道:「難怪他總是不說話。」

  蚖七修為有成,這次閉關化形,不僅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第七重,修成妖王,而且還內觀成功,練就神識,進入希夷之域,調理五氣,五氣朝元。

  他這幾日的修行成就,著實非同小可!

  許應走到近前,道:「蚖七,讓我看一看你這幾日進境如何!」

  他鼓盪氣血,身後象王神體頓現,一拳擊出,頓時風雷大作!

  這幾日,許應斬周陽,鞭瘟神,境遇非凡,這一拳固然是象力牛魔拳的精髓,但已有了很大不同。

  他的拳意已經脫離牛魔的瘋狂之意,反而多了幾分劍道的凌厲和舒展。

  蚖七同樣鼓盪氣血,身後形成丈餘的象王神體,只是象王神體相比他那龐大的身軀,顯得十分小巧。

  他尾尖擊出,以尾為拳,迎上許應的拳頭。

  他的尾尖有點頓,如同大秤砣,一拳打來,威勢比許應絲毫不遜,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嘭!」

  拳尾碰撞,勁力爆發,氣浪澎湃作響,許應衣衫獵獵,蚖七背後也激盪的飄揚起長長的鬃毛,如同一串羽毛狀的旗幟。

  許應這才注意到他的腦後還有一排飄揚的鬃毛,有點像羽毛,又有點像馬的鬃毛,看起來軟軟的。

  「難道是喝了那幾口龍血的緣故,導致他未能變化成人?」許應心道。

  他記得袁天罡曾說過,蚖七因為貪了幾口龍血的緣故,為自己化形為人增添了幾分阻礙。想來袁天罡指的,就是現在這種狀況。

  蚖七以尾為拳,再度打來,許應以拳腳相對,一人一蛇氣血激盪,一時間秦岩洞外飛沙走石。

  突然,蚖七施展出白象甩鼻這一招,尾尖抽破空氣,發出轟隆雷音,許應急忙躲避,沒有硬接。

  蚖七的這一尾掃在一塊山石上,頓時山石崩裂,碎了一地。

  這是蚖七威力最強的一招,尾尖超越聲音,蘊藏的力量實在太強,許應輕易也不敢硬接,免得受傷。

  「小七,象力牛魔拳已經不適合你了。」許應看了看巨蛇身後小巧的象首神人,道。

  蚖七點了點頭,他也感覺到象力牛魔拳與自己有些不協調,這門拳法凝結而成的象王神體,根本容納他所有氣血,反而限制了他的實力發揮。

  「阿應,大鐘呢?」蚖七問道。

  許應向山下努了努嘴,道:「不知為何在那裡發呆。他可能有心事,你去勸一勸。」

  蚖七向山下遊去,長達十多丈的身軀漫漫而行,壓伏荊棘、草叢,擠得山林樹木歪斜,讓山林中群獸寂寂,眾妖匍匐,不敢抬頭。

  蚖七無聲無息的從群獸和眾妖之間遊過,來到大鐘旁邊,俯視這口大鐘,過了片刻,方才道:「鐘爺何故自怨自艾?」

  大鐘神識波動,道:「我不知自己是善是惡,一時有些情難自已……咦,原來是你!蚖七,你的聲音怎麼變成童子音了?」

  蚖七又羞又怒,道:「阿應說你有心事,讓我來勸你,你卻羞辱我!你到底有何心事?」

  大鐘將自己的擔憂說了一番,蚖七畢竟書讀得多,道:「你既然懷疑自己是壞蛋,何不去問那棺中女鬼?你與她說清狀況,不就明白了,何須自己在這裡自怨自艾?」

  大鐘哪裡肯向棺中少女低頭認錯,冷笑道:「我奉主人之命鎮壓她,她就是壞人,我家主人絕不會有錯。更何況我現在身負重傷,若是去見她,被她直接打死了豈不是冤枉?」

  蚖七道:「就是慫唄。」

  大鐘大怒,壓著巨蛇腦袋往地上撞去,叫道:「我慫?我只是受傷了而已!我若是好端端的,我會怕她?等我傷好了,我將親自鎮壓她,把她塞回石山的古井裡!」

  蚖七儘管腦袋被撞出十幾個血包,但還是不服,嚷嚷道:「當初你沒受傷的時候,還不是被人家打成重傷,狼狽而逃?就算你治好了傷去尋仇,只會被人家打得更重!」

  大鐘怒不可遏:「死蛇,今日我老鐘便要在這條奈河邊上,送你去陰間!」

  「我們這會就在陰間,不用你送!」

  「臭蛇,我打死你!」

  「鐘爺饒命!」

  許應在秦岩洞前呼吸吐納,修煉太一導引功,聽見山下熱鬧,向山下看去,只見大鐘與蚖七正在打鬧,一會兒大鐘摁著蚖七腦袋往地上撞,一會兒蚖七捲著大鐘,試圖把它勒爆,感情好極了。

  「春日陽光正好。」許應面帶笑容,內心平和,頭頂陽光匯聚,漸漸形成半畝光田。

  天氣暖洋洋的,萬物舒展。

  周一航正向無妄山走來,遠遠望見這座巍峨山嶽,面色陰沉。

  這老者渾身傷病,兩日來,他橫穿四十里陰間,從儀林寺走到這裡,遇到各種危險,遭遇陰間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總算活著來到了無妄山。

  「陽兒,為父今日將割下許應之人頭,放在你的祭壇上,作為你成神之後享用的第一個祭品!」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0 12:1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46 AM 編輯

第0029章 廟裡日出仙山起

  周一航來到無妄山腳下,正欲登山,突然心中警覺,只見一個土地神從泥土裡鑽出,頭頂的帽子裡還頂著塊石頭。

  「土地神尋到這裡,恐怕薛城隍和石龍子等人也不遠了!」

  他正要痛下殺手,除掉這個土地神,免得祂回去通風報信,突然石龍子等人的聲音傳來:「城隍爺,土地問過這附近的妖神和妖獸,見到許應就在此地出沒。」

  薛城隍的聲音傳來,道:「周老頭呢?」

  「聽土地說,周一航也到了附近。我們一路跟蹤他來到這裡,這老兒的草木皆兵術果然不凡,居然能尋到許應的藏身之地。」

  「是該好好謝謝他。等遇到了他,便送他一程罷。」

  「是。」

  周一航心中凜然,悄悄隱去,心道:「我現在傷勢還在,不宜與他們衝突,還是藏在暗處為妙。」

  過了片刻,只見許許多多土地神從地底鑽出,漫山遍野搜尋。

  周一航心道:「就算許應藏在地底,恐怕都會被這些土地挖出來。不過,祂們想搜遍全山野頗為不易。」

  突然,有土地叫道:「城隍爺,看天上!」

  周一航急忙抬頭望天,心神大震,只見無妄山的天空中有一片光田,大約半畝。所謂光田,是陽光中的太陽精氣凝結,如禾苗一般金燦燦的栽種在空中,在空中承接清晨陽光,光彩奪目。

  遠遠看去,便像是發光的禾田。

  無妄山中的那片光田足有半畝大小,如此龐大的光田周一航與薛城隍別說沒有見過,甚至連聽都沒有聽過!

  「這光田下方,必是許應。此人修煉妖法,修為大進,因此出現妖神也無法展現的異象!」

  周一航低聲道:「這人,果然是修煉妖法的不世天才。殺了他可惜了,待會給他留個全屍。」

  他飛速向那半畝光田趕去,與此同時,城隍薛靈府率領石龍子等神靈,也在趕往光田所罩之處。

  光田下,許應催動太一導引功,體內元氣越來越盛,元氣被那朵純陽異火淬煉,化作純陽。

  隨著他修為提升,希夷之域中的黑暗不斷向後退去,顯露出更多的疆域。

  這些新的疆域得到雷音淬煉,大日照耀,再加上元氣化雨,雨水澆灌,變得生機勃勃,許應也只覺自己的氣血越來越旺盛,體魄也越來越強。

  他呼吸之間,掀起狂風捲起砂石,眼中也有半尺光芒吞吞吐吐,那是神識顯現!

  棺中少女將純陽異火贈予他,修煉起來異常迅捷,甚至連神識也得到強化。

  「打開這座玄關,會發生什麼事?」

  許應神識來到黑暗前,仰望這座人體玄關。

  只見這座玄關屹立在天地間,一邊是奔騰而下的天河,一邊是瑰麗雄起的山脈,各自從天上而來!

  只有打通這座橫在天地間的門戶,才能探索後面更為廣闊的體內世界!

  「棺中少女說,儺師的隱景潛化法門是錯的,走她的路才是對的。可是,和她一樣的煉氣士都消失了,煉氣士的功法也被儺師的儺法所取代。」

  許應心中默默道,「那麼,儺法是正道,還是煉氣是正道?」

  儺法大行其道,煉氣士的功法卻變成了妖怪修煉的法門,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故事?

  他鼓盪氣血,凝聚精神,正欲推開玄關大門,突然大地劇烈震動,耳畔傳來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許應立足不穩,連忙停止功法運轉,穩住身形!

  蚖七也被甩得連翻帶滾,急忙尾巴捲住一塊巨石,驚疑不定。

  「陰間入侵不是發生在晚上嗎?怎麼白天也入侵?」大鐘疑惑道。

  許應站穩身形,循聲看去,不由目瞪口呆,只見西邊十里開外,大地震動,塵煙四起,群山之中,一輪太陽從塵埃中躍出!

  陽光照耀,大放光明!

  光芒中,一座巍巍山嶽拔地而起,漸漸騰空,巨大的山體遮天蔽日,掛在天空中!

  不斷有巨大的石塊從浮空的山嶽上墜落,有的砸向大地,有的漂浮在空中。

  許應呆呆的看著這場變故,迷茫的回頭看向身後,那裡是東方,另一輪太陽正自升起。兩輪太陽,一東一西,交相輝映。

  他耳邊傳來大鐘的聲音:「阿應,你又做了什麼?」

  許應喃喃道:「我什麼都沒做,這是我能做出的事?」

  「這可難說。」

  大鐘飄來,道,「我鎮壓小石山三千年來一向平平安安,什麼怪事都沒遇到過。自從遇到了你,第一晚就出事了,先是奈河改道,後是古井黑棺,我廟都被拆了!然後就是鞭打瘟神,路上還要被人追殺。現在,地底又跑出個太陽。每次案發現場都有你,你還說與你無關?」

  許應悶哼一聲,邁開腳步。

  蚖七連忙跟上他,叫道:「阿應,你去哪裡?鐘爺說得對,你別再作案了!」

  許應回頭笑道:「這輪太陽與這座山峰,就在咱們無妄山附近,咱們作為無妄山兩大妖王,豈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蚖七張望,道:「好像是水口廟的方向。」

  他體型龐大,遊動起來速度極快,叫道:「到我背上來,我載你過去!」

  許應腳下輕輕一點,落在巨蛇的背上,大鐘則緊隨許應,他速度慢,跟不上巨蛇,索性鑽入許應的腦海之中。

  周一航、薛城隍等人正在登山,也發現這驚天動地的變化,不由得呆了。

  薛城隍立刻道:「捉拿許應倒在其次,這輪大日和這座仙山更加要緊!料想許應那小子也一定會過去,不如在那裡將他成擒!」

  周一航抬頭望去,只見那半畝光田也在空中,直奔山下,看方向便是水口廟的方向。

  「水口廟只有一座破廟,那裡能冒出一輪太陽和一座仙山?」

  他不禁茫然,立刻折向,率先一步趕往水口廟,心道:「許應也是往那裡去,我先到一步,等他自投羅網!」

  水口廟原本就在吳望山下,但陰間入侵以來,大地不斷震動,兩地之間相隔越來越遠,而今水口廟已經遠在十多里外。

  蚖七載著許應一路前游,速度比許應全力奔跑也慢不了多少,有許多野獸與大妖紛紛向這邊跑來,只有他們是逆行。

  天空中,一塊小樓般大小的石頭從天而降,蚖七連忙躲避,石頭砸在地上,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許應也是嚇了一跳,仰頭張望,只見頭頂一片巨大的山嶽陰影遮住了天空,忽然又有亮光傳來,那是一輪太陽,從這座山嶽的背面運行過來,照耀古樸巍峨的山體!

  空中,不斷有巨石從山體上落下,雨點一般,遍佈天空。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巨石倒也罷了,墜落下來的才嚇人,稍有不慎被砸中,就是碎成肉泥的下場!

  又有一塊更大的石頭從天而降,落在他們前方,嚇得蚖七尖叫起來。

  許應縱身落下,來到剛才墜落的那塊大石頭旁邊,仔細查看,小聲道:「古怪,這石頭居然還長毛。鐘爺,你見過這種情況嗎?」

  這塊從空中墜落的大石頭,長有類似毛髮又類似觸手的東西,像是無數頭髮揉在一起,搓成繩子,又亂糟糟的。

  石頭四壁便覆蓋著這些東西,有的是從石頭縫裡長出來,有的像是苔蘚佈滿石壁。

  大鐘飛出,用神識細細查看一番,道:「奇怪,這石頭似石非石,似毛非毛,似肉非肉,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見多識廣,也未曾見過如此古怪的石頭。

  蚖七書讀得最多,但也不認得這種石頭。

  突然,大地再度劇烈震動,十里開外的地方又有一座巍峨山嶽拔地而起,漸漸騰空!

  這座大山,山頭倒懸,動靜比剛才那座山嶽更大,從地底升起時,火光和霞光從山體中迸發出來,極為耀眼!

  同時,地底傳來咻咻的怪響,像是弓弦繃斷的聲音,但是更加響亮,處在這聲音中,整個人像是要被從中間撕裂一般!

  許應突然察覺到地底傳來一股奇異的劍氣,臉色劇變,急忙縱身躍開,喝道:「蚖七,到我這邊來!」

  蚖七急忙遊到他的身邊,他們腳下的大地突然裂開,裂開之處,地底有奇特的氣流噴湧,彷彿劍氣從地下向天空噴去,形成一道長達數十里的劍氣牆!

  劍氣從蚖七蛇尾處擦過,蚖七只覺尾部一疼,回頭看去,尾巴被削尖了許多,頓時痛得眼淚橫流,心道:「我的尾巴尖之所以有點鈍,是方便施展象力牛魔拳,現在被削尖了,只怕拳法威力大減。」

  這道劍氣牆越來越寬,越來越高,幾乎與天空中的兩座山嶽齊平。

  待到裂縫中的劍氣釋放乾淨,劍氣牆才漸漸消失。

  許應和蚖七驚疑不定,順著這道大裂縫看去,只見裂縫極為平整,是一條筆直無比的線,裂縫的斷面也平整得像是鏡子一樣!

  彷彿真有無雙巨人,手持擎天之劍,將大地劈開!

  「這世界,大抵是瘋了。」蚖七喃喃道。

  許應來到裂縫邊,向下望去,只見裂縫不知有多深。

  「這條裂縫中封存著一位劍道絕頂高手的劍氣,被深埋在地底許多年,積鬱不出。若非這次陰間入侵,陰間與陽間陸地碰撞,也不會將裂縫震開。」

  許應感應藏於地底的劍氣,依舊能感應到一些細碎的劍氣在裂縫的千百丈深的地方,來回跳躍,交擊碰撞,道,「可惜裂縫中蘊藏的劍氣已經散發乾淨,無法細細參悟其中蘊藏的劍法神妙。」

  蚖七也被深深震撼,道:「這一劍,比望鄉台袁天罡的劍術還要強!」

  許應嘗試著感受劍意,可惜那絕世強者施展這一劍的時代距離現在太久遠,而且隨著大裂縫中的劍氣散發,裂縫中蘊藏的劍意已經極為淡薄。

  突然,他覺察到背後的劍匣在輕輕震動,彷彿匣中有什麼活物在歡快的跳躍。

  不僅如此,劍匣中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氣和劍意滲透出來,與自己的神識相連!

  他心中一喜,這劍匣是袁天罡的劍匣,裡面藏有袁天罡的劍氣,久而久之運煉成寶。

  許應一直背著劍匣,但劍匣從未與他有過聯繫,沒想到今日劍匣有靈,感應到從地底飛出的絕世劍氣,竟然主動與他相互交感,助他去感悟大裂縫中隱藏的劍意劍氣!

  大鐘也察覺到劍匣中的劍氣和劍意,輕咦一聲,道:「這個小輩前途無量,快要和我一樣,覺醒靈智了!不壞,不壞!」

  它語氣傲然,顯然它的成就要比劍匣高出許多,自認為是前輩。

  許應一邊細細感應大裂縫中的劍意,一邊沿著裂縫向水口廟走去,越是接近水口廟,那裂縫中蘊藏的劍意便越是強烈,令劍匣中的劍氣也興奮雀躍!

  「快點趕往水口廟!」

  許應遠遠望見幾個衣著光鮮的官吏背著葫蘆,正沿著大裂縫飛奔,其中一個官吏向其他官吏叫道:「這個太陽和兩座仙山,是從水口廟的那座破廟裡噴出來的!」

  「通知刺史大人了嗎?」

  「通知了。不過刺史大人應該已經看到水口廟異象了!」

  許應聞言,心頭大震:「太陽和仙山,是從破廟裡噴出來的?這是怎麼回事?」

  他去過水口廟,因為在水邊有一座大廟而聞名,不過年久失修,而且沒有神靈入住,早就斷了香火破落了。

  他還進去過這座破廟,與尋常的廟宇看起來並無多少區別,無非是凡夫俗子供奉神靈祈求庇佑的地方,破落後便淪為野狐黃鼠狼之流的棲身之所。

  這座破廟,能噴出仙山和太陽?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0 08:3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6 AM 編輯

第0030章 廟中乾坤

  水口廟旁邊有一個村落,此刻村落早已是一片狼藉,陰間新地的出現對這裡影響很大,將這個村子撕得七零八落。

  村子東邊的幾棟房屋出現在遠處一座高高的斷崖上,另外幾棟房屋在斷崖下,還有幾棟房屋架在那道大裂縫上。

  許應仰頭看去,只見斷崖極為平整,而在裂縫的對面還有一座斷崖,兩座山崖彷彿是一體的,被什麼人劈開。

  裂縫下便是萬丈深淵,冷冷的風在裂縫中嗚咽作響!

  這裡陰氣極重,多出了許多陰間的群山,森然,冒著寒氣,甚至有的山就是白骨堆疊而成!

  山的頂端還有一顆巨大的頭骨,看似人頭,但是在龐大,頭骨上還插著一個劍柄。

  許應收回目光,現在是白天,若是到了夜晚,只怕這裡便是魑魅魍魎的領地,不知多少鬼怪橫行!

  而水口廟,正坐落在大裂縫的中線上。

  這座破廟的廟門中線,與大裂縫的中線,完全重疊!

  許應看到這一幕,眼前頓時浮現出一道澎湃磅礡的劍氣,劈開蒼穹,撕裂大地,將一座大山劈成兩半的情形!

  來到這裡,大裂縫中的劍意突然濃烈了數十倍,越是接近水口廟,劍意便越強!

  許應甚至隱隱感應到,一道有如天外飛虹的劍光,似乎要刺破他的希夷之域!

  來到這裡的人比他想像的要多,除了鬼神之外,還有許多儺師,有些官儺裝束,有些則像是江湖流派。

  「這裡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許應納悶,詢問一個看似江湖流派的儺師,那儺師告訴他,這裡是新地,寶物頗多,又有奇珍異草,令人趨之若鶩。

  還有儺師告訴他:「周家和陰庭都在捉拿一個名叫許應的要犯,聽聞此人擅長破解妖族功法,消息不知怎麼流傳出去。幾大世家都很重視,命人前來捉拿許應,碰碰運氣。小兄弟怎麼稱呼?」

  「在下丁泉。」

  那儺師見他身旁便是大得不可思議的巨蛇,心中驚懼,雖有懷疑卻不敢多問。

  破廟的門口懸在大裂縫的中央,雖然架在大裂縫的中央,但破廟卻沒有裂開。有人用儺術催化青籐搭成長橋,直通破廟的門戶。

  許應來到長橋上,見有人正在觀看這道大裂縫,旁邊擺著筆墨紙硯,甚至取出矩尺測量大裂縫,不知在做些什麼。

  許應走到跟前,那人是個年輕的公子,看起來只比許應大一兩歲,皮膚白皙,個頭與他差不多。

  不過許應骨架寬大,大手大腳,給人一種粗野的感覺。而這個少年雖然身材很高,但骨架較小,眉眼耳鼻唇都顯得精緻許多。

  他身著白衣,以青黛為襟邊,繡著淡青色的螭龍紋,衣著淡雅,沒有多餘的飾品。

  他身邊還有一個老者,傳統的下人裝束,青衣布鞋,頭髮灰白,見許應和蚖七走近,露出警惕之色。

  許應不以為意,目光落在水口廟上。站在廟外,依舊能看到廟中古舊的宮殿廟宇,還可以看到廟中幾株大樹,與他兩年前來到這裡時所見的並無不同。

  但是,來到廟門前往裡面看,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廟門中,兩座巍峨山嶽映入眼簾,山嶽高聳,雲霧繚繞,漂浮在天空中,如同畫境。

  青山後方,太陽高懸,明亮純淨,絲毫沒有灼熱感和刺眼感,圍繞兩座仙山運行!

  許應無比錯愕,這兩座仙山與那輪太陽,竟然真的是從廟中升起的!

  他甚至能看到,懸空的山嶽四周有一片無形的光幕,彷彿世界的屏障,與外界隔開!

  從這兩座仙山上掉落的巨石,如果是落在屏障中,便會浮在空中,如果是落在屏障外,便會砸落下來!

  也即是說,廟內廟外,是兩個世界!

  「這是怎麼做到的?」許應愕然。

  蚖七喃喃道:「這世界,返祖了嗎?」

  突然,破廟中的世界劇烈震動,廟外的大地也左右搖晃,破廟中第三座巍峨仙山,正自冉冉升起!

  許應仰頭打量這座升起的仙山,喃喃道:「這個世界,大抵是真的瘋了。」

  突然,他醒悟過來,失聲道:「我明白了!廟門,是被那絕世劍道強者用劍氣劈開的門戶!這個門戶,連接著另一個世界!我們看到的太陽和仙山,都是另一個世界之物!」

  「不要吵!」那青衣老僕低聲威脅道。

  許應不以為意,腦海中浮想聯翩。

  在遙遠的過去,有絕世強者用自己的劍劈開山峰,裂開大地,打穿了另一個世界。後來,有人在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處,建造了水口廟!

  但不知為何,廟門後的世界被隱藏起來。有人大廟的附近建造了另一座大廟,直到陰間入侵,震破了封印,讓這座大廟重現人世!

  蚖七有些不信,詢問道:「鐘爺,有人能辦到這些嗎?」

  大鐘儘管經歷過古老的歲月,見證過上古煉氣士的傳奇,但也不太敢肯定,道:「理論上可以辦得到。但是我自誕生以來,就沒有聽說過有人能渡劫飛仙。」

  它的聲音有些黯然,道:「飛昇這條路,已經被人堵死了,不可能有人再飛昇……難道真的有人能夠以劍道,突破了兩界的屏障,平地飛昇?」

  蚖七道:「如果他飛昇了,那麼他所去的世界是什麼世界?」

  鐘聲悠然:「仙界。」

  「仙界?」

  一人一蛇,悠然神往。

  許應看大裂縫、斷崖和廟門,明瞭這一劍的走勢。

  隨著他與劍匣的感應,那天外飛虹般的一劍,劍意漸漸滲透,進入他的希夷之域。而匣中劍氣也在歡欣鼓舞,躍動不休。

  許應默默立在廟門前,久久未動,蚖七正打算上前詢問,剛剛接近,忽然見到許應四周隱隱有無形的劍氣在躍動。

  他剛剛靠近一些,身上的鱗片便無聲無息斷了好幾片!

  蚖七心中一驚,不敢靠近。

  突然,大鐘震動一下,發出一聲輕響,卻是一道無形的劍氣落在它的身上,將它敲響。

  大鐘頓覺奇異,這才留意到許應的希夷之域中,竟在不知不覺間多了一道天外飛虹般的劍光!

  「無師自通大道之象?」大鐘嚇了一大跳。

  棺中少女對許應提及過存想與大道之象的關係,但沒有詳細講解,也沒有說過什麼是大道之象,發現大道之象後該如何存想。

  但沒想到,許應居然在這道大裂縫前無師自通,存想出這裡蘊藏的大道之象!

  內觀存想,是修煉的必經之路,許應可以說已經入門!

  「只是稍加點撥,他便做到了內觀存想,只怕要不了多久便會蛻變,一鳴驚人。」

  大鐘心道:「他的資質悟性,比我主人,似乎、似乎……」

  「小七,你有沒有參悟出大道之象?」大鐘神識傳音,詢問蚖七。

  蚖七有些迷糊:「大什麼象?」

  「大道之象,就是這大裂縫中蘊藏的劍道……算了,你歇著吧。」

  大鐘晃晃鐘身,心道:「這小子和阿應一樣,都見過袁天罡的劍,也來到過這條大裂縫,卻什麼都沒感應到。可見有些人的腦子是腦子,有些人的腦子,只是叫做腦子。」

  許應身上的劍意越來越盛,向四周瀰漫,突然空中傳來清脆的劍鳴,卻是他溢出的劍氣遇到了其他劍氣,兩種劍氣在空中碰撞,發出劍鳴聲。

  那個秀氣少年作畫完畢,沉浸在感悟隱景之中,他的劍氣滋長,兩人的劍氣碰撞,一個劍氣狂野霸道,一個劍氣綿綿悠長,有一股韌勁,暗藏殺機。

  兩人氣機交感,劍氣交織碰撞,愈發劇烈,僅僅是氣息感應,便展現出劍道的攻伐進退之道。

  只是他們二人都不自知,依舊沉浸在各自的感悟之中。

  那青衣老僕見許應與少年的氣機碰撞,擔心少年被許應打斷感悟,不由目露凶光,便欲出手將許應格殺。

  但他隨即看到少年的隱景在許應的壓迫下不斷鞏固,參悟出更多的隱景變化,這才強自按捺住殺意。

  「這個少年的悟性不錯,居然與公子相抗衡。」他露出驚訝之色。

  他能看得出,許應也在飛速進步之中,各種劍氣攻伐有度,對大裂縫中蘊藏的劍道領悟越來越深。

  「公子很久沒有遇到可以與他棋逢對手的人物了。」

  那青衣老僕驚疑不定,暗道:「難道這個少年是某個大世家栽培的年輕高手?他的衣著卻不光鮮,多半是想扮做鄉下少年,但這氣質卻彰顯不俗,哪裡是鄉下少年所能擁有的氣質?」

  許應身穿布衣,但氣質脫俗,有一種軒昂的器宇,眉宇間藏著的桀驁,像刀鋒一樣迸發!

  他打死蔣家神之後,一路弒神殺官,破了心中對神靈和權威的迷信,言談舉止自有一種超凡氣度。

  就算是站在那裡,沒有任何舉止和言語,也可以看出其人的不凡。

  「更何況,他還擁有這等神駿坐騎,可見來歷非同小可。」

  青衣老僕瞥了蚖七一眼,心道:「不過他與公子氣機糾纏,若是無法分開,只怕必有死傷。到那時,不管他是何來歷,我都要解決了他!」

  許應與那少年的氣機牽連越來越深,終於到了決生死的地步,青衣老僕目露凶光,正欲痛下殺手,突然只聽一聲鐘響,兩人的氣機居然各自散開。

  「他身邊藏有高手!」青衣老僕心中一驚,額頭冷汗津津。

  許應聽到鐘聲,知道是大鐘震散兩人交戰的氣機,只見那少年收拾畫作,向廟中走去,連忙道:「兄台,在下許應,你叫什麼名字?」

  那清秀少年回頭,彬彬有禮道:「在下元未央。」說罷,與青衣老僕走入水口廟。

  「元未央。」

  許應重複這個名字,向蚖七道:「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盡得大道之象中的劍道,與他氣機交鋒,卻看到了我未曾領悟的一面。此人很是了不起。」

  他的希夷之域中,烙印著一道劍氣,劍氣極為明亮,正是他參悟出的大道之象。

  若非與元未央氣機交感,他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劍氣參悟到烙印希夷之域的程度!

  蚖七催促道:「咱們在廟門口的這段時間,已經有很多人進廟了,再遲一些,只怕連地皮都被他們啃光了!」

  這時,廟中有聲音傳來:「有仙人!廟裡有仙人!」

  許應連忙走入破廟,進門的一剎那,他只覺自己彷彿穿過了什麼東西,但是卻看不到。

  許應仰頭,看到天空中漂浮著的三座仙山,還有一塊塊浮空的巨石,如同項鏈上的珍珠,很有規律的漂在仙山周圍。

  有很多人在順著巨石往上攀爬,要爬到天上的仙山去。

  突然,大地劇烈震動,許應和蚖七立腳不穩,險些被拋飛!

  許應連忙催動象力牛魔拳,如神象扎根,穩立不動。蚖七有樣學樣,卻依舊難以穩住身形,但好在他比許應多了一條尾巴,纏住一株大樹,免得被甩飛。

  不遠處,剛才進入破廟世界的神靈與儺師紛紛出手,青籐飛舞,根觸破土而出,將被甩飛出去的人捲了回來。

  眾人正在驚疑不定時,地底震動愈發劇烈,大地越升越高,竟然又有一座仙山,從他們的腳底下拔地而起!

  有人叫道:「我們升天了!怎麼下去?」

  說話之間,地底仙山終於完全破土而出,載著他們向天上飄去!

  首當其衝的便是天空中飄蕩的大石,那是先前兩座仙山浮空時落下的山石,漂浮在空中,此刻這座仙山浮空,與那些大石碰撞,聲勢駭人!

  仙山上的人們穩住身形尚且困難,哪裡還有手段避開砸落的山石?頓時有不少神靈和儺師被山石擊中,直接砸成肉泥!

  還有人被滾動的山石碾壓過去,血肉模糊!

  更有甚者,立腳不穩,從仙山上滑落下去,只在空中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叫到聲嘶力竭,還未落地!

  這座仙山騰空而起,越來越高,直上高空而去,山體也有許多大石脫落,從天空中墜落!

  仙山終於穩定,許應全身筋肉緊繃,又自慢慢放鬆下來,轉頭看向蚖七,只見蚖七還抱著那株大樹,這才鬆了口氣。

  許應向下看去,現在的他們,距離地面不知有多遠。隱約間,甚至還能看到幾個從仙山上掉落下去的身影。

  那是沒能站穩的儺師,估摸著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摔在地面上。

  「這裡廟中有廟,有仙人在廟中傳道!」遠處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真有仙人?」

  許應又驚又喜,循聲看去,果然看到四座仙山環繞著壯觀恢弘一座大廟,正有許多人在天空中縱躍連連,踩著一塊塊浮空的巨石,向大廟而去。

  「阿應,我們也趕過去!」蚖七興奮道。

  許應正要來到仙山邊緣,踏上巨石,突然一個身穿紫黑綢緞的老者背著雙手面色陰沉的出現在他面前。

  「我兒死得好慘。」周一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許應心中一驚,隨即鎮定下來,道:「原來是周老爺子。令郎死得這麼慘,老爺子何不下去陪陪他?我送你。」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2 12:1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5 AM 編輯

第0031章 一劍破界

  零陵城外,一輛車輦在一眾侍衛的環繞下出城,向水廟口方向駛去。車輦極為華麗,上有金頂,頂上是金鳳,四個簷角掛著金鈴。

  車體紅漆描金,轅木尺許粗細,輦下四周各坐著一個侍衛,警覺地看向周圍。前頭拉車的是兩尊妖王,牛首人身,高近兩丈,筋軀猙獰,有著無邊力氣,走起路來妖風滾滾,鼻孔噴煙。

  出城不過數里,突然車輦停下,有侍衛躬身道:「刺史大人,有零陵饑民攔路請願。」

  車輦中坐著的便是永州刺史,名叫周衡,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留著兩縷鬍鬚,從唇邊垂下。

  刺史周衡掀開車簾,向外看了看,只見路邊一眾面露菜色的饑民跪了十餘里,一個個叫喚著「青天大老爺」,像鴨群遇到了主人一般。

  刺史周衡問道:「他們要請什麼願?本官清正廉明,如果不是太過分,便允了他們。」

  侍衛前去打探,回報道:「他們說繳不起賦稅,吃不起飯,又有奈河為禍,新地侵擾良田,鬼魂肆虐,想請大人免今年的賦稅。」

  「刁民!」

  刺史周衡勃然大怒,氣得額頭青筋綻出,拍案喝道,「真真是一群刁民!他們一群種地的,種的就是糧食,居然還有臉說吃不起飯!就是不想繳賦稅的托詞!奈河入侵,鬼魂肆虐,鬼魂吃糧食嗎?真是不要臉!」

  他站起身來,冷笑道:「再說了,沒有錢,把你們鬧市的房子租出去不就有錢了?把你們的馬車拉出來跑活兒,不就有錢了?這群老農民放著鬧市裡的房子不租,放著自己養的馬不去做事,跪在官老爺車馬前討飯,居然也有臉!」

  他越說越氣,怒道:「今天敢攔路免去賦稅,明天就敢讓官老爺發錢給他們!你給我傳令下去,再擋住本官的去路,統統抄家,家產充公!」

  那侍衛慌忙出去,命其他侍衛驅逐民眾。過了片刻,十里饑民逃得一乾二淨。

  刺史周衡笑道:「本官就見不得窮人,現在清爽了。這些刁民聽到抄家,就慌忙跑路,可見家裡還是有錢的。如果沒錢,為何跑得這麼快?」

  「大人英明!」眾侍衛嘆服。

  車馬繼續啟程,一路橫衝直撞,煙塵滾滾,直奔水口廟。

  水口廟中,周一航哈哈大笑,聲音洪亮,震得許應氣血浮動:「送我上路?」

  周圍其他來新地冒險的儺師多數也被震得立腳不穩,有人頭暈眼花,腳下踩空,直接從仙山上摔下去,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

  周一航視而不見,笑聲未落,這老者腰背一躬一挺,身軀暴漲,直接催動金剛不壞身,化作丈六之軀,遍體金光。

  他的金剛不壞身煉到四臂,遠勝周陽。周陽並未煉出四臂,只能算是初步涉獵金剛不壞身,但周一航卻已經將金剛不壞身煉成!

  他施展的是東君平天印,掌印之下,有烈火流動。

  他的東君平天印造詣也遠超其子周陽,許應曾經見過他與城隍薛靈府硬拚一記,僅僅一招,他便讓薛城隍的金身受創!

  當時,周一航練就魂肉一體,肉身與魂魄緊密如一,著實驚艷了許應,給許應一種不可戰勝之感。

  現在許應再看周一航施展出金剛不壞身和東君平天印,心中卻生出另一種感覺:「他好像沒有我記憶中的那麼強。」

  他調動棺中少女所傳的天眼,觀察周一航的肉身,以及東君平天印的招法,甚至連周一航的隱景,也歷歷在目,清晰無比!

  周一航體內,一尊四臂金剛與他緊緊貼合,如同一體,這尊四臂金剛便是他的隱景,是他調動泥丸秘藏之力存想而成。

  在天眼的注視下,他可以觀察到周一航的破綻。

  周一航踏前一步,四掌次第拍出,掌力有雲火相隨,如旗幟般飄揚,掌力靈動,卻蘊藏著莫大力量。

  他如同一尊四臂太陽神,驅趕雲火而行!

  這一招便是東君平天印中的雲旗委蛇。

  許應頃刻間象力牛魔拳提升到極致,身後純陽元氣凝聚象王神體,一拳擊出,雷音轟鳴,直擊他的功法破綻!

  與此同時,蚖七尾尖為拳,白象甩鼻,巨大的身軀甩動,宛如擎天之柱呼嘯掃來。

  「嘭!」、「嘭!」

  沉悶的暴擊聲傳來,許應與周一航碰撞,身後的象王神體如遭重擊,被狂風吹拂得氣血如塵沙般向後散去!

  象王神體是由氣血組成,有元氣和氣化的血霧,氣血如塵沙散去,就是神體被震散的徵兆。

  許應悶哼一聲,四肢百骸震動,氣血像開了鍋的沸水一般翻湧不休,連退數步。

  蚖七修為尚不如許應,身後的象王神體直接破滅!

  這條巨蛇的骨骼嘩啦啦震動,身後的龍鬃波浪般搖擺,險些被周一航這一擊蘊藏的力量晃散身軀!

  周一航氣血被許應阻斷,雲旗委蛇這一招頓時難以為繼,氣血翻騰一下,隨即被他鎮住。

  許應見狀,頓知為何象王神體被破:「他的武道功法比我們高明太多!功法內藏隱景,出手之時配合了四臂天神的隱景!而我和蚖七修煉的象力牛魔拳,沒有隱景支撐!」

  隱景是大道之象,武道功法若是能與對應的隱景相配合,可以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威力。如象力牛魔拳,若是能參悟象神作為隱景,便可以將這門武道拳法的威力提升到更強的層次。

  在沒有對等功法的情況下,就算許應能夠尋到對方的破綻,也很難傷到對方。

  「我雖然沒有隱景,但我剛剛煉成一種大道之象!」

  許應連退數步,突然停步聳肩,一道劍氣從身後而來,迎著周一航斬下!

  這一劍,如天外飛虹,突如其來,令人防不勝防,劍氣劍意,侵襲周一航的意識!

  周一航不假思索,雙掌合攏,將這一道劍氣夾住,另外雙掌依舊向許應擊去。

  他雙手夾住劍氣之時,只覺劍氣中力量暴漲,顧不得去擊殺許應,另外兩掌也急忙合攏,四掌合力,夾住這一劍。

  許應猛然大步上前,趁他中門空虛,一指點在他的胸口,劍氣爆發!

  「嗤!」

  一道劍氣穿透他的金剛不壞身,如同一根鋼釘,刺入他的心窩!

  但好在許應指端的劍氣遠不如大道之象那般恐怖,只進入他體內三寸,便被金剛不壞身擋住。

  然而下一刻,許應十指翻飛,如暴雨打梨花,十指指端相繼按在周一航身上各處穴位!

  蚖七還未平復散亂的氣血,見到這一幕,只覺渾身骨頭都軟了。

  許應所施展的,正是捕蛇者的拆骨手法,他便是被許應拆散全身骨頭,才被許應擒獲。

  而在周一航的感覺中,許應每一指落下,便像一根鋼釘刺入自己的體內,截斷他的氣血流動。

  他心中大恐:「這是什麼手段?為何他能看出我的功法運行路徑?」

  他氣血被截斷,四手力量大減,頭頂劍氣突破他的四掌夾擊,壓著他的四條手臂,斬在他的頭頂!

  這正是許應在破廟門前,參悟出的劍道的大道之象!

  大裂縫中蘊藏了一位絕世劍道強者的劍氣劍意,雖然許應從未見過這等強者出手,卻從殘存的劍意中參悟出這飛虹一劍的精義。

  這一劍遇強則強,倘若前方空無一物,斷然沒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想要將這一招劍道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必須有阻擋之物。

  正是因為有一座陰間大山的阻擋,讓那絕世劍客的劍意遇強則強,劈開大山,在斷去山根時達到從未達到過的極限,超越了自我!

  許應對戰周一航也是如此,劍氣遭遇周一航四臂阻攔,威力暴漲,直接碾壓周一航的力量,斬在他的腦門上!

  與此同時,蚖七再度甩尾,尾尖速度超越聲音,鼓盪所有氣血施展最強一擊,啪的一聲狠狠抽在周一航身上!

  「啪!」

  這老者衣衫炸開,金剛不壞身被打得血淋漓,頭頂也被一劍長驅直入,一直切到眉心!

  周一航腦力受損,雙眸變得渾濁,神智不清,渾渾噩噩。

  許應發力,繼續劈下去,然而劍氣卻始終難以再進一分一毫,遇到了極大的阻力。

  突然,他察覺到手中劍氣突然劇烈震動,讓他虎口裂開,急忙撒手後撤。

  周一航腦袋裡嵌著的劍氣啪的一聲炸開,許應釘入他體內的那些劍氣長釘相繼啪啪爆開。

  許應心中一沉,他在招式上大破周一航,但修為差距太大,導致他就算招式佔優,也不能斬殺周一航。

  許應猛然長嘯一聲,催動太一導引功。

  大鐘察覺到他的意圖,連忙道:「阿應,叩關需要有大藥輔佐,否則沒有這麼強大的氣血衝關!你不要亂來!」

  它話音剛落,突然只見天空陡然明亮起來,卻是這破廟世界的陽光中無數光粒蜂擁而來,密度勝過外界十多倍!

  光粒在剎那間形成半畝光田,亮度也是外界的十多倍!

  光田之下,許應的氣血暴增,大鐘不禁駭然,許應便像是吃了叩關大藥一般,氣血激盪澎湃,向希夷之域中的那座黑鐵門戶衝去!

  「這裡的太陽精氣如此濃烈,是外界的十多倍,難道真是仙界?」大鐘疑惑。

  太陽精氣濃烈到這種程度,有沒有叩關大藥也無所謂了。

  「阿應,所謂叩關,主要在叩字,叩問玄關,感悟天地玄根,方可開啟玄關。」

  大鐘飛速道,「有詩為證:先天一氣叩關元,窅窅(yao)冥冥大藥存。顛倒乾坤成泰象,往來離坎立玄根。你這不是正經煉氣士的衝關法……嗯?」

  許應體內氣血呼嘯奔騰,衝擊之下,黑鐵門戶動搖震盪,兩扇門戶咯吱作響,向兩旁分開!

  他根本沒有去感悟乾坤泰象,更別離坎玄根,直接以暴力強行衝擊尾閭玄關!

  這座玄關,竟有被衝開的跡象。

  大鐘呆滯,只見許應體內傳來陣陣雷聲,一團團長短約寸許的毫光,自他體內往外綻放。

  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體內,一條散發毫光的大龍,如龍吸水,正自從上而下,向脊椎最下方的尾閭進攻,試圖攻克玄關!

  那座玄關,正是處在人體尾椎之處,名叫尾閭!

  此關一開,通生死,曉陰陽,打開天河,承接天庭玉露,開通體內天山!

  一重天山一重天,從此修煉便有了路徑!

  大鐘嚇了一跳,心道:「如果不是我竊取了他五成氣血療傷,他這次只怕一下子便將玄關衝開了!這是我的錯,須得彌補。」

  它也自催動自己的吐納法門,大鐘一吸一呼,形體變大變小,天空中半畝光田頓時變成方圓畝許!

  許應的氣血頓時為之暴漲,一聲轟鳴,純陽元氣終於將那座黑鐵玄關衝開!

  滔滔天河水,滾滾東流去!

  希夷之域中,從九天之上而來的天河之水,衝出玄關,浩浩蕩蕩進入希夷之域,流經下方的大陸,穿過山川,在高地形成飛瀑,在平原形成湖泊,讓希夷之域,突然間變得無比生動多彩!

  許應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在天河的滋潤下,元氣滋長,從前的元氣修為界限,蕩然無存!

  他的修為在飛速提升,氣血遠比先前渾厚精純!

  在這股越來越強的氣血的支撐下,他希夷之域中那道天外飛虹般的劍氣,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許應穩住後退之勢,抬頭看向傷口癒合的周一航,如看待宰豬狗,躍躍欲試:「鐘爺,讓我以全盛狀態與他一搏。」

  大鐘遲疑一下,道:「當心。」

  許應立刻感覺自己的氣血還在不斷提升,這是他自從遇到大鐘以來,第一次氣血恢復到巔峰!

  突然一個聲音遙遙傳來:「一航,為何這麼狼狽?」

  第五座仙山冉冉升起,漂浮在遠處,刺史周衡的車輦就停在山腳下,車簾打開,四周車窗撤去,周衡大腹便便的坐於車中,笑道,「這就是妖人許應?那個能解讀妖族功法的許應?」

  原本四周有很多人觀戰,聞言紛紛向許應看來,目光有些奇異。

  周一航見到刺史周衡,心中凜然,唯恐他阻止自己殺掉許應為周陽報仇,立刻怒聲咆哮,將金剛不壞身和東君平天印催發到極致,向許應衝去!

  他要一舉竟全功,將許應格殺,提許應之頭祭奠周陽!

  突然,天空中一道雪亮的劍氣照耀,把四周樹木的影子都照得不再存在!

  劍氣破長空,發出尖銳的劍嘯聲,咻的一聲,一閃即沒,消失無蹤!

  附近的山林中,許多樹木的樹葉此刻漂浮在空中!

  這些樹葉,突然齊齊裂開,彷彿有無形的劍氣,將它們整齊的劈成兩半!

  每一片樹葉都是如此,整整齊齊,沒有半點誤差!

  樹葉在風中飛舞,落地!

  涼風習習,觀戰的幾人甚至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彷彿有鋒利無匹的劍,正指著自己,即將刺破自己的肌膚!

  有人臉頰旁邊,被風揚起的頭髮無聲無息的從中央分開,像是無形的劍將之劈開。

  一個少年站在紛紛揚揚的落葉中,少年前方,周一航恍如神魔般的身軀從中線裂開,正自向兩旁徐徐倒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2 08:4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5 AM 編輯

第0032章 你這孟婆湯,兌水了吧?

  周一航被一劍劈成兩半,兩半身體的斷面還有無數肉芽在空中舞動,彷彿要尋到自己另一半身體,把自己重新接起。

  然而他的不死之身畢竟是以泥丸秘藏為基礎,此刻連他體內的泥丸秘藏都被許應一劍劈開,生機斷絕,不死之身頓時告破。

  他兩半身軀蠕動了片刻,肉芽生機頓失,像是死掉的蚯蚓紛紛落地。

  這便是許應在廟門前參悟出的那驚世一劍,先前他受困於修為,一直無法將這一劍的威力發揮出來。

  直到此時,他進入叩關期,大鐘不再竊取他的元氣,這才頭一次將這一招的威力完全發揮!

  這一劍中正平和,堂堂正正,遇強則強,斬殺周一航時外洩的劍氣,從中線平分四株參天大樹,三萬八千四百片樹葉,另有雜草若開,髮絲少許。

  「這一招劍法,便叫做破界罷。」許應散去劍氣,心道。

  他體內元氣被這一劍揮霍出去近半,立刻小心翼翼向後退去,悄聲道:「蚖七,走!」

  他察覺到局勢有些不太對,除了刺史周衡之外,像是還有其他人也在盯著他,似乎對他很有興趣。

  蚖七衝上一塊浮空的巨石,隨即遊到巨石的另一端,捲曲身體,再度一彈,落在十多丈外的另一塊巨石上。

  許應目光落在刺史周衡身上,緩緩後退,猛地轉身縱身一躍,跳上一塊浮空的巨石。

  他在這塊巨石上發足狂奔,最後一步猛然發力,縱身跳出!

  許應身下,便是萬丈高空,少年的身影從萬丈高空划過,咚的一聲落在十幾丈開外的另一塊巨石上。

  許應翻滾幾週,卸去衝擊力,身形彈起,再度狂奔,再度縱身騰空,跳向空中的另一塊巨石。

  周衡望向許應的背影,他在這座仙山上,而許應則在另一座仙山上,相距太遠,不過以他的修為實力,這點距離不算問題。

  他正欲動手,突然看到另一個身影,只得強行忍住。

  「凌通判,他也來了!」

  他目光看向那位凌通判,只見其人高高瘦瘦,如一介文弱書生,但身上卻纏繞著濃烈的香火之氣,纏繞身前身後。

  他身後的光暈之中,漂浮著一卷書一支鐵筆。

  此人便是永州府凌通判。

  陰庭中,掌管一縣之地的神祇叫做城隍,設廟,城隍居住廟中,掌管一州之地的神祇叫做通判,設府,通判住在府中。

  薛城隍負責零陵地界的神靈之事,而凌通判則是他的頂頭上司,管轄永州地界的神靈。

  凌通判名叫凌有道,與刺史周衡相互掣肘,修為實力極為高明。

  周衡小眼睛瞇了瞇,道:「周一航雖然將泥丸秘藏開啟到第二層,但究竟是我周家的外室,接觸不到真傳,死了也是白死。不過即便不是真傳,我周家儺術也是非同小可。看來果真如周陽所言,許應是個通解妖法的天才!他多半已經尋到了採氣期之後的路。」

  他此言一出,拉車的兩頭牛妖也不禁人立起來,望向許應。

  對於它們這等妖物來說,採氣期便是他們此生的頂點,如果真的有人能突破採氣期,對妖族來說便是再造之恩!

  周衡抬頭望向懸浮在群山之間的大廟,胖嘟嘟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司法參軍事,你率人前去將他拿下,要活的。拿不下他,也要將他攆到大廟裡去。本官前往大廟,路上順帶會一會凌通判。」

  司法參軍事也是周家人,名叫周正,躬身道:「大人,若是路上遭遇陰庭神靈,該當如何?」

  周衡臉上玩世不恭的神色頓去,面色轉冷,道:「此次陰間入侵,我永州第一個被衝擊,恐怕便是陰庭搗鬼,與祂凌有道脫不開干係!那些神靈若是阻攔,格殺勿論!」

  周正躬身,率領一眾侍衛離去。

  另一邊,凌通判也在看向周衡,向麾下的幾位城隍吩咐一番,那幾位城隍立刻率領神靈中的高手離去。

  凌通判與刺史周衡身邊都沒剩下幾人,凌通判向周衡微微一笑,突然邁開腳步,落在天空上。

  他的足下香火之氣化作雲霧,將他的身軀托起,讓他不至於從空中墜落。

  凌通判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腳下香雲層生不絕,步履青雲,向大廟不緊不慢走去。

  「騰雲駕霧?法術中的小術罷了。」

  周衡哈哈大笑,雙手撐著寶座起身,肚子上的肥肉水球一樣滾動一下。他艱難走下車輦,來到山邊,腳下便是無盡天空。

  周衡視而不見,逕自走過去,他身後浮現出金翅大鵬異象,又肥又大,大鵬振翅而飛,周衡也自躡空而行。

  「周家三十六天罡隱景功?」

  凌通判眉頭輕輕一挑,笑道,「周大人,三十六天罡隱景功,你煉成了多少?」

  周衡呵呵笑道:「你試試就不知道了?」

  許應回頭看去,只見刺史周衡麾下的一眾侍衛紛紛追來,這些人有的修煉武道,有的修煉儺術,各有所長。

  其中修煉儺術的催動青籐,但見青籐飛速生長,連接一塊塊懸空的巨石。

  天空中,仙山相撞形成的巨石散落在山與山之間,如同一條長長的飄帶。只需用青籐將這些巨石連接起來,便可以結成橋樑,讓人快速通過。

  那些侍衛速度大增,飛速向這邊接近。

  就在此時,許應看到除了這些侍衛之外,居然還有另一撥人馬也在追來,不過這批人走的是另一個方向。

  「是神靈!」

  許應看到那些高大的身姿,以及香火之氣所化的飄帶,頓知這些人來歷。不過這些神靈他就沒有見過了,僅從裝束來看,其中最少有四尊城隍!

  大鐘疑惑道:「阿應,有些不太對勁。你只是一個小小的煉氣士,對這些人來說你只是一個修煉妖法的普通人,為何他們會如此看重你?你的太一導引功是從哪裡來的?」

  許應向前狂奔,縱身一躍,向另一塊巨石跳去,道:「我也不記得我何時學過導引功,只知道我懂事起腦子裡有這門功法。」

  大鐘道:「你想一想,你是哪天記起這門功法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許應努力回想,腦海中又浮現出自己在許家坪的童年生活,自己的父親母親,自己的玩伴,許家坪街道上的叔伯嬸子,他們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

  「我還記得我爹叫許志剛,我娘叫柳三娘,我家還養了一條狗,四隻鴨子……」

  許應回想童年,露出幸福的笑容。

  突然,他腦海中浮現出望鄉台中所見的那條街道,那個年輕的私塾先生和溫柔的女子,雖然他記憶中的那兩人面目一片空白,但絕非許志剛和柳三娘的模樣。

  他腦中一片渾渾噩噩。

  「他們是我的爹娘?不對,不對!我記憶中爹娘長得不是這副模樣!」

  許應道,「我記得我住在許家坪,我爹叫許政,我娘叫越柔,我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他頭疼欲裂,突然抬手重重敲了一下腦袋,悶吼一聲,雙目赤紅。

  蚖七咬牙,奮力向前趕去,盤曲身子,從一塊懸空的岩石跳到另一塊懸空岩石。

  蚖七落地,身形滑出一段距離,立刻向前遊去,同時蓄力,準備再度躍起。這時,他突然察覺到一絲古怪:「阿應怎麼沒有跟上來?」

  他急忙回頭,只見許應躍起的那一刻,雙手抱頭,從空中跌了下去。

  「阿應!」

  蚖七急忙撲到巨石邊緣,向下看去,只見許應飛速墜落,墜落之中還在用拳頭砸自己的頭。

  就在此時,突然大鐘從他後腦飛出,將他接住。

  蚖七鬆了口氣,怎奈許應下墜的速度太快,將這口大鐘壓得往下墜去。

  蚖七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裡,只聽鐘聲陣陣,大鐘拼了老命,總算穩住下墜之勢,這才放下心來。

  「阿應怎麼回事?為何會突然失足?」蚖七驚疑不定。

  眼看大鐘馱著許應,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他連忙向大廟方向遊去,心道:「阿應醒來,肯定會前往大廟。大廟中有仙人庇佑,我先去那裡等他!」

  大鐘上,許應幽幽轉醒,險些從鐘上跌落下去,急忙抱住大鐘,驚訝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渾然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

  大鐘察覺到許應的異狀,心中好奇:「阿應的腦子,不像正常人的腦子。他身上肯定發生過什麼不一般的事情!」

  「鐘爺,你別晃。」許應騎在鐘上,有些驚恐。

  大鐘怒道:「你小子死沉死沉的,我背著你很吃力好不好?要不你來,你背我試試!」

  許應哼了一聲:「又不是沒有背過。你受傷昏迷不醒的時候,是我托著你,打架的時候都沒有放開。」

  大鐘用力晃動:「你明明是用我砸人!」

  許應險些掉下去,連忙抓緊。

  大鐘吃力飛行,過了片刻,突然許應小心翼翼的爬起身,雙足站在鐘鼻上,兩條腿還有些發抖,卻迎風而立。

  「你怎麼了?」大鐘疑惑,問道。

  許應站在鐘鼻上,大鐘凌空飛行,少年顯得有幾分瀟灑,只是手還有點抖。

  「騎在鐘上不雅觀,我想試試能不能站起來飛,這樣比較有感覺。」

  許應小聲道,「我最近試驗能否踩著劍飛起來,擔心飛得高有些害怕,先在你身上練練。」

  大鐘道:「我還以為你要方便。你方便的時候說一聲,不要迎風尿。」

  就在這時,許應看到有神龍向這邊飛來,那是四條石龍,龍足抬起,便見足下有雲氣升騰,托住石龍身軀。

  四條石龍足踏青色的煙雲,追向大鐘。

  許應皺眉,他元氣修為只剩下不到五成,騎在大鐘上肯定無力應對四條石龍圍攻。

  「鐘爺,到下面的那座仙山上去!」許應急忙道。

  一座巍峨仙山運行到他們下方,大鐘連忙向山中落去,許應居高臨下,只見那座仙山的密林中藏著許多古老的祭壇,祭壇旁邊屹立著巍峨的神像,像是祭壇的守護者。

  「奇怪,這裡如果是仙界,怎麼會有神像和祭壇?」

  許應納悶,仙界中沒有凡人祭拜,無法聚集香火之氣,怎麼可能誕生神靈?

  難道仙人會拜神?

  陰間,奈河,望鄉台。

  袁天罡坐在自己的草廬前,呼吸吐納,這時只見望鄉台的小徑上走來一個撐著青紙傘。

  「這個人,又出現了。」袁天罡虎目眨動。

  自從他來到這裡,在此定居,見過這把青紙傘多達數十次,每隔一段時間,此人便會撐著青紙傘經過這裡。

  袁天罡目送他遠去,只見那人青紙傘來到奈河橋,排隊等候孟婆湯。

  「古怪的人。」袁天罡收回目光。

  那人排隊良久,終於輪到他。

  孟婆正欲倒茶,見到此人,手不禁一抖。

  青紙傘下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阿婆,一碗茶,湯要濃。」

  孟婆倒茶,忍不住問道:「上使,你最近討茶有些勤啊。」

  青紙傘下那個聲音有些不快,接過茶水,道:「還不是你的茶勁道不夠?總是封不住那人的記憶。上頭有人說,你往湯裡兌水。」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3 12:1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4 AM 編輯

第0033章 這仙界,不祥

  「放、放……豈有此理?」

  孟婆震怒,喝道,「老身這茶湯豈有兌水之理?老身的茶湯,神仙喝了也要暈暈乎乎,忘記前世今生。分明是你給人家喝多了,喝出感覺了。」

  她說到這裡,突然醒悟,連忙道:「上使勿怪。只是老身這湯,絕無兌水的道理。」

  那人端著孟婆湯,撐著青紙傘,飄然而去,漸漸走入朦朦的霧色中。

  破廟世界,許應突然從鐘上躍下,落在下方的仙山上。少年在山林間疾行,避開空中四條石龍的搜尋,大鐘緊隨其後,跟著他來到最近的祭壇。

  祭壇邊,那尊石像儘管已經斷裂成幾截,但依舊可以看出當年的矯矯身姿,必然偉岸神武,不怒自威!

  古怪的是,石像上還纏繞著濃郁的香火之氣,比城隍薛靈府還要雄渾!

  「神靈死了,但是香火之氣卻還未散,真是古怪。」許應有些不解。

  神靈死後,身上的香火之氣會散掉,這是常識。

  許應走到跟前打量,耳邊傳來陣陣嘈雜聲,那是眾生祈願留在香火之氣中的餘響。

  眾生向神靈祈願,或求風調雨順,或求子孫納福,或求長治久安,或求多子多孫五穀豐登,這些念想類似煉氣士和儺師的存想,與香火之氣結合,便是法力。

  神靈的法力,一看受供的年歲,年歲越久,法力越強。二看祭祀的人數,祭祀神靈的人數越多,法力越強。

  許應查看石像斷處,只見斷處不規則,應該是年久風化,摔斷的。但是石像的天靈蓋處就不像是風化所致了。

  這尊石像的天靈蓋破開,顱內中空,從天靈蓋破開的痕跡來看,像是從內部向外破壞,把天靈蓋撐得爆開!

  「神靈的腦袋是中空的!但為什麼是中空的?」許應驚訝。

  神靈的腦袋完全沒必要中空,不需要存放腦子,祂們只需魂魄進入神像即可!

  許應半個身子探入石像的頭顱中,在頭顱內壁發現一些奇特的紋理,像是文字,又不是文字,只是裡面太暗,看不分明。

  許應抽出身子,向大鐘道:「鐘爺,你小一些。」

  大鐘縮小體型,高約二尺。

  許應抓住鐘鼻,半個身子探入石像頭顱,用力晃了晃鐘。大鐘醒悟,身上浮現出許多奇異的紋理,散發出幽幽光芒。

  許應趁著光,得以看清神像頭顱內壁的文字圖案。

  他發現這些文字,自己都不認得。

  大鐘認得,道:「是招魂的祭文,用的是上古時代煉氣士撰寫符菉的文字!這種祭文,用來召集孤魂野鬼,不過頭顱內壁的祭文不是正道,更像是邪道招魂,用鬼魂來煉製法寶或者靈丹的。其中有幾個文字還寫錯了,可見撰寫祭文的不是上古煉氣士。」

  「上古邪術?」

  許應拎著鐘,抽回身子,不解道:「這裡如若是仙界的話,怎麼會有神靈?為何還會有招魂的祭文?」

  神靈需要眾生的香火,仙界應該沒有人去祭祀神靈吧?

  而且,在仙界招鬼招魂,有何用意?仙界也有鬼魂嗎?

  「那麼,在大廟裡傳道的,真的是仙人嗎?」許應仰起頭,看向天空中五座仙山環繞的大廟。

  突然,他怔了怔,看向其他仙山,猛然道:「鐘爺,你看這五座仙山的佈置,像不像希夷之域的五臟方位?」

  大鐘聞言,失聲笑道:「希夷之域,五臟方位?怎麼可能?這裡應該是仙界,剛才那大廟裡還有仙人傳道……」

  說到這裡,它突然止住,相比仙界和仙人傳道,希夷之域的可信度顯然更高。畢竟,連它那個時代,連它的主人,都沒有見過仙界,更別說仙人。

  它鐘聲震響,借助群山的迴響探查四周地理,這才察覺許應所言不虛。這裡的確像是希夷之域。

  希夷之域,五臟如山嶽倒懸於天,而這裡的五座仙山也是山底朝天,山峰朝下。五座仙山原本便是這樣掩埋在地底,升天之後雖然圍繞廟宇運行,但總體姿態未變。

  五座仙山高低錯落,也是按照心肺肝脾腎的順序排列,五座仙山的形態也與五臟的形態彷彿。

  更為關鍵的是,從這五座仙山上脫落的巨石,空隙間夾雜著毛髮狀的東西,如果真是仙山絕對不應該有這種東西。

  這五座仙山,更像是處在石化的狀態中,又被外邪侵擾,發生霉變病變!

  鐘聲響後,許應急忙帶著大鐘潛蹤而去。

  他們走後不久,兩條石龍腳踩煙雲,聯袂而至,沒有尋到許應,各自皺眉。

  「若是帶幾隻土地公就好了。」一條石龍嘆道。

  許應帶著大鐘向第二尊石像而去,突然天空中有人驚叫,許應急忙仰頭看去,卻是陰庭的神靈與刺史麾下的官吏衝突,雙方在懸空巨石上大打出手,各種神通碰撞,殺得天昏地暗。

  發出驚呼的是其中一位得到周家傳承的官吏,其人受了重傷,立刻催動泥丸秘藏,調動秘藏活性,打算治癒身上的傷口。不料他體內活性,突然不受控制流出,被腳下的巨石吸了去!

  那巨石長毛,接觸到他的秘藏活性,便禁不住毛髮飛舞,呲呲呲,無數毛髮刺入那官吏體內,像是喝水般蠕動起來。

  那官吏只覺自己秘藏活性飛速傾瀉流逝,心中大恐,張口發出淒厲的慘叫,叫著叫著,整個人便乾癟下來,很快變成一具枯骨。

  他原本是七尺漢子,變成枯骨後又瘦又小,只有兩三尺高,連骨骼中的活性也被吸得一乾二淨。

  這官吏死後,便見巨石泛出血肉色,鮮紅,泛著血水,無數根毛髮如觸手在空中舞動,抓住幾個來不及躲避的官吏和神靈,毛髮嗤嗤作響,插入他們體內!

  神靈尚且罷了,畢竟祭祀成神的神靈不是血肉之軀,只有妖族成神才是血肉之身。然而那些官吏侍衛都是人,又是周家的門生或者子弟,打開了泥丸秘藏,體內活性驚人。

  他們自身的活性飛速流失,頃刻間便又有四五人被吸成人乾!

  正在交鋒的眾人不禁呆了。

  那塊巨石吞噬這幾人的活性,毛髮也恢復彈性,卻是一根根粗細不均的血管,從血肉中延伸出來。

  那些血管長短不一,四下揮舞,抓住另一塊巨石依附上去,渡過去一部分活性。

  這一塊巨石也頓時毛髮飛舞起來,抓住一個正在廝殺的妖神便『吃』。

  許應仰頭看去,只見天空中一片混亂,一塊塊『巨石』在天空中遨遊,毛髮飛舞,四處捉人,抱著便吸成人乾。

  甚至有人被逼得縱身一躍,試圖跳到仙山上,然而腳力不夠,慘叫著從空中跌落下去。

  「這仙界,不祥!」許應看得心驚肉跳。

  大鐘擔憂道:「已經有很多人進入大廟,去聽仙人傳道了,好像蚖七也去了那裡。」

  許應微微皺眉,來到第二座祭壇,這座祭壇比較完整。祭壇處在兩條山路的交匯處,下方是突出懸崖的一片平台,極為規整。

  神像立在祭壇旁,四條手臂扶著祭壇邊緣,俯首看向祭壇中央,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吸引了祂的目光。

  這尊神像長著四條手臂,頭戴燃火之冠,青面獠牙,背生雙翅,身上纏繞青龍。

  祂身上石頭已經變成金色,金光燦燦,彷彿通體都是由黃金打造而成!

  「這尊神靈練就了金身,比城隍還要強大!」

  許應心頭大震,他見過零陵的城隍薛靈府與周一航交手,城隍薛靈府動用法力時,神龕浮空,萬民誦念,帶給他極大的震撼和壓迫感!

  但這尊神靈石像,給他的壓迫感更強!

  祂的修為恐怕比薛靈府還要高深,金身更勝一籌!

  遠遠的,便可以聽到祂身上傳來的萬民誦念聲,聲音忽遠忽近!

  許應走近查看,忽然天空中一聲龍吟,一條長達四五丈的石龍腳踩青色雲氣,快步狂奔,呼嘯落在許應與祭壇之間!

  那石龍落地,周身香火之氣繚繞,身軀竟然發生變化,由龍化人,變化成一個龍首人身男子,身高丈餘,體表浮現出淡淡的金色。

  祂的體表傳來若有若無的讀書聲,是眾生之念想,不過比這尊神靈石像差了許多。

  「許應。我乃文廟石龍子,奉城隍命,拿你回去!」

  那龍神石龍子凝聚香火之氣為飛劍,飄浮在身前,漠然道,「你最好不要抵抗,因為城隍吩咐,可以斬了你,拿你的魂魄回去。」

  許應正要說話,突然又是兩聲龍吟,又有兩條石龍從天而降,也是化作高瘦的龍首男子,一個站在許應身後偏左,一個偏右。

  這兩尊龍神聚氣為劍,一言不發,與石龍子呈三足鼎立之勢。

  許應仰頭看去,天空還有一條石龍,腳踏青雲,盤旋不定,鎖住他的上路。

  許應認得這四條石龍,是寧遠文廟石柱子上雕琢的石龍。寧遠文廟裡有幾根大石柱子,高數丈,上面盤著石龍,讀書人會去那裡上香,但求考個好功名,因此石龍身上的香火之氣會有讀書聲。

  許應也去過文廟,但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因此就沒有上香。

  「我殺周一航,殺周陽,用的都是劍術。」

  許應聚氣為劍,周身劍氣縈繞,淡淡道,「四位,你們不曾作惡,在讀書人那裡頗有清譽,不要逼我。」

  這四條石龍心中凜然,周陽的修為實力與祂們相差不多,許應殺周陽,論實力絕對可以斬殺祂們中的任何一個。

  但許應斬殺周一航,這就代表著許應是城隍那個層次的人物了!

  城隍,練就金身,享受香火五百年,法力超群!

  祂們四龍聯手,也未必能勝!

  許應心中惴惴,此刻他的修為尚未恢復,先前大鐘載他飛行,又需要竊取他的元氣維持飛行,因此他的修為不增反降。

  若是四龍出手,他多半要糟。

  突然,石龍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面帶詭異微笑,向那四臂神像叩頭不已,口中唸唸有詞,都是古怪的禱祝之語。

  許應身後的兩尊石龍臉色頓變,齊齊厲聲道:「許應,你對我四弟做了什麼?」

  許應暗提一口元氣,搖頭道:「我什麼也沒做!」

  其中一尊石龍一邊防備許應,一邊移動腳步,小心翼翼來到石龍子旁邊,叫道:「四弟,你怎麼了?誰暗算你……」

  祂正欲拉石龍子起身,突然臉上也露出古怪的笑容,噗通跪在地上,對著四臂神像瘋狂叩頭,口中念誦與石龍子一樣的禱祝之語。

  「阿應,這神像和祭壇有古怪!」大鐘悄聲道。

  許應也是心驚肉跳。

  神靈聚集信仰和香火之氣,獲得神通,才能稱得上神靈。文廟石龍子是享受了四百年的鼎盛香火,香火之氣強大,怎麼會突然間供奉其他神靈,成為這尊沒有魂魄入住的石像的信徒?

  兩尊石龍跪在那裡,念誦的速度越來越快,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扭曲,突然嘭嘭兩聲,石龍子與另一尊石龍腦袋齊齊從內向外爆開!

  許應急忙神識運鏡,張開天眼,只見兩尊石龍的神魂從破開的腦袋裡飛出,向那四臂神像懷抱中的祭壇飛去!

  那祭壇很高,遮擋住了他的肉眼視線,但是在天眼的視線中,祭壇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那祭壇中央呈現出爐體結構,有一顆珠子漂浮在爐體中央,上下轉動。

  兩尊石龍的神魂來到祭壇中央,突然碎掉,魂飛魄散,只剩下一點不滅元靈,飛入珠子中!

  「阿應,這片希夷之域中即便有仙人,也是一尊邪劍仙!」

  大鐘叫道,「他在用人魂魄的不滅元靈煉製萬靈丹,修補元神!」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3 08:1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4 AM 編輯

第0034章 順則凡,逆則仙

  「邪劍仙?用不滅元靈,煉製萬靈丹?」

  許應腦中嗡嗡作響,向上看去,那四臂神像正俯身盯著珠子,只是這尊神靈也是死的,只有軀殼,沒有神魂。

  祂的腦袋並未炸開,腦袋裡光芒閃爍,正是先前許應所見的招魂祭文!

  這些祭文亮起,分明正在運轉!

  大鐘叫道:「剛才兩尊石龍被神像的香火之氣迷住,祂們所念的,就是招魂的祭文!兩尊神龍,是自己把自己念死的!祂們死後,那顆靈珠便會將祂們魂魄吸過去,粉碎魂魄,只保留不滅元靈!」

  這種手段極為邪門,神像的腦袋裡刻滿招魂祭文,神像身上纏繞著強大至極的香火之氣,招魂祭文運轉,便會吸引有魂魄的生命來到附近,到了附近之後便會被香火之氣迷住,變得迷信。

  迷信之後,便會像神像磕頭,不由自主念誦招魂祭文,念著念著,自己的腦袋就會炸開,魂魄破體飛出。

  做到這一步還不算完,自己念死自己,魂魄飛起之後,還會被祭壇上的祭文粉碎,魂飛魄散,只剩下最後一點不滅元靈,成為萬靈丹的一部分!

  大鐘道:「魂魄由三魂七魄構成,不滅元靈是魂魄的根本,不在三魂七魄之中,極為細小,只有粉碎三魂七魄之後才能弄到一點點的不滅元靈。想要煉成萬靈丹,最少需要一萬條普通魂魄。上古時代的有道之士,往往是去斬除為禍世間的厲鬼惡鬼來煉製萬靈丹。」

  祭壇主人顯然不是殺惡鬼厲鬼,而是利用招魂祭文誘人前來,殺身取魂,碎魂取靈!

  這絕對是邪道作為!

  許應仰望漂浮在五座仙山之間的廟宇,喃喃道:「蚖七還在廟中……」

  大鐘嘆道:「他死得好慘。」

  許應道:「蚖七應該還活著吧?」

  「你就當他死了,反正咱們救不了他。」

  許應不再說話,剛才他騎著鐘飄在天上時,看到這座仙山上大小祭壇星羅棋布,藏於山林之間。

  倘若果真如大鐘所說,這裡的邪劍仙粉碎人的魂魄,用人的不滅元靈來煉製萬靈丹,那需要殺多少人,取多少魂,才能煉成這麼多靈丹。

  「奇怪,剛才我看到的招魂祭文,為何不那麼正宗?」

  大鐘疑惑道,「這邪劍仙煉製這麼多萬靈丹,場面這麼大,一定是上古煉氣士中的狠角色。這樣的存在,為何連招魂祭文都能寫錯好幾個符菉?」

  許應微微一怔,這事的確有些古怪。

  仙人,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忽然祭壇上異香傳來,卻是那萬靈丹成熟散發出的香味兒。

  那是一股奇妙的香味兒,普通的香味兒只是針對鼻翼,而萬靈丹的香味兒卻是針對靈魂,讓人嗅了嗅,便只覺魂魄胃口大開,恨不得立刻上前,把那東西吞入腹中!

  文廟四神龍還剩下兩尊石龍,祂們是享受香火供奉的神祇,沒有真正的肉身,香火之氣中充斥著人們的慾望,又是神魂靈體,對這種香味更難忍受。

  剛才這兩尊石龍還沉寂在兄弟死亡的悲憤之中,此刻卻紛紛撲向祭壇,叫道:「這顆靈丹是我的!」

  許應身後那尊石龍奔行途中,立刻現出石龍真身,腳踩煙雲在空中騰挪,香火之氣化作一口口飛劍,斬向空中另一尊石龍。

  另一尊石龍佔據空中優勢,飛劍自上而下襲去。

  飛劍破空,咻咻作響,落在祂們身上,火光四濺。

  兩尊石龍在半空中廝打,殺出火性,再也不認兄弟之情,只想幹掉對方,得到萬靈丹。

  突然,一尊石龍壓著另一尊轟隆一聲砸在祭壇上,探出爪子,抓向祭壇中央的那沒靈丹,叫道:「我有預感,吃了此丹,我就成仙!」

  「嘭!」

  祂的腦袋炸開,魂魄飛起,縹縹緲緲,突然又是嘭地一聲,被祂壓於身下的那石龍也自腦袋炸開,二龍魂魄飄於空中,還在廝打廝殺,叫道:「靈丹是我的!」

  祂們的魂魄卻沒有飛往萬靈丹,而是被立在那裡的四臂神像腦袋裡的招魂祭文牽引,飛向四臂神像的腦袋。

  祭壇上,石龍僵化,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幾塊石頭從祂們炸開的腦殼處跌落下來,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許應依舊站在原地,驚訝的看著這一幕,短短片刻,四大勁敵,就此殞命,少年不禁愕然。

  「這萬靈丹真是邪門。」

  許應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道,「鐘爺,服用萬靈丹有什麼好處?」

  大鐘道:「我只聽說過萬靈丹可以治療元神損傷,補魂魄不足,其他好處沒有聽說過。」

  它頓了頓,道:「我那個時代已經屬於煉氣士的末法時代,很多東西都已經失傳了,哪怕我主人有絕代天資,也不可能什麼都知道。更不用說我了。」

  它語氣有些黯然。擁有絕代天資的主人,在鎮壓妖女之後也從世間消失了,三千年間,它沒有主人的任何消息。

  許應走到祭壇跟前,神識便被萬民的誦念干擾,耳邊傳來陣陣念誦之聲,忍不住便要跪下去,變成這尊四臂神像的信民!

  「如果我沒有修成神識,只怕與文廟四龍一樣,死在這裡!」

  許應穩住神識,任由耳畔傳來的萬民誦念聲有多強大,我自心念不動,穩固如一,繼續前進!

  他這些年修煉太一導引功的好處便體現出來,這尊四臂神靈的香火之氣如此濃郁,也鎮壓不住他的神識!

  許應來到神像腳下,抬頭仰望,只見神像金光燦燦,香火濃郁,心道:「這尊神靈,只怕不止五百年道行!八百年一千年都有可能!」

  神州大地,五百年不斷香火的廟宇,的確可以找到,但八百年乃至一千年不斷香火的大廟,恐怕便屈指可數了。

  剛才,他在天上匆匆一瞥,便看到幾十座祭壇,每一座祭壇有一尊神像,便是幾十尊神像!

  再加上這座山他沒有看到的地方,以及其他四座仙山,恐怕神像的數量更多!

  那麼,這些神靈來自何處?

  許應輕輕一縱,跳到祭壇上。

  突然萬民誦念聲沸騰、嘈雜,讓許應的頭顱鼓脹起來,幾乎要炸開!

  「咣!」

  鐘聲震響,悠揚裊裊,將許應大腦護住,外法不侵。

  許應鼓脹的腦袋恢復如常,這才鬆口氣,進入祭壇,將那顆漂浮在祭壇上的萬靈丹摘下,詢問道:「普通人也可以吃萬靈丹嗎?」

  大鐘道:「我也不知。阿應,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咱們最好快點離開。」

  許應也覺得自己彷彿忽視了什麼,仰頭把萬靈丹吞入腹中,還未來得及品嚐是什麼味道,卻見那四臂神像抓住祭壇邊緣的大手,指頭微微動了動!

  許應頓時明白過來,自己到底忽視了什麼。

  「兩尊石龍的魂魄,被吸入了四臂神像中!」

  他急忙騰空而起,只聽啪的一聲,那四臂神靈兩隻簸箕般的大手狠狠拍在一起,而許應恰恰在雙掌合攏的瞬間從掌心中躍出!

  「四臂神像原本沒有神魂,將祂二神的魂魄吸收,便有了神魂!」

  許應身在空中,卻見那四臂神靈的另外兩隻手像拍蒼蠅一樣向自己拍來,而他卻沒有借力之處。

  許應腳尖一踩大鐘,身形再度向上衝起,避開這一擊。

  大鐘墜落,正要開口怒罵許應不講義氣,卻見許應雙腳在那四臂神靈臉上重重一踩,頭下腳上,如離弦之箭般射出,墜向祭壇!

  他落在祭壇之上,大鐘也恰恰落下來,許應抓起鐘鼻,一步跨出,衝出祭壇。

  這一連串動作乾脆利索,那四臂神靈看得眼花繚亂,四手翻飛,卻沒能觸碰到許應分毫,便被許應帶著大鐘逃出祭壇。

  許應催動象力牛魔拳,身後浮現象王神體,雙足如萬斤神像般有力,一步跨出便是七八丈遠近,腳下發力,便是山石碎裂地面炸開,向前狂奔。

  而在他身後,那四臂神靈怒吼,雙手扣住那巨大的祭壇,將沉重無比的祭壇舉起,輪了一圈。

  「呼--」

  那祭壇旋轉飛出,瞬息間超越聲音,迸發雷鳴巨響,向許應砸去!

  許應回頭望見這一幕,肝膽俱裂,急忙玩命狂奔,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祭壇砸在他的身後,澎湃氣浪將他連人帶鐘一起高高拋起,四周是無數崩碎中的巨石!

  許應身體劇烈震顫,身後的象王神體也被震得浮動酥軟,氣血如塵沙飄揚散去。

  少年墜地,連翻帶滾,隨即身形彈起,向前狂奔。

  後方,那四臂神靈雙足曲蹲,猛然發力,呼嘯追來。大鐘鐘聲都啞了,叫道:「阿應,快點!再快點!那廝追上來了!」

  許應一路狂飆,後方突然咻咻作響,卻是一口口長達一丈七八的長劍,破空襲來,那些長劍劍氣驚人,所過之處,樹木紛紛倒伏,山石無聲無息裂開。

  許應避開一口長劍,只見那口劍擦地而過,摧枯拉朽,將地面切開一道溝渠!

  那四臂神靈的香火飛劍恐怖無比,威力是他前所未見,許應眼看便要被一口口飛劍困住,後方又有四臂神靈飛來,於是在狂奔之中轉身,聚氣為劍,一道劍氣如長虹飛掛,向那四臂神靈斬落!

  那四臂神靈措不及防,立刻雙臂擋在身前,同時調動香火之氣,然而許應這一招破解劍氣濃烈,曾斬殺週一航那等高手,遇到祂雙臂之時威力暴漲,竟似要將祂雙臂斬斷!

  四臂神靈向前衝擊之勢立刻止住,飛速後退,避開劍光。

  他的香火之氣立刻化作一面面煙青色大盾,擋在身前身後,祂耽擱這麼點時間,再看去,許應已經趁機溜得無影無蹤。

  四臂神靈勃然大怒,足底生雲,步步高陞,在空中狂奔,搜尋許應下落,還是沒能找到,於是遷怒於人,向那些永州官吏和凌通判麾下的神靈痛下殺手。

  祂離去之後,地面稍稍隆起,許應從泥土中鑽出。剛才他並未逃離,而是趁著四臂神靈後退之際,挖坑把自己埋起來,這才逃過一劫。

  「這尊神靈太強了!」

  許應舒了口氣,仰頭看去,只見天空中,浮空的巨石復甦,大開殺戒,那四臂神靈也向刺史周衡和凌通判麾下痛下殺手,讓這些人、神一時間死傷慘重!

  許應調動天眼看去,但見這些人死掉之後,鬼魂離體,紛紛揚揚,向五座仙山中落去。

  大鐘道:「死了這麼多人,而且都是強者,他們的魂魄恐怕會讓不少萬靈丹成熟!」

  許應皺眉道:「恐怕也會讓不少神像復甦過來!」

  那些逃過一劫的倖存者向下衝來,躲入仙山,許應大感不安,低聲道:「鐘爺,我們必須早點趕往大廟,救走蚖七。」

  大鐘道:「蚖七死得好慘。阿應,咱們出去吧,到了外面給他立個金身放在村莊裡,讓人們拜一拜,應該屍體還未發臭。」

  大廟。

  這座廟宇懸浮於五座仙山之間,廟中寶氣衝天,仙光氤氳,走到這裡便會神清氣爽,只覺自己的修為伴隨著呼吸而慢慢提升。

  蚖七興奮地盤在廟宇的殿堂前,四周有儺師,也有妖怪,還有神靈,甚至還有幾個附近的村民。

  無論人還是妖或者鬼神,此刻都端坐在殿堂前方,靜靜聆聽。

  那座殿堂是一座巍峨的仙殿,光芒燦燦,照耀人眼,殿堂上空漂浮著一輪太陽,光芒照耀破廟世界,讓這裡光明如晝。

  而在堂前,端坐著一位仙人,一身白衣,白眉白鬚,白衣與眉鬚無風而飄蕩,仙風仙氣,令人望而生敬畏之心。

  他體外的仙光,如同一柄柄劍尖向外的飛劍,圍繞他輪轉不休。

  仙人開口,道:「有人得我道法,修行之初參悟璇璣流轉,真元順行則舒暢,逆行則不適。其人於是順道而行。逾幾載,功無寸進。同門則進境神速。弟子問我,順道而行,為何不如他人?」

  仙人笑道:「順天而行,則凡;逆天而行,則仙。此為修真之道也。」

  此言一出,殿堂下眾人嘩然,議論紛紛,均皆嘆服。

  那白衣仙人道:「你們進入我仙界,便是有緣,今日我當授你們仙法,名叫《道真璇璣詳解》,你們能得到多少,便看你們造化了。」

  他閉上眼眸,誦念真經,堂下人們慌忙用心記憶參悟,果然是妙不可言的真經,當即有人便用心修煉起來。

  他們一試功法,體內元氣按照璇璣流轉,順行時舒暢,逆行時身體痛楚,果真如仙師所言。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4 12:1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53 AM 編輯

第0035章 儺師面具

  《道真旋即詳解》並非妖族功法,蚖七理解不來,急得尾巴尖撓臉,只好先用心記憶,然而記性也不是太好。

  等到那仙人將《道真璇璣詳解》講了一遍,他還是大眼瞪小眼。

  白衣仙人講完,便不再說話,靜候眾人參悟。

  蚖七鼓足勇氣,把尾巴舉得高高的,叫道:「仙師,那什麼詳解,我學不來,仙師是否有什麼簡單的功法?武道絕學也行。我沒仙緣,學個粗淺的。」

  白衣仙師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

  蚖七一心要求個仙緣,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吵吵嚷嚷,求個粗淺功法,吵得四周眾人無法入定修煉。

  白衣仙人終於睜開眼睛,道:「你這潑蛇不要吵鬧。我給你一卷武道功法,適合你這等蛇妖。」說罷,丟下一卷書,道:「你我無緣,你滾罷。」

  蚖七慌忙撿起經書,用尾巴翻看兩頁,見經書上寫的是《巴蛇真修》,連忙道:「仙師,巴蛇與我同種不同宗,它是巴蛇,我是蚖蛇,學巴蛇功法,我恐被同族恥笑。」

  白衣仙人氣得嘴角抖了抖,又丟下一卷書,道:「這門《龍蛇驚蟄功》,拿過去,滾罷。」

  蚖七收了《龍蛇驚蟄功》,一看果然適合自己,不是祖傳的象力牛魔拳所能比,不由歡天喜地,連忙道:「仙師,我喜歡讀書,你這卷《巴蛇真修》也贈給我吧。」

  白衣仙人揮袖。

  蚖七向那仙人磕頭不已,淚水漣漣,哽咽道:「從未有人對我這麼好過,仙師就是我再生父母。我要再磕幾個,權當拜師之禮。」

  白衣仙人悄悄捏緊拳頭,又舒展開來,道:「你有孝心,很好。你去吧。」

  蚖七尾巴尖彈去眼淚,向廟外游去。

  白衣仙人也鬆了口氣,突然,只見那條賴皮蛇又遊了回來。

  白衣仙人怒火中燒,險些忍不住便要宰了他,又強行按捺下來,道:「你又有何事?」

  蚖七賠笑道:「仙師,我剛才想到我有個好朋友還在外面,沒能進來。他聰明伶俐的,仙師見了一定喜歡,我就擅作主張,替仙師收徒。勞煩仙師再給一卷真經,我拿給他讓他修煉,也好惦記著仙師的好。」

  白衣仙人險些跳將起來,又自忍住,呵呵笑道:「你這潑蛇倒很講義氣。罷了罷了,今日我便給你一樁仙緣。《道真璇璣詳解》中你有什麼不懂的,我逐一講給你聽,一定把你教會!」

  蚖七喜出望外,連忙叩首,道:「弟子什麼都不懂。」

  白衣仙人忍住怒氣,一心要教會他,要他自尋死路,笑道:「那麼我便從頭教起!」

  仙山中,許應執意要前往大廟。大鐘無奈,只好跟著他。

  突然,前方傳來劇烈的碰撞聲,許應快步趕過去,遠遠只見一尊神靈石像復甦,正在大開殺戒。

  旁邊倒著幾具永州府官吏的屍體,還有幾個永州官吏正在與那神靈石像大打出手!

  畢竟是州府的官吏,他們修為實力極為強橫,儺法精深。讓許應驚異的是,其中一個官吏背著一個寬大的面具,表現最是奇特。

  面具極為奇怪,面具上是張慘白的面孔,大大的眼睛,長長的舌頭,滿口獠牙,與民間相傳的陰間神靈無常鬼有些相似。

  那官吏將這無常面具戴在臉上,只見無常面具邊緣突然長出無數肉芽,鑽入他的皮膚中,與他的血肉相連!

  他的身體被面具中湧出的力量支配,飛速長高,很快變得又瘦又高,高達丈六,骨瘦如柴,卻充滿了異乎尋常的力量!

  他的口中,舌頭也長長的垂了下來,足足有兩三尺長短!

  這官吏戴上無常面具後,便有一股陰風以他為中心散發開來,他不似人類,恍若陰間鬼神,無常!

  他施展的儺術也變得詭異起來,帶著森森鬼氣,專傷魂魄,打得那神靈石像神魂受創,連連後退。

  然而與他們對戰的那神靈石像強悍異常,額頭有第三隻眼,腳踩玄龜,身披金甲,香火之氣形成的法力無比雄渾,甚至比剛才追殺許應的那尊神靈還要深厚許多!

  他的周身,香火之氣繚繞,眾生之念嗡嗡作響,萬人誦念,甚至形成實質的金色文字,與香火之氣結合,化作飄帶!

  他退了幾步,額頭第三隻眼便目射神光,嗤的一聲,險些將那化作無常的官吏腰斬。

  而他腳下玄龜也猙獰兇惡,移動速度極快,渾然沒有龜類慢吞吞的感覺,載著這尊神靈衝殺,所向披靡!

  玄龜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咬下,可斷金石,連人帶法寶一起咬碎!

  許應以天眼看去,能夠發現這尊神靈的法力有許多斷續之處,破綻不少,那頭玄龜也是如此。

  「我就算看出這些破綻,衝到跟前連招式都遞不出去,就會被打死。」許應心道。

  他與這尊神靈的差距太大,非技巧所能彌補。

  突然,一個官吏飛出,砸在許應不遠處。

  此人就是那個戴著無常面具的官吏,只剩下一半身子,面具從他臉上脫落,滾到許應腳下。

  那官吏躺在地上直勾勾的看著許應,氣若游絲,嘴角動了動:「救我……」

  「噗!」

  一隻大腳踩下,將他踩得粉碎!

  玄龜載著那尊三眼神靈走來,踩死了那個半截身子官吏。

  玄龜面目猙獰凶狠,順著那儺師死前目光看去,沒有發現什麼人,於是吼了一聲,邁開腳步上山去了。

  許應和大鐘躲在一側的山溝裡,許應一隻手抓著那張無常面具,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等到玄龜和三眼神靈走遠,才大口大口喘氣。

  大鐘也在瑟瑟發抖。

  許應站起身來,爬上山溝,只見一地屍體。剛才那些官吏赫然被那神靈殺得一乾二淨,沒有一個能夠逃脫!

  「強,太強了!」

  許應皺眉,現在有很多神像復甦,這些神像如此強橫,前往大廟恐非易事。

  「還有,這張面具是怎麼回事?為何戴在臉上就能形體變化?」

  許應打量無常面具,想到剛才那官吏戴上面具後便化作陰間鬼神的情形,心道:「蚖七書讀得多,若是在此,一定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他將無常面具背在身後,抬頭看向空中,幾條巨石帶上都有神靈出沒。

  許應看向遠處,那裡也有一條巨石帶,但是不知是否有神靈。他當即向那邊趕去,突然,前方又傳來恐怖的儺術波動,比剛才更加可怕,衝擊力甚至讓成片成片的樹林倒伏!

  許應悄悄趕過去,只見交鋒的還是那尊腳踩玄龜的三眼神靈,這次他的對手卻是一個中年男子!

  「是永州刺史身邊的大官!」許應心頭一跳。

  永州刺史周衡,便是讓此人率領高手追擊自己,因此許應的印象深刻。

  那中年男子名叫周正,口中發出一聲震動山川的咆哮,奔襲三眼神靈的途中猛然化作金翅大鵬,羽翼為刀,向那神靈斬去!

  他的修為實力遠超周一航,周一航得到周家的真傳,但沒有得到最頂級的傳承,而周正顯然得到了。

  他身化金翅大鵬,足以傷到那尊神靈,他身在空中,羽翼翻飛,居高臨下,雙翅、金羽和利爪不斷攻下!

  他的翅膀、金羽和利爪,威力至剛至猛!

  雙方交鋒數個回合,三眼神靈多處負傷,猛然眉心的第三隻眼張開,一道刺眼的亮光照射,嗤的一聲將周正所化的金翅大鵬雙翼斬斷!

  周正金羽凋零,從空中跌落,人在半空便突然筋肉叢生,化作一頭高達數丈的暴猿從天而降!

  暴猿遍體金毛,銅筋鐵骨鋼額頭,與那神靈肉身近戰,甚至連玄龜都被打得骨斷筋折,不斷後退!

  那三眼神靈故技重施,再度張開第三隻眼,目射神光,斬向暴猿。

  周正突然散去暴猿之體,搖動身姿,遍體金鱗從皮膚下鑽出,化作龍首人身的巨人,足踏雷光,負青天而行。

  三眼神靈的目中神光斬在他的身上,被錚亮的龍鱗四面八方反彈而去,將大地和樹林切得千瘡百孔,卻未曾將他切開。

  周正揮起手掌,掌下雷光聚集,如同一口長劍,哢嚓一聲將三眼神靈的頭顱斬下!

  「殺我永州府這麼多子弟,死有餘辜!」

  周正腳下重重一頓,將玄龜踩得四分五裂。

  許應屏氣凝神,不敢有所異動,大鐘也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這個永州司法參軍事,要比周一航周老爺強大太多了。

  只聽周正的聲音傳來:「這個許應,到底藏到哪裡去了?五座仙山,這麼大的地方,而且有不少神靈復甦,找起來真是麻煩!草木皆兵!」

  他猛然大喝一聲,抬腳踩下,重重一頓,頓時儺術爆發。

  許應聽到這喝聲,頓知不妙,果然只見一股磅礡活力從周正的方向四面八方爆發開來,所過之處,一切草木紛紛拔地而起!

  不管野草鮮花,灌木巨木,統統擁有了生命,野草化作青衣尖帽小人,野花化作拇指粗細的草帽姑娘,灌木身披荊棘如狼疾行,巨木化作樹人頭頂茂盛樹冠。

  它們如同潮水一般,湧向四面八方,搜尋許應下落。

  下一刻,許應腳下便有無數青衣尖帽小人兒紛紛仰頭看著他,又有些草帽姑娘跑過來,眨動烏溜溜的眼睛盯著他。

  許應指了指遠處,示意它們。

  那些小人兒卻不上當,交頭接耳道:「咿咕咿咕!」

  其中一個草帽姑娘取出一幅小小的畫像,展開了,對著許應照了兩遍,又看了看畫像。

  許應湊到跟前,看了看畫像,果然是自己,於是小聲道:「這人不是我,你看,我衣服這裡破了個洞,而他沒有。」

  那些青衣小人和草帽姑娘咿咕咿咕的說了幾句,突然齊齊看向他身後。

  許應心頭一突,直起腰身,悄聲道:「鐘爺,那個永州大官,是否就在我的身後?」

  大鐘噹了一聲,聲音很是沉悶。

  許應面帶笑容,緩緩轉身,果然看到永州司法參軍事周正,就站在不遠處悠然的看著自己。

  「我以為我騙過了這些小草小花,沒想到我與他之間的大樹都跑光了。」許應心中悻悻道。

  周正施展儺術草木皆兵,附近的花草樹木紛紛拔地而起,許應與周正之間原本隔著茂密的山林,此刻樹木化作樹人跑得精光,所以周正一眼就看到案犯許某正在躬著身子騙那些花花草草。

  「案犯許某,你還有何話要說?」周正悠然自的。

  許應哈哈大笑,猛然撒腿狂奔,頃刻間便跑到仙山邊緣,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周正急忙追到仙山邊緣,向下看去,便見許某騎著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銅鐘飄在空中,那大銅鐘正吃力的慢吞吞向大廟飛去。

  周正失笑,身軀慢慢變化,變成鳥首人身雙翼的天鵬神人,輕輕振翅,不緊不慢地向許應飛去。

  許應瘋狂催動太一導引功,頭頂半畝光田光芒璀璨,一漲再漲,很快化作一畝光田,形成不小的天象。

  周正渾不在意,笑道:「許應,你就算恢復修為實力,對我來說也不過如此。何必多此一舉?」

  突然,他臉色微變,頓時醒悟許應的用意:「他修煉妖法的目的,不是為了恢復修為,而是用天象作為一個標記,表明他在這裡!」

  他剛剛想到這裡,便見空中一道道青色香火之氣飛速流動,向自己而來,還未近前,那道道香火之氣便化作一口口鋒利的飛劍,蘊藏恐怖威力,向他斬來!

  周正順著香火之氣來路看去,但見寧遠、東寧、道州、江永、藍山等地的城隍爺紛紛腳踩祥雲騰空,向這邊追來!

  幾大城隍身未至,飛劍先到,目的就是為了阻止周正擒下許應!

  周正心中大恨,金色羽翼翻飛,一根根羽毛錚錚飛起,與那幾大城隍的飛劍抗衡,一時間難以脫身。

  他偷眼看去,只見許應騎著鐘,慢吞吞向大廟飛去。

  「這小子的背影,真他娘可恨!」他心中生出強烈的無奈感。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4 08:5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0:04 AM 編輯

第0036章 仙蹤鬼影

  許應先前還擔心自己修煉太一導引功,天象太明顯,容易引來石像神靈的追殺,現在索性破罐子破摔,光明正大修煉起來。

  越是靠近前方浮空的大廟,陽光中蘊藏的太陽精氣便越是濃烈,他的氣血漸漸恢復,稍稍放心。

  許應回看五大仙山,這五座山呈現出希夷之域的佈局,高低錯落,形態也與五臟彷彿。

  五嶽四周,還有已經血肉化的巨石在飄來蕩去,四處找人吃。又有幾個石像神靈腳踏香火雲氣,加入周正與各地城隍的戰局,讓局面更加亂了。

  他抬頭仰望,大廟上空懸著一輪太陽,太陽的背後,天外還有一輪太陽,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

  「奇怪,在這裡我居然沒有感覺到飢餓。」許應驚訝道。

  大鐘道:「在仙界餐風飲露,飲食自足,都可化作元氣,自然感覺不到飢餓。此地真有幾分仙界的風采,可惜只是希夷之域。」

  許應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失聲道:「我知道了!鐘爺,我想明白了!這個邪劍仙不是煉氣士,而是儺師!我們不是在仙界中,也不是在他的希夷之域中,而是在他的潛化之地!他不是劍仙,他是儺仙!」

  大鐘呆住。

  許應興奮莫名,他曾聽棺中少女說,儺師修煉隱景,煉到最高曾經,便可以練就體內小仙界,潛化藏形!

  這個破廟世界,符合她所說的潛化藏形之地的一切特徵!

  也就是說,這裡,其實是一個邪儺仙的體內小仙界!

  這裡不是仙界,居住在這裡的也根本不是仙人,而是一位修煉到儺法最高境界的儺仙!

  他潛化藏形於此地,與世共存,又奴役眾多古老的神靈為奴僕,煉製萬靈丹供自己服用!

  大鐘沉默片刻,道:「難怪那些招魂祭文會錯了好些字,原來是儺仙。這位儺仙多半是得到了上古煉氣士的祭文,自己才疏學淺,寫錯了一些字。可見,也是個不學無術的主兒。」

  許應覺得它這個『也』字,略顯幾分諷刺的意味,心道:「鐘爺不會諷刺蚖七吧?」

  他思索道:「這位儺仙心狠手辣,視人如螻蟻,手段極為邪惡,我們前去大廟只怕難以脫身。」

  他目光閃動,看向前方的大廟,突然有了主意,道:「鐘爺,咱們不從廟門進,從後面繞過去。」

  大鐘提議道:「既然你也知道凶險,何必自尋死路?咱們回去給臭蛇立個牌位供奉著,牌位上寫壯士二字,再編幾個他的善舉,騙人來拜他,他成了神便是我們盡人道了。」

  許應不允。

  大鐘只好努力向大廟飛去,心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誰讓我還需要借他的氣血療傷。不過話說回來,阿應雖然不學無術,但這個人絕對可交。為了朋友他是真拚命!」

  它突然醒起一事,問道:「阿應,你服下了一枚萬靈丹,是否感覺到什麼異樣?」

  許應這才記起自己吃掉了一枚萬靈丹,這種給神仙治療元神的靈丹妙藥,到了他的腹中便像是泥牛入海,沒有半點動靜!

  「古怪,難道這個邪儺仙連萬靈丹的丹方也弄錯了?否則萬靈丹怎麼會沒有用?」大鐘納悶。

  它懸掛在小石山至今,經歷了煉氣士的絕跡和儺師的崛起,然而因為要鎮壓井中棺,它始終沒有離開過小石山,也不知這期間發生了什麼。

  終於,他們來到大廟,這座廟宇金碧輝煌,氣派恢弘,外有飛瀑從天外垂下,飛瓊洩玉,許應向上看,竟然看不出飛瀑的來源在哪裡。

  「大道之象?」

  許應微微一怔,隨即看出不對,「是由許許多多大道之象組成的隱景!」

  他以天眼觀察飛瀑,只見瀑布中的每一滴水珠,都是由大道之象組成,水系的大道之象,有冰霜、長河、湖泊、大海等等,其中還蘊藏招式變化,極盡變化之能!

  擁有天眼,便可以觀察這些大道之象,恐怕能參悟出不少道法!

  「但是,隱居在此的儺仙,不是一位儺劍仙嗎?」

  許應大惑不解,他在水口廟外看到了開天闢地般的劍氣劍意,裂開大地,破開時空,一劍於陰陽之間,打開一條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道路。

  他便以為隱居在此的一定是為絕世劍道強者。

  然而到了這片由隱景組成的潛化之地,他卻有些失望,在對方的道法中,他沒有發現劍道的痕跡。

  他轉身看向廟外的花草樹木,也無一不是隱景,奧妙無窮,但還是沒有劍道的痕跡。

  「你也看出來了?」這時,一個聲音從瀑布的另一側傳來。

  許應回頭,便看到那個名叫元未央的少年與他的青衣老僕站在瀑布的對面。許應來時,隔著這道隱景,沒有看到他們。

  許應走上前去,見禮道:「我在廟外參悟出一式大道之象,名叫破界,以為此間的主人定然是為劍仙。來到這裡看到此地隱景,便知道此間主人是一位潛化藏形的儺劍仙。只不過瀑布中卻沒有任何劍意劍氣。我懷疑,施展出那絕世劍法的人,與這位儺仙不是同一人!」

  元未央連忙還禮,有些驚訝,不覺對許應生出一絲親近之意,道:「我也察覺到這裡有些古怪。你叫那招劍法為破界?倒很貼合劍意。」

  他頓了頓,道:「我剛才聽你稱隱景為大道之象,大道之象這種稱呼更為貼切一些,隱景則顯得隱晦了許多。」

  許應笑道:「這是前輩之言,我也是學舌而已。元兄弟,我打算去廟後,看看這位儺仙到底有什麼把戲!要不要一起?」

  青衣老僕咳嗽一聲,悄悄搖頭,示意元未央不要答應。

  元未央遲疑,許應笑道:「多半很好玩。」

  元未央道:「我隨你去。」

  青衣老僕瞪了許應一眼,許應不以為意,喚一聲鐘爺,騎著大鐘向大廟後方飛去。

  那青衣老僕道:「公子,君子不立圍牆之下。此地詭異至極,我們最好還是盡早離開。」

  元未央道:「看看就走。」

  青衣老僕無奈,秘藏之力開啟,頓時強大無比的神識將他與元未央托起,兩人步履虛空,跟上許應。

  許應回頭看了一眼,大是驚訝,道:「你們是用神識飛起來了?怎麼做到的?」

  元未央道:「我元家的秘藏是黃庭秘藏,黃庭蘊藏無量神識,配合元家的功法,便可以做到神識飛行。不過我還辦不到。」

  許應道:「我這幾天在試驗踩著劍飛起來,一直沒成功,可能神識運用沒有你精妙。我在無妄山做妖王,有空你去我那兒坐坐,咱們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元未央露出一絲喜色,看向青衣老僕,青衣老僕面色一沉,緩緩搖了搖頭。

  元未央黯然。

  大鐘載著許應來到廟後,廟後的牆壁朱紅色,大鐘剛想往上飛,突然只見那大廟後方的牆壁裂開一張大嘴,嘴裡滿是利齒,約有十幾丈寬!

  那巨口張開,向外吐出十幾具人骨和獸骨,又伸出一條猩紅的舌頭戀戀不捨的舔了舔其中一具枯骨,然後丟了下去,緩緩閉攏。

  許應驚得心頭怦怦亂跳,看向元未央,元未央卻神色不變,似乎毫無所覺。

  許應悄聲道:「元兄弟,你不怕嗎?」

  元未央道:「家人素來教育我,要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就算再怕也不能有所表現。」

  許應失笑道:「那有什麼樂趣?你下河捉過魚挖過泥鰍嗎?」

  元未央搖頭。

  「改天我帶你下河。我在無妄山做妖王,你有空……」

  青衣老僕面色陰沉,惡狠狠的盯著許應,生怕元家辛辛苦苦栽培的元未央,被許應三言兩語帶歪了。

  這廟後牆壁上方,便是廟中仙殿的屋面,大鐘飛上去,許應從鐘上跳下,踩著琉璃瓦來到屋脊處,扒著屋脊往下看。

  元未央見狀,便要學他趴在屋脊後,青衣老僕連忙止住他,在屋脊上鋪了條青紗,這才點頭示意。

  元未央趴在青紗上,免得髒了衣裳,扒著屋脊往下看。

  下方,仙光盈霄,晃花人眼,過了片刻,兩個少年視覺才恢復過來。只見大廟中有數百人,都在正襟危坐,運轉一種奇特法門。

  而在仙殿的下方,層層仙光如劍旋轉,籠罩著一位偉岸的儺仙。

  這位儺仙溫潤如玉,灑脫飄然,有神魔未有之神韻,儺師未有之風采。

  他給人一種清明空澈的感覺,如小石潭中的水,不染一物,不著一塵。只看他一眼,許應頓覺自己的內心如雨後的野地,雜草叢生,都是自己的雜念,污濁混沌。

  只有站在不染一塵的明鏡前,才知自己的內心滿是污穢惡臭。現在他覺得自己內心竟是如此醜陋,禁不住慚愧不已。

  「這位儺仙前輩,心境高遠,沒有塵俗雜念,只有仙人的心境,遠非凡夫俗子所能企及。」許應禁不住感慨,自己剛才居然與大鐘一起非議儺仙為邪儺仙,真是罪大惡極。

  下方,傳來儺仙儒雅隨和的聲音:「連這你都不懂?你是怎麼修行的……混賬!我說的是這個,不是這個!你是要氣死我嗎……我讓你逆行功法,讓你運轉兩週半,你是怎麼運行的?你順行了兩週,半呢?你的半呢?……我是這麼教你的嗎?真是混賬!」

  「這儺仙的脾氣,似乎有些暴躁,誰把他氣成這樣?」許應向前探頭,試圖看清下面的狀況。

  突然,一條頭頂長角的大蛇滿臉迷茫的抬起頭來,那大蛇比水缸還粗,腦袋比八仙桌還大,頭揚起來有三四丈高,恰恰與許應打個照面。

  許應做出噤聲的動作,蚖七會意,縮回腦袋,道:「仙師,我的資質是有些愚鈍,但弟子耐心很好,一定可以學會!」

  白衣儺仙氣息劇烈起伏,過了片刻便平靜下來,繼續講經。

  許應神識運鏡,悄悄催動天眼,向下方那位白衣儺仙看去。

  那白衣儺仙似有所覺,突然轉頭向上看來,許應看清儺仙面目,只覺君子如玉莫過於此。

  白衣儺仙向他笑了笑,許應天眼注視下,那白衣儺仙含笑看著他,突然間,其人眼耳口鼻中有鮮血汩汩流出!

  白衣儺仙原本溫潤如玉的面目,頓時變得猙獰恐怖,宛如陰間厲鬼!

  死狀無比淒慘的厲鬼!

  許應立刻感受到滔天的怨氣怨念,扭曲心靈,讓人發狂!

  他只覺一股寒氣侵襲而來,宛如要將他肉身魂魄也凍僵一般!

  許應的雙眼充血,神識錯亂,甚至連希夷之域的天空在這一刻也有血漿洶湧流下,如同一道道血瀑布!

  就在此時,棺中少女留在他體內的那朵純陽異火光芒大放,火光明亮無比,頓時希夷之域天空中的污血被煉得嗤嗤作響,冒出一股股煙氣,隨即消散!

  許應感受到的怨氣怨念這才消散。

  「死人!是死人!」

  許應瞪大眼睛盯著白衣儺仙,內心在瘋狂吶喊,「這個儺仙,是個死人!怨念滔天的死人!」

  這時,白衣儺仙笑道:「外來的小朋友,何必躲在上面?我開壇傳道,不論什麼種族,什麼修為,都可以來學。」

  許應定了定神,硬著頭皮道:「仙師,弟子在這上面帶著挺好,聽得更清楚。」

  「好,好。」白衣儺師不再言語,轉過頭來。

  他轉頭的那一瞬間,許應看到他的腦後有一抹亮光,從後腦勺延伸到脖頸處。

  他後背的衣服下,也隱約有亮光傳出!

  許應透過亮光看去,心底突突亂跳,只覺頭暈目眩,唇乾口燥。

  白衣儺仙,竟然是個空殼,只剩下一張皮和這身衣裳!

  那道亮光,是他後腦勺的皮膚裂開,體內的劍光滲透出來形成的光芒!

  那皮囊下,血肉全無,彷彿有什麼人從他後腦勺切開一個口子,然後把吃肉的蟲子倒入他的體內,將他的血肉五臟六腑和骨頭吃得一乾二淨!

  又彷彿有人把他抓住,用利刃從他的後腦勺切到尾椎骨,把他的皮扒開,將他血肉取出來,再給他的皮穿好衣裳,放在這裡,讓他看起來像是還活著一樣!

  許應努力維持微笑的表情,聲音顫抖,道:「小七,別學了,快點出來吧,太陽快落山了……」

  「我還沒有學會仙師的《道真璇璣詳解》。」

  蚖七仰起頭,道,「仙師說,一定要教會我。阿應,你腦瓜子聰明,下來學一學!」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5 11:1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0:11 AM 編輯

第0037章 蛇妖的高光

  許應哪裡肯下去?少年拚命向蚖七眨眼睛,示意他趕緊離開,道:「我不學,你走不走?天就快黑了,四周都是陰間,鬼神出沒,當心回不了家!」

  但蚖七正來勁,道:「我剛才聽講,聽出些門道了。我要留在這裡學習,你若是怕鬼就先回去,我在仙師這裡多呆幾天。」

  許應氣得磨牙,突然身旁的元未央露出疑惑之色,喃喃道:「天黑,陰間?等一下,這裡有問題!」

  許應看向他,道:「什麼問題?」

  元未央眉頭微微蹙起,道:「你注意到仙山上的那些石像了嗎?我與驍伯沒有急著來這裡聽講,而是去那幾座仙山查看了一番,發現了許多巨型石像,雕琢各種神靈。」

  許應低聲道:「你們發現了招魂祭文?」

  元未央心中一驚,抬頭看了看他。那青衣老僕驍伯也目光詫異,落在許應身上,心道:「難道他真的是某個大世家秘密栽培的弟子?否則,為何連招魂祭文這等隱秘的文字都知道?」

  招魂祭文是某些大世家挖掘上古煉氣士墓葬以及洞天時發現的奇特符菉文字,這些文字晦澀難懂,卻又蘊藏著極大的奧妙。

  世家得到這些文字,自然珍藏,不肯輕示與人。因此對於世人來說,招魂祭文還是個秘密,就算是大世家內部,知道的人也是不多。

  從衣著來看,許應就是個鄉下的野小子,但從他知道招魂祭文來看,肯定是大世家的核心子弟!

  元未央道:「是招魂祭文。我先前一直沒想通,為何仙界需要招魂祭文,你剛才說到陰間,我就突然想明白了……」

  許應腦中靈光乍現,失聲道:「我也明白了!原來如此!」

  青衣老僕驍伯眼中茫然,心道:「他們倆明白了什麼?」

  大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兩人在說什麼。

  許應飛速道:「太陽落山後,破廟世界恰恰處在陰間的範圍之內!這裡是陰間,鬼魂遍地都是!」

  元未央點頭,道:「神像腦中的招魂祭文,其實是用來招陰間的孤魂野鬼煉製萬靈丹。」

  許應道:「神像是白衣儺仙的僕人,祂們負責招陰間鬼魂,為他煉製萬靈丹。」

  元未央道:「白衣儺仙將自己的隱景仙境放在陰間,入口放在陽間,就是水口廟。陰間入侵陽間時,兩界相互碰撞,震出這個隱景仙境,破廟世界才因此出現。」

  許應接口道:「因為破廟世界一直藏在陰間,到處都是鬼魂,所以神像不需要神魂入住,空著就行。因此,大廟世界在陰間時,所有的神像都會復甦,成為強大的神靈!」

  他說出這個推測,猛地一怔,額頭冒出細密冷汗。

  元未央接著他的話,繼續推測下去,道:「也就是說,外界的太陽落山時,奈河再現,陰間入侵,大廟世界回歸陰間,所有的神像都會復甦!」

  他頓了頓,道:「祂們即將大開殺戒!」

  兩人對視一眼,均有種知己的感覺。

  大鐘和驍伯卻是錯愕無比,這兩個少年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勾勒出一幅無比可怕的畫面。試想一下,五座仙山,數以百計的巨型神像復甦,大開殺戒,該是何等可怕的場面?

  許應猛地抬頭,只見夕陽西下,即將落山。

  元未央起身,向青衣驍伯道:「驍伯,此地即將陷入危險,我們走吧。」

  驍伯點頭。

  元未央看向許應,道:「你不走嗎?」

  「我朋友在這裡,豈能離去?」

  許應突然從仙殿殿頂跳入廟中,哈哈笑道:「我也來學仙師的學問!」

  元未央怔住,喃喃道:「你跳下去就是自尋死路,一個明智的人,怎麼會明知必死還要去赴死……你我相談甚歡,我以為你是和我一樣明智的人,沒想到你不是。」

  他搖了搖頭,跟上驍伯離去,但許應的舉動像是一個不解的謎題縈繞在他心頭,他很想把許應從廟裡撈出來,問個清楚。

  但理智告訴他,現在最佳的舉動便是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許應落在蚖七身邊,笑道:「仙師的仙法果然莫測高深,不知道仙師懂不懂劍法?弟子學劍。」

  白衣儺仙端坐在仙殿前,仙光裊裊,如劍輪轉,並未說話。

  這時,廟門處傳來一個聲音,冷笑道:「案犯許應,就算你逃入大廟,也難逃法網!」

  許應回頭看去,只見永州司法參軍事周正大步走入廟中,身上衣衫破敗,狼狽不堪,但氣色尚好。

  周正大步來到一大腹便便的胖子面前,單膝觸地,朗聲道:「刺史大人,屬下幸不辱命,將許應攆入大廟!」

  那胖子有三四個常人那麼寬,坐在那裡如同一座肉山,正是永州刺史周衡,正在專心致志修煉《道真璇璣詳解》,對他的到來有些不耐,道:「周正,你吵鬧什麼?不要擾我成仙!」

  周正愕然,道:「大人,許應被我逼入廟中了。」

  「許應頂個屁!」

  刺史周衡沒有好氣,道,「許應不過能破解妖族功法罷了,我修煉的可是仙法,超越他不知凡幾。我若成仙,還用的修什麼妖族功法?」

  「這、這……」

  周正手足無措,突然想到那麼多侍衛追隨自己,現在死的死逃的逃,不知有幾人存活。現在刺史大人卻來一句許應頂個屁,讓這些人白死枉死,不禁悲從中來。

  「我對不起這些兄弟!」

  這時,又有幾尊城隍邁入走入大廟,遠遠便盯著許應不放鬆,寧遠路城隍見到凌通判凌有道居然也在人群之中,慌忙上前,悄聲道:「通判,許應到了,咱們是不是……」

  凌通判嘆了口氣,張開眼睛,道:「你們何必擾我仙緣?我進入廟中,得傳仙法,連周刺史那個死胖子也懶得理會他了。你們又要拿什麼許應來擾我清修!」

  幾個城隍也是目瞪口呆。

  突然,許應笑道:「仙師莫非不懂劍法?」

  蚖七不悅,道:「阿應,仙師豈能不懂劍法?水口廟外的那道長達十多里的劍氣深淵,便是仙師的劍法所致。對不對,仙師?」

  那些被許應驚擾的人也紛紛怒目而視。

  仙殿前,白衣儺仙微笑不語。

  許應笑道:「仙師其實不懂劍法。你是儺仙,自感壽元耗盡的時候便躲藏在自己的潛化之地中,把自己的潛化之地藏於陰間。你生前必有龐大勢力,那些神像被你奴役,為你煉製萬靈丹,因為你的神魂受創,須得服用萬靈丹維繫神魂。但是有一天,一道劍光劈開你的潛化之地,將你格殺在此。你被那人用劍格殺不說,還被那人剝了皮。」

  蚖七勃然大怒,喝道:「許小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得罪仙師,就是死路一條!仙師,你不要與他計較,他腦子得過大病,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

  刺史周衡氣得肚皮湧浪,叫道:「姓許的小鬼,你冒犯仙師,即便違背家法,我也要除掉你!」

  許應目光一直落在白衣儺仙的臉上,笑道:「現在,你就是一張人皮,你渴望血肉,但是其他人的血肉多半你不能直接用。你需要改造這些人,讓他們的血肉符合自己的需要。你要傳給他們功法,讓他們自行修煉你的邪功,把自己改造成適合你……」

  他皺了皺眉,不知該怎麼形容這種佔據他人肉身的行為。

  大鐘知道他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提醒道:「奪舍。肉身如屋舍,魂魄如寄居,奪取他人肉身,將原主人的魂魄驅逐、消滅或者吃掉,鳩佔鵲巢,便叫奪舍。」

  許應繼續道:「你用邪功,讓這群可憐蟲把自己改造成適合你奪舍的肉身。對不對?」

  此言一出,很多人停止修煉《道真璇璣詳解》,紛紛看向白衣儺仙。

  凌通判皺眉,道:「許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冒犯仙尊,永世輪迴受苦!」

  許應抬手一指,一道劍氣如長虹貫長空,直奔白衣儺仙而去,喝道:「殺你的是這一招嗎?」

  白衣儺仙一直淡定自若,見到這一道劍光,突然臉色劇變,臉皮像是洩了氣般乾癟下來,發出驚恐尖叫聲!

  不過許應這一劍哪裡能傷他分毫,還未來到他身邊,便被他殘存的氣息震得粉碎。

  這一劍只是虛有其表,但那白衣儺仙已是驚弓之鳥,見到同樣的劍光頓時難以維持高人的姿態。

  殿堂下,眾人盡皆呆住。

  白衣儺仙還在慘叫,叫聲淒厲,彷彿正在被人扒皮抽筋。

  堂堂仙人,怎麼會如此失態?

  許應卻眼角抖了一下,看向天空,天外的天色,不知何時黯淡下來。少年拍了拍還在震驚中的蚖七,悄聲道:「快走,再不走就遲了。」

  蚖七清醒過來,立刻跟上他,一人一蛇向廟外走去。蚖七心有餘悸,道:「阿應,這位仙師對我真的很好,他講經的時候很有耐心,比你有耐心多了。對了,他還贈予我兩卷經。」

  「哈哈哈哈!」

  後方傳來奇異的笑聲,那白衣儺仙笑得前仰後合,古怪的是,他的腰肢像是斷了一般,前仰時整個身體向前貼在地面,後合時腰部折斷,後腦勺觸地。

  「天終於黑了。」

  那白衣儺仙站起身來,遍體仙光,笑道,「獵殺開始了。我的神朝,已經醒來!」

  破廟世界外,奈河憑空出現,鬼火幽幽,遍佈奈河兩岸。

  破廟世界中儘管依舊有一輪太陽高懸,卻突然間多了一分陰冷,整個大廟世界,在這一刻進入陰間。

  一座座仙山中,神像越來越明亮,嗡嗡的誦念聲也越來越響。

  天空中,鬼火如繁星一般,蜂擁而來,湧入破廟世界。一道鬼火便是一個孤魂野鬼,被五大仙山的神像腦中的招魂祭文所吸引,向神像和祭壇投去!

  許應帶著蚖七衝到廟外,便見五座浮空的仙山,一尊尊高大的身影起伏不定,一股股可怕的神威震盪!

  驚恐的人們倉惶逃出大廟,人擠人,人踩人,向外逃竄。

  先前,這裡對他們來說就是仙界,現在,對他們來說就是地獄!

  「你們,都得死!」

  他們身後傳來白衣儺仙的聲音,「這一夜,你們都將是神朝的祭品!」

  有人修煉所謂的《道真璇璣詳解》太深,踏出廟門的那一刻,突然整個人血肉分離,只有骨頭跑出大廟,血肉還留在廟門內。

  許應回頭看去,便見不少人縱身一躍,試圖跳出大廟。在他們越過門檻的那一刻,便突然骨肉分離,只剩下一具白骨衝出來。

  其他人見狀,抬起的腳步便有些遲疑,不敢出廟。

  他們修煉《道真璇璣詳解》,把自己的元氣像釘子一樣釘入血肉之中,他們的元氣又與白衣儺仙一致,相當於把自己與大廟煉為一體。想跳出去,便要剝離皮肉!

  蚖七突然福至心靈,叫道:「你們順轉《道真璇璣詳解》,應該可解!」

  白衣儺仙震怒,叫道:「長蟲,你壞我好事!我要你不得好死!」

  蚖七腦筋像是突然打開了某個關隘,叫道:「我知道了,他也把自己與大廟煉為一體,保持不死,他無法離開大廟!」

  白衣儺仙怒不可遏,人皮飛起,飄飄蕩蕩,便要衝出廟門。

  然而那大廟乃是他的隱景潛化地,剛到廟門處,白衣儺仙便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拽了回去。

  當初他隱居在隱景潛化之地中,一直安安穩穩,沒想到有意想不到的敵人尋上門來,一劍將他斬殺。

  他因為枉死,死得不甘,於是守在自己的人皮中,把人皮與隱景潛化地煉為一體,讓這座大廟作為自己肉、筋、骨,和五臟六腑。

  他又設計《道真璇璣詳解》,騙人進入廟中,只要進來修煉了這門功法,便與大廟融為一體,變成他的血肉。

  這樣做一直很安穩,沒想到遇到了一條蠢笨的蛇妖便出了岔子。

  更沒想到,這蛇妖雖蠢,但有時候又很聰明,居然悟出他功法的破綻!

  「我家書香門第,我書讀得多,書裡什麼故事都有,還想騙你家牛爺?」那條大蛇回頭嘲笑道。

  白衣儺仙更怒:「這潑蛇居然姓牛!我居然輸在一條連自己種族都沒弄清楚的妖精手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5 09:1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0:29 AM 編輯

第0038章 鬼話連篇

  廟內眾人急忙各自順轉《道真璇璣詳解》,只覺自己與大廟的聯繫越來越輕,急忙向外衝去。

  後方,白衣儺仙殺來。

  一女子回頭,便見白衣儺仙背對著自己,後背向兩旁分開,背部彷彿變成了一張大的不像話的嘴巴。

  那女子尖叫,下一刻便被白衣儺仙整個人吞下!

  白衣儺仙的皮囊中蠕動片刻,下次打開,便吐出一具白骨,又撲向其他人。他又輕盈,飄然如風,在大廟中飄來蕩去,每捉到一人便後背打開吞下去。

  但還是有不少人逃到廟外,許應帶著蚖七奮力一躍,跳到一塊巨石上,蚖七正要往下一塊巨石跳去,被許應擋住:「不要動!」

  他猛然催動劍氣,一劍斬下,將巨石一分為二。

  他們所在的那塊巨石承受不住他們的重量,慢慢的向下沉去,彷彿石頭落入水中。

  後面衝來的人們見樣學樣,也跳上巨石,把巨石一分為二,然而石頭上的人太多,頓時墜落下去,速度越來越快。

  那石頭上,一群人抱在一起驚聲尖叫。

  蚖七趴在巨石邊向下看去,道:「以這個速度摔下去,多半是不能活了。」

  其他人便小心了許多,不敢一下子把石頭切去太多。

  突然,那大廟轟隆震動,竟似長了無數條腿一般,拔地而起,向那些逃出大廟的人撲去。

  白衣儺仙的聲音傳來,哈哈笑道:「我大概是氣糊塗了,居然忘記了,我無法出廟門去捉拿你們,但我可以讓廟去追你們。那個耍劍的小鬼和賴皮蛇,你們到哪裡去了?」

  廟門如同吞天大口,在人們後面追逐。

  「融入我,成為我,我將給你們至高的榮耀和永恆的生命!」

  許應仰頭上望,只見天空中不斷有人跌落下來,一時片刻還摔不到地上,慘叫不絕。

  空中還有人躡空而行,有人踏雲氣而行,更多的人不會飛行,也有樣學樣,跳到巨石上借體重把巨石壓得墜落。

  然而,一座座仙山中巨大的神靈從仙山邊緣躍出,神靈千姿百態,足踏香雲截殺他們,又有化作血肉的巨石,揮舞著觸手一般的血管四處捉人。

  一時間死者眾多。

  「阿應,你背上背著的,是儺師法寶嗎?」蚖七看到許應背後的面具,突然問道。

  許應又驚又喜,急忙將那個無常面具取下來,笑道:「小七果然學識淵博。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一張面具,有個永州府的官吏戴上面具之後,便化作無常鬼,很是古怪。」

  蚖七道:「我在書上看過,儺師煉製法寶,往往捕捉妖神、鬼神等強大的生物,把祂們的臉割下來,再將這些強大生物的精氣煉入面具中。煉成之後,只要戴上面具,便可以化作這些強大生物生前的形態,擁有相應的本領。你這張面具,多半是無常鬼的臉。」

  許應嚇了一跳,便想將面具丟下去,想了想,又止住了。

  他們腳下的巨石還在下墜,突然天空中電閃雷鳴,許應仰頭看去,卻是永州刺史周衡與凌通判二人合力圍攻大廟!

  周衡腦後光芒綻放,竟然浮現出一片混沌海,混沌海中有一座深邃無比的洞天,外圍呈現出螺旋紋理,旋轉著向幽暗的虛空延伸而去。

  那洞天之中還有第二座洞天,雲氣翻湧,旋轉,形成這個洞天的外部結構,繼續深入混沌海。

  第二洞天之中還有第三洞天,比第二洞天更加深入混沌海,極為驚人。

  許應定睛看去,竟然看到這位又肥又大的永州刺史腦後,浮現出五座洞中洞天外天!

  「混沌海中釣泥丸!這位永州刺史是位大高手,他已經打開泥丸秘藏的第五重!」

  許應艷羨不已,秦岩洞石室中那本沒有燒盡的古書上說,打開泥丸秘藏,需要大儺輔助,用最強一擊轟擊泥丸混沌圓卵,將混沌轟出一個洞天,從洞天中釣取泥丸活性!

  從前,許應一直不太明白如何釣取泥丸活性,但看到永州刺史周衡對決白衣儺仙,才明白如何釣取。

  「腦是一片混沌海,蘊藏無盡能量。洞天如同深井,深入大腦混沌,就如井中打水,將混沌海中的能量源源不斷的打出來。」他心中默默道。

  與刺史周衡聯手的永州鬼府通判凌有道,修為實力也極為驚人,這位鬼府通判一根判官筆,一卷生死書,神力無雙,書中飛出無數金色大字轟入大廟。

  祂乃陰庭的通判,享用永州府香火,不但平民百姓要拜祂,永州大小山川河流村郭的神祇,也要拜祂!

  祂在永州經營的時間太久遠了,香火之氣無比濃烈,甚至超越五座仙山中的那些石像神靈良多!

  然而即便兩大高手聯手,在大廟面前也岌岌可危。

  那大廟乃白衣儺仙的隱景潛化地,由無數大道之象構成了廟宇飛瀑和草木,任何一道風景都是威力可怕無比的神通!

  白衣儺仙站在廟門後,或手輕揮,或指微點,一道道可怕的神通從瀑布中飛出,將兩大高手打得吐血,不斷後退。

  突然,一道神通餘波從天而降,錚的一聲站在許應他們所在的巨石上,那塊巨石頓時一角飛出,飄上天空。

  許應和蚖七呆了呆,腳下巨石頓時飛速下墜,向地面墜落。

  現在他們距離地面還有數里距離,以這個速度,絕對會被摔得粉碎!

  許應急忙縱身一躍,從巨石上躍出,高聲道:「蚖七,在廟門口等我!」

  蚖七長達十多丈的身軀捲住巨石,瑟瑟發抖,卻見那塊巨石向下墜落百十丈後,下墜速度才漸漸變慢,不由鬆了口氣。

  他仰頭看去,卻見天空中電閃雷鳴,宛如洪流激盪,赫然是白衣儺仙、刺史周衡和凌通判的神通造成的異象!

  這片混亂的空間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騎著一口古銅色大鐘在雷電間穿梭,隨即滔滔大水捲來,將那騎鐘之人連同大鐘一起不知捲往何處。

  「阿應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蚖七心中默默道。

  許應在狂暴的風暴和大水之中,騎鐘前行,風雨顛簸,如扁舟行於暴風雨的海面上,突然一道雷霆打來,正中大鐘的鐘壁。

  大鐘噹的一聲震響,鐘壁無數複雜玄奧的紋理浮現出來,形成厚重光壁,嗡嗡旋轉,將四周的神通餘波盪開!

  大鐘威能綻放,卻也被劈得穩不住形體,帶著許應連翻帶滾砸入一側的仙山。

  那山林頓時被掃塌一大片,隨即銅鐘彈起,又再度落下,鐘聲噹噹作響,響徹山谷,驚得山中那一尊尊復甦的神像紛紛仰頭,循聲看來。

  許應搖搖晃晃起身,只覺四肢百骸疼痛無比。旁邊的大鐘也渾身冒著煙氣,鐘體表面各種紋理雜亂不堪。

  突然,山林中一片震盪呼嘯,有強者交鋒。許應一路潛行來到跟前,躲在一塊山石後偷偷看去,心頭一跳。

  只見一尊鬼面神靈揮劍,將一頭暴猿的頭顱斬下!

  那暴猿的無頭身軀飛速縮小,化作中年男子,他的頭顱滾落,從暴猿頭顱恢復正常面目,雙目瞪得滾圓,死不瞑目。

  「永州司法參軍事,周正!」許應躲在山石後,心臟劇烈跳動。

  周正實力超凡,沒想到這樣的存在卻死在鬼面神靈手中,可想而知那鬼面神靈的實力是何等可怕!

  鬼面神靈突然轉頭,目光凌厲,向這邊掃來。

  許應急忙縮頭。

  大鐘連忙道:「阿應,大事不妙,那鬼面神過來了!」

  山石的另一邊,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顯然那尊鬼面神靈察覺到他的蹤跡!

  許應壓住躁動的心跳,道:「鐘兄,養鐘千日,用在一時!你能像剛才那般神勇嗎?」

  「養個屁!」

  大鐘口吐芬芳,怒道,「你若是真養了我千日,十個鬼面神鐘爺也敲死了!關鍵是你沒養這麼久!這個鬼面神的實力,比城隍還要強大許多,我現在不是對手!」

  許應額頭冷汗滾滾:「那跑呢?」

  「肯定跑不過!」

  ……

  鬼面神靈隱隱約約聽到山石後有人聲傳來,面目猙獰的來到山石邊,猛地探頭,凶相畢露。

  祂看清山石後躲藏的那『人』,不由一怔,嘶吼一聲,很是不滿,但殺氣也漸漸散了。

  那山石後沒有人,而是躲著一個身高丈餘的無常鬼神。

  那無常骨瘦如柴,臉色煞白,沒有一點血絲,嘴巴裡倒有一根長長的猩紅舌頭垂了下來。

  無常是陰間常見的鬼神,鬼面神並不陌生,只是這個無常顯得更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而且膽子似乎也小得可憐,躲在石頭後面瑟瑟發抖。

  鬼面神向無常鬼道:「哈呼呼嚕(拿著)!」說罷,把一個血淋漓的布袋遞給這個無常鬼。

  那無常鬼忙不迭點頭,伸手接過布袋。布袋是從周正身上搜刮來的。

  鬼面神走在前面,頭也不回道:「勃也呼嚕(跟上我)!」

  無常鬼很是乖巧,一腳高一腳低的跟上祂。

  突然,鬼面神殺氣騰騰,向前方撲去,無常鬼連忙探頭看去,卻見數十個江湖門派子弟正在圍攻另一尊神靈,那尊神靈牛首人身,遍體鱗傷,岌岌可危。

  不過,有那強橫得離譜的鬼面神出手,很快便將那數十個儺師屠殺一空!

  鬼面神渾身是血,向無常鬼招手。

  無常鬼乖巧的走過去,手捧布袋。

  另一尊牛首神靈從血泊中小心翼翼的捏出兩枚萬靈丹,向無常鬼道:「搜哈呼嚕(打開)!」

  無常鬼連忙把布袋打開,牛首神靈將萬靈丹放在布袋中,向鬼面神道:「波色波色呼嚕(這小子看起來鬼鬼祟祟的)!」

  鬼面神道:「洪博丹呼嚕(膽小鬼)!」

  牛首神靈吭哧吭哧的笑出聲來,伸手拽了拽無常鬼長長的舌頭。

  許應險些叫出聲來,那無常鬼自然是他。

  他剛才山石後實在無路可退,靈光一閃,便取下無常面具戴在臉上。

  許應頭一次佩戴這種儺師法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變化成無常鬼,但好在面具上臉,他果然化作一尊陰間鬼神,矇混過關。

  說來也怪,戴上面具,化作無常鬼之後,這兩尊鬼神的話他居然無師自通,能夠明白兩尊鬼神的連篇鬼話。

  但牛首神靈扯他的舌頭,險些把無常面具扯下來,嚇得他險些逃命。

  牛首神靈鬆開他的舌頭,兩尊高大的神靈並肩而行,把許應夾在中央,向山頂走去。

  許應腦海中,大鐘的聲音傳來,擔憂道:「阿應,這個面具能堅持多長時間?萬一有時間限制……」

  「就死定了!」許應悄聲道。

  牛首神靈與鬼面神突然齊齊扭頭,向他看來,露出狐疑之色,顯然聽到了他的聲音。

  許應神色鎮定,道:「博哈博哈,吶摩博哈(我新死,會說人話)!」

  兩尊鬼神不疑有他,繼續向山上走。

  許應被夾在中間,悄悄打開布袋往裡面看去,心裡怦怦亂跳。這布袋裡,居然有七八枚萬靈丹,想來其中有一部分是周正搜集的!

  他們來到另一個祭壇前,鬼面神張口,從口中吐出幾個魂魄,讓祭壇前的神像吸收。

  那神像復甦,與他們說了幾句鬼話,便加入隊伍。

  一路走來,鬼面神復甦一尊尊神像,許應身邊便多了十三尊神靈。除了祂們復甦的神像之外,還有其他仙山趕來的神靈。

  許應化作無常鬼,高丈餘,但比起這些神靈,他還是個小不點兒,站在眾多動輒五六丈的神靈中顯得極為小巧。

  神靈手頭但凡有萬靈丹,便會讓許應打開布袋,把萬靈丹放在布袋中。

  不過多時,布袋裡已經足足有十五枚萬靈丹!

  「這麼多萬靈丹,若是我昧下來,拎著就跑的話……」

  許應眼珠子轉動,心道:「一定會死得極慘吧?」

  萬靈丹應該是諸神獻給白衣儺仙的,而這些神靈聚在一起,恐怕便是前往大廟,朝覲白衣儺仙,進獻靈丹!

  因此這是一場朝聖之旅!

  「但對我來說,就是一場送終之旅!」他心中暗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6 12:1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0:38 AM 編輯

第0039章 白骨打神鞭

  這些神靈只是鬼魂被吸到神像的體內,做了神靈,懵懵懂懂,只知道服從白衣儺仙的一些簡單的命令,如殺死入侵者、煉製萬靈丹等。

  祂們無法分辨許應是不是自己人,但白衣儺仙見多識廣,肯定知道許應這個無常鬼不是自己的石像神靈。

  而且他見過許應,必然看到許應背上背著的無常面具,到那時許應便是自投羅網,死得無比淒慘。

  只是,這麼多比他高比他壯還比他粗的神靈環繞左右,許應想開溜也沒有機會。

  許應心中暗暗叫苦,偷偷從布袋裡掏出一枚萬靈丹塞入口中,心道:「我死了,你們也別想活,大家一起完蛋。我把這些萬靈丹吃光,看你們如何向鬼儺仙交差!」

  他鬼鬼祟祟,東張西望,每當這些神靈不注意時,便一口一個萬靈丹,又偷偷往布袋裡塞了幾顆石頭。

  諸神一路橫衝直撞,遇神殺神遇人殺人,許應跟著狐假虎威,當真是神見神怕,人見人逃。

  「這倒很威風!」許應心中大爽。

  白衣儺仙控制大廟,一路追殺進入破廟世界的高手,吞人血肉,此刻在追殺永州刺史周衡,一心要將他吞噬。

  至於凌通判,因為是死後封神的緣故,沒有真實肉身,反倒因此逃過一劫。

  周衡雖然腦滿腸肥,但畢竟是周家鎮守一州之地的節度使,本領極為高強,儘管不敵,卻施展三十六天罡隱景功變化多端,拚命逃竄。

  白衣儺仙一路追擊,向水口廟的門口去了。

  許應身邊五大三粗的諸神也紛紛騰空而起,跳出仙山,腳踩香雲,向水口廟門口趕去,打算堵住水口廟,讓裡面的人無法逃出。

  祂們飛去,只剩下許應站在原地。

  少年喜極而泣,突然兩尊神靈從天而降,一個抓住他左臂,一個抓住他右臂,許應頓時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被那兩尊神靈帶著向大廟飛去。

  「阿應,你死後之後,我找其他少年竊取氣血,不算不講義氣罷?」

  大鐘小心翼翼問道,臨了,補充一句,「你放心,我不會忘記你。我會讓那少年給你立個牌坊讓人供奉你,不過那時你多半魂魄也不存在了。鬼儺仙肯定會把你碎屍萬段,再加上魂飛魄散。」

  許應悶哼一聲,沒有理會他,心道:「古怪也哉,我吃了這麼多顆萬靈丹,為何一直沒有感覺到什麼異狀?難道真如鐘爺所說,這個鬼儺仙不學無術,萬靈丹煉錯了?」

  沒多久,兩尊神靈還是沒能追上大廟。大廟載著白衣儺仙依舊在橫衝直撞,試圖吞噬刺史周衡,那胖刺史身後飄起巨大的胖鳥,圓嘟嘟胖滾滾,振翅而飛,速度之快,令大廟也追之不及。

  「奇怪,鬼儺仙似乎沒有仙人的戰力。」

  大鐘喃喃道,「不應該啊。按理來說鬼儺仙再加上隱景,就算只剩下人皮,也足以輕而易舉將胖刺史滅掉。鬼儺仙卻追殺這麼長時間,也未能將胖刺史拿下,與儺仙的稱謂不符。」

  許應趁著那兩尊神靈停下,立刻悄悄向水口廟廟門走去,低聲道:「鬼儺仙只剩下一張皮囊,能有多少力量?」

  大鐘道:「儺的最高境界,應該與煉氣士的最高境界差不多,否則如何能取代煉氣士?倘若是煉氣士的最高境界,別說剩下人皮,就算剩下一根發絲,也足以斬殺那個胖刺史了。我觀鬼儺仙,恐怕連巔峰時期百分之一的實力也沒有!」

  許應溜到廟門口,心中一喜,連忙向外走去,道:「不用管他。只要走出這扇門,我們便自由了!這破廟,我是再也不想回來了!」

  廟門口處,許多神靈守在那裡,殺氣騰騰,但有逃到這裡的,無不被祂們生擒。

  許應來到諸神之間,雙手叉腰,與祂們站在一起。等待自己與祂們混熟了,便悄悄往外挪,那時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出水口廟。

  幾個高大的石像神靈寵溺的摸了摸他的腦袋,還有神靈扯了扯他的舌頭。

  那牛首神靈力氣有點大,只聽啵地一聲,便將這個乖巧的無常鬼的舌頭拔了下來。

  那牛頭神靈呆了呆,只見與舌頭相連的,還有無常鬼的臉皮。

  牛頭神靈驚叫一聲,以為把小兄弟扯死了,卻見那個『小兄弟』飛速縮小,轉身撒腿就跑,衝出水口廟。

  牛頭神靈納悶一下,猛然醒悟過來,怒吼一聲:「泊依呼嚕(他是騙子)!」

  蚖七候在廟門外,不敢離得太近,突然遠遠見到一道人影從廟門中衝出,不禁又驚又喜:「應哥兒果然吉人自有天……嚇!」

  只見許應身後,十六七尊神靈呼嘯追來,殺氣騰騰。

  蚖七原本打算接應,見狀連忙轉身便逃,心道:「應哥兒又犯了什麼案子?怎麼有這麼多神靈追殺他?」

  許應向前飛奔,後方一眾神靈紛紛聚集香火之氣,化作一口口數丈飛劍,天空中頓時如同下了一場劍雨!

  「應哥兒好像挺招人恨的,看來這次犯的案子也不小。」蚖七心道。

  許應高舉黑色染血布袋,迎上那一口口香火飛劍,一眾神靈驚呼,急忙各自調轉飛劍,不敢傷到那黑色布袋分毫。

  許應大喝一聲,用力一擲,將布袋遠遠拋開。

  那些神靈立刻直奔布袋而去,許應趁機亡命,蚖七也慌忙趕過來,叫道:「阿應,你又做了什麼?」

  「偷了幾枚萬靈丹。」

  許應道,「布袋裡沒有靈丹,都在我這兒,快走!」

  後方傳來一聲聲憤怒至極的吼聲,蚖七回頭,便見那些狂暴的神靈以更快的速度追來,怒火衝天。顯然布袋裡沒有祂們想要的東西。

  此時已經是夜晚,四周一片昏暗,只要能逃出一定距離,這些破廟神靈想找到他們並不容易。

  就在此時,突然鬼火成片成片的向這邊湧來。鬼火中,有高大的身影提著長鞭,長鞭啪啪的向鬼火抽去!

  那高大身影人身牛首,高達數丈,站在一團陰風中,手中鞭長六七丈,每每抽到鬼火,鬼火便發出鬼哭之聲,淒厲無比!

  那鬼火中還有不少活人和異獸,看裝束,有的是附近的村民,有的是妖怪,還有的是剛才從破廟世界逃出的儺師,被牛首怪物驅趕著,成群結隊的往前走!

  他們像是牲口一樣,而牛首怪物便是放牧人,趕著他們趕路!

  許應和蚖七衝至跟前,只見有儺師被那鞭子抽到,外表無傷,卻發出淒厲的慘叫,似乎疼痛無比,被牛首怪人驅趕著加入牧群!

  「還有薛城隍!」

  許應大吃一驚,只見零陵城的城隍薛靈府,竟然也在鬼魂群中,被打得瑟瑟發抖,對那牛首怪物很是恐懼,不敢離開這片牧群!

  薛城隍看到許應,臉上露出喜色,隨即便挨了一鞭,痛得涕淚橫流。

  那牛首人身的怪物不止一個,每隔數十步便有一頭牛首怪人,持鞭鞭笞鬼魂和活人。

  「是陰間鬼神牛魔,阿應小心!」

  蚖七叫道,「書上說祂們原本是修成妖神的牛妖,進入陰間做了鬼神,吸收眾生的香火和幽冥之氣,變得異常強大。祂們手中的鞭子可打神魂,叫做打魂鞭,若是被抽中,便會被打在神魂上,疼痛無比!」

  許應急忙折向,逆著牧群,向牧群來向狂奔,道:「小七,你自己當心!」

  那些牛魔與無常一樣,也是陰間極為強大鬼神,見誰打誰,見許應沿著牧群狂奔,便紛紛揚起打魂鞭,迎著許應抽來。

  許應身形閃動,避開一道道長鞭,後方一口口香火飛劍飛來,卻被那一道道長鞭擊中,紛紛啪啪炸開。

  許應心頭一跳:「這些陰間的神靈,實力極為高明,居然能打斷香火飛劍!此地有如此多的陰間神靈,難道陰間又入侵了?」

  他看向四周,但見附近的地理大改,山川走勢大異,多出了許多古怪的山川,如刀削斧劈,很是險峻。

  許應望向無妄山,但見無妄山也不見蹤影!

  「阿應小心!」

  蚖七聲音傳來,一道打魂鞭呼嘯抽來,許應驚得一身冷汗,急忙縱身避過,然而第二道長鞭啪的一聲抽在他的身上!

  這一鞭打在身上,他卻沒有感覺到徹骨的疼痛,只覺得彷彿一根鞭子抽在魂魄上,打得自己魂魄動搖。

  許應怔住,看了看那些被打得慘叫不已的人們,有些茫然。

  他原本以為自己也會被打得痛徹心扉,慘叫不休,沒想到幾乎沒有感覺。

  那個打中許應的牛魔也是頗為不解,又是一鞭抽來,附近其他幾個牛魔也紛紛揮鞭,啪啪抽擊許應!

  許應這才來得及打量所謂的打魂鞭,只見那長鞭竟是由人的脊樑骨組成,一節一節,白森森。

  長鞭的前端,還有一截頸骨,頸骨最前方是一顆骷髏頭,嘴巴哢哢張合,喜笑顏開,似乎很是快樂。

  不過,這白骨打魂鞭打別人時,很是歡樂,打許應時,一個個愁眉苦臉,似乎鞭打許應並不是件快樂的事。

  蚖七大急,衝上前來營救許應,卻被一鞭子打在身上,頓時痛徹神魂,被抽得身體扭曲,慘叫起來,淒厲無比。

  抽他的那根鞭子又自哢哢的笑了起來。

  許應被幾個牛魔輪圈抽了十幾鞭,還是沒感覺到疼痛,後方那十幾尊破廟神靈追近,許應心中焦急,一把抓住一道抽向自己的白骨打魂鞭。

  那牛魔勃然大怒,與他爭奪長鞭,但許應的力量是何等驚人?他修成象力牛魔拳後,等閒神靈根本無法與他的力量抗衡,此時又突破到叩關期,元氣暴漲,力量也直線提升!

  那牛魔被他連牛帶鞭一起掄到半空,牛魔雙眼茫然,正在無可奈何之際,只聽啪的一聲,長鞭連同這牛魔一起掄在其他牛魔身上。

  「哞--」

  那幾個牛魔疼得叫喚起來,眼淚頓時奪眶而出,便是長鞭的主人也被打得痛徹魂魄,不由鬆手。

  許應掄起長鞭,劈頭蓋臉的抽下,將那幾個牛魔抽得滿地打滾。

  後方,那個扯下許應無常面具的牛首神靈追來,怒吼一聲,縱身躍起向許應撲去,許應不假思索,揮鞭便抽。

  「啪!」

  鞭聲響亮,這一鞭抽在那牛首神靈身上。牛首神靈頓時只覺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傳來,像是肉身也要跟著四分五裂一般,比五馬分屍還要痛苦,不由慘叫一聲,從空中栽了下來。

  許應又驚又喜,揮鞭再抽,饒是這牛首神靈香火之氣無比深厚,也被抽得魂魄劇痛,忍不住慘叫出聲,十指扭曲,身子抽搐,臉疼得變形。

  神魂撕裂造成的痛感實在太強烈了,讓祂無法凝聚精神,更別提聚集法力去殺許應了。

  剛才被許應抽得滿地打滾的那幾個牛魔趁機爬起來,各自抄鞭在手。

  許應心中凜然,不料這幾個牛魔卻與他站在一起,揚起鞭子,不由分說向牛首神靈抽下!

  「啪!啪!啪!」

  鞭子聲響亮,抽得牛首神靈不住長嚎。

  許應又是一鞭,把牛首神靈抽得滿地打滾,那幾個牛魔手起鞭落,牛首神靈哭喊聲震天,掙扎不休,卻無力反抗許應和一眾牛魔。

  一旁的蚖七看得呆了:「阿應總是能快速的和別人打成一片……若是我也有一支鞭子,就可以加入他們。」

  後方那十幾尊破廟神靈追來,許應見狀,連忙抽鞭便走。

  那幾個牛魔也慌忙收鞭,快步跟上許應,逆著牧群方向趕去。

  蚖七驚訝莫名,卻見這幾個牛魔並沒有繼續抽打他和許應,彷彿認為他們是自己人。

  又有破廟神靈追來,許應與幾個牛魔出手,將祂一鞭子放倒,抽得滿地打滾。說來也怪,這些牛魔自從被許應打了一頓,便彷彿認定了他,許應抽誰,祂們便跟著抽誰!

  蚖七從一尊牛魔手中搶過白骨打魂鞭,用尾巴捲著鞭子,狠抽地上的倒霉蛋,也過了把癮。

  「此地不宜久留,速去!」許應大聲道。

  蚖七這才戀戀不捨的停鞭,連忙跟上他。

  許應蚖七帶著這群牛魔奔行二三十里地,還是沒有看到無妄山,正自焦急,卻見前方奈河邊有一柳樹,柳樹掛著一盞青燈。

  燈下,一人,一桌,二椅,一壺茶,兩盞茶杯,一把青紙傘。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6 08:2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0:51 AM 編輯

第0040章 許公子請喝茶

  陰間,奈河旁邊,突然出現這樣一幅景象,不免有些瘆人。

  許應提高警惕,放慢腳步,經過那株柳樹,樹下那人相邀,道:「許公子,何不來坐一坐?」

  蚖七警覺,低聲道:「阿應,來者不善!」

  許應輕輕點頭,道:「既來之則安之。對方在這裡擺好陣仗,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

  他走到那人對面,告了個罪,坐了下來。那幾個牛魔站在他的身後,卻不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一團團陰風中,腳不著地,陰森恐怖。

  這是許應的底氣。

  雖然不知道這些牛魔為何跟著自己,但有這些牛魔和白骨打魂鞭在,料想遇到危險也可以應付。

  對面那人是個愁眉不展的老人,看不出有多大年紀,只能看到皺紋如刀,一刀一刀的刻入他皮膚深處,深得像是要刻到骨頭裡。

  他老得眼睛也深深的凹進眼眶裡,坐在青燈下,眼睛如同隱藏在眼眶中的兩點紅色的香火。

  他身上也有一股奇特的香火氣味,但是從外表上看,他不像是神靈。

  愁容老者為許應斟茶,許應儘管口渴,但不喝茶,詢問道:「老丈認得我?」

  蚖七盯著茶碗吞嚥口水,但這裡只有兩個凳子,兩個茶杯,沒有他的份兒。

  愁容老者笑道:「認得。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許應驚訝的看著他,努力回想自己小時候的情形,道:「我怎麼不記得老丈?我家住在許家坪,許家坪都姓許,我爹排行第三,叫許三郎,我娘是隔壁村的,叫駱英華。我在家裡排行第二,我還有個姐姐……不對!」

  他雙目漸漸赤紅,腦海中浮現出望鄉台的情形,記起那個撞了一下自己腿的小男孩,還有那對看不清面目的夫妻。

  蚖七和大鐘各自緊張起來:「糟了,阿應又要犯病了!」

  愁容老者示意他喝茶,道:「你小時候便有頭疼的毛病,到現在還沒好。真是可憐見的。」

  許應頭疼欲裂,端起茶杯又放下,笑道:「老丈既然抱過我,那麼一定知道很多我小時候的事吧?」

  愁容老者見他沒有飲茶,臉上的愁容便更多了,突然天空中電閃雷鳴,有一座大廟飛在天上,只聽白衣儺仙的聲音叫道:「那個養弄大蛇的小鬼,你藏在哪裡?不用躲了,出來!你再來耍兩劍讓我看看!」

  許應、蚖七臉色頓變,大鐘也噹了一聲,唯獨那幾個牛魔淡定自若,站在陰風中打了幾個響鼻。

  許應當即便要起身告辭,愁容老者道:「你大可以放心,他尋不到我這裡。很快永州鬼府判官凌有道就會經過這裡,會將他引走。」

  許應目光閃動,悄悄催動天眼觀察他,笑道:「老丈怎麼稱呼?」

  他眉心神識運鏡,天眼洞開,映照愁容老者。

  許應心頭微震,只見那愁容老者身後坐著一尊無邊廣大的神人,神人坐於虛空中,霞光萬道,不可直視!

  「煉氣士!」

  許應心中凜然,急忙散去天眼,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任何異狀。

  這愁容老者,竟然與棺中少女一樣,都是煉氣士!

  可是,棺中少女不是說煉氣士已經絕跡了嗎?這個滿臉憂愁的老者來自哪裡?

  那愁容老者察覺到一絲異狀,似乎被人看了一眼,但隨即這種異樣感消失,心中詫異,四下看了一眼。附近只有破廟鬼神在遊蕩,還有白衣儺仙駕著大廟盤旋,搜尋許應等人下落,並無其他高人在場。

  「難道有高手隱藏在附近?」

  他沒有尋到窺探他的那人,心中暗提一絲防備,道:「水口廟的儺仙姓陳,名眠竹,曾經是南滇國的皇帝。他仰慕神州文化,來神州求學。此人確實天分驚人,福源也深厚得很,學得儺師傳承後,開玉京秘藏,又得到神秘傳承。回國後他修為實力日進千里,短短百年,便修至儺仙境界。」

  許應聽他說起白衣儺仙的來歷,不由仔細聆聽。

  愁容老者道:「陳眠竹壽三百六十七歲,他修成儺仙時,便感念自身壽元有限,於是為自己身後事準備。他集南滇國的國力,讓國人崇拜神靈,打造一尊尊神像。到他壽終時,他終於打造出水口廟,一端連接陽間,一端連接陰間。他將自己的隱景潛化之地藏於陰間,想做一個不死不滅的儺仙,陰陽兩世共存。他奴役諸神為他煉製靈丹,伺候他的飲食起居,讓他依舊過著皇帝般的日子。所謂仙人般的日子,不過如此。直到有一天……」

  許應接口道:「直到有一天,一劍襲來,切開他的隱景潛化地!有絕世強者進入他的潛化之地,將他斬殺!」

  愁容老者面色古怪,道:「那人劍闖他的隱景潛化地,並沒有殺他,而是吃了他。」

  許應心底一股涼意湧出,從尾椎骨一直爬到後腦勺,聲音沙啞道:「吃了他?」

  他不自覺地飲了口茶,潤一潤咽喉。

  蚖七和大鐘聽故事上癮,也渾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愁容老者道:「吃得很乾淨,只剩下一張皮,連魂魄都吃乾抹淨。吃他的那個存在,吃得很是仔細,彷彿在品嚐自己烹飪的珍饈佳餚,當真是一丁點都不捨得浪費。」

  說到這裡,他的咽喉也忍不住上下滾動一下,彷彿在吞嚥口水,似乎儺仙是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

  愁容老者拎起茶壺,為許應斟茶,繼續道:「倘若是普通的死法,陳眠竹不止有如此深的怨氣,就是因為活著的時候被一口一口吃掉,吃得只剩下了皮,所以才怨氣滔天。他其實只剩下一點殘存意識。」

  許應恍然大悟,飲茶道:「難怪他的實力看起來很強,但又沒那麼強。」

  愁容老者道:「他被人吃光了,就剩下點兒皮,能有多大實力?不過外強中乾,欺負欺負大儺,遇到箇中高手便會吃虧。好了,鬼府通判已經將他引走了。」

  這時,天上傳來凌通判的驚叫聲,隨即白衣儺仙哈哈笑道:「你這木雕泥塑的神,渾身沒有幾兩肉,也敢來我這裡撒野?」

  凌通判的聲音傳來:「我乃陰庭通判,你敢奈我何?殺了我便是觸犯天條,你吃不了兜著走!」

  「陰庭算什麼東西?改日殺上陰庭,我做陰庭天子!」

  他們聲音漸漸遠去,許應鬆一口氣,笑道:「多謝老丈。」

  愁容老者道:「許公子請上路。」

  許應起身,眼前有些迷糊,晃了晃頭,隨即清醒過來,帶著蚖七和幾頭牛魔走入茫茫夜色中,身形漸漸消失。

  愁容老者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愁容老者失聲道:「孟婆,你這茶裡果真兌水了!何止是兌水,是水裡兌茶才對吧?」

  他氣得手足發抖,堂堂的孟婆湯、迷魂湯,居然只是讓許應稍稍迷糊了那麼一下,然後就清醒了,儼然什麼都沒有迷到的樣子。

  這裡面,肯定是孟婆放水!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孟婆問個明白,讓她給我一個交代!」

  愁容老者站起身來,收拾石桌,將茶具收起,順手去摸靠在石桌邊的青紙傘,卻摸了個空。

  愁容老者再伸手去摸,還是沒摸到紙傘,不由怒道:「我傘哩?哪個混賬偷了我的傘?」

  他心中凜然:「難道是剛才那個暗中瞥了我一眼的高手所為?他在暗中窺探我,又悄無聲息偷走了我的紙傘,莫非是在向我示威?」

  他警覺地看向四周,朗聲道:「是哪位朋友在和老朽開玩笑?不妨現身!」

  他等了良久,四周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於是一步一步後退,嚴防死守,提防有人暗中偷襲。

  他猛然縱身一躍,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青冥天空之中,這才鬆一口氣:「就算是這位大高手,也尋不到我半點破綻!」

  「終於到了無妄山!」

  許應等人回到無妄山秦岩洞,進入泥丸宮,蚖七不禁喜極而泣,道:「我兩次出洞,都差點死了,今後再也不出去了!」

  大鐘帶著一把青紙傘從許應的後腦勺處飛出,好奇道:「上次差點死掉是怎麼回事?」

  「我遇到一個捕蛇者,被他追了三天三夜。」

  蚖七打量青紙傘,疑惑道,「鐘爺,這把傘是怎麼回事?」

  大鐘得意洋洋,道:「我見它靠在桌腿邊,怪喜人的,趁那老漢走神的空檔便順手拿了,他果然沒有發現。」

  蚖七尾巴尖捲起這柄青紙傘,嘭地一聲撐開,送到自己頭頂,像頭上頂著個小蘑菇,道:「太小了。」

  那柄青紙傘呼的一聲變大許多,正好能罩住他的大腦袋。蚖七嘖嘖稱奇,叫道:「竟是一件法寶!」便沒有還給大鐘。

  「阿應有鐘爺了,這把傘理所當然歸秦岩洞二當家!」他心中暗道。

  許應拿起白骨鞭,仔細打量。鞭梢的骷髏頭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發出哢哢的笑聲。

  這鞭子鞭打魂魄,活人死人乃至神靈,只要是魂魄都可以打中,甚至連城隍、破廟鬼神也會被打得身體扭曲痛哭流涕。但白骨打魂鞭卻打不了許應,讓他頗為好奇。

  「我為什麼不怕這種鞭子?」

  許應納悶,把鞭子交給蚖七,道:「抽我一鞭。」

  蚖七握鞭在手,頓時壯了慫膽,叫道:「阿應,是你讓我抽的,不能反悔!」

  許應催促道:「快點!」

  蚖七掄起鞭子抽下,叫道:「今日這一鞭打下,便報了我被你追殺之仇,你我兄弟從此恩怨兩訖,互不相欠!」

  「啪!」

  他一鞭子抽下,打在許應身上,許應還是只覺魂魄微微一震,沒有其他感覺。

  那幾個牛魔也跟著許應進入秦岩洞,見到蚖七抽打許應,不由大怒,紛紛揚鞭向蚖七抽下。

  蚖七慌忙叫道:「是他讓我抽的,不是我……啊--疼!」

  他中了一鞭,痛不欲生,倒在地上,頓時群牛環繞,掄鞭抽個不停,只聽慘叫聲與鞭子抽打的啪啪聲不絕於耳。

  許應連忙上前阻止群牛,這才將蚖七搶救下來,只見大蛇已經被打得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有氣無力道:「阿應,你欠我的兩清不了……」

  許應疑惑,道:「為何小七被打叫得這麼慘,為何我便沒有感覺?」

  大鐘也有些疑惑,道:「打魂鞭專打魂魄,難道是你魂魄與眾不同。你等一下,我把你魂魄敲出來看看!」

  它不等許應說話,便突然噹的一聲大響,許應被震得渾渾噩噩,張開眼睛,便見另一個自己站在自己的身前。

  大鐘道:「別看了,那是你的肉身,你才是魂。」

  「我才是魂?」許應驚聲道。

  大鐘上下打量他,道:「阿應,你實話告訴我,你吃了萬靈丹?」

  它痛心疾首道:「你的魂魄,快變成實心的了!」

  望鄉台。

  袁天罡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疑惑的看著背著雙手不緊不慢的向奈河橋走去的小老頭,只見這小老頭愁眉不展,不知有什麼煩憂事。

  「可是,他的那把青紙傘呢?」袁天罡疑惑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7 12:0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1:09 AM 編輯

第0041章 光田種道

  「他比以前更勤快了!」袁天罡心道。

  奈河橋上,那愁容老者在眾多鬼魂後面排隊,他一臉愁苦,比以前更加愁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輪到他。

  孟婆見是他,禁不住手又抖了一下。

  「阿婆,篩十碗茶,湯要濃。」

  愁容老者愁眉不展,道,「要頭道湯,不要二道湯三道湯。」

  孟婆忍不住道:「上使昨天不是來過了嗎?怎麼今日又來?還有,上使的傘呢?」

  愁容老者嘆了口氣,不提青紙傘這回事,道:「上次你的茶湯兌水了,沒能奈何人家。這次不同,這次來十碗頭道湯,封印就加固了。」

  孟婆氣極而笑,道:「老身這茶沒有頭道二道之說,藥力都是一樣!老身這茶又叫迷魂湯,吃了我的茶便會從魂魄中洗去一切記憶,讓你忘記前塵往事,陷入胎中之迷,比嬰兒還要嬰兒!斷無吃了茶還能記事的道理!」

  愁容老者道:「你光說沒用。他喝了你的茶,愈發精神了,甚至還有些亢奮。」

  孟婆怒火中燒:「不可能!若是不能迷他的魂,老身這金字招牌,就給你砸了!」

  愁容老者道:「十碗茶,湯要濃。」

  孟婆咬牙,死死盯著他,過了片刻,方才無奈道:「十碗茶,你餵大象呢?十碗茶水端到他面前,人家也得喝。還有,你上次拿走我的茶碗,我碗呢?」

  愁容老者把十個茶碗一字排開,擺在空中,道:「十碗。我有法子讓他喝下去。」

  孟婆只好斟茶,道:「若是真的封不住,上使有何打算?」

  愁容老者沉默片刻,道:「那就只能上報,目標脫困。請上頭發落。」

  孟婆打個冷戰,不再說話。

  過了片刻,愁容老者慢慢走出奈河橋,進入茫茫的黑暗之中。

  無妄山秦岩洞,泥丸宮中。

  大鐘沒有好氣,原本自己的鐘聲震響,應該是把許應的魂震得跑出身體,身體留在原地。現在倒好,鐘聲震響,許應的身體被震得跑了出去,許應的魂留在原地。

  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就是某人吃了太多的萬靈丹,不滅元靈充斥魂魄,把魂魄弄得無比壯實!

  許應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只見自己的手掌中有乳白色的光芒映照出來,玉骨冰肌,不似血肉之體!

  他看向自己的身體,光芒燦燦,有寸長的毫光從體內往外映照!

  「我是我的魂魄?」

  許應突然覺得左肩有些灼熱,扭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左肩上有一團火焰,正自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他看向右肩,右肩也有一團火焰!

  他仰起頭,卻見自己頭頂也飄著一團火焰,更為旺盛!

  大銅鐘道:「這是人體三團陽火,煉為一體便是三昧真火,至剛至陽,可焚萬物。」

  「可是……」

  許應指向那些牛魔,道,「為什麼祂們的陽火與我不一樣?」

  那些牛魔看著他的魂魄瑟瑟發抖,縮成一團,彷彿對他極為畏懼。

  許應甚至可以看到牛魔體內的魂魄。

  祂們也有魂魄,魂魄的大小與身體彷彿,但是完全沒有自己這般光芒!

  祂們也有三團陽火,雖然看起來很是旺盛,但稍微遇到微風,便飄搖不定,隨時可能熄滅的樣子,完全沒有自己三團陽火這般穩定,風吹不動!

  大鐘道:「原來如此。難怪這幾隻牛魔會歸順你,你的魂魄太強,他們用打魂鞭抽你,你不疼,打魂鞭覺得疼。你用打魂鞭抽別人,打魂鞭威力恐怕能發揮出三四倍!你現在的魂魄造詣,恐怕已經超越了城隍通判,接近鬼王!這幾隻牛魔,多半把你當成鬼王,所以對你效忠!」

  「鬼王?」

  許應怔了怔,那自己豈不是許大鬼王?可是自己不應該是許大妖王的嗎?

  「你的三團陽火,是靠純陽異火淬煉,才如此精純,風吹不動。但你的陽火如此旺盛,便不是靠純陽異火了,而是你吃了太多的萬靈丹!」

  大鐘冷笑道,「你魂魄快要變成實心了,變成不滅元靈組成的魂魄,你的三魂七魄和肉身相比起來便顯得極為弱小。這三團陽火,一面要燒你的元氣,一面要燒你精氣。元氣來自肉身,精氣來自神魂。也就是說,這三團陽火把你當成蠟燭一樣點燃!你須得盡早修煉魂煉體,否則自身三團火便會把你燒盡!」

  許應心頭一突,頓覺事態嚴重。

  沒有鬼王的修為,魂魄卻達到鬼王的程度,絕非好事!

  就像自己一天只能賺兩個銅板,卻要花四個銅板,入不敷出,很快就會變成窮光蛋。

  大鐘督促道:「你現在剛剛進入叩關期,尾閭玄關開啟,開煉氣之門戶,通天河之宏途。這個境界通生死,曉陰陽,用天河之水調理五臟六腑,以壯體魄。另一邊又開通體內天山,勇於攀登,進軍下一境界。所謂通生死曉陰陽,代表著你可以調整修煉自己的魂魄了。」

  它鐘聲一震,便將許應的魂魄打回肉身,用心良苦道:「你以為我督促你修煉,只是為了竊取你的氣血嗎?並不完全是。我的目的,是讓你勤於修行,提升修為,早點自立,我才能竊取更多的氣血!」

  它諄諄教誨一番,道:「早點歇息,明天一早還要修煉。」

  許應取出一枚萬靈丹,拋給蚖七,道:「我給你留了一枚。」

  蚖七又驚又喜,又有些害怕,悄聲道:「鐘爺,我若是吃了這枚萬靈丹,是否會像阿應那樣燃燒魂魄?」

  大鐘道:「不會。你服下之後,魂魄應該會比這些牛魔更加強大。」

  蚖七慌忙服下靈丹。

  許應也是累了一天,吃些野味果腹,很快便沉沉睡去。

  夜半時分,幾隻牛魔化作黃牛,匍匐在泥丸宮地上打盹,忽然只見宮後的山壁裂開,一具白骨骷髏從山壁中走出。

  這些牛魔剛剛看到那骷髏,便自昏死過去,沒了知覺。

  那白骨骷髏無聲無息飄起,進入泥丸宮,來到許應的住所。

  大鐘此時正懸於許應上空,察覺到一絲異樣,正欲震響鐘聲,把許應喚醒,突然它也渾渾噩噩,神識錯亂,陷入昏迷之中。

  大鐘從上方跌落,險些砸到許應,卻見白骨骷髏輕輕抬手,大鐘便漂浮到一邊。

  白骨骷髏身體前傾,一根枯指輕輕探向許應的眉心,就在此時,許應眉心中一團異火湧出,火光大盛,向白骨骷髏席捲而去,火光滿室!

  「青襞,你也要與我作對?」白骨骷髏一驚,化作一道青煙消散。

  純陽異火猛地一收,滿室火光盡去,那朵火苗也自縮回許應體內,隱匿消失。

  大鐘噹啷落地,突然醒過來,有些茫然道:「奇怪,我怎麼睡著了?我不是懸在阿應上方護住他的魂魄,壓制他體內三陽真火的嗎?」

  它擔心許應真火太旺,會因此魂魄和體魄早衰,所以在許應睡著的時候依舊壓著許應肩頭的三朵陽火。

  許應也被吵醒,發現沒事,便又自睡去。

  次日,天還未亮,大鐘便噹噹作響,把許應震得眼冒金星,這口大鐘比他還要勤快,一會飛到他的房間噹噹響幾聲,一會飛到蚖七的房間咣噹咣噹撞擊來去,吵嚷著讓他們去做早課。

  便是那幾隻牛魔,也被它吵醒,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

  許應為了洗臉,跳進水裡洗了個澡,一路游出秦岩洞,舒了個懶腰,穿上褲子和衣裳,開始今天的修煉。遠處,幾個女妖精羞澀的看過來。

  此時的少年,身上散發出一股雄性氣味,很是招惹女妖精。

  然而女妖精哪裡有修煉有趣兒?

  蚖七和幾隻牛魔出了秦岩洞,也開始一天的修行。

  蚖七在琢磨《龍蛇驚蟄功》,向許應討教龍蛇驚蟄如何修煉,許應一邊催動導引功,一邊破譯經文,道:「所謂驚蟄,是春雷乍動,陽氣上升,萬物萌發競發。這門功法是練就龍蛇純陽之氣,肉身變化的法門。」

  他一邊講解,一邊上手,講完一遍,便將龍蛇驚蟄功煉了一遍。

  蚖七頓時大有收穫,將這門功法弄懂七七八八,心中大是欽佩:「阿應雖然沒有白衣儺仙那麼有耐心,但的確是個好老師。他講的,我一聽就懂。」

  許應又講解另一卷《巴蛇真修》,道:「巴蛇真修講的是大小變化之道,其中有蛻變法門,極為不凡,可以與龍蛇驚蟄功對照修煉。」

  他還是邊煉邊講,煉了一遍,卻也將《巴蛇真修》講解一遍。邊煉邊講也可以相互印證,檢查自己是否理解錯誤。

  大鐘也在一旁呼吸吐納,見許應講解兩門功法字如珠璣,竟然看一遍便將這兩門功法吃透,心中一驚。

  「這小子好像不是捕蛇者那麼簡單,普通的捕蛇者,哪裡能看一遍,便將煉氣士功法講解得如此透徹?」

  《龍蛇驚蟄功》和《巴蛇真修》雖然更適合蚖七修煉,但這兩門功法都是煉氣士功法。煉氣士功法要比儺師功法晦澀很多,雖然不能說無法破譯,但絕對不會像許應這般輕而易舉破譯出來。

  「這麼說來,我碰瓷碰到了寶?」

  大鐘心中隱隱有些興奮,「我果然是天命所鐘,運氣好得不得了!」

  許應講解完,突然心有所感,腦海中突然湧現出另一段極為深奧的經文。

  那是太一導引功的後續經文,比《龍蛇驚蟄功》和《巴蛇真修》要晦澀太多太多,然而他卻自然而然理解經文的含義。

  他心念微動,按照太一導引功的心法調動體內元氣,神識進入希夷之域,頓時希夷之域中風雲變化,白雲蒼狗,彷彿日月穿梭,滄桑流轉。

  而在外界,蚖七、一眾牛魔紛紛仰起頭來,看向天空。

  空中一畝光田愈發明亮,陽光如同風暴般向這裡匯聚,灑在光田上,那光田中的禾苗竟似有生命一般在吸收陽光慢慢生長。

  看起來很慢,但其實禾苗長高也就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

  然後便見這一畝光田中的禾苗抽穗開花,很快便長出沉甸甸的種子。

  「鐘爺,你見過這種修煉法門沒有?」蚖七喃喃的問道。

  大鐘也有些茫然,道:「不曾見過。」

  它話音未落,便見光田中的禾苗成熟,一粒粒金燦燦的種子飛出,如同下了一片光雨,紛紛向許應體內落去!

  蚖七嘗試著截住一粒金色種子,那種子落入他的體內,頓時化作濃郁的元氣散開,陽氣濃烈!

  「像是稻子的種子,但是純陽稻種!」他驚訝道。

  「稻種,稻種……」

  大鐘低喃幾聲,突然失聲道,「我知道了,不是稻種,是道種!光田種道,火中栽蓮,這是一門直指大道法門的功法!只是,只是……」

  它迷茫萬分,只是這種直指大道法門的功法連它的主人都不曾得到過,許應這個窮鄉僻壤的捕蛇者,是如何得到這門功法的?

  它見證了許應在修煉時煉出光田與禾苗,也見證了禾苗成熟化作道種進入許應體內,但是許應何時學會了這種奇異的功法,它就一無所知了。

  「以他這個修煉速度,我的傷應該好的更快了!」大鐘心中歡喜,將剛才的疑惑拋之腦後。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7 08:2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1:19 AM 編輯

第0042章 混沌初辟,泥丸天開

  許應神識漂浮在天河之上,他不知自己光田種道帶個大鐘多大震撼,他只是率性而為,自然而然的修煉,並無刻意修成這樣的成分。

  光田種道,道種入體,讓他的修為節節攀升。

  他抬頭仰望,只見天河浩蕩,從群山之間穿過,那群山影影幢幢,高不可攀,有如仙山福地!

  前面的山巒很是清晰,但後面的山巒便漸漸模糊,遙不可見。

  他進入叩關期,還是第一次進入尾閭玄關,查看玄關後的希夷之域。

  這一重重天山,形態便像是人的脊樑骨,從下向上望去,層巒疊嶂。一重天山一重天,形態如半朵蓮花,這些天山蓮花便是一重又一重的天,對應著他的脊樑。

  天河從一重又一重天的中央穿過,他的神識在天河中沖刷,也在提升之中,速度遠勝從前。

  冥冥之中,他參悟出許許多多的道理,從前他修行時渾渾噩噩,現在有一種通曉陰陽變化,調節五臟六腑的感覺!

  他現在能清晰的感應到自己的魂魄,感應到魂魄如肉身一般,也有著各種奇妙的構造,應該便是所謂的通生死。

  他心頭生出一些明悟:「步步登天,方可進入下個境界。登天之路,主要還在於自己的積累,不可冒進。」

  早上能夠修行的時間有限,待到日上三竿,許應、蚖七、大鐘和幾個牛魔不約而同停止採氣。

  那幾隻牛魔化作老黑牛去草地裡吃草,慢吞吞的甩著尾巴,驅趕牛虻。

  祂們原本便是牛妖,純正的牛妖王,被封做陰間的鬼神,但回到陽間就會重新變回牛妖,難免有吃草的習性。

  山下有妖怪孝敬許大妖王和牛大妖王飲食,許應與蚖七吃了些早飯,飽暖之後,思考人生。

  許應只覺元氣充沛,更勝從前,只是依舊沒有趁手的武道法門。

  《巴蛇真修》和《龍蛇驚蟄功》中都有武道功法,經書中有巴蛇和龍蛇大道之象的練法,但顯然更適合蚖七這樣的妖修。

  而且,經書中畫的巴蛇和龍蛇的大道之象,只是撰寫經書的人對大道之象的見解,有著其局限性,就算悟性再好,也不可能超越撰寫經書的那人。

  許應也是無事,修煉這兩門功法中的武道法門,將巴蛇八式和龍蛇驚蟄六式煉得滾瓜爛熟,搖了搖頭:「成就有限。」

  蚖七見狀,心中大喜:「阿應也有吃癟的時候!我牛大妖王煉成這兩門功法,修為實力遠超於他!」

  許應背對著他,氣血發於體外,但見身後雲霧繚繞,形成數畝大小霧氣,霧氣中有巨大的白蛇頭顱緩緩探出。

  蚖七看直了眼,只見那大蛇頭角崢嶸,不似尋常蛇類,正是巴蛇,體魄之大,只怕一口一個象神!

  巴蛇從雲霧中遊出的身軀越來越長,圍繞許應不緊不慢的盤旋飛舞,纏了一匝又一匝。這巴蛇活靈活現,宛如從經書中游出來一般!

  突然,許應五指叉開,虎口如巴蛇之口,一掌拍出,頓時身後巴蛇張開血池大口呼嘯向前竄出,威勢之猛烈,讓山下群妖瑟瑟發抖。

  他長臂一甩,丈粗的蛇身從空中碾壓而過,在山谷中掀起陣陣狂風。

  此等威力,遠超象力牛魔拳!

  象力牛魔拳缺少大道之象,象王神體空有異象,而沒有支撐,但《巴蛇真修》中有巴蛇道象圖,可以觀摩參悟。

  許應現在施展的巴蛇八式,便是參悟巴蛇道象圖之後,領悟出大道之象,才有如此威力。

  但這等威力對於許應來說,還是遠遠不夠。

  巴蛇八式,比象力牛魔拳並沒有質的提升,根本無法與周家的三十六天罡隱景功相提並論。

  蚖七艷羨非常,慌忙翻動經書,去看許應把《巴蛇真修》修煉到第幾重了。

  大鐘懶洋洋的曬太陽,道:「別翻了,他已經修煉到第九重了。再往上修煉,便只能靠參悟真正的巴蛇來提升威力了。」

  蚖七駭然,大鐘的意思是,許應已經煉成巴蛇的大道之象,《巴蛇真修》中能煉的,已經被他煉到頂了。

  想要再進一步,必須觀摩真正的巴蛇,體悟巴蛇大道之象的真諦!

  「可是,阿應也沒有修煉幾遍,怎麼便把這門武道修煉到極致了?」他心中不解。

  大鐘道:「你不用氣餒。你比他差的地方是他長了個腦子,你比他好的地方卻也了不起,你是真正的蛇,他不是。只要你將《巴蛇真修》修煉到第九重,威力便肯定超越他!」

  蚖七大受鼓舞,立刻抓緊修煉。

  大鐘看了看他長達十多丈的龐大身軀,心道:「只竊阿應的氣血,終究是慢了點,連臭蛇一起竊,應該會快很多。這條蛇,越來越大了,氣血一定豐沛驚人!」

  另一邊,許應又運煉《龍蛇驚蟄功》中的武道法門,身形一起一伏,龍蛇飛舞,威勢驚人,龍蛇隨著他一招一式,竄來飛去,飛沙走石。

  他運煉龍蛇驚蟄六式,將這門武道法門中的蛇換成巴蛇,兩門武道功法化作一門,威力更強!

  然而許應想起周正的變化法門,便不由皺眉,他所改良的龍蛇六式,還是比三十六天罡隱景功遜色許多。

  「白衣儺仙陳眠竹明明是個儺師,但為何會有煉氣士的功法?」

  許應心中納悶,破廟世界的五臟仙山,明顯是借鑒煉氣士的希夷之域,可見陳眠竹在煉氣士功法上也有所涉獵。

  「還有周家和陰庭,為何對我念念不忘?」

  許應心裡更加納悶,周家和陰庭為了追殺他,可以說不惜血本,從許應斬蔣家神至今,因為此事死傷的周家強者和陰庭神靈,只怕有六七百位!

  「我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為了我,死傷這麼多高手,對於周家和陰庭來說值嗎?」

  許應想到這裡,頓了頓,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值!」

  「若是不值,他們便不會繼續派兵遣將,他們此次甚至不惜出動刺史和通判,也務必要拿下我,說明我一定存在讓他們動心的價值!那麼我的價值何在?」

  少年想了想,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這身『妖法』了。

  「也就是說,我身上的煉氣士法門讓他們動了心。」

  許應目光閃動,低聲道,「陰庭和周家想得到我,其實是看中我在煉氣士功法上的悟性。那麼,為何他們會對一個被淘汰掉的修煉體系如此動心?難道……」

  他目光閃動,突然大聲道:「鐘爺!鐘爺!」

  大鐘急忙飛來,許應道:「鐘爺,我想見識一下鐘爺的準頭。這塊石頭,鐘爺能否將它擊碎?」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拋出。

  大鐘飛起,鐘聲一震,頓時石頭安然無恙,而不遠處的蚖七突然連翻帶滾從山上摔了下去。大蛇怒叫道:「破鐘,你又暗算我!」

  大鐘赧然:「我自從受傷之後,準頭一直有些不太好。阿應,你找我就是打石頭?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許應連忙搖頭。

  大鐘飛去。

  許應心道:「鐘爺不靠譜,若是讓它來打開我的泥丸秘藏,它萬一沒瞄準,打偏了……」

  他不禁打個冷戰。

  他之所以叫來大鐘,主要是想打開自己的泥丸秘藏,來驗證一下煉氣士功法與儺師功法是否互補。

  大鐘雖然不靠譜,但他這個想法卻沒有打消,反而越來越強烈。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既然鐘爺不靠譜,那麼我自己來打開泥丸秘藏!」

  許應目光閃動,進入希夷之域,神識一路升騰,來到希夷之域中那道劍氣前。遠遠看去,這只是一道飄浮在天空中的劍氣,但來到跟前,便發現其實這道劍氣如同長虹一般,長度驚人。

  這正是許應參悟出的劍術大道之象!

  許應帶著這道劍氣一路升騰,穿過五臟,飛越十二重樓,跨瑤池,過神橋,途徑日月,終於來到腦海中的那片混沌之氣組成的海洋。

  他漂浮在那顆混沌圓卵,也即混沌泥丸前,緩緩聚氣凝神。

  就在此時,他遲疑一下:「打開泥丸之後,這處秘藏就不可能合攏了。如果兩種修煉體系不能兼容的話,只怕對我將來的修為進境有著很大阻礙!」

  這一步跨出,就沒有後悔可言!

  許應猶豫,想到自己不過是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捕蛇者,還被陽間和陰間通緝追殺,甚至連天道世界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不知何時便會喪命,要不要有這麼多的顧慮?

  他哈哈大笑,胸中豪氣頓生,全力調動自己的那一道劍術道象,刺向混沌泥丸!

  這一劍正中混沌泥丸,劍入丸中,忽覺阻力,然而劍氣暴漲,遇強則強,遇阻則開,一道長虹劍氣,將那混沌泥丸一劍洞穿!

  頓時混沌海生變,劍氣伴隨著一座洞天灌入海中,攪動混沌之氣,有磅礡生機自洞天中湧出,流向許應四肢百骸。

  許應頓覺像是有一道道冰冰的氣流在自己體內流淌,那是肉身活性,被他激發!

  泥丸秘藏,被他打開!

  許應哈哈大笑,心曠神怡。

  遠處,幾隻老黑牛正在地裡吃草,吃得累了便歪著身子躺下,甩著尾巴反芻,悠然自得的看著正在打成一片的蚖七與大鐘。

  「破鐘,你偷襲我,這是正經鐘能幹的事?」

  「我說了我是不小心!」

  「你還偷我氣血,別以為我沒察覺到!」

  「我還沒偷你氣血,你便污蔑我!打死你這條臭蛇!」

  「饒命!」

  ……

  說來也怪,洞天開闢之後,許應便覺這座洞天如他的肢體一般,有各種感覺,甚至如臂使指,讓洞天移動方位。

  「若是讓其他人幫忙,打開泥丸秘藏,恐怕不能像現在這樣如此靈動的掌控洞天!」

  許應有些慶幸,如果讓大鐘幫忙,自己這座洞天只怕便不受自己的掌控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心道:「泥丸宮石室的那本古籍上說,須得讓其他人幫自己打開秘藏,若是讓他人幫忙,豈不是說自己的泥丸洞天要被其他人掌握?」

  他左思右想,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不過儺師讓其他人幫忙開啟秘藏,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儺師在沒有打開秘藏的時候就是普通人,自然不能像我一樣獨立打開秘藏,必須要有其他高手幫忙。」

  許應看到蚖七被大鐘敲得滿頭是包,游到秦岩洞借洞中的神秘能量療傷,他突然腦中閃過一道念頭,不禁呆若木雞,站在那裡半晌都沒有動彈。

  「是啊是啊!」

  他突然失聲道,「我追尋秦岩洞的能量,尋龍定位,找到我的泥丸秘藏,表明秦岩洞的神秘能量只是激發我的泥丸秘藏的活性。可是,秦岩洞的神秘能量為何也能治癒蚖七?難道說……」

  他心頭怦怦亂跳,難道說人體六秘並非人類獨有,妖族體內也有六大秘藏?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8 12:0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1:32 AM 編輯

第0043章 地底有物大如山

  「不管怎樣,蚖七體內一定有泥丸秘藏!」

  許應眼中神識氤氳,急忙奔向蚖七,高聲道:「小七,先不要療傷等等我!什麼,療好了?並沒有!」

  「噗!」

  許應遙遙伸手一指,一道劍氣刺入秦岩洞,蚖七鮮血長流。

  「你又受傷了,這麼不小心?小七,你調用神識,感應神秘能量,便可以尋到你的泥丸秘藏!」

  蚖七好不容易才止住抽泣,按照許應所說,細細感應那股湧入體內的神秘能量。過了不久,這條大蛇失聲驚呼:「我體內竟然也有泥丸秘藏!難道……」

  他木雕泥塑般僵在那裡,喃喃道:「難道,我其實是人?我化形成了蛇妖?」

  許應想了想,實在無法跟上他的思維,試探道:「蚖七,你難道不覺得,其實妖族也有秘藏嗎?」

  蚖七一點即通,凜然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人族佬的陰謀?在我妖族的先導文明時代,我妖族是文明的主導者,教會了人族如何打開秘藏如何修行。後來人族佬用陰謀推翻我妖族統治,並且讓我們的文明蒙塵。他們滅我妖族歷史,將我妖族封印,還要宣揚只有人才有秘藏!阿應,你想說的一定是我妖族的這段血淚史吧?」

  許應想了想,搖頭道:「我覺得妖族不懂秘藏一事肯定另有隱情,但一定不會是你說的這個隱情。小七,你們祖孫三代住在秦岩洞三百多年,有沒有想過秦岩洞中能治癒你們傷口的神秘能量從何而來?」

  蚖七不知。

  許應笑道:「我帶你去見那位住在石室中的前輩。他便是神秘能量的源頭,甚至連周家的老祖宗,也是從他那裡學得泥丸秘藏的奧妙。」

  他帶著蚖七返回秦岩洞泥丸宮,來到石壁前,打開石壁。

  蚖七驚訝莫名,他住在秦岩洞一百二十年,居然從不知道這裡有一座石室。

  「尋到這裡其實很簡單,只要逆著那神秘能量,尋找神秘能量的源頭,就可以尋到這裡。」

  許應道,「那位前輩的屍骨便在這裡……咦,那位前輩的屍骨呢?」

  許應瞪大眼睛,在石室中尋來找去,他上次來到這裡,明明看到那具屍骨便坐化在此,沒想到這次來,屍骨卻不翼而飛!

  他額頭冷汗滾滾,很快想到兩個可能:「要麼周家老祖來過這裡,要麼這具屍骨自己走了!」

  蚖七笑道:「阿應,此事簡單,秦岩洞中那股神秘力量還在,這表明那具屍骨一定還在洞中,只是不知在何處。咱們只需逆著那股神秘能量搜尋,便一定可以尋到他。」

  他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只見傷口已經癒合,又看了看許應的大腿,有心在上面來一下,但是想到自己肯定打不過許應,於是一咬牙,把剛剛癒合的傷口崩開。

  許應原本打算再給他一下,見他崩開傷口,倒是欽佩萬分,道:「小七你這是何苦?讓我幫你便是。」

  「你下手沒輕重,我自己來,比較放心。」

  蚖七當即調動神識,一路逆溯,尋找那神秘能量源頭。大鐘飄浮在他身旁,以鐘聲穩住他的神識,助他一臂之力。

  過了片刻,蚖七道:「咦,我竟又回來了,古怪,古怪!我還以為我穿梭了無量時空,去了異域世界,沒想到兜來轉去又回到了這裡!」

  許應緊張起來,只聽蚖七道:「這股源頭回到了水裡,我在跟著它……水好深,很冷,還在下潛……還在下潛,四周已經沒有亮光了……太深了,還在潛,等一下,到底了!我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很光滑,很大,邊緣有鋸齒,像是一個大貝殼……」

  許應和大鐘都是一怔,蚖七用神識摸到的,顯然不是他們在石室中見到的那具白骨。

  「很大,像貝殼一樣的東西,會是什麼?」

  許應剛剛想到這裡,只聽蚖七的聲音繼續傳來:「這東西比桌子還要大,有兩三丈寬,鋸齒很鋒利……等一下,下面還有一個這樣的東西,與這個半疊在一起,也很大很光滑。咦,旁邊還有一個……」

  許應微微皺眉,思索到底是什麼東西,突然目光落在落在蚖七身上。

  他注視著蚖七的鱗片,蚖七長達十多丈,每一個鱗片都有碗口大,層層堆疊,遍佈周身,只有頭頂的龍角上沒有長鱗片。

  「蚖七摸到的東西,與鱗片很像……就是鱗片!」

  許應毛骨悚然,急忙大喝:「鐘爺,速速把蚖七的神識拉回來!秦岩洞的洞底,藏著一個龐然大物!」

  大鐘不假思索,立刻一聲鐘響,鐘聲如波頃刻間傳遞到洞底,追上蚖七的神識,將神識帶回。

  就在它的鐘聲觸碰到蚖七神識的那一刻,還觸碰到了其他什麼東西。大鐘立刻憑借回聲將那東西的輪廓『看清』。

  那是堆疊有序的巨大鱗片,鱗片邊緣鋸齒狀,極為鋒利,鱗片寬度兩丈六七,到了某一個部位,鱗片便突然變小。

  而鱗片消失的地方,一個比鱗片大了十多倍的巨大眼瞳,正在幽幽的注視著蚖七的神識,似乎在觀察這個小東西到底打算做什麼!

  「快走!」

  大鐘帶回蚖七的神識,立刻鐘聲震盪,叫道,「洞底的大傢伙醒了!」

  蚖七神識回到身體,也是驚魂甫定,連忙道:「我家裡還有很多藏書……」

  大鐘率先一步衝入許應的後腦勺,叫道:「你家就要沒了,還在乎書?阿應,快跑!」

  許應立刻一步跨出,衝出泥丸宮,蚖七也顧不得許多,跟著許應向前衝去。他們經過宮前的水池,只見那水池陡然高了起來,水體圓坨坨的,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在頂著池水往上冒頭!

  許應和蚖七衝過水池時,那池水的高度便已經超過了泥丸宮,即將來到洞頂。池水劇烈湧動掀起的風浪從後方向他們出來,許應和蚖七隻覺獵獵的風攆著他們往前跑。

  而在他們身後,廊橋漫道,紛紛炸開。

  巨物,正自從水底升起!

  許應和蚖七衝上石橋,只聽水底傳來沉悶悠長的吼聲,頻率很低,卻震得他們五臟六腑都震顫起來!

  他們沿著石橋狂奔,但見橋下有巨大的軀體游動,距離他們越來越近,軀體越來越清晰。

  「跳!」許應大聲喝道。

  一人一蛇,縱身向前躍出,扎入水中,從大裂縫之間飛速游過。

  後方,湧起的水浪將秦岩洞的這座洞中洞完全淹沒,接著他們身後的大裂縫炸開,無妄山也跟著劇烈顫抖,像是龐然大物遊動時無意中觸碰山體,將大山震得晃動起來。

  許應和蚖七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拚命往前游去,蚖七是巨蛇,在水中速度極快,許應卻施展剛學的《巴蛇真修》,以神通調動水力,速度比蚖七絲毫不慢!

  然而在他們身後,秦岩洞的水面在劇烈抬升,有巨物撞碎石壁,潛在水中飛速向他們游來!

  自從陰間入侵,各地發生劇變,無妄山變高,秦岩洞也變得更為寬敞,但那龐然大物比秦岩洞還要龐大,擠得山洞不斷炸裂,被拓得更寬,洞頂的鐘乳石也紛紛破碎!

  許應腦海中,大鐘叫道:「水底的多半就是真正的泥丸宮主人,那具白骨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他是比我鎮壓在井裡的那個大傢伙,還要大得多的大傢伙!再跑快點,追上來了!」

  無妄山下,愁容老者嘆了口氣,抬頭望山。

  「這次,就算是捏著鼻子強灌,也要把這十碗茶灌下去。」他低聲道。

  突然,愁容老者露出驚訝之色,望向山的另一邊。只見那裡,永州刺史周衡帶領著眾多氣息不凡的人物走來。

  周衡身份尊貴,是鎮守一方的節度使,然而此刻卻只能步行。

  他又胖又大,一個人有三個人那麼寬,大腹便便,走起路來便喘,然而此刻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面帶笑容,小心翼翼的在前方帶路。

  他神通廣大,能在白衣儺仙的追殺下逃生,只要施展神通,便可以飛天遁地,但現在他不敢動用任何神通。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人沒有乘坐車馬,也沒有施展神通飛行。

  就算是當朝皇帝也不能讓他如此小心,能讓他這般作態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周家的老祖宗。

  周家的老祖宗是個少年,黑髮白眉,眉宇間依舊有英氣,絲毫沒有三四百歲的樣子。

  愁容老者遠遠望見他,便立刻被他察覺,兩人目光對視,愁容老者面色更加愁苦,沒有前往秦岩洞。

  過了片刻,周家眾人走來,遠遠只見無妄山的山崖下有一愁容老者正襟而坐,面前一桌,二椅,一壺茶,兩盞茶杯。

  刺史周衡正要上前詢問,後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衡兒,退下吧,是我故人。」

  刺史周衡凜然,心道:「老祖宗的故人?」

  那白眉少年道:「你們去秦岩洞請許公子出山,我與故人相會。」

  眾人稱是,腳步不停,趕往秦岩洞。

  而那白眉少年走上前去,來到愁容老者面前坐下,提起茶壺,打開壺蓋往裡面看了看,提壺為那愁容老者斟了一杯,卻沒有給自己斟茶。

  「茶壺裡是孟婆湯。世人都知我當年遭遇一場大劫,險些躲入望鄉台避劫,後來憑聰明才智想出破解之法,因此沒有望鄉台。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我當年被逼無奈,的確去了望鄉台。」

  白眉少年微微一笑,道,「當年我在望鄉台中參透生死玄機,卻無法走出望鄉台,後來見過閣下,跟著閣下的足跡,才走出望鄉台,沒有死在那裡。」

  愁容老者愁眉不展,道:「周小友福源深厚,定力驚人,道心高遠,你是少數沒有被孟婆湯迷住的人。你沒有喝下孟婆湯,便走出了奈河橋。」

  白眉少年笑道:「上次遇到閣下,閣下便在奈河橋上借茶,那麼這次遇到閣下,閣下的茶壺裡還是孟婆湯。到底是什麼事,讓閣下一次又一次的去借茶?」

  愁容老者道:「一件小事。周小友此來大張旗鼓來到新地,又是為何而來?」

  白眉少年笑道:「一件小事。」

  愁容老者嘆道:「小不了吧?你的壽元快要耗盡了,此來怎麼會是小事?」

  兩人對視。

  秦岩洞中,前面探路的周家儺師叫道:「大人,案犯許應和一條大蛇,正自向我們衝來!」

  周衡笑道:「一個毛頭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你們走開,我來擒下他!」

  他身後,一眾周家高手各自散開。

  周衡屏氣凝神,果然看到許應和蚖七瘋狂向這邊衝來,周衡精神大震,正要出手,突然看到許應身後,滔滔大水充塞整個秦岩洞,水中似有什麼龐然大物,撞擊得秦岩洞不斷坍塌!

  這等場面,饒是周衡已經是大儺,也不禁膽寒。

  那水中大物比秦岩洞還要粗大很多,撞得山體搖晃,開裂,散發出的氣息一下子便將周衡的氣勢壓垮,給他一種泰山壓頂摧毀道心的大恐怖之感!

  周衡不假思索,轉身便逃,任誰也沒有想到吃得腦滿腸肥的刺史,此刻竟然能跑得如此之快。

  然而下一刻,周家眾人便也跟著周衡向外亡命狂奔!

  白眉少年正與愁容老者對視,突然,只聽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但見秦岩洞炸開,無妄山山體劇烈晃動,一個個身影從炸開的秦岩洞中衝出,被滾滾氣浪掀上半空。

  接著山體裂開,洪水從山中噴出,一聲嘹亮響徹雲霄的吼聲傳來,便見秦岩洞前長出一座山頭。

  許應、周衡等人落地,倉惶逃命,他們回頭看去,只見一座山峰向他們碾壓而來,那是地底大物在穿地而行,山峰應該是大物的背鰭!

  白眉少年眼角一跳,突然長身而起,落在眾人身後,背鰭之前,朗聲道:「雨婆,你保護許公子離開此地,我來會一會這個大物!」

  正在亡命奔逃的眾人之中,有一個老太婆,佝僂身子,老態龍鍾,聞言嘿嘿一笑,飛身而起,向許應奔逃的方向追去,笑道:「許公子,我周家並無惡意!」

  她從袖筒中取出一塊絲帕,抖手拋出,只見絲帕逕自飛向許應,越來越大,籠罩範圍越來越廣,罩住百畝山林!

  許應在絲帕下狂奔,跑著跑著,便見四周的樹木山石在飛速變大。

  他隨即醒悟過來,不是樹木山石在變大,而是自己在飛速縮小!

  「周家儺術,撒豆成兵,不過是逆用這種法術!這個周家老太婆,很強!」

  許應身軀很快縮小到黃豆一般,原本可以一步跨越的山石宛如萬仞高山,可以越過的灌木也變成了神話般的巨木!

  白眉少年看著衝來的山峰,微笑道:「我應該叫你老師才對吧?我當年進入石室,還向你的枯骨磕過頭呢。」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8 08:1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11:43 AM 編輯

第0044章 儺術:撒豆成兵

  愁容老者嘆了口氣,知道今日無法讓許應喝茶,於是衣袖一捲,將桌椅茶壺茶杯收起,緩緩離去。

  他速度看起來很慢,但實則很快,沒多久便從無妄山消失。

  而那座無妄山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山腰微微一頓,無數碎石炸開,山體正緩緩向一側傾倒。

  這座山實在太巨大,哪怕是山崩,也需要過一段時間才會砸落在地面上。

  許應依舊在那方越來越大的絲帕下狂奔,然而他此刻化作豆粒大小,就算速度再快,一時間也無法逃出絲帕籠罩範圍。

  「阿應,是你嗎?」突然前方出現一條大蛇,詢問道。

  那大蛇頭生一黑一白的龍角,遍體明鏡般的鱗片,正是蚖七,雖然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大,但那是相對許應而言。

  許應現在縮小成豆粒大小,蚖七也被縮小,長短不過尺許,但比起許應還是要大了百十倍。

  一人一蛇同病相憐,都被那周雨婆以一塊絲帕縮小體型。

  許應跳到蚖七背上,道:「小七,你速度快一些,咱們趁早逃離此地!」

  蚖七馱著他向外遊去,道:「這老太婆是什麼手段?怎麼如此厲害?」

  大銅鐘的聲音傳來:「應該是撒豆成兵的儺術,不過被她反過來使用。撒豆成兵可以讓豆子落地化作金甲神人,迎風便長,比正常人還要大很多。老太婆反過來用,便可以把人變得很小,縮小成豆粒。煉氣士中,也有類似的法術。」

  許應目光閃動,道:「我已經打開了泥丸秘藏,通曉生死陰陽,能夠掌控人體活性,她的儺術雖然精妙,但困不了我多久,我便可恢復正常體型。蚖七,《巴蛇真修》和《龍蛇驚蟄功》中記載的大小變化之術,你若是參透,也可以破她的儺術。」

  蚖七飛速向前遊去,回想許應所教的《巴蛇真修》中的變化之術,果然有關於肉身變化的法門,心中一喜:「還是阿應靠得住。經他這麼一點撥,我便知道破解的辦法了。」

  突然,他們透過絲帕,看到傾倒中的無妄山,不由心生絕望,那無妄山正向這邊砸來,要不了多久,便會將他們砸得粉碎!

  若是平時,他們還有可能逃出,但現在他們小胳膊短腿,根本無法逃出山體的籠罩範圍!

  就在此時,突然絲帕被一隻大手捏起,絲帕下,許應和蚖七被那絲帕裹挾,身不由己飛上天空。

  周家老嫗周雨婆咧嘴嘿嘿笑了一聲,將絲帕放在自己挎著的籃子上抖了抖,許應和蚖七隻覺天旋地轉,從絲帕下墜落,跌入籃中。

  「老身已經請來了許公子,先走一步!」周雨婆笑道,不知是在對誰說話。

  那籃子裡有小半籃子豆粒,許應和蚖七落在其中,砸得那些豆粒哎呦哎呦的叫喚起來。

  許應和蚖七嚇了一跳,卻見那些豆粒一個個像人一樣站起來,身穿金甲,頭戴金盔,手持青劍,眉宇間藏著勃發英氣,一個個俊朗不凡。

  蚖七嚇了一跳,警惕道:「你們是何人?莫非你們也是被妖婦所擒?」

  離他最近的一個金甲漢子雙手叉腰,面帶不齒之色,叫道:「什麼妖婦?明明蕩天府主!賴皮蛇不學無術!莫非你沒有聽說過撒豆為兵?我們就是蕩天府……」

  萬千金甲漢子齊齊轉頭向他們看來,整齊劃一,異口同聲道:「豆兵!」

  蚖七眼角抖了抖,向許應小聲道:「他們不是人?」

  許應還未來得及說話,大鐘的聲音傳來:「他們是撒豆成兵的豆子。那個周雨婆卻也了不起,居然能賦予這些豆兵智慧。這種法術,不是用秘藏活性就能辦到的事情。周家的儺法,恐怕已經在原來的基礎上有了精進,比煉氣士的同類法術還要精妙許多。」

  它一向認為儺法不如煉氣士時代的法術,此刻承認儺術撒豆成兵超越了同類法術,卻也難得。

  為首的金甲漢子問道:「你們哪個是許公子?蕩天府主吩咐,要我們照看公子,不能讓公子有所損傷。」

  許應不答,當即踩著一個豆兵的腦袋往外爬,試圖逃出籃子。

  「不要出去!」

  那金甲豆兵拽住他的雙腿,叫道:「外面有可怕的雙足神靈!爪子比你大幾十倍,鐵嘴金喉嚨,頭上冒著紅彤彤的火焰,長著鋼鐵利翅,吞雲吐霧,叫聲如雷!我們好多兄弟都死在雙足神的口中!」

  蚖七想了想,道:「你說的莫非是雞?」

  許應一心逃離此地,往上爬去,一眾豆兵拉拉扯扯,吊在他的腳下,要把他拉下來。許應好不容易才爬到籃子邊緣,掀開絲帕往外看。

  只見他們此刻在天空中,那老太婆挎著籃子,身後便是一隻大鵬鳥,振翅高翔,載著他們在空中疾行。

  那大鵬鳥,應該是老太婆的隱景所化,載著老嫗和他們飛行於天空之中。

  忽然,許應看到遠處的山巒震顫一下,接著便是恐怖的波動襲來,所過之處,天空中的雲朵被一下子蕩平!

  「糟糕!」

  許應臉色大變,連忙高聲道:「鐘爺,快出來救命!」

  大鐘從他後腦飛出,頓時將籃子撐爆,許應蚖七和那一串串抓住許應腳踝的金甲豆兵,紛紛跌入大鐘之中。

  大鐘乃是上古煉氣士所煉的法寶,又藏在許應的腦海中,周雨婆的儺術無法將它縮小,因此它還保持原來的形態。

  籃子爆開的一瞬間,立刻被周雨婆察覺。這老嫗心中一驚,急忙探手向大鐘抓去,道:「許公子,不要反抗老身,老身並無惡……」

  她一句話還未說完,突然那股無比恐怖的波動襲來,周雨婆身後的金翅大鵬儺法頓時破滅,可怕的衝擊力作用在這老嫗身上,老嫗口中吐血,被當場拋飛出去!

  「咣!」

  那股毀滅的波動碰撞到大鐘上,大鐘震響,鐘壁上各種符文亮起,嗡嗡旋轉,化作厚重無比的光壁擋在外面!

  然而那光壁上有一個巨大的掌印,正是棺中少女給大鐘留下的傷口,成了鐘壁的突破口!

  下一刻,厚重光壁便被撕裂,大鐘噹噹作響,被旋轉著轟飛出去。

  「完了!」

  大鐘心中一片悲涼,「我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偷到一些氣血,才治好一點傷勢,這次只怕又要前功盡棄!」

  大鐘內,許應、蚖七和數以百計的金甲豆兵上下劇烈顛簸,撞來撞去。有豆兵叫道:「壓到我了!我要死了!」

  說罷,便被壓成豆餅,死於非命。

  過了片刻,外面劇烈的衝擊才堪堪平息,大鐘從空中墜落,砸入山林中,一路噹噹作響滾出三四里地,這才止住。

  許應艱難爬出鐘口,坐在鐘沿上,兩腿打顫,身子還在瑟瑟發抖。過了片刻,他才緩過勁來,給晃散了的蚖七接上骨頭。

  剛才太顛簸,蚖七全身骨骼都被顛得錯開,幸好許應是捕蛇者,給他接上骨頭並不費事。

  蚖七來到許應身邊,看著遠處從中間斷裂的無妄山,欲哭無淚,喃喃道:「我家沒了……」

  他們身後,那些存活下來的金甲豆兵雙腿跪地,面對著同伴的屍體哭天搶地。剛才那次神通波動,造成很多豆兵被碾成豆餅,死於非命。不過活下來的還有大半,足足有三四百人。

  突然,一個豆兵站起身來,踢了那些還在哭啼啼的同伴一腳,叫道:「大丈夫在世,當馬革裹屍,建功立業,何必做小兒女哭啼?都給我起來!你們忘記蕩天府主辛辛苦苦的栽培了嗎?」

  那些豆兵像打了雞血般精神起來,一個個龍精虎猛。

  許應驚訝地打量他們,這些豆兵居然能在那麼恐怖的衝擊中存活下來,說明他們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弱。

  相反,這些豆兵每一個都很強,有著不俗的實力!

  「周雨婆把他們煉成豆兵之後,一定反覆淬煉,提升這些豆兵的戰力。」許應心道。

  「鐘爺,你沒事吧?」

  許應呼喚兩聲,大鐘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阿應,我傷上加傷,須得躲入你的泥丸洞天療傷。」

  它踉蹌飛起,越來越小,倏忽間鑽入許應腦後,消失不見。

  下一刻,大鐘便搖搖晃晃飛入許應的泥丸秘藏,飄浮在泥丸洞天之中。

  「鐘爺受了傷,眼下只能靠我們自己了。古怪,到底是何人在爭鋒?神通強悍到這等程度,僅僅餘波衝擊,便讓鐘爺傷上加傷!」

  許應定了定神,此等神通,威力遠超白衣儺仙,著實強悍。

  他所知道的能夠硬撼地底大物的強者不多,從白衣儺仙的表現來看,多半不是地底大物的對手。全盛時期的銅鐘,肯定可以,棺中少女自然也可以。

  還有那個愁眉苦臉的老者,多半也能辦到。

  其他人,便沒有這等本事了。

  「此次周家來了不少人,為首的便是刺史周衡,還有這個叫周雨婆的老婦人,也是周家高手。難道是周家老祖出手,與地底大物一戰?」

  許應大是動心,地底大物有可能便是泥丸宮主人,而周家老祖則可能是三百多年前那個進入石室的捕蛇者,也即是泥丸宮主人的傳人,他們之戰,該會何等精彩?

  他恨不得立刻回到無妄山觀戰,但僅僅一次神通餘波的衝擊,都險些讓他們喪命,更何況靠近觀戰?

  「此地不宜久留,周家的人只怕很快就會尋到這裡!」

  許應四下望去,但見四周到處都是高大得難以置信的樹木,而那一座座山巒,更是龐大得難以形容,無法翻越!

  「你們不能走!」

  那些金甲豆兵將許應和蚖七攔下,為首豆兵道,「蕩天府主吩咐,你們要留在這裡,等候府主!」

  突然一個豆兵指著天空尖聲叫道:「兩足巨人來了!」

  許應仰頭看去,只見一群不知名的藍色飛鳥發現了他們,向這邊飛來。這些藍鳥是陰間的異種飛禽,許應作為捕蛇者,見多了各種飛禽走獸,但這種藍色異鳥從未見過。

  只見鳥群呼啦啦落地,向他們衝來,這些異鳥有如傳說中遠古洪荒裡的神祇,身披彩翼,銅筋鐵骨,有著萬千倍於許應等人的體魄!

  它們腳步落下,地動山搖,羽翼扇動,狂風大作!

  它們啄下,一個個豆兵毫無抵抗之力,骨斷筋折,被一口吞下,一命嗚呼!

  許應四周,到處都是慌忙逃竄的豆兵,哭喊連天,宛如滅世大劫將至。

  一隻異鳥啄下,將許應身邊的豆兵啄成兩半,死得無比慘烈,他一半身體被異鳥直接吞掉,另一半身體還在慘叫不停。

  也有豆兵振奮精神,手舉青劍,與異鳥格殺,然而這種鳥不是凡物,而是來自陰間大山中的異種,不懼刀劍,直接一口一個,將那些反抗的豆兵啄死!

  許應終於清醒過來,立刻高聲道:「小七,快走!」

  蚖七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到如此可怕的場景,驚叫一聲,急忙跟上許應!

  後方,一隻異鳥低著頭呼嘯衝來,啄住蚖七的尾巴,將他拎了起來,許應大喝一聲縱身躍起,跳到鳥頭處,一腳掃出。

  他身後浮現出兩個豆粒那麼高的象王神體,跟著他一腳掃去。

  「啪!」

  那隻異鳥被踢得嘴巴歪了一下,將蚖七甩了出去,然而巨大的反震力卻將許應身後的象王神體震散,化作血霧飄散。

  許應又驚又怒,落地後見那異鳥利爪探來,立刻巨蟒翻身,手指粗細的巴蛇圍繞他的身軀旋轉,唰唰唰,將那異鳥的雙足纏住!

  「給我倒!」許應暴喝。

  那異鳥雙足發力,卻將他的氣血所化的巴蛇震斷!

  許應呆住。

  巴蛇是他參照《巴蛇真修》中的巴蛇道象圖,參悟出的大道之象,竟然被一隻不知名的鳥兒破了!

  眼看他便要被異鳥啄死,蚖七橫刺裡衝來,尾巴捲住許應,呼嘯便走,避開那異鳥的鳥喙啄擊!

  「掩護許公子離開!」一個豆兵高聲叫道。

  數十上百的金甲豆兵湧來,奮不顧身,衝向那些追擊許應的藍色異鳥,一個個拚命搏殺。

  藍色異鳥大開殺戒,豆兵們肢體橫飛,宛如煉獄戰場!

  「護送許公子!」

  金甲豆兵們紛紛湧來,揮舞青劍,與巨鳥拚殺搏命,一個又一個倒下。

  許應呆了呆,這一幕,竟讓他有些感動。

  「小七,放我下來。」他輕聲道。

  蚖七聞言,尾巴舒展,將他放下。

  許應停下腳步,沒有繼續逃亡。蚖七催促道:「阿應,還愣著幹什麼?咱們快走!」

  許應搖頭,沉聲道:「我打開了泥丸秘藏,已經是儺師了。我想逆推一下撒豆成兵的儺術,不能讓這些豆兵為了我們白白犧牲!」

  猛然間,他調動泥丸洞天,頓時腦後浮現出一片混沌空間,撥開混沌雲霧,浮現出泥丸洞天。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9 12:0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3 PM 編輯

第0045章 山窮水盡愁無計

  那些金甲豆兵還在前赴後繼,向藍色異鳥撲去,不斷有人倒在許應面前,被異鳥啄得粉身碎骨,然後吞下。

  但還是有金甲豆兵撲到異鳥身上,用手中的青劍去與異鳥戰鬥,異鳥對他們來說,就是千百倍於自己的神靈,無邊廣大,然而他們卻悍不畏死!

  儘管他們只是豆子,卻感動了許應。

  他催動泥丸洞天,插入混沌海,轉化混沌海的能量,化作磅礡的活性!

  他沒有學過儺術,卻要以儺師的身份一戰!

  他把這些黃豆變當成了人,當成了有思想有生命的人!

  他要為這些人嘗試一下自己未曾涉足的領域!

  正在養傷的大鐘頓時被驚醒,它身處泥丸洞天之中,立刻察覺到這座洞天竟然在慢慢運轉,從洞天中湧出的活性極為濃烈,甚至侵入它的體內。

  當然,這種活性對它來說沒有多大用處,它沒有肉身,無法利用活性來療傷。

  相比來說,許應這座洞天很小,甚至還比不上周家的一些普通儺師的洞天,但從中釣取的泥丸活性卻質地極高!

  「阿應難道是要施展儺術?」

  大鐘不禁呆滯,「可是,他從未學過儺術啊!他只是剛剛打開泥丸秘藏,不會以為自己就是儺師了吧?」

  許應仔細回想自己中招縮小時身體的異狀,感應體內那股磅礡活性,他嘗試著把這種活性當做自己的元氣,將活性搬運到身體的角角落落。

  他像運轉元氣一樣運轉活性,漸漸地,他的元氣與活性漸漸融合,沁潤肺腑,填塞血肉,讓元氣活潑潑的運轉,逐漸有一種萬物化生的感覺。

  突然,他催動象力牛魔拳,只見自己的後背漸漸隆起,身體越來越高,手指生長,合攏,化作蹄瓣。

  他的鼻子生長,額骨高隆,腦袋越來越大,漸漸雙耳招風,竟然當著蚖七的面妖化,化作象首人身象蹄,儼然一尊兩個豆粒高的象王神!

  「阿應終於現出原形了……」

  蚖七瞪大眼睛,喃喃道,「石山神說的沒錯,他果然是妖怪!」

  許應散去象王神的形態,身體又自恢復如初,這一次試煉,他已經有了六七成把握可以施展出草木皆兵!

  他的心中,沒有所謂儺法,也沒有所謂煉氣士的法術神通,他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率性而為,發揮自己的元氣和活性的特長,自然而然的去施展自己的能力。

  他只是覺得,自己擁有了施展草木皆兵或者撒豆成兵的能力。

  一隻藍色異鳥一腳踩下,將一個金甲豆兵踩在腳底,張開鳥喙,啄向他的頭顱。

  眼看便要將金甲豆兵的頭顱啄碎,突然許應伸手一指,那豆兵頓時身體節節暴漲,頃刻間從豆粒大小,化作一尊身高二尺的金甲小神人!

  藍色異鳥啄在他的胸口,然而那尊小金甲神人卻一劍將鳥頭刺穿。

  許應催動體內元氣與活性,邁步而行,進入豆兵與異鳥的戰場,信手指點,一個個豆兵飛速變化,變成二尺小神人,頓時局勢逆轉。

  小金甲神人身形縱躍起伏,沙殺向那些藍色異鳥,很快將鳥群殺死近半,其他異鳥見狀,紛紛振翅而起,飛上天空。

  又有十多個小金甲神人取下弓箭,彎弓便射,將逃走的異鳥紛紛射殺。

  蚖七看直了眼,連忙詢問道:「阿應,你施展的是儺術?」

  許應想了想,搖頭道:「我也不知是不是儺術,只是覺得理應如此。」

  蚖七呆滯,過了半晌,方才道:「前輩是何方神聖轉世?」

  許應聞言失聲笑道:「蚖七,你看閒書看得太多了,想到哪裡去了?我自然是我,不是什麼人轉世?我家住在許家坪,我爹娘很疼我,我記得很清楚……」

  蚖七見他又要來這事,連忙打斷,道:「且住!阿應,你能對這些豆兵施展撒豆成兵,那麼是否能對我們也施展這種法術,破了那老妖婆的儺術?」

  許應沒有陷入對許家坪的回憶中,精神狀態很是正常,笑道:「破她的儺術不難,難點在於我的修為遠不及她深厚。想破她的儺法得一點一點來。」

  蚖七振奮精神,道:「只要能破解就好。」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傳來,笑道:「許公子要破解什麼?」

  許應、蚖七臉色一變,便見頭頂一塊絲帕落下,將自己和那些豆兵遮蓋。

  下一刻,他們便出現一個籃子裡,老嫗周雨婆掀開絲帕,向籃子裡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多虧老身這些豆兵在,否則老身真的尋不到許公子。可惜這些豆子殘了。」

  她輕輕一抖,將這些豆兵從籃子裡扔出去,不再理會,逕自離開。

  「老妖婆,七爺與你拼了!」蚖七躍起,張口去咬這老嫗指頭,打算毒死她,然而卻被周雨婆二指輕輕一捏,便鉗住他的七寸。

  周雨婆冷笑一聲,便要將他捏死。

  許應淡淡道:「周家請許某做客,為你周家破解妖法,你卻要殺我朋友,莫非不怕你家老祖宗動怒?」

  周雨婆急忙停手,笑道:「許公子,老祖宗說請你,可沒說請這條異蛇。不過老身賣給公子一個面子,不為難他便是。」說罷,把蚖七放下。

  蚖七鬆了口氣。

  許應爬到籃子邊緣,向外看去,只見那些豆兵還在跟著周雨婆,茫然不知所措。

  許應揮了揮手,泥丸秘藏的生機湧出,那些金甲豆兵一個個生根發芽,長成一株株茁壯的豆苗。

  許應回到籃子裡,心中默默道:「他們這麼細小,很難在新地存活下來。但是他們回歸本我,依舊變成豆子,就會在這片山林裡茁壯成長,開花,結出新的豆子,一代代活下去。」

  蚖七看到這一幕,心道:「自從遇到阿應以來,我遭遇了這麼多危險,大鐘也一次又一次受傷,但我們卻沒有離開阿應這個瘟神,大概就是因為他身上的人味吧。」

  人味這種東西,很多人都沒有。

  周雨婆察覺到許應體內的活性流動,心頭大震,驚聲道:「許公子打開了泥丸秘藏?」

  許應仰面躺在籃子裡,翹著二郎腿,悠悠道:「連你家老祖宗尚且要請教我,那麼我能打開泥丸秘藏,又有什麼可驚訝的?」

  周雨婆哼了一聲,將絲帕蓋在籃子上,提著籃子快步疾行,目光閃動:「老祖宗與那地底大物惡戰,打得新地破裂,不知戰況如何。我被餘波衝擊,受傷頗重,須得盡快尋到其他族人。」

  許應在籃中問道:「雨婆婆,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按理來說,周家老祖這等高高在上個的人物,不應該留鎮京師嗎?」

  周雨婆道:「許公子是不知道,奈河改道,陰間入侵,引起朝野多大震動。而今所有人都在盯著永州這塊新地,嘿嘿,神州大地,什麼寶山福地沒有被世家大閥佔據?唯獨新地,還未有人涉足。這裡的寶貝兒都是無主之物!」

  許應醒悟。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陰間入侵,奈河兩岸的新地中肯定有很多寶藏,自古寶藏動人心,想來神州各種勢力都被驚動,來新地尋寶探險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

  「我周家就是自永州起家,永州出現新地,理當歸我周家所有,家祖自然不得不來。」周雨婆道。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這位婆婆,敢問無妄山怎麼走?」

  許應心中一怔:「這個聲音是……元未央!對了,元未央身邊的那個青衣老僕驍伯,絕對是個大高手!」

  他正要出聲,突然周雨婆一隻手探入籃子裡,捏住蚖七的脖頸,笑道:「兩位往那邊走。」

  許應心念微動,沒有出聲,而是潛心感悟破界劍意,一絲若有若無的劍意從籃子中散發開來。

  元未央道:「多謝婆婆。驍伯,咱們走吧。」

  驍伯的聲音傳來:「公子可以去無妄山見那個許妖王,但公子一定要記得,萬萬不能下河摸魚挖泥鰍!」

  元未央溫和的聲音傳來,道:「我只是與他交流神識運煉之法,怎麼會下河摸魚?」

  他們漸行漸遠,周雨婆這時才將捏住蚖七脖頸的手鬆開,繼續向前走去。過了不久,周雨婆的聲音傳來:「許公子,前面有座破廟,咱們先去破廟落腳,在那等待族人尋來……水口廟!奇怪的名字!」

  周雨婆提著籃子向水口廟走去,許應心頭一緊:「糟了!周家不想弄死我,但白衣儺仙卻絕對想弄死我!」

  元未央溫和的聲音傳來:「這位婆婆,前面便是一位儺仙的隱景潛化之地,那位儺仙橫死,怨念頗重,不宜前行。」

  周雨婆停步,笑道:「多謝指教。你們不是去無妄山嗎?怎麼又回來了?」

  元未央的語氣有些淡漠:「我那友人在你的籃子裡,又何必去無妄山?」

  許應在籃子中,忽聽外面傳來地裂山崩般的巨響,籃子也劇烈震動,應該便是青衣老僕驍伯突然出手,攻向周雨婆!

  「元家儺法?」

  籃子顛簸,隔著籃筐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許應也不知道戰況如何。

  突然,只聽呼的一聲,許應察覺到籃子騰空,不像是被人抓在手中,急忙喚上蚖七,一人一蛇縱身一躍,跳出籃子!

  果然,籃子飛在半空,而周雨婆卻不在附近,只有遠處傳來劇烈的神通波動。

  許應與蚖七身在半空,向下墜去,蚖七驚叫連連,許應大聲道:「螞蟻是摔不死的,我們沒有比螞蟻大多少,也不會摔死!」

  他們呼嘯墜地,將地面砸出一個小坑。

  許應身形彈起,與蚖七飛速離去。這一路狂奔未做停留,過了不知多久,實在跑不動了,他們才停下歇息。

  跑了這麼久,他們才跑過一座小山丘。

  突然,周雨婆怨毒的聲音傳來:「許公子,為何元家的高手會突然攻擊我?許公子能否給老身一個解釋?」

  許應心中一緊,起身看去,只見周雨婆渾身是血地走來。

  這老嫗原本便被周家老祖與地底大物的神通波動所傷,哪怕是泥丸秘藏也無法治癒,現在又被青衣老僕驍伯重創,心頭怒火滔天,惡狠狠道:「許公子,你計謀百出,但也逃不出老身的手掌心!你中了我的儺法,無論走到哪裡,都擺脫不了老身的感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休怪老身心狠手辣!」

  她面色陰沉道:「家祖只吩咐帶你回去,可沒說活的死的還是殘的!」

  許應鼓盪氣血,突然身形從黃豆大小長到兩三寸高,道:「雨婆婆,你難道想不到,或許並非是你尋我尋到這裡,而是我把你引到這裡的呢?」

  周雨婆冷笑,探手抓來:「想破我儺術,做夢!就算你把老身引到這裡,又能如何?」

  就在此時,她心生警覺,急忙一躍而起,一道白骨打魂鞭無聲無息從她身後襲來,自她腳下飛過。

  「好險,但是沒有打中我!」

  她剛想到這裡,四條白骨打魂鞭便落在她的身上,將這老嫗打得慘叫一聲,跌落在地!

  許應鬆了口氣,向周雨婆身後看去,只見五隻雄壯的牛魔站在陰風中,手持白骨打魂鞭,圍著周雨婆便手起鞭落,團團抽打!

  蚖七隻覺大是解氣,叫道:「打得好!」

  許應微微一笑,低聲道:「終於等到你們了。」

  他從籃子裡脫困之後,逃亡方向恰恰是已經被折斷的無妄山,因為他知道,這五隻牛魔只要還活著,便一定會鍥而不捨的追趕過來。

  果然,周雨婆追上他們的時候,五隻牛魔也追到這裡。

  周雨婆被打得慘叫連連,在地上滾來滾去,叫聲甚至讓許應也有些不忍,於是用指頭堵住自己的耳朵。

  聽不見,就不會動惻隱之心了。

  這時許應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少年,眉宇間英氣勃發,只是眉毛雪白,頗為古怪。

  那少年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牛魔鞭笞周雨婆,沒有阻攔。

  蚖七也看到那白眉少年,心中沒來由生出一絲恐懼,彷彿遇到了天敵。

  許應輕輕揚眉,他從這個白眉少年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東西。

  那白眉少年邁步走來,輕聲道:「我之所以沒有阻攔你鞭笞她,是因為她違反了我的命令。我讓她請你,而她卻用羞辱手段將你縮小,絲毫沒有尊重貴客,所以當打。」

  他來到許應面前,淡淡道:「我叫周齊雲,三百多年前我與你一樣,都是捕蛇者。」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29 08:1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3 PM 編輯

第0046章 柳暗花明解是因

  許應暗嘆一聲,知道自己再無逃脫的可能,周家老祖周齊雲,是傳說中的人物,當今世上最強大的存在。

  自己在他面前,斷無逃脫之理。

  他心中只覺有些荒誕,周家老祖周齊雲是三百多年前捕蛇者,因為捕捉一條異蛇而誤入秦岩洞,得到泥丸宮傳承。

  三百多年後,捕蛇者許應也因為一條異蛇進入秦岩洞。

  冥冥之中,有一種奇妙的緣分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周齊雲輕輕揮手,五隻牛魔突然無聲無息飄起,落在一邊,周雨婆忍住傷痛,艱難起身,侍立一旁不敢言語。

  許應只覺一股奇妙的力量湧來,身上的撒豆成兵術頓時解開,身體恢復如初。蚖七也恢復原來體魄。

  周齊雲來到許應身邊,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開啟泥丸秘藏,卻沒有修煉他的功法?是了,他留在泥丸宮中的經典,我能帶走的都帶走了,不能帶走的就一把燒掉了。因此你沒有得到他的傳承。」

  許應微微一怔。

  這件事絕對是醜事,沒想到周齊雲竟然大大方方的講了出來,倒有壞得光明磊落的意思。

  「周前輩,你當年為何要燒掉泥丸宮主人的心血?」許應問道。

  周齊雲走在前方,淡淡道:「當年我為了捕捉一條異蛇,闖入秦岩洞,誤入石室,得到泥丸宮主人傳承,心中大喜,向那具白骨磕頭拜師,以為此生必將飛黃騰達,不必再做捕蛇人。但石室中的經典太多,汗牛充棟,各種武學各種神通法門,應有盡有。我無法全部帶走,又不想留給後人,更不想有人也來到這裡學會與我一樣的法門,於是便心一橫,把帶不走的統統燒掉!」

  許應微微皺眉,亦步亦趨的跟上他。

  周齊雲露出笑容,顯然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反而為自己這個舉動很是自得。

  他不緊不慢前行,道:「我自知秦岩洞事關重大,若是被人知曉這裡有一座泥丸宮洞天,又有神秘莫測的傳承,多半會被人循著蛛絲馬跡,尋到我的頭上。於是,我便留下一卷經文和一葫蘆靈丹。」

  許應心頭大震,失聲道:「蚖七祖父尋到的那葫蘆靈丹,是你留下的!」

  「蚖七祖父?」

  周齊雲驚訝的看了蚖七一眼,道,「你是那條異蛇的孫兒?哈哈哈,我與你們祖孫真是緣分不淺。」

  蚖七也是心頭大震,失聲道:「就是你追趕我祖父,逼得他進入秦岩洞?祖父在世時,還經常提到你,說若是沒有你這個捕蛇者,他一定不會發現秦岩洞中洞,也一定不會修成妖怪。」

  周齊雲露出笑容,道:「你祖父成為妖,是我的成全。泥丸宮主人在石室中留下很多靈丹妙藥,助我築基修行,我便留下一葫蘆靈丹給那條帶我進入此地的異蛇。那條異蛇服下靈丹,便會開啟靈智。我還記得我留給他的經書叫做大日導引功,是泥丸宮主人藏書中為數不多的妖族功法。」

  蚖七連忙道:「大日導引功中還有一門武道功法,叫做象力牛魔拳!」

  周齊雲想了想,道:「應該有這門武道法門。我當時不安好心,想到我能尋到這裡,有人肯定也能尋到這裡。他們若是發現泥丸宮主人的寶藏落在我的手裡,一定會千方百計除掉我得到寶藏。嘿嘿,於是我便給了那條異蛇靈丹和大日導引功。」

  蚖七還是沒有聽明白,許應卻明白過來,道:「周前輩好計謀。別人即便尋到這裡,也會以為是異蛇得到了泥丸宮主人的傳承。他們還以為泥丸宮主人的傳承不過如此,不會深究下去。」

  他這麼一說,蚖七頓時醒悟,叫道:「你嫁禍我祖父!」

  周齊雲淡淡道:「我若是沒有留下那一葫蘆靈丹和功法,焉有後來的你?」

  蚖七不再說話。

  許應詢問道:「周前輩,那時候你多大年紀?」

  周齊雲看了看他,道:「與你差不多年歲。」

  許應感慨道:「我便沒有前輩這般縝密的心思,居然能在短短時間內便想到這麼多事。前輩想得太深太遠。」

  周齊雲嘆道:「後來我才發現,我小心過頭了。根本沒有人去秦岩洞,也根本沒有人去關心一條蛇變成蛇妖。而我漸漸崛起於零陵,四年後我成年時,便已經是永州第一人。」

  前方一座破廟映入眼簾,許應張望,心頭一跳,那是水口廟。

  此刻水口廟不再原來的大裂縫上,而是向南移動了三十里!

  許應心頭一突:「這座破廟是在向無妄山移動!看來白衣儺仙多半知道我住在無妄山,只是他還不知道,無妄山已經遭了無妄之災!」

  周齊雲筆直走向水口廟,繼續道:「我在五十七歲那年打開第八洞天,秘藏第八層已經被我開啟,那時我是神州中最引人矚目的儺法新秀。至道大聖明孝皇帝見了我,撫摸我頭頂,讚我是通才。我一通百通,的確當得起這個稱謂。」

  許應心神激盪,一個得到天下人認可的天才,的確值得自傲。

  周齊雲走入水口廟的大門,此時的水口廟不再是門外一個世界門內一個世界,而是普普通通,看起來與尋常廟宇並無區別。

  「我五十七歲開闢秘藏第八層,然而直到我一百四十三歲,才打開秘藏的第九層。世人都說我這個通才江郎才盡,恥笑我,羞辱我。然而我之所以遲遲沒有突破,其實是我看到了泥丸宮主人在功法中留下的陷阱。」周行雲逕自走向中央大殿,臉上露出悲傷的神色。

  許應微微皺眉,道:「陷阱?什麼仙境?」

  他突然想到自己開啟泥丸秘藏的遭遇,立刻醒悟過來,道:「周前輩,難道是泥丸宮主人幫你打開泥丸秘藏?」

  周齊雲走至水口廟的中央大殿,衣袖輕輕一拂,頓時空間震盪,中央大殿與震盪的空間向兩旁排沓而去!

  空間劇烈震動,雷霆交加,轟鳴不斷,空間被擠出滾滾雷火,無窮能量迸發!

  許應看得心驚肉跳,便見隱藏在水口廟中的另一個世界被周齊雲打開,五嶽仙山與大廟映入他們的眼簾!

  「周家的老祖宗好生猛!」蚖七驚嘆道。

  周雨婆惡狠狠瞪了這條大蛇一眼,蚖七道:「再瞅,讓阿應的牛子抽你!」

  周雨婆打個冷戰,膽怯的瞥了瞥許應身後的那五隻牛魔。

  許應四下看去,只見破廟世界與他上次來時已經有很大的不同,天空中懸空的巨石已經不見蹤影,那些揮舞著血管觸手的大肉塊也消失不見。

  而那五座仙山上卻有猩紅色的血肉在蠕動,一些粗大的肌肉線條攀爬在山體上,像是一條條血色大蟒,似乎還在生長。

  許應心中凜然:「這個邪儺仙肯定又吞噬了不少人的血肉!他被那人吃光之後,試圖掠奪他人血肉。他要復生!」

  周齊雲足底生雲,托著眾人飄上天空,他則閒庭信步向那座五嶽仙山之間的大廟走去,道:「石室中,我向泥丸宮主人的屍骨叩頭時,屍骨突然抬手指出,點在我的眉心。這一指,便打開了我的泥丸秘藏。這的確是個陷阱,我在打開泥丸第五重時,便意識到這一點。於是我廢掉五重洞天,從頭修煉。我差點因此死掉。」

  許應收回目光,既是震驚,又是欽佩,讚道:「前輩是有大魄力大毅力大智慧之人。開啟秘藏五重,修成五大洞天,已經是人中龍鳳了,可以成為節度使委以大任。而你說廢掉就廢掉,並且還能重修回來,實在是天分驚人!」

  周齊雲道:「你也開啟了泥丸秘藏,莫非是你在叩拜那具屍骨時,被他一指點在你的眉心,打開你的秘藏?」

  許應搖了搖頭:「我跪他作甚?泥丸秘藏我自己便可以打開,何需求人?」

  他言語間自有一番傲氣。

  周齊雲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過了片刻,繼續道:「我說的陷阱是功法中的陷阱。開啟秘藏,沒有對應的功法很難將秘藏的威力發揮出來。五十八歲那年,我準備衝擊秘藏的第九層,突然察覺到這個破綻,禁不住一身冷汗。」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大廟,廟門大開,門前風雨飄搖,那道飛瀑也變得異常恐怖,瀑布中隱藏的萬千神通處在即將爆發的狀態之中!

  另外還有幾百尊身高七八丈的神祇立在門前,殺氣騰騰,周身香火之氣繚繞,萬民念誦之聲如同雷鳴!

  通過大廟洞開的門戶,只見白衣儺仙端坐在仙殿前方,白髮飛舞,仙光如劍環繞四周,如臨大敵!

  他在周齊雲踏入破廟之時,便已經感應到這個強敵,自知其人實力高明至極,來者不善,因此早就在大廟前佈下天羅地網,靜候周齊雲等人的到來!

  周齊雲對這幅陣仗視而不見,向許應輕輕欠身:「告罪。」

  說罷,他身形飄然而起,恍若化作一道仙光,在爆發的飛瀑和數百尊殺伐的神靈之間穿過!

  下一刻,他的身形出現在大廟中,仙殿前!

  白衣儺仙陳眠竹還未站起,便被他一指點在眉心,頓時身後皮囊炸開,一身精氣外洩,很快乾癟下來,化作一張沒有充氣的人皮向後飄去!

  「啪!」

  人皮掛在仙殿的大堂上,緊貼牆壁!

  許應心頭一跳,這時大鐘的聲音傳來:「阿應,此人好強!他這一指,把邪儺仙的怨念都打碎了,將他徹底抹殺!」

  這時,周齊雲彷彿察覺到什麼異狀,回頭向許應看來。

  大鐘凜然:「他察覺我了!」

  許應也是心中一緊,面帶笑容向前走去,他剛剛來到大廟前,便突然只見那道蘊藏著無盡大道之象的隱景飛瀑突然分崩離析,數百尊偉岸神祇的腦門,嘭嘭炸開!

  許應還未走到廟門前,一切已經塵埃落地!

  「我剛才只看到他的身形快如電光衝過去,卻沒有看到何時他出手將這一切震碎。」他驚駭莫名。

  「這位邪儺仙也是可憐人。」

  周齊雲背對著他,站在仙殿大堂上,背負雙手仰起頭,看著釘在牆壁上的人皮,靜候許應走來,道,「我察覺到儺師功法藏著極大的破綻,他卻沒有察覺到,以至於隱居在隱景潛化地中,被人所趁,吃乾抹淨。嘿,技不如人,死得其所!」

  許應來到他身後,聞言失聲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位儺仙的儺法中藏著一個陷阱,以至於他被人吃掉?可是,誰能知道他的功法中存在陷阱?」

  他說到這裡,突然醒悟。

  知道功法中存在陷阱的人,自然是開創功法的人!

  他額頭冒出一顆顆汗珠,突然想到泥丸宮主人的傳承,倘若被泥丸宮主人的骸骨打開秘藏,又修煉泥丸宮主人的功法,豈不是相當於跳進陷阱裡,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方?

  周齊雲招手,人皮飄蕩下來。

  他仔細查看人皮,道:「你知道我是怎麼跳出泥丸宮傳承的陷阱的嗎?」

  許應正要搖頭,突然靈光一閃,道:「妖法!不對,是煉氣士功法!」

  周齊雲驚訝的抬頭看著他,眼角跳動一下,過了片刻,方才道:「你這麼聰明,讓我突然對你生出一股殺心。我不習慣見到比我聰明的人。」

  他頓了頓,順著許應的話繼續說下去,道:「沒錯,是煉氣士功法。我發現陷阱之後,苦苦思索良久,始終未能尋到解決之法。整整八十六年,我四處遊歷,尋找儺仙的蹤跡。八十六年間,我一共找到十七位儺仙的隱景潛化之地。」

  他吐出一口濁氣,面色平靜道:「他們都死在自己的潛化之地中,無一例外。嘿,所謂飛昇體內小仙界,只是笑話!」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30 12:2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3 PM 編輯

第0047章 幕後黑,手太香

  許應聽得頭皮發麻,十七位儺仙隱居在自己隱景潛化之地中,想做一個人間仙人,誰曾想竟無一人存活!

  那麼儺師的修行之路,是否還有意義和價值?

  「他們生前經歷了大恐怖,我查看他們的屍體,往往都如這個鬼儺仙一般,只剩下一張皮囊。」

  周齊雲仔細檢查白衣儺仙的人皮,不肯放過任何細節,道,「還有些儺仙的屍體還算完整,只是缺失了一部分,比如修煉泥丸秘藏的儺仙,缺少了大腦泥丸宮。修煉絳宮秘藏的儺仙,被挖去了心臟,還有人被割去了雙腳,摘下了腦袋等等。」

  許應和蚖七禁不住都打了個冷戰。

  按照他們的推算,殺死這些儺仙的人,就是傳授他們功法的人,也就是他們的師尊!

  但從周齊雲的描述來看,他們更像是被豢養的食物,挑剔的饕客會選擇最美味的部位品嚐,有的泥丸好吃,有的心臟好吃,所以只吃這些地方。

  蚖七忍不住道:「我在書上看到過,有些人飛昇是金蟬脫殼,肉身如蟬蛻,只是皮囊,拖累我們的俗物,蛻去皮囊方可飛昇。那麼有沒有可能,那些只剩下皮囊的儺仙,其實已經飛昇了呢?」

  周齊雲詫異道:「你倒讀過不少書。」

  蚖七得意的仰起頭,語氣略帶謙遜,道:「我老牛家書香門第,藏書甚多,我閒來無事也讀了一些。」

  他想起現在家都沒了,那些書多半也被埋在水底,老牛家祖孫三代的榮耀盡付東流,不禁悲從心生。

  周齊雲聽到老牛家三字,不禁皺眉,不知為何這家子會姓牛,他卻不知是當年自己無意中留下的那卷象力牛魔拳惹出的事端。

  「我也知有這麼一種說法。還有一種說法是羽化飛昇,說他們羽化成蝶,蛻去了原來的外殼,變化成另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形態。」

  周齊雲道,「但我仔細研究過這些所謂飛昇者剩下的皮囊,發現他們其實是被吃掉的,並無所謂飛昇。」

  蚖七道:「還有一種飛昇法門,叫做劫火飛昇,就是儺仙坐化,身上燃起劫火,肉身只剩下一團灰燼,然而他們真魂卻已經飛昇到仙界去了。」

  周齊雲忍不住多看他兩眼,讚道:「你書讀得真多。你知道另一個說法,兵解飛昇嗎?」

  蚖七點頭道:「知道。傳說儺仙死亡,又或被人殺死,葬於棺中,開棺一看卻無屍體,只剩下衣裳指甲等物,傳聞便是兵解飛昇或者屍解飛昇。他們留下指甲衣裳等物,只是為了障人耳目,不至於驚世駭俗。」

  許應一直插不上嘴,只聽他們談論,心道:「看來讀書也有些用,我便聊不來這些。」

  周齊雲道:「倘若這些都是假的呢?倘若這些儺仙並沒有飛昇,而是被人吃得只剩下衣裳和指甲呢?」

  蚖七黑著臉,怒沖沖道:「難道書裡都是騙人的?」

  周齊雲笑道:「你要看是誰寫的書。倘若我來寫書,我便拆穿這些騙人的勾當,把血淋漓的事實寫出來,免得後人誤入歧途!」

  他丟下白衣儺仙的人皮,邁步走出大廟,道:「這十七位儺仙,他們的老師便是罪魁禍首!這些老東西傳功的目的,不是傳承自己的道統,而是割韭菜!」

  他冷笑道:「把天下英豪當成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我偏偏不要做這個韭菜!我要反戈!」

  許應跟上他,卻見大廟外站滿了人,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

  這些人氣息極為強大,身後混沌海動盪,一座座明亮的洞天扭曲時空,插入海中,汲取能量。

  洞天散發出的耀眼光芒,甚至讓大廟世界中的太陽也失去光輝!

  「周家的高手,多如天上繁星!」許應禁不住驚嘆。

  這是何等龐大的世家,何等龐大的勢力!

  周齊雲站在廟門前,聲音傳遍群山:「周氏子弟、門生,聽我號令。逢廟拆門,見房揭瓦,但凡是根棺材釘都要撬出來,將這處隱景潛化之地,給我搬空!」

  一眾周家高手紛紛躬身:「是!」

  他們四面八方而去,但凡有用的東西,統統拆下帶走,哪怕是白衣儺仙留下的隱景,也被強大的儺師煉化,裝入一個個奇特的器皿中。

  許應還看到白衣儺仙的人皮,也被他們捲了起來。

  甚至還有人去五嶽仙山,將那些血肉一塊一塊的切下來,放在器皿中培養,不知打算做什麼。

  至於那些已經化石的神靈,也被他們扛走,一個不剩。

  從他們井然有序的行動來看,他們應該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情,而是已經做過了很多遍。

  周齊雲依舊走在前方,許應和蚖七足下雲氣自生,一人一蛇站在雲上,不由自主的跟著他。

  「周前輩,你八十多年來尋找到這麼多儺仙,便沒有一個存活下來的嗎?」許應詢問道。

  周齊雲停下腳步,思索片刻,道:「我尋到十七個死掉的儺仙,但還有一些隱景潛化之地,裡面空空如也。既沒有儺仙的屍體,也沒有灰燼。我也不敢肯定他們是否活著,不過希望渺茫。」

  許應明白他的意思。

  進入隱景潛化之地的儺仙,基本上已經壽元告罄,就算識破陷阱逃出去,恐怕也活不了幾年。

  「我在看出功法的陷阱之後,搜尋五嶽三山,尋到這些死於自己隱景潛化地的儺仙,雖然內心失望,卻也不是沒有收穫。」

  周齊雲向破廟世界的入口走去,繼續之前的話題,道,「能夠成為儺仙的人,也都不是庸才,他們也或多或少意識到儺師功法中存在的問題。有些儺仙甚至已經走了很遠,他們嘗試著從更古老的修煉體系中尋找出解決之道。我在他們的遺物中尋找到了一些妖法。」

  蚖七張口欲言,但還是沒有說出自己關於妖族先導文明的猜測,心道:「姓周的畢竟是人族,我就算揭穿人族佬的陰謀,也只是打草驚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許應道:「所謂妖法,其實是上古煉氣士的功法,但是不知為何失傳,變成了妖物的功法。他們從這方面入手,提醒了周前輩?」

  周齊雲悠然道:「他們雖然失敗了,但他們的經驗很難得。」

  許應目光閃動,試探道:「而你這次來永州新地,為的是尋到我,讓我幫你破譯煉氣士功法,解決你功法中的陷阱?」

  周齊雲哈哈大笑,搖頭道:「我功法中的陷阱,早已被我解決,否則一百七十年前我便不敢突破,開啟秘藏第九層。」

  他言語中帶著強大的信念和自負,道:「我此次來新地,只為三件事!第一件事也是最小的一件事,便是斬殺泥丸宮主人,以絕後患!」

  許應心神大震,看著他的背影。

  周齊雲絕非善類,但不知為何卻非常有魅力。

  周齊雲背負雙手,仰頭看著天空,目光明亮:「他雖然對我有師恩,但存心要吃掉我,我不能坐以待斃。從前我沒有這個把握除掉他,但現在我有了。無妄山一戰,是我與他的初戰,我因為要防備另外一人,被他遁走。但他一定會再來。」

  他從容不迫,悠然道:「下次,我便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許應詢問道:「第二件事呢?」

  周齊雲微微一笑,道:「第二件事,我要效仿至道大聖明孝皇帝,親自去一趟陰間,和陰庭天子談一談。我不希望在我全力以赴的時候,有人在背後捅我刀子。」

  許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前往陰庭與陰庭天子談判,難道周齊雲已經有了至道大聖皇帝般的戰力?

  周齊雲微微一笑:「第三件事,才是重中之重。我做前兩件事,只不過是為第三件事鋪路。」

  許應定了定神,問道:「那麼,第三件事又是什麼?」

  周齊雲笑道:「等到我斬殺泥丸宮主人之後再說,現在還為時尚早。許應,你留在我身邊,幫我破譯《陀嫗仙書》。」

  「《陀嫗仙書》?」許應疑惑。

  「我周家從都嶠山的上古洞天中得到一卷仙書,極為玄妙,晦澀難懂。洞天主人叫做陀嫗,因此稱作陀嫗仙書。」

  周齊雲道,「我周家已經有不少才俊在破譯仙書,破解出不少有用的內容。許應,你有破譯仙書的才幹,我周家便不會虧待你。」

  許應眼角跳動一下,道:「周前輩盛情邀請,又是我的前輩,我自然不會拒絕。只是我殺過周陽、周一航,只怕到了周家會有一些誤會。」

  周齊雲搖頭道:「他們不敢對你太過分。」

  「前輩誤會了。」

  許應面色平靜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會還手。」

  周齊雲深深看他一眼,笑道:「敢於弒神的人,的確無法無天。你儘管還手。」

  他們走出破廟世界,回到水口廟中,卻見水口廟中居然有人。為首的少年眉清目秀,白衣青黛,正是元未央。他身後的是青衣老僕驍伯。

  兩人原本就在水口廟附近,為了搭救許應而與周雨婆衝突,後被周雨婆逃脫。二人追擊良久,沒能尋到許應和周雨婆。

  恰逢周齊雲強行撕開水口廟的偽裝,顯露出五嶽仙山,二人便急匆匆趕到水口廟,沒想到便遇到許應一行人。

  元未央目光落在周齊雲身上,眉頭微蹙,又看了看許應。

  驍伯跟在他身後,看了看周齊雲,沒能認出來他便是周家老祖。

  周齊雲在兩百多年前功成名就,之後便一直深居淺出,很少拋頭露面,因此驍伯並未見過他。

  元未央正欲說話,突然許應哈哈笑道:「未央,你也來了?好久不見!」

  他走上前來,拉住元未央的手,悄悄捏了捏,笑道:「周前輩,這位是我零陵城的故人。未央,這位是周家的周前輩,在周家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又捏了捏元未央的手,心中納悶:「他的手怎麼這麼柔軟?皮膚也比我細膩很多,好滑。城裡的男孩子,保養得真好,不像我們鄉下的老爺們糙得很。」

  驍伯盯著他的手,眼中險些噴出火來。

  許應又捏了捏,確認很滑。

  元未央不動聲色抽出手來,輕聲道:「既然你不方便,那麼未央便先告退了。」

  他轉身離去。驍伯惡狠狠的瞪了許應兩眼,連忙跟上他。

  就在此時,周齊雲的聲音傳來:「你姓元?你們元家的元無計本事不壞,我與他交過手,他惜敗我一招。」

  元未央停步,驍伯臉色頓變,這才知許應剛才是好意。

  元無計是元家的老祖宗,一身修為通天徹地,高深莫測,早已是元家的神話!

  而這個白眉少年卻說元無計惜敗於他,那麼此人只能是周家的老祖宗!

  周齊雲語氣不容反駁,道:「破譯陀嫗仙書,需要天分極高之人,你們元家的人天分都很高,你留下吧。」

  驍伯正欲發怒,卻被元未央抬手擋住。元未央躬身道:「敢不從命?」

  他來到許應身旁,靜靜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似乎自己的遭遇與自己無關。

  蚖七突然注意到,許應總是在嗅自己的右手,面色古怪,連忙悄聲詢問:「阿應,你手怎麼了?」

  許應又嗅了嗅自己的指尖,低聲道:「奇怪,我剛才捏了元兄弟的手,現在手上染上了一股香味兒。你聞聞!」

  蚖七嗅了嗅,鄙夷道:「這老爺們娘裡娘氣的,手這麼香!」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4-30 08:1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2 PM 編輯

第0048章 陀嫗仙書

  「好像是瑞香和蘭花的味道,還有股奶甜味!」許應又嗅了嗅手。

  蚖七道:「噁心!」

  許應向元未央致歉,道:「元兄弟,我還未謝你在路上的援手,便又連累到你,我心裡很是不安。」

  元未央搖頭道:「我來尋你,豈有不施援手的道理?至於被周家老祖宗留下,與你無關,是我看到水口廟再發生劇變,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所以來到這裡。你已經提醒我了,是我運道不好。」

  許應笑道:「你能來尋我摸魚,我也很是開心。」

  元未央搖頭道:「我尋你是交流神識運煉的奧妙,並非摸魚。」

  許應自顧自道:「還可以一起挖泥鰍。你捉過蝦嗎?捉的時候得小心,慢慢的摸過去,出手要快,否則它們會向後跳出你的手,蹦到你的臉上。」

  青衣老僕驍伯面帶憂色,看到元未央眼睛亮晶晶的,顯然被某人說得有些動心。

  「小兔崽子!」

  他有心發作,但是周齊雲就在跟前。在這位當世最強大的存在面前,他發作不得。

  元家人丁稀薄,到了元未央這一代更是沒有幾個能夠活到成年的子女,這個古老世家快要從世間除名,因此驍伯也擔心元未央的安危,不想他離危險分子太近。

  過了片刻,天空中祥雲裊裊,但見雲中有龍出沒,待到跟前,卻是四條神龍拉著一輛寶車前來。

  那龍是龍神,帶著厚重的香火之氣,想來是木雕或者石雕的龍,久經供奉,因此有騰雲駕霧之能。

  周齊雲登上車輦,許應和元未央也跟著上車,這車從外面看來不大,但內部卻很是廣闊,蚖七低頭游進來,發現自己就算躺在車裡也綽綽有餘。

  「難道是法寶?」他心中暗道。

  四條神龍拉著車輦騰雲而起,向遠處駛去。

  許應掀開車簾往外看,只見白雲裊裊,車輦穿行於雲霧之中,濕氣很重,很快車內便濕漉漉的。

  拉著車輦的四條神龍身上也不斷滴水,偶爾雲層中還有閃電擊中神龍,迸發出陣陣火光。每當此時,便可以聞到香火的氣息。

  許應關上車窗,透著琉璃格往外看,免得車裡濕氣太重。

  但見車輦駛出雲層,忽然一座瑰麗山川撲面而來,山峰高萬仞,陡峭如削,拔地而起。山中不知有什麼可怕的生物,發出陣陣吼聲,形成層層肉眼可見的音波向外震盪!

  那四條神龍身上的香火之氣,甚至被震散不少,身形也有些不穩,腳下的雲霧也有些散亂,車輦劇烈顛簸。

  周齊雲哼了一聲,聲音不大,但那座瑰麗大山中卻突然雷電交加,彷彿有無形的巨人一拳砸在那吼聲處,震得山谷也在劇烈震盪。

  吼聲戛然而止。

  蚖七讚道:「白眉老祖,霸道無比,我祖父敗在他的手中,敗得不冤!」

  許應向窗外看去,四神龍拉車繞過粗大的山峰,從兩座山峰之間的峽谷中駛過,下方是明亮的大江,從上往下看,如同一條銀色的飄帶,映照著日光,波光粼粼。

  隱約間,他彷彿看到有魚龍從大江中躍出。

  江山如畫,壯麗如歌。

  四龍拉著車輦行駛不知多少里,還是沒有看到人類的城市,許應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新地到底有多大?」

  為何飛了這麼久,都沒有看到零陵城?

  他甚至沒有看到湘江瀟水。還有永州城就在附近,為何也看不到永州?

  他放眼看去,到處都是巍峨大山,聳立雲端,心中不禁有些惶恐,這裡竟無一處是他熟悉的地方!

  「我進入新地時,新地沿著奈河兩岸已經生長到八百里左右。」

  周齊雲望向窗外,道,「我也不知這段期間,新地又生長多少。」

  前方一株巍峨大樹映入眼簾,樹冠超越群山,雲霧漂浮在樹冠下。

  許應又看到了奈河,這株巍峨大樹生長在奈河的彎道處,河流因為這株大樹而轉向。

  「是槐樹!」蚖七大腦袋擠到窗戶邊,眼睛湊到窗欞前向外看去,認出樹種。

  許應看直了眼,這麼大的槐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樹木是天生的仙,只要樹身不枯不折,樹根沒有蟲蛀腐蝕,便可以永遠的存活下去。這株樹也是如此。」

  周齊雲頗有感觸,道,「大槐已經生長了不知多久,可謂塵世中的槐仙,它雖長在陰間這等不適合生長的地方,但卻因為無人砍伐而久存於世,成為仙株。大槐又叫陽槐,是陰間至陽至剛之物,在這裡百鬼不侵!你能感受到大槐的精神。」

  許應聞言,散發神識,果然察覺到那株巍峨的槐樹中有一種古老的神識在緩慢的運轉,厚重,低沉,古老又深遠。

  他不知道大槐在說些什麼,可能只是毫無意義的吟唱,又像是在闡述自己對生命對大道的感悟。似它這等古老的生命體,語言似乎已經沒有了意義。

  樹上掛著許許多多槐花,陽春季節,正值槐花開放的日子,滿樹金燦燦的槐花將開未開,可是香味已經瀰漫開來。

  許應嗅到香味,只覺體內元氣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提升!

  「這裡絕對是一處修煉寶地,等到槐樹花開,只怕天地元氣更為濃烈!」

  龍輦正是向這株槐樹駛去。到了槐樹下,許應這才發現這裡有一處古老的宮闕,有周家子弟進進出出。到了宮闕前,許應仰頭看去,上面寫著鳥篆蟲文。

  「槐花宮福地。」許應心中默念道,沒有作聲。

  這種文字是上古文字,大鐘也不認得,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在周齊雲面前賣弄為妙。

  槐花宮福地多半是前人察覺到在槐樹下修煉,事半功倍,把這裡當做洞天福地,因此建造此宮。

  只是不知為何,前人拋棄了槐花宮。現在新地湧現,周家的高手尋到這裡,將此地作為探索新地的據點。

  「那麼,前人為何會拋棄此地呢?」

  許應心有不解,「此地天地元氣濃烈,是一處福地,按理來說絕對是必爭之地。如果此地地處陰間,也應該有陰神或者陰間強者佔據,而不應該空置。」

  龍輦緩緩降落,早有人將宮門打開,四條神龍開道,駛入槐花宮。

  周齊雲下車,吩咐前來迎接的老僕,道:「布衣,你帶著許公子、元公子去參閱陀嫗仙書。」

  許應和元未央走下龍輦,那位名叫布衣的老僕欠身道:「兩位公子,請隨我來。」

  青衣老僕驍伯多看了他兩眼,知道這老僕修為深不可測,是周家內府總管,被賜姓周,叫做周布衣。

  許應逕自催動太一導引功,天空中頓時奇特花香滾滾而來,蘊藏著豐富的元氣,在空中化作畝許道田,不斷有道種飛入許應體內。

  蚖七見狀,也自催動大日導引功,只覺修為不斷提升,心中暗讚:「其他地方修煉,只有早上才能修煉一段時間,而這株大槐樹下卻可以日夜不斷修煉。只可惜槐花開放的時間只有小半個月。」

  但即便小半個月時間,也相當於在外修煉一年之久了。更何況,花開濃烈之日尚未到來!

  更何況大槐樹的槐花中蘊藏元氣,幾乎是純陽元氣,省去不知多少淬煉元氣的步驟。

  老僕周布衣見一人一蛇如此張揚,心中冷笑道:「妖修!」

  元未央詫異的望向許應頭頂的畝許道田,很快看出妙處,道:「許妖王,你的這門功法很是奇特,我看你修煉,與其他妖修已經有所不同,好像是另一條極為不凡的道路。」

  許應道:「此為種道之法,我無意中領悟出來的。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元未央想了想,道:「我需要問過母上,才能答覆你。」

  許應大為不解,不知道為何學種道之法還需要詢問爹娘。

  驍伯卻是心頭微震:「未央是打算與他交換功法?只有交換功法這等大事,才需要詢問主母!但元家的功法豈能輕示與人?什麼種道之法能與元家的祖傳功法媲美?」

  他看向許應的目光充滿警惕:「小騙子!若是沒有我跟在身邊,元家功法只怕都要被他騙了去!」

  許應跟著周布衣走入一座大殿,只見殿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站或坐或臥,千姿百態。

  有人長出三顆腦袋六條胳膊,脖子伸得老長,身前身後捧著三本書,拿著三支筆,盯著書本寫寫畫畫。

  還有人額頭長出眼睛,雙手也長出眼睛,似乎要以奇怪的角度去審視漂浮在空中的經文。

  又有人仰頭大睡,鼾聲如雷,腦海中卻有神識溢出,如氣泡一般漂浮在空中。其人魂魄坐在氣泡中,盯著空中浮動的經文,一遍又一遍的嘗試各種功法。

  還有人身邊到處都是書籍紙張,堆疊如山,把自己圍在中央,他的手臂足有十八條,不斷翻閱各種典籍,查證經文。

  有人愁白了頭,有人喃喃自語,神態瘋癲,還有人大把大把的揪著自己的頭髮,已然禿了。

  突然有人哈哈大笑,叫道:「我悟了!我悟了!」

  然後便大口大口的吐血,被人扇一巴掌,喝道:「畜生,你悟了什麼?」這才清醒過來。

  漂浮在空中的經文,是一張張金紙,上面有手書文字,看字跡應該是女子的筆跡,很是秀氣。

  這些金紙有光芒滲出,光芒將文字映照在空中,殿內每一個人都可以參閱。

  蚖七興奮莫名,向許應道:「這裡有書看!過去一百年,我家裡的書都被我看完了!我書讀得多,你們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老僕布衣道:「許公子,元公子,這些文字便是陀嫗仙書的內容。」

  許應仰頭看去,陀嫗仙書的內容是從基礎的導引功開始,採氣,叩關,交煉,二叩關,重樓,瑤池,神橋,三叩關,然後飛昇。

  這是一套完整的『妖族功法』!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內容,應該是法術神通以及丹方經文。

  「這有何可破解的?」許應大惑不解。

  在他看來,陀嫗仙書已經將修煉步驟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步該如何修煉,都清晰無比的寫出來。只要按部就班修煉,應該不會出多大問題。

  然而這座大殿中,周家一眾天才人物卻窮經皓首,苦苦參悟領會,甚至查閱各種典籍,似乎很難破解。

  「陀嫗仙書,是女子修煉的煉氣功法,男子若是修煉,恐怕會先去元陽。」

  許應大致瀏覽一遍,便看出問題,修煉陀嫗仙書,要不了多久便會元陽盡去,化作元陰,變成男相女身。

  若是女子修煉,那就沒問題了,反而精進神速。只是這門功法似乎有些地方也語焉不詳,好像不太完整。

  他又大致看了一下仙書中的法術神通,也多是配合功法才能施展的法術神通,不學功法,恐怕無法施展出威力。

  不過,元未央對陀嫗仙書很有興趣,從開篇開始看起,看得很是仔細。

  許應來到她身邊,悄聲道:「元兄弟,這是女子修煉的功法,男子不能修煉。」

  元未央悄聲道:「我覺得這門功法似乎很適合我,與我元家儺法似有互補之處。」

  驍伯面色陰沉,出現在他們身後,伸手將兩人分開:「公子,你們倆的頭快湊到一起了,注意分寸。」

  這時,許應注意到另有十幾位老者,白髮皓首,坐在大殿中央,沒有去看那些浮空的經文,而是盯著大殿中央祭台上漂浮的一根翠竹。

  這是一根綠玉簡。

  玉簡長約一尺,翠綠通透,彷彿美玉雕琢而成,又像是剛剛破土而出的竹子,似乎還能嗅到若有若無的竹香。

  這根玉竹上寫著一列文字,是鳥篆蟲文!

  許應心臟劇烈跳動一下:「這才是真正陀嫗仙書!不對,不是陀嫗仙書。這玉竹上的文字,寫的是太陰元育功!」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 12:0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2 PM 編輯

第0049章 他還有救嗎?

  那根綠玉簡上寫的一列文字,便是太陰元育功。除此之外,還有一行小字,然後再無內容。

  許應向綠玉簡走去,打算看個仔細,卻被老僕周布衣攔住。

  「許公子,破譯綠玉簡,須得先鑽研陀嫗仙書。否則看不懂綠玉簡上的內容。」

  老僕周布衣似笑非笑道,「能在這裡參悟綠玉簡的,都是周家的族老。他們功參造化,學識通天,已經研究陀嫗仙書幾十年,這才能勉強看懂綠玉簡上的一點內容。許公子剛來,便想看綠玉簡,未免太不自量力。」

  許應微笑道:「布衣,你何時有資格指點我哪些該看,哪些不該看?你若是有本事,周齊雲便該請你破譯仙書,若是沒本事,請站到一邊,不要對有能力的人指手畫腳。」

  老僕周布衣又羞又怒,又不敢發作,只好退到一旁,心道:「鄉下野小子,不懂做人。」

  許應走上前去,這時大鐘聲音傳來,道:「阿應,這東西叫做玉簡,是一種特殊的玉竹。在極為古老的時代,煉氣士用這種玉質竹子記錄感悟,因此又叫做玉簡道書。不過玉竹極為罕有,價值極高,不是等閒煉氣士能夠弄到手的。這裡面記載的東西,可能比陀嫗仙書還要珍貴許多!」

  許應納悶:「玉竹?竹子還能是玉質的?地裡還能長出玉?」

  大銅鐘一幅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地裡長出玉很奇怪,地裡長出木頭就不奇怪了?有些生物,身體裡還能長出金鐵來,比你提煉得還要純淨!」

  許應仔細想了想,覺得土裡長出玉似乎變得很合理了。

  他來到玉簡道書旁邊,仰頭細看那幾個細小文字。

  這裡共有八個字,也是鳥篆蟲文,但是與先前他所看到的鳥篆蟲文的寫法不同,筆畫間像是藏著許多奇妙的含義。

  待他看清第一個文字,便明瞭這個文字的意思,然而他認出這個文字的同時,卻又喪失了用語言去表達這個文字含義的能力。

  他無法用自己所知任何語言去形容和描繪這個文字的意義。

  強行表達,可以勉強用『太』字表達。

  就在他看懂『太』這個字之時,耳畔傳來陣陣奇異的聲音,讓他身體不由自主的做出相應的動作!

  他身體站定,一掌在左,一掌在右,曲起中央二指,上半身向後轉動,腰肢幾乎扭了一圈,扭到骨骼啪啪作響!

  待到這個動作做完,許應只覺體內元氣與天河之水沿著脊柱滔滔奔行,蒸騰化雨,清洗希夷之域,將五臟六腑清洗一遍!

  他看到第二個文字,若是用已知語言來強說,可以稱作『陰』。

  他耳畔傳來的奇異聲音頓變,彷彿有人在念誦神秘的經文,讓他的骨髓裡傳來娑娑的聲響。

  許應身不由己,雙腿曲蹲,一掌在前,一掌在後,脖頸向前導引,頓覺骨髓中一股股涼氣流動,骨髓嘩啦嘩啦響遍全身。

  最終所有氣力,聚於尾閭那座黑鐵玄關,在尾閭玄關沉澱下來!

  他看到第三個文字『元』,耳畔的聲音再變,許應也跟著做出第三個動作,一腳在前一腳在後,雙手按地,盡力仰頭。

  他體內水起天,火起陸,水火交煉,熔煉全身所有穴竅!

  最終,水火交匯於丹田附近!

  那玉簡道書上共有八個字,許應從頭看到尾,每看到一個字,便聽到一種不同的道音,八個字看完,五臟、尾閭、丹田、夾脊、咽喉、舌下、舌頭、眉心,裡裡外外,各有奇妙的事情發生!

  許應只覺自己從內到外被洗了一遍,比大日淬體、雷音淬體還要舒服舒坦!

  玉簡道書上的八個鳥篆蟲文,含義可以用太、陰、元、育、一、陽、永、真這八個字來表達。

  但其中的奧妙,只有看懂文字含義的同時,聽到文字的意義所化的道音,才可以領悟。

  更為古怪的是,玉簡道書上的八個字,隱約對應著採氣、叩關、交煉、二叩關、重樓、瑤池、神橋、飛昇這八個境界!

  許應修煉一遍,便只覺肉身、魂魄、神識、元氣、血脈,無不舒坦,自己腦海中的每一個念頭都珠圓玉潤,顆顆分明,不再像從前那般混沌。

  甚至,連希夷之域中的道象,也比從前穩固許多!

  「太陰元育功不會就這八個字吧?」

  許應疑惑,心道:「這套功法,未免也太簡單了!」

  相比太陰元育功的八個字,陀嫗仙書那就厚實太多太多了。

  陀嫗仙書是上古煉氣士陀嫗,對太陰元育功的闡釋,分為八個境界,每一個境界都有長篇累牘的註解。其中用到很多複雜的詞語來註解,而解這些複雜的詞語,又需要用更多的複雜詞語來註解!

  然而歸根結底,陀嫗的註解和對註解的註解,都是她對於這八個字的見解,蘊藏著她對道的理解,因此晦澀難懂,難倒了周家的天之驕子。

  但在許應看來,陀嫗所要表達的含義,並未超過太陰元育功的八個字。

  「而且,陀嫗前輩的理解好像有些不對。她抓到了太、陰、元、育等字的精髓,但對一、陽、永、真的領悟卻不太夠。」

  許應心道:「這或許是修煉陀嫗仙書就會變成女子的原因。」

  他站在十三位皓首窮經的周家族老前,一遍又一遍的練習太陰元育功,姿態怪異,引得一眾周家的天才人物紛紛矚目看來。

  「這人是誰?」一個少年白頭的周家子弟詢問老僕周布衣。

  周布衣連忙躬身,笑道:「幼呦公子,這位是鄉下來的少年天才。幼呦公子還記得前段時間鬧得風風雨雨的許應嗎?」

  白頭少年周幼呦驚訝道:「就是那個修煉妖法的案犯?聽說為了抓他,死了不少人。」

  周布衣點頭,笑道:「他看不上陀嫗仙書,要破譯玉簡呢。」

  周幼呦搖頭道:「胡鬧。鄉下人真沒見識,把一個騙子吹得神乎其神。」

  突然,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哪個是許應?」

  這聲音洪亮,震得大殿內眾人耳膜嗡嗡作響,許應轉身向外看去,只見幾個年輕男女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走進來。

  為首的男子身著白紅衣裳,風急火燎,剛剛進入大殿,便大聲道:「聽聞老祖宗擒獲案犯許應,讓他來這裡破譯仙書。哪個是許應?快點站出來!」

  許應走上前去,道:「我便是許應。」

  那白紅衣裳男子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便是你殺了周二哥和周一航伯父?」

  老僕周布衣上前,咳嗽一聲:「凡公子,許公子是老祖請來破譯天書的,公子不要生事。」

  那男子是周家內府的周凡,冷笑道:「衣伯,你可知他殺我周家多少人?整個零陵縣城,儺師全軍覆沒!周陽二哥,一航伯父,都葬身在他手中!永州府精銳,傷亡大半,多少人因他而死?甚至連周正也死了!」

  周布衣道:「凡公子見諒,老祖吩咐,讓我照看許公子。老朽不能讓你殺許公子洩憤。」

  周凡氣極而笑:「我又沒說要殺他,只是教訓教訓他!衣伯,連這個你都不許?」

  老僕周布衣轉頭看向許應,嘆道:「許公子,你看到了,不是老朽不關照許公子,而是眾怒難平。許公子就吃點虧,讓他們出出氣。有老朽在,公子性命無憂,最多只是受點傷罷了。」

  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好在我周家別的不說,治傷絕對是天下第一。只要公子沒死,都能救活。」

  周凡大步向許應走來,還未來到跟前,右手便已經揚起,向許應的臉狠狠扇下,厲聲道:「我為陽二哥扇你一個巴掌,不過分吧?」

  許應聳肩,揚手,只一瞬間,手掌充血,大如蒲扇,一掌扇出雷鳴,後發先至,狠狠抽在周凡臉上!

  「啪!」

  音波炸開,鮮血飛濺,周凡被一巴掌抽得腦袋擰了大半圈。

  這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屁股,下一刻便身軀呼嘯旋轉,人在空中連翻帶滾,嘭的一聲砸在四丈開外的柱子上,啪嗒落地。

  周凡卻也了得,一躍而起,依舊生龍活虎。

  他躍起的瞬間,便見一道劍芒指在自己的眉心,將他逼得貼在柱子上。

  大殿中,周家一眾子弟紛紛上前,一個個聲音喝道:「放肆!」、「混賬!」、「快把劍放下!」

  劍芒後方四丈之外,許應站在那裡,淡淡道:「過不過分,憑實力說話。在我面前,你有過分的實力嗎?」

  他環視一周,將周家眾人的臉色神態收入眼底,面色溫和,道:「我從前一直不太明白,周陽周老爺已經是縣令了,是我們那裡最大的官,他要什麼有什麼,有十幾個漂亮的媳婦,千頃良田,花不完的金銀財寶,吃不完的美食。出門八抬大轎,進門美眷嬌妻。我們這些種地的,賣菜的,要什麼沒什麼。很多人娶不起媳婦,斷子絕孫,很多人建不起房子,睡的是土窩草棚。我們家裡窮得叮噹響,吃了上頓沒下頓。周老爺為何還那麼貪財,還要搜刮我們這些窮哈哈?我們吃不起飯,他為何還要搜刮我們僅存的糧食?」

  他微笑道:「看到你們,我便清楚了。原來他要餵飽你們。你們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出門鮮衣怒馬,無數奴才眾星捧月,原來背後有一個個周縣令像供神一樣供著你們!」

  蚖七尾巴拍地,讚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說的便是你們這群肥老鼠!阿應,我說得對不對?」

  許應撫掌讚道:「老牛家不愧書香門第,這句話很有學問。」

  蚖七哈哈大笑:「你終於承認我學問比你好了!」

  周家眾人臉色鐵青。

  老僕周布衣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許應喝罵道:「謠言,這些都是針對我周家的謠言!今天你敢說出這話,明天你能幹出什麼我都不敢想!」

  蚖七詫異道:「你是周家的奴才,怎麼說話倒像周家的主子?我們親身經歷的事,到你口中也成了謠言,難道你口銜天憲,言出法隨?」

  老僕周布衣手也抖了起來,怒罵道:「小小蛇妖,敢放厥詞!我周家執行的都是皇命,推行的都是皇恩,你敢質疑周家,就是質疑皇帝,質疑皇命!你要造反!」

  蚖七怒道:「許你們做土皇帝,便不許我造反?」

  許應咳嗽一聲,打斷他們,劍芒輕拍周凡的臉,啪啪作響,道:「這一次我放過你,下不為例。想找我切磋,隨時歡迎。想替周陽父子報仇,那麼我們便按尋仇的規矩來。」

  他散去劍芒,目光有些冷峻:「不過你們要記清楚,我與周陽父子的仇,是血海深仇。想為他報仇,拿命來報!」

  周凡盯著劍尖,只見劍芒散去,立刻厲喝一聲,肉身內傳來嘭嘭爆響,他右臂肌肉瘋狂生長,隨著他的手臂揚起、落下,一張長達四五丈的肉翅形成!

  那肉翅上筋肉如岩石般稜角分明,充斥著難以想像的爆發力!

  隨著他的手臂揮出,一根根赤金色羽毛從肉翅內部扎出,瘋狂生長,頃刻間遍佈肉翅各處!

  那些金羽鋒利無比,像是能工巧匠用最好的鋼鐵一片一片打磨而成,精緻,充滿羽毛的細節!

  這是參悟過大道之象的儺法!

  周凡揚起手臂,揮下手臂,手臂化作一個長達數丈的肉翅金羽刀,只發生在一瞬間,便已經變化完成!

  他的手臂落下的瞬間,肉翅金羽刀便已經落在許應頭頂,喝道:「為陽二哥報仇,你又能怎樣?這裡是周家!」

  許應肩頭,一道雪亮的劍氣迎著他的肉赤金羽刀的刀尖,筆直切向前方,勢如破竹,劃過一道靚麗的劍光,從刀尖瞬息間劈到周凡眉心,錚的一聲穿過他的身軀,斬在他身後的柱子上。

  那根青銅柱子上雕龍繪鳳,極為古樸,泛著青色的光澤。

  此刻柱子上多出一道細細的血線。

  許應有些驚訝,自己這破界一劍,竟然沒能傷到這根青銅柱分毫,可見槐花宮的確是一處寶地。

  「周家治傷天下第一,他還有救嗎?」許應側頭,詢問老僕周布衣。

  青銅柱前,周凡眉心一道血線,適才破界一劍已然分開他的大腦,將他的泥丸秘藏一劍劈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 08:1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1 PM 編輯

第0050章 元育八音

  老僕周布衣身體又在發抖,顫抖著想抬起手除掉許應,卻又不敢抬。

  別人不知許應的來歷,但他知道。

  他知道,許應是周家老祖宗周齊雲親自送過來的!

  單單這一點,他便不敢造次!

  「我只是打算讓凡公子教訓教訓這個鄉下野小子,誰讓他不尊老,羞辱我沒本事?但他怎麼敢殺了凡公子?」

  他額頭冒出冷汗,作為內府的總管,這些年他見多了大風大浪,神州的世家大閥之間充滿了齷齪,他周布衣什麼陣仗沒有見過?

  似許應這等無名小輩,進入周家,恃才傲物,得罪了他這樣的內府總管,一個小鞋便可以整得許應生不如死,跪地服軟。

  但像許應這樣一上來便真刀真槍,甚至打死了主子,他真的沒有見過。

  許應注意到他的神態,有些失望,道:「你騙了我。你說周家療傷天下第一,但你救不回他。早知道我就不下手這麼重了。」

  蚖七疑惑道:「真的?」

  「假的。」

  許應搖頭道,「他為周陽這等狗官報仇,死有餘辜。我怎麼會留手?我這麼說只是好做人,給他個臺階下,不讓他的面子太難看。」

  蚖七讚揚道:「阿應,沒想到你這麼體貼,我錯怪你了。」

  「混賬!當我周家無人嗎?」

  終於有人在震驚與憤怒中清醒過來,突然一個身影衝來,殺氣騰騰,幾步之間便已經身高丈五,皮膚金光燦燦,有如佛陀金身!

  那佛陀腦後混沌海翻湧,兩大洞天散發出明亮的光芒,加持其肉身!

  「今日,我要為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周家子弟和門生報仇!」

  那人掌印寬大,一掌雷音動,宛如傳說中的大雷音寺的佛陀施展降魔手段,掌下便是佛爺的無名怒火!

  許應後退一步,詢問道:「切磋還是尋仇?」

  「尋仇!」

  那人話音剛落,便見許應一掌拍出,身後塵霧起,長角的巨蛇從霧中衝出,兩人手掌碰撞的同時,巴蛇與佛陀大手遭遇。

  那位周家男子悶哼,只覺一股滔天大力襲來,臂骨哢嚓斷裂!

  他身形被巴蛇頂著,倒飛而去,隨即頓在半空,被巴蛇一口咬住,吞噬!

  許應氣血所化的巴蛇異象散開,卻是許應五指叉開,扣住那人的咽喉,將他舉在半空。

  「還敢傷人?」

  一個個周家子弟大怒,兩人從斜刺裡竄出,還未到跟前,便見許應手掌用力一擰,巴蛇異象再現,繞著那周家男子盤旋,猛然發力!

  「哢嚓!」

  那男子全身骨骼盡碎,甚至連頸骨也被絞斷,更為可怕的是許應這一擊截斷他的泥丸秘藏活性傳輸,讓他落地之後,只能治癒頭部的傷,而脖頸以下像是截肢了,沒有任何感覺。

  那男子心頭湧出莫大的恐懼,張口大叫。

  而另外兩位周家子弟在奔出之初,便直接開啟泥丸秘藏,洞天盡開,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極致!

  這二人各得周家三十六天罡隱景功中的一種隱景,已經修煉到景與體合,體與魂合的地步。

  所謂景與體合,指的是隱景與肉身合一。三十六天罡隱景功中多是神魔佛陀神獸,甚至還有天神的形態變化,景與體合,便可以讓自己的肉身變化成神魔形態。

  體與魂合要更難一些,魂魄與肉身緊密合一,隨著隱景變化而變化,如此三體合一,修為實力自然倍增!

  這二人,一個是三足神人,烈焰為刀,一個是三目神人,目射神光,趁著許應施展巴蛇真修之時,一左一右襲來!

  許應身形躍起,道:「你們切磋還是尋仇?」

  「尋仇!」

  許應在半空中如巴蛇翻身,手足舞動之間,衣襟下有龍飛出,有大蟒翻滾,與兩人的招式碰撞在一起!

  他們皆是武道,尚未修煉到神通的地步,看似異象交鋒,實則是武道招式碰撞。

  那兩人頓時只覺對方的力量排山倒海般碾壓過來,說不出的深厚雄渾,心中各自一驚:「他開了三層洞天?不對,他是妖修,難道他的妖法突破了採氣期?」

  對於他們來說,許應施展的是無上妖力,早已超過妖王妖神的極限!

  兩人各自施展全力,大吼一聲,奮盡所能擋住龍蛇一擊,龍蛇盡碎,這二人肉身上肌肉隆起之處,啪啪炸開,鮮血尚未流出便被狂暴的純陽元氣蒸騰成血霧!

  兩人對視一眼,咬緊牙關:「周家人只要打不死,受傷再重也不怕!」

  他二人體內湧出的血霧突然凝聚在一起,化作一柄血色短劍,赫然是許應的劍氣與血霧融合,只聽嗤的一聲,其中一人的太陽穴便被血劍洞穿!

  血劍折向,來到另一人面前,眼看便要將他穿透,突然一個白髮少年橫跨一步,擋在那人身前,抬手硬撼許應的劍氣!

  他的手掌瞬間變得如同金石一般,泛著金燦燦的光澤,與許應劍氣碰撞的一剎那,忽然變得又厚又大,屈指連彈,每一指都沉重無比,噹噹數響,將劍氣打得偏向一邊!

  這道劍氣與他擦身而過,斬在地面上,順著地面切在一根粗大的青銅柱上。

  那根青銅柱發出噹的一聲大響,隨即這一劍遇強則強,劍氣威力暴漲,銅柱又自發出噹的一聲巨響,餘音裊裊!

  許應一劍落空,也是心中凜然,雙腳一前一後,身形向前一伏,施展出龍蛇驚蟄功的龍蟒雙行這一招。

  突然,他鬼使神差的想到太陰元育功的第三個字,『元』字,腦中頓時有宏大嘹亮的道音響起,體內元氣竟分陰陽兩路,水火交煉,伴隨著龍蟒雙行這一招施展出來!

  「哤咕--」

  許應雙手向前推出,純陽元氣化作神龍,純陰元氣化作巴蛇,神龍矯騰怒吼,巴蛇翻滾糾纏,滾滾而來,向那白髮少年碾壓而去!

  那白髮少年便是在這座大殿中參悟陀嫗仙書的周家六公子周幼呦,他因為天分極高,自幼便受器重,讓他參悟陀嫗仙書。

  只是陀嫗仙書著實晦澀難懂,讓他少年白頭。

  不過他的天分的確極高,剛才破許應的破界一劍,便是他小試牛刀。

  然而許應這一擊,至剛至猛,龍蛇合璧,威力一下子提升了六七倍,這一擊掀起的層層聲浪甚至讓他的臉皮被吹出許多層褶子!

  周幼呦護住身後那位周家子弟,在許應狂暴的攻勢下立不住身形,身不由己向後滑去,眼看龍蛇異象撲來,連忙高聲叫道:「切磋!是切磋,不是尋仇!」

  他奮盡所能抵擋這一擊,心中正自絕望之際,突然龍蛇雙行這一招的後力全消。

  周幼呦驚疑不定,卻見許應踉蹌後退,臉色漲紅,彷彿醉酒了一般。

  「這位公子修為深厚,神通驚人。」

  許應連退數步,終於站定,平復一下氣息,道,「能與閣下切磋,是許某榮幸。今日之戰,便當做平手如何?」

  周幼呦呆了呆,雙手還在抖,連忙道:「我不如你……」

  許應笑道:「那麼就是平手了。在下許應,敢請教?」

  「周幼呦。」周幼呦滿臉迷茫。

  許應肅然起敬:「幼呦兄弟年紀輕輕便有此等本領,令人欽佩。敢問兄台年歲?」

  周幼呦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喃喃道:「我十六歲……」

  許應道:「真是年輕有為,我十四歲。」

  周幼呦沉默,不再言語。

  蚖七悄悄向許應豎起尾巴,悄聲讚道:「阿應,你現在懂得做人了,看來在秦岩洞不是白住。你讀了很多書,變得彬彬有禮。你讀的莫非是《五禮通考》?」

  許應欣喜道:「你看出來了?就是最厚的那本書,我每天睡覺都要讀,睡得很香。」

  他們適才打得天翻地覆,而大殿中央的那十三位周家族老也沒有醒來,依舊專心致志的參悟玉簡道書,令人欽佩。

  至於其他周家子弟,雖然躍躍欲試,但許應最後那一招雙行實在嚇人,讓人看不出他的深淺,一時不敢上前。

  元未央目光一直落在許應身上,突然向身邊的青衣老僕道:「許妖王得了真傳。」

  「什麼?」驍伯彷彿沒有聽清。

  元未央道:「他得了真傳,陀嫗仙書中的內容是偽書,並非真傳。或許只有一半真傳。」

  驍伯還是沒有聽懂,道:「未央你想說什麼?」

  元未央眼眸有些黯然,沒有再說什麼,逕自向玉簡道書走去,自言自語道:「他剛才施展武道法門龍蛇合擊,本身元氣並沒有那麼濃烈。但他動手之時,卻多出陰陽變化,導致招法威力大增。那一招,暗合陀嫗仙書中所講的太陰之道,但又多出陽的變化。可見,陀嫗仙書要麼是殘篇,要麼是偽書……」

  她來到玉簡道書前,觀摩這根玉竹簡,思索道:「那麼,他又是怎麼從這八個字中得到了真傳?」

  她靜坐下來,對著玉簡道書上的八個鳥篆蟲文苦苦思索,開動聰明才智,然而久久無所收穫。

  突然,元未央靈光一閃,想起許應對著玉簡道書做出的那些古怪動作,心道:「難道是這個原因?」

  她當即有樣學樣,也對著玉簡道書做出同樣的動作。

  許應做出的八個古怪動作並不複雜,她觀察過許應的動作,因此學來不難。

  青衣驍伯看得呆了,只聽一旁有周家子弟嘟囔道:「好,又瘋了一個!」也不知他在說誰。

  元未央嘗試良久,把許應的八個動作學得惟妙惟肖,然而始終沒有任何收穫,心道:「一定還有心法。」

  她看向許應,只見許應和蚖七不在大殿中。

  她走出大殿,便見許應和蚖七不知何時爬到殿頂,一個做出古怪動作,一個盤在那裡,一人一蛇呼吸吐納,一吸一呼,如同拉動巨大的風箱,狂風呼嘯。

  只有在他們呼吸的間隔,才風平浪靜。

  這等修煉方式,一看就不像人類,十足的妖怪作派。

  元未央跳到殿頂,疑惑道:「你們不去參悟仙書嗎?」

  許應手腳不停,依舊在緩慢的修煉太陰元育功,慢吞吞道:「我已經學會了,就不去了。」

  大蛇光明磊落,道:「我看不懂,也不去了。等阿應熟悉的時候,讓他教我。」

  元未央張口欲言,又猶豫了一下,道:「我回去後請示母上!」

  許應停下來,好奇道:「你回去請教令堂,莫非是打算用元家的功法與我交換玉簡道書中的內容?可是元兄弟,元家有這等仙法妙訣可以交換嗎?」

  元未央臉色黯然:「沒有。」

  他正要從殿頂跳下去,許應笑道:「所以,你不要什麼事情都請教令堂。你也可以自己做出決定。比如,你拿出你們元家的尋龍定位術,開啟黃庭秘藏的法門,還有祖傳功法什麼的,我就跟你換了。」

  元未央露出一絲喜色,正要答應與他交換,突然青衣老僕驍伯出現在他身後,面無表情道:「未央公子,該下去了。別忘記,將來你是元家的主人,背負中興元家之任,不可與妖人來往甚密。」

  元未央身體僵住,道:「驍伯,我明白。」

  他眼中的喜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為任何事情所動的冷漠,跳下殿頂。

  驍伯深深看了許應一眼,道:「許公子最好離未央公子遠一些,不要想通過未央公子得到我元家絕學。」

  許應伸了個懶腰,繼續修煉太陰元育功,似乎沒有聽見。

  驍伯從殿頂跳下。

  大鐘的聲音傳來,道:「元未央很不錯,看出了陀嫗仙書的不足這才來找你。可惜這個老僕不識趣。阿應,我適才觀摩你修煉太陰元育功,覺得很是精妙,你傳我,我多半可以更快治癒傷勢!」

  蚖七好奇道:「大鐘,你也可以修煉太陰元育功?你是一口鐘,怎麼修煉?」

  大鐘氣道:「蠢蛇,元育八式只是外在,根本是元育八音!那八種道音,才是太陰元育的精華!我只要學會元育八音,就可以修煉!而且我是鐘,學得更快!」

  蚖七道:「我也可以學嗎?」

  許應打量蚖七的身材,勉為其難道:「應該可以,但可能學不全。」

  大鐘不懷好意:「阿應,你傳給他一半,讓他修成女子。等到他化形之後,你可以省下聘禮錢!」

  蚖七怒叫道:「破鐘,牛爺和你拼了!」

  一蛇一鐘打成一團,沒多久蚖七便叫鐘爺饒命,於是皆大歡喜。

  許應等到他們安靜下來,才將太陰元育功的元育道音傳給蚖七和大鐘,他無法將這八個文字的道音完全講出來,只能學個大概,但即便如此,也非同小可。雖然沒有陀嫗仙書講得深奧,但更為全面。

  於是,一人,一蛇,一鐘,便在殿頂一邊吸收花香帶來的濃烈天地元氣,一邊擺出各種奇特造型。

  老僕周布衣抬頭,向上瞥了一眼,冷哼一聲,快步向槐花宮主殿走去。

  「老祖宗,那個捕蛇者許應,惹事了。」他進入宮中,向周齊雲躬身道。

  周齊雲正在閉目養神,聞言淡淡道:「他打傷了幾個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 12:1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1 PM 編輯

第0051章 學壞,只需要一步

  老僕周布衣遲疑一下,實話實說,道:「殺了兩個,重傷一個,傷勢不太好治。還有一個被嚇得有些瘋癲,正準備讓人看看神魂是否有傷。」

  周齊雲眼角跳動一下,徐徐張開眼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聲如猛虎低吟:「殺了兩個?他敢在我周家殺人?」

  老僕周布衣身軀躬得更低。

  周齊雲哼了一聲:「布衣,你的心思有些多了。以往你在我身邊辦事時,勤勤懇懇,沒有任何疏漏。現在你地位高了,難免就有惰性,就有傲氣。你怠慢了他,輕視了他,以至於我周氏子弟有所傷亡。」

  老僕周布衣身軀一顫,低頭道:「老祖宗說的是。」

  周齊雲道:「你原本有機會救下那幾個子弟,但是你存了其他心思。許應得罪了你,你就縱容他殺了周氏子弟,讓他闖出大禍。這是借刀殺人,你要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其實以你的本事,救下他們並不難。」

  周布衣噗通跪在地上,以頭叩地。

  周齊雲道:「你家裡還有子女罷?」

  周布衣老淚縱橫,擦拭眼淚道:「有兩個兒子,都不太爭氣,送到府裡看過,沒能成為儺師。大兒子的媳婦懷了,還沒生,小兒子還未成親,但霸佔了一個農家女,那農家女生了個男娃,已經有六歲了。」

  周齊雲道:「讓他把農家女娶了,給個名分,不要怠慢人家。男娃送到府中,就算不能成為儺師,周家也不會虧待他。你回家之後,安排後事吧。」

  周布衣重重叩頭,哽咽道:「多謝老祖宗成全!」

  他抬起頭,仰視周齊雲,擦去眼淚,道:「老祖宗讓我死得瞑目,許應會得到什麼懲罰?」

  周齊雲閉上眼睛,沒有去看他,淡淡道:「他有用時,就沒有懲罰。若是沒用,我會用他祭你。你去吧。」

  周布衣起身,默默離去。

  周齊雲閉上眼睛,調養氣息,過了不久,氣息突然有一絲紊亂。

  他嘆了口氣,張開眼睛,低聲道:「泥丸宮主人,我等你很久了,你為何還不來?你是隱藏在暗處,等待我的心亂嗎?可是,我在等待的時候,難道你便不在等?」

  之後幾天,周家眾人總是能看到許應、蚖七和大鐘,在殿頂擺出一個個奇特的造型。這幾日花香愈發香濃,這三個傢伙練得就更勤快了。

  眾人不禁大怒:「老祖宗把他抓過來,是讓他破譯陀嫗仙書的!此子卻恃才傲物,殺我周家數人不說,還根本不破譯仙書,天天在殿頂變著法子曬太陽,曬大蛇!」

  更為可氣的是,許應在殿頂,像是騎在他們頭上一樣。

  可是這幾日老祖宗周齊雲一直沒有出現,許應、蚖七他們便愈發張狂了,只在開飯的時候才跑出來,胡吃海塞一通,然後就消失不見。

  「他是來踏春的嗎?旁邊便是奈河,哪裡有春?」

  有人大怒,道,「二姐大哥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等二姐大哥回來,教訓教訓這小子,長長我們的威風!太可氣了!」

  元未央卻知道,陀嫗仙書只怕早就被許應破譯乾淨,非但陀嫗仙書,甚至連周家視若珍寶的玉簡道書,也已經被許應破譯。

  他能夠明顯的感應到許應、蚖七等人修為的提升,這種提升速度極為可怕,就算他修煉元家祖傳的《元道諸天感應》,也沒有這麼快!

  他有些猶豫。

  這幾日,陀嫗仙書被他破解了更多,但也看出更多的不足,其中不僅沒有關於陽的闡釋,對於煉氣士的某些境界,也語焉不詳,有很大的缺陷。

  因此,許應所掌握的太陰元育才顯得珍貴。

  「可惜,驍伯絕不會容許我拿《元道諸天感應》與他交換。驍伯不會,母上他們也不會。」他暗嘆一聲。

  這時,又到了飯點,許應、蚖七和大鐘準時出現。

  吃飯的地方與仙書大殿分開,要走過一段路。周家鐘鳴鼎食,飲食很有規律,而且飯菜色香味俱佳,膳食搭配合理,葷素相宜,是從皇宮裡請出來的御廚。

  以往許應和蚖七特別積極,總是排在隊伍的最前頭,這次雖然準時出現,但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元未央目光閃動:「古人說,吃飯不積極,定然有問題!」

  他於是也不再吃飯,尋找許應等人的蹤跡,果然在大殿中尋到許應、蚖七和大鐘。

  「鐘爺,我就說這根柱子了不得吧?我用破界這一招劈了兩劍,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元未央朝殿內看時,只見許應、大蛇和大鐘圍繞一根青銅柱子竊竊私語,大蛇道:「把柱子挖了,扛出去,熔成銅汁,給鐘爺修補修補。鐘爺臉上的巴掌印到現在還沒消,女鬼下手太黑了。」

  元未央心頭怦怦亂跳:「他們在偷周家的東西!」

  這種事情,她從未見過,更別說經歷了!

  她探頭看去,便見許應和大蛇正在撬柱基,大蛇捲住柱子往外拖,許應施展龍蛇驚蟄功,調動龍蟒之力,努力向外推。

  即便是那口大鐘,此刻也靠著柱子,吃力的往外推去。

  大殿中央,那十三位周家族老依舊圍繞著玉簡道書團團而坐,對明目張膽偷盜柱子的許應等人視而不見。

  「我自幼讀聖賢之書,豈能坐視他們誤入匪途,一錯再錯?」

  元未央內心糾結掙扎,不想許應墮落下去,又擔心自己叫一聲有賊,周家人對許應不利。正在天人交戰,突然許應看到她,心中大喜,連忙向她招手:「元兄弟,這邊來,搭個手!」

  元未央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柔聲勸誡道:「許妖王,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好兄弟,你往這邊推。」

  「好。」

  有了元未央的幫忙,這根青銅柱子終於被撬動柱基,接著大殿發出一陣輕微的顫動,兩人一蛇一鐘,終於將這根青銅柱子撬了出來。

  「快走!快走!」

  許應、大蛇慌忙抬起柱子,飛速向外溜去。元未央心突突地跳,慌忙跟上他們,心中歡呼道:「我犯錯了,我終於犯錯了!原來犯錯是這種感覺,好生痛快!」

  她跟上許應,雙手托著柱子,心裡一陣爽快。

  許應等人一路小跑,扛著柱子來到那株巍峨的槐樹下,元未央回頭看去,卻見青衣老僕驍伯沒有跟來,應該是在吃飯。

  元家的規矩,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要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想來他沒有發現自己的離開。

  元未央頓覺輕鬆,便是自己扛著這根青銅柱子只怕也可以健步如飛。

  「咱們上樹!」許應向她喊道。

  「上樹?」

  元未央抬頭往上看,槐樹不知有多大,多高,巍峨入天際,它的樹皮炸裂,如龍鱗遍佈全身。

  這些龍鱗,清一色是逆鱗,一塊一塊大如席!

  槐樹雖有斜度,但是想上去卻不是那麼容易,扛著一根如此粗的大銅柱子上樹,只怕更為艱難。

  許應卻彷彿絲毫沒有考慮過這些困難,這種在元未央看來不理智的事情,他興致勃勃上手就做。

  他一邊存想巴蛇,捲住銅柱往樹上拖,一邊手腳並用往樹上爬,道:「元兄弟,前兩天我們在樹上發現了一些好玩的東西。你也過來!」

  元未央跟上他,施展儺術相幫,讓許應和蚖七輕鬆了一些。

  眾人往上爬出上千丈,還只是剛到樹半腰,休息片刻,又往上爬千丈,才到第一個枝杈,距離樹冠還遠。

  如此走走歇歇,歇了七次,這才來到一片平坦的地方。

  這裡是樹冠分叉的地方,四通八達,可以在中央建造一個容納萬人的小城,旁邊還可以種地墾荒,因為這裡居然還有厚厚的泥土,上面還有些花草!

  元未央還看到不遠處有一條河流,從另一株粗大的樹幹上流下來,水流竟然很急!

  她頗為好奇,不知道他們要把這根青銅柱扛到哪裡去,突然,前方熱浪滾滾,撲面而來,空氣也泛著焦灼的氣味。

  「到了!」

  許應和蚖七放下柱子,元未央連忙也放下,只見不遠處便是一個火坑,冒著赤青色火焰。火坑不大,只有三四丈方圓,但是熱量驚人,常人只怕靠近一些,便會被直接炭化!

  饒元未央是元家的儺師,也有些吃不消。

  她強頂著熱浪,來到火坑邊緣,向下張望,險些眩暈跌落下去!

  只見那火坑是中空的,深入大槐的樹身之中,四壁赤紅一片,明亮耀眼,深不知幾千丈!

  這株大槐,竟然不知為何,從內部點燃,燒到現在還未燒完!

  這時,便見那個被他們稱作『鐘爺』的大銅鐘飛起來,在空中慢慢變大,神識化作聲音傳入元未央的耳中:「這是天劫後留下的天火,你可以採一朵煉化,放在自己的希夷之域中。雖然不如阿應的那朵純陽異火,但也非同小可,對你的修行大有益處。」

  蚖七得意洋洋,道:「我前日也採了一朵。你沒有和阿應換功法,若是換了功法咱們便可以一起修煉一起玩耍,你就可以早點採到天火了。」

  元未央詢問道:「你說的希夷之域,指的是體內世界?」

  蚖七驚訝道:「你知道體內世界?」

  元未央道:「我無意中打開過,飛臨其中,但不知道叫什麼,而今才知道叫做希夷之域。希夷的意思是道的虛寂玄妙,希夷之域便是道妙之域,果然很是貼切。」

  蚖七看向許應,試探道:「是這個意思嗎?」

  許應輕輕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元家的秘藏是紫府,紫府秘藏蘊藏神識,作為元家子弟,神識一定無比強大。而神識內觀,便可開啟希夷之域,內見五臟六腑。對於元家子弟來說,打開希夷之域應該不難。」

  蚖七心中警覺:「姓元的,與我一樣博學多才,看來我有對手了。」

  大銅鐘越來越大,鐘口朝天,鐘鼻朝下,緩緩的堵住大火坑,道:「我蓋住大部分天火,你可以趁機來收取一些天火祭煉。」

  元未央稱謝,小心翼翼上前收取天火,道:「鐘爺,你適才說這裡是天劫留下的天火,那麼是誰渡劫?」

  她見許應稱大鐘為鐘爺,也稱大鐘為鐘爺。

  大鐘道:「還能是誰?當然是這株大槐。周齊雲說大槐是天生的仙,但若要成仙,就要渡劫,沒有例外的。這株大槐,要麼作惡多端,要麼是仙人般的存在。它被天雷劈了,天火燒了,遲早玩完。」

  它頓了頓,補充道:「再燒八千多年,它便會被燒死了。」

  許應和蚖七扛著大銅柱子上前,蚖七叫道:「鐘爺,你要挺住!」

  這一人一蛇說罷,便將大銅柱子塞入鐘內。

  許應拍了拍手,笑道:「鐘爺,你不會被天火烤化吧?」

  大鐘光光大笑,得意洋洋道:「你可知我家主人為了煉製我,煞費苦心,去天道世界竊取仙火,用仙火來煉我!仙火我都扛得住,更何況區區天火?」

  說到這裡,大鐘底部被燒得赤紅,漸漸聲音有些抖,道:「阿應,有點不太對勁。我想起來我傷勢未癒,烤得我有些疼,你借給我一點氣血……」

  許應裝作沒聽見,向一根粗大的樹幹走去。

  大鐘連忙道:「蚖七!七爺!你別走!借我一點氣血!」

  蚖七慌忙跟上許應,一溜煙去了。

  元未央好奇道:「他們去幹什麼?」

  大鐘被天火燒得坐不住,沒有好氣道:「打槐花去了!兩隻禽獸,這幾天一直打槐花烤著吃,暴殄天物。」

  他想起身旁還有元未央,心中微動,鏗鏘笑道:「那個,元老弟是嗎?能否借一點氣血耍耍?作為報答,我可以教你如何祭煉天火!」

  元未央當即應允。

  大鐘這才鬆一口氣,從她身上借來氣血,抵抗天火,又傳給她祭煉天火的法訣。

  元未央試了試,果然煉取天火很是容易。

  她收好天火,感覺再收便會危及自己的希夷之域,連忙停下,這時便見許應和蚖七帶著槐花歸來。

  這株大槐樹上的槐花,一朵便有尺許長,一枝能掛幾百朵,花團錦簇。許應和蚖七扛來一枝,花香撲鼻。

  槐花香不是艷香,除了花香外還有些青草香氣,很是淡雅。

  許應和大蛇各自弄下十幾朵,放在天火上烤,很快便烤得金黃,外表有些脆,裡面卻很香軟,裹著蜜的香味兒。

  元未央沒有吃飯,聞到味道,肚子便咕咕叫喚起來。

  許應聽到聲音,丟過來一朵烤好的,元未央連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小口品嚐,盡顯斯文。

  而許應那邊卻是把尺長的大花團成一團,整個塞進嘴裡,然後去抓其他槐花。

  元未央越吃越餓,也顧不得禮節,有樣學樣,把槐花團成一團塞到嘴裡,大口嚼動,只是嘴巴小,花蜜汁水順著嘴角流下。

  她連忙吸回去,只覺入喉甘香,是未曾吃過的美味。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 08:2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0 PM 編輯

第0052章 囚籠裡的少女

  元未央驚訝,槐花入腹,她竟然覺得肚子裡暖洋洋的,陽氣皎皎似大日映照,彷彿能照到骨髓裡去!

  元家的神識造詣可謂天下第一,有神識淬煉肉身的法門,但那是元家的高深法門,一朵槐花竟然也能起到同樣的效果,令她稱奇不已。

  不僅如此,吃下一朵槐花,便讓她只覺自己的元氣浮動,修為提升。她這才知道許應蚖七他們這幾日鬼混,得了多少好處!

  兩人一蛇三口作兩口,很快便把那一大枝烤完吃掉,吃得渾身熱氣騰騰,元未央額頭也滲出許多細密汗珠,全身陽氣流動,洗筋伐髓。

  許應站起身來,運煉太陰元育功活動一下,修煉太、陰、元、育、一、陽、永、真那八個姿態。

  大蛇也在那裡蛄蛹,像是也在修煉太陰元育功,時而用身體組成一個『乙』字,時而組成一個『凹』字,過了片刻,又組成『凸』字。

  元未央坐著觀看,隱約聽到許應和大蛇體內元氣、神識流動的聲音,還有玄妙莫測的魂魄低語聲,還能聽到他們骨髓裡傳來的索索聲。

  他們體內彷彿有光,漸漸升騰,運行到身體的各個穴竅時,便有神光自穴竅滲透出來。

  一個個穴位的內部構造被神光投影到空中,纖毫畢現,清晰無比,元未央驚訝的發現,這些穴位的內部構造,竟彷彿一個個天然的洞天或者宮闕!

  「這門功法非凡,修煉的時間越長,變化越多,的確比陀嫗仙書要好不少!」

  元未央默默觀看,待看到這些穴位投影時,心中有所領悟,心道:「從這些穴位投影,我可以結合《元道諸天感應》和內觀存想之法,創造出一個神藏法門!讓全身各處穴竅各藏一神,形成周身三百六十五神藏。」

  她想到這裡,靈感迸發,頓時只覺是否能得到太陰元育功也無關緊要了。

  「只是,我需要這些穴位清晰的內部構造,方可完善神藏。」她心中暗道。

  「嘴裡有些寡淡,元兄弟,咱們去捉泥鰍!」

  許應伸手拽起元未央,向樹幹上的那條河流跑去,元未央被他拽得踉蹌,連忙快不跟上他。

  「這裡怎麼會有泥鰍?」元未央看著面前的河流,驚訝道。

  許應放開手,大聲道:「蚖七,你去上游堵住河水!我們在下游挖泥鰍,待會多分你兩條!」

  蚖七稱是,游到上游,用自己龐大的身軀堵住河道。

  水勢不怎麼湍急,但因為有坡度,很快一段河水便被放完,剩下可以沒入腳踝的一層水面。

  不過淤泥卻有些深。

  許應弓腰捲起褲腿,道:「元兄弟,你把褲腿這樣捲起來,免得弄髒了衣裳。咦,你腿真白!」

  只見元未央躬身捲起褲腿,肌膚白皙細膩,許應忍不住在她腿上摸了一把,讚道:「綢緞一樣細膩。」

  元未央被他摸得心有些亂,但好在許應已經收手。

  許應又教她如何捲起袖子不會脫落,說罷跳入河道,只見那淤泥沒到腿彎處。

  元未央見狀,放下心來,小心翼翼下河,見許應雙手插入泥中挖來挖去,納悶道:「這裡真有泥鰍?咱們現在所處位置,比世上絕大多數山都要高很多,這種地方豈會有泥鰍?」

  許應小聲道:「有。這裡的泥鰍個頭很大,味道鮮美,地上吃不到的……我找到一條!」

  他連忙抽出手,抓住元未央的雙手往泥巴裡放,笑道:「你來摸摸看,小心一些,不要驚動了它。」

  元未央弓著腰,小心翼翼往下摸,笑道:「哪裡有……好大!」

  她驚叫出聲:「這麼粗一條……好滑,根本握不住!」

  她越想抓住,便越抓不住,被那泥鰍脫身。

  忽然泥漿翻湧,啪嗒一聲,一條長短約有五六尺的『泥鰍』從淤泥中躍出,張開血盆大嘴,滿口釘子牙,便向許應和元未央咬來!

  尋常泥鰍最長不過尺許,小嘴,長著鬍鬚,但那『泥鰍』大得驚人,長著龍口,背生背鰭,嘴角有長鬚飄揚,兇惡無比。

  怎奈面對許應和元未央這兩位少年高手,那『泥鰍』根本沒有下口的機會,便被敲昏過去。兩人被它甩起的泥巴濺得滿身都是。

  「好像是龍鰍!」

  元未央仔細打量,驚聲道,「真的是龍鰍!我在元家的典籍中看到過,龍鰍的嘴角一邊各有四條鬚,龍頭鰍身,滑不留手,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異獸!《千方錄》《至道帝紀》還有《武聖紀年》中,都有記載!」

  許應將龍鰍拋到岸上,眼睛亮晶晶的:「書上有說怎麼吃嗎?」

  元未央張口結舌,吃吃道:「沒、沒有說過。」

  許應搖頭道:「你讀的書,肯定不是正經的書。正經的書都會介紹能吃嗎怎麼吃。」

  元未央氣結:「豈有此理?」

  許應有些心虛,岔開話題,道:「元兄弟,你摸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泥巴上的氣孔,有氣孔的地方不要下手,下面便是龍鰍的頭,摸下去就會被咬一口。稍微凹下去的地方便是它的尾巴。」

  他手把手教學,又抓了一隻龍鰍,便放任元未央自己去抓。

  元未央心裡噗通噗通跳個不停,雖說她比龍鰍強大了不知多少,但挖泥鰍的那種興奮感、不安感和患得患失,著實刺激,是她從未有過的經歷。

  兩人挖了一段河道,抓到七條龍鰍。上游的河水越積越多,蚖七橫身擋著河道,水勢漸高,有些抵擋不住,許應和元未央連忙上岸。

  蚖七放開河道,河水湧來。

  許應看了看身上的泥巴,笑道:「元兄弟,咱們跳到河裡洗一洗!」

  元未央嚇了一跳,失聲道:「洗?洗什麼?怎麼洗?」

  許應納悶道:「當然是脫光衣服跳進河裡,洗我們身上的泥污,還能怎麼洗?城裡人真奇怪。待會我背過去,你幫我搓背,等搓好了,你背過去我幫你搓背。」

  他飛速把上衣脫光,然後去脫褲子。

  元未央臉色通紅,只見許應剩下一條短褲時,還是沒有停手,一脫到底。

  元未央驚叫一聲,吃吃道:「你怎麼可以脫光?」

  許應低頭往下看了看,有些無奈:「又長了一根!」說罷用力一揪。

  元未央瞪大眼睛,還未來得及摀住雙眼,便見許大妖王光著屁股撒歡一樣狂奔,噗通一聲跳入水中!

  這一幕衝擊太大,她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許應衝入河水深處,水沒過脖頸,一邊跳一邊向元未央拍水,笑道:「元兄弟,下來玩耍!」

  元未央臉色漲紅,低著頭往上遊走,大聲道:「我去那裡洗,我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洗……」

  她腳步越來越快,一溜小跑直奔上游去了。

  「城裡人奇怪的規矩。我們鄉下都是在一起洗的。」許應搖頭。

  元未央向上走了數里,差點來到河流的源頭,這才停步,東張西望一番,又用神識搜尋一番,四周無人,這才開始脫衣裳。

  她想到許應一言不合便脫衣服的樣子,臉色便紅的發燙。

  又想到許應光著屁股衝進河裡的情形,臉蛋便更燙更紅了。

  她脫掉最有一件衣裳,把衣裳疊得整整齊齊,紋絲不亂,小心翼翼的站起來,雙手抱在胸前,突然鬼使神差的往下看了看,然後伸出兩根指頭捏住一根毛毛用力一揪,咯咯笑出聲來。

  她像許應一樣撒歡般奔向河流,口中呀呀大叫,噗通一聲跳了進去,濺起成片的水花!

  河中一個少女用力拍水,旋轉著揚起水花,笑道:「好自在!」

  過了許久,她才想起來要洗掉身上的泥垢,於是搓洗身子,反覆擦拭幾遍。她又來到淺水處,祭起四面明鏡,環繞自己全身,反反覆覆檢查是否洗乾淨。

  她用手輕輕揉搓乳下、腿彎這些容易藏污垢的地方,還有腳趾縫隙,指甲蓋也檢查得很仔細,這才上岸,一件一件穿好衣裳。

  她對鏡梳妝容,過了片刻,少女又變成俊朗的少年郎。

  元未央原路返回,來到許應洗澡的地方,許應和大蛇都不在,但陣陣鮮香味卻遠遠地飄過來,令人食指大動。

  元未央循著味走過去,只見許應和大蛇把大鐘架起來,把這口大鐘當成鍋來用,鐘內放滿了水,龍鰍已經下鍋。

  那大鐘還在叫道:「吃人嘴短,用人手短。今日之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鐘爺敲碎他的腦殼!」

  元未央連忙走過去,心中既是驚駭又有些好笑。

  這大鐘擁有自主意識,甚至能夠修煉,能與人交流,顯然是法寶中最頂級的異寶!

  沒想到許應他們卻把它當成了鍋,用來煮泥鰍,而它不以為恥,反而叫嚷著誰洩密就殺誰。

  這種無恥的作風,出人意料。

  「鐘爺的傷勢好了嗎?」元未央詢問道。

  大鐘讚道:「還是元老弟懂事,不像你們兩個,回來後便要吃,連問都不問我一聲。我的外傷已經好了,但內傷還在。妖女厲害無比,想磨滅她留下的印記,我還需要多竊取一些氣血。嗯,還要勤加修煉。」

  「是偷取氣血。」蚖七憤憤道。

  大鐘震怒,噹噹作響:「竊不是偷!竊,嘿……」

  龍鰍湯鮮味十足,喝入腹中,令人只覺元氣如龍鰍般拱來拱去,疏通經絡,舒坦無比。龍鰍肉也鮮嫩無比,很是爽口。

  許應摘了樹葉做碗,葉梗做籌,元未央從未想過自己居然這麼能吃,她只覺自己這一頓吃的喝的,恐怕比此前十五年吃的喝的還要多!

  吃飽喝足,兩人一蛇直接躺在地上,四仰八叉,不再動彈。

  大鐘嚷嚷著,讓他們起來刷鐘,然而他們都吃得撐了,連根手指都懶得動一下,更何況刷鐘這等煩心事?

  大鐘罵咧咧的,自己跑到河裡去洗刷自己。

  又過了一會兒,許應、蚖七和元未央一躍而起,不約而同開始修煉。

  大鐘氣得破鐘大罵,卻不知兩人一蛇都是因為吃了太多的龍鰍,體內積鬱了大量的能量無處宣洩,被撐得又鼓又漲,只好爬起來修煉,才不是變得勤快。

  許應、蚖七一邊催動導引功,一邊又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兩種功法並行不悖,沒有絲毫干擾。元未央則在一邊修煉《元道諸天感應》,一邊觀察許應周身的穴位投影,同時對照《元道諸天感應》,漸漸地一門新的功法在她心中萌生。

  待到龍鰍湯的能量被消化一空,許應的魂魄神識平步青雲,登上希夷之域玄關後的第一座諸天!

  他站在第一諸天上,俯仰天地間,胸中豪氣生。試看而今天下,亂象漸起,能否有我永州捕蛇郎的一席之地?

  他們將槐枝、鰍骨丟到火坑裡,毀屍滅跡,打掃乾淨,這才下樹。

  許應和元未央向樹下跳去,每隔十幾丈便腳踩樹皮微微借力,再度向下跳去,輕盈如靈狐,靈動如彩蝶雙飛。

  蚖七則在樹皮縫隙間飛速游動,突然叫道:「阿應,我吃了太多好東西,只怕要叩關了!壞事了,我可能還要蛻變!」

  許應停下腳步,回頭道:「你上次蛻變,用了幾天時間才蛻好。這次又要叩關又要蛻變,恐怕要好些天才能完成。你先留在樹上,鐘爺為你護法,等蛻變完成後再下來尋我。」

  大鐘從他腦後飛出,來到蚖七身邊。

  許應轉身向下躍去,加快速度,追上元未央。

  「元兄弟,周家老祖不是善類,你與驍伯有機會一定要及時逃走。」許應輕聲提醒道。

  元未央心頭微震,向他看來,有些疑惑。

  許應講起自己發現秦岩洞石室一事,道:「無法帶走的經書,他統統燒掉。對待經書尚且如此,何況對人?待到我們破譯完陀嫗仙書之後,對他來說便是無法帶走的經書。」

  元未央心領神會,道:「對他來說,留下我們的性命,與當年秦岩洞留下經書是一樣的性質。他放火燒掉經書,也會用同樣的理由殺掉我們。」

  他們來到大槐樹下,迎面便見青衣老僕驍伯面色嚴肅的站在那裡,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元未央看到驍伯,腳步落地,便隱藏起來少女的心態,又彷彿回歸了那位翩翩的貴公子,迎著青衣老僕走去,溫和道:「驍伯,等很久了吧?」

  他回過頭來,向許應微微一笑:「許妖王,改日再聚,期待與你交流。」

  許應微微欠身,元未央也微微低頭。

  驍伯目光凶狠的瞪了許應一眼,跟隨元未央離去。只是他並不知道,心裡被關押已久的天性釋放出來,再關進去,又能關多久?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3 12:1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10 PM 編輯

第0053章 槐花宮主人

  大槐樹上,蚖七又爬回樹冠交叉處,一邊呼吸吐納,積蓄力量,準備叩關,一邊靜候二次蛻變的到來。

  「臭蛇,這次蛻變你會蛻變成人嗎?」大鐘問道。

  蚖七很是期待,笑道:「大妖修成妖王,便可以變化成人。我修成妖王那會兒,因為喝了許多龍血,所以耽擱了。但這次是第二次蛻變,一定可以變成人。」

  大鐘頓時來了興致:「阿應雖然傳你太陰元育功,但你確信你參悟透徹了嗎?若是只參悟出太陰,那就會變成女子。甚至有可能雌雄同體!」

  蚖七嚇了一跳,心中惴惴,心神不寧。

  大鐘連忙喝道:「你正值叩關期,叩尾閭玄關,心不至誠,玄關不開!快快收心,不要去想變男變女,順其自然!」

  蚖七連忙收心。

  大鐘圍繞他團團旋轉,輕輕搖動,發出鐘鳴,助他靜心,心道:「這事怪我,若非我提變男變女之事,他也不會胡思亂想。但願此次能化形成功!」

  四周花香濃烈,天地元氣充沛得過分,因此無須服用大藥,在槐花香中便可以叩關突破。

  不知不覺到了夜間,奈河湧現,大鐘守著蚖七,忽然覺得天氣轉涼,氣溫陡降。自從來到槐花宮之後,它還是頭一次在外面過夜,因此不知夜間竟然會這麼冷。

  它連忙把蚖七往火坑旁邊推了推,免得把蚖七凍僵。

  就在這時,大槐樹腳下,奈河的對岸,忽然有點點鬼火聚在一起,飄飄蕩蕩,向大槐樹飄來。

  「古怪……」

  大鐘仔細感應,鐘體震盪一下。那些向大槐樹湧來的鬼火,竟是無數騎著高頭大馬,身披腐爛鎧甲的陰間鬼兵!

  這些陰間鬼兵隊列整齊,不僅騎著白骨馬,還有騎著巨型牛魔的,騎著骨龍、骨鳳的。

  又有陰兵挑著破破爛爛的大旗,旗面迎風飄展,陰風從旗面透出,便見窟窿裡鑽出許許多多古古怪怪的陰間生物,有著滑膩黝黑的身軀,在旗面窟窿裡鑽來鑽去。

  而在陰間鬼兵的大軍中央,是一面籠罩數畝地大小的華蓋,像是破破爛爛的大傘,只是華麗無比,但也四處都是破洞。

  華蓋四周,垂下許許多多長長的飄帶,顏色純黑,也被腐蝕了,千瘡百孔,迎風飄蕩。

  華蓋下,陰鬼森然,有鬼王捧著鬼頭刀屹立,殺氣騰騰。

  而在華蓋靠後的地方,坐著一尊偉岸身姿,頭戴帝王之冠,瓔珞垂珠,身穿金黃龍袍,蟠龍繡於胸口。

  只是這位偉岸存在此刻也是沒有半點血肉,帝王之冠下的面龐是一具白骨,抓住龍椅的手也是森森白骨!

  大鐘噹了一嗓子,暗道一聲糟糕:「周齊雲選的地方,風水不好!槐花宮的主人,應該是一尊帝王!難怪槐花宮一直沒有被人佔據,原來那帝王死後也居住在這裡!現在,主人回來了!」

  它突然明白過來,為何泥丸宮主人遲遲沒有來『收割』周齊雲,原來是在等槐花宮主人的到來。

  周齊雲佔據槐花宮,槐花宮主人自然不能坐視。

  周齊雲與槐花宮主人對決之時,就是泥丸宮主人的收割之時!

  「周齊雲若是無法應對此劫,那麼覆巢之下無完卵,阿應只怕也要糟糕!」

  它遙遙相望,心中默默道,「不知這位帝王,是人間的哪位帝王?」

  這時,只見周家老祖周齊雲走來,背後跟著十三位容貌高古的老者,他們蒼老無比,正是一直坐在大殿中央參悟玉簡道書的那十三位周家族老。

  許應驚訝,這十三位周家族老參悟玉簡道書,一直不聞天下事,為何這時醒來了?

  十三位族老的背後,則是拆大廟世界的周氏子弟,男女老幼都有,一個個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我只是偷了根柱子,不至於要動這麼大陣仗吧?」許應心底實在發虛。

  周齊雲經過他的身邊,腳步不停的走過去,道:「殿內少了根柱子,是誰拿的?」

  許應正要狡辯,周齊雲身後那十三位周氏族老齊刷刷抬起手來,指向許應。

  許應於是不再狡辯,道:「是我拿的。難道這根柱子很重要?」

  周齊雲走向宮外,淡淡道:「拿了也就拿了,反正這座行宮也不是我周家之物。」

  許應頗為驚訝,周齊雲一向是所過之處,地皮都要刮乾淨的,今日為何如此大方了?

  「這座行宮的正主來興師問罪了。」周齊雲淡淡道。

  許應跟著他走出槐花宮,抬頭看去,但見無邊無際的陰間鬼兵屹立在空中,隊列整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而在大軍的中央,千瘡百孔的華蓋之下,一尊白骨大帝衣冠楚楚坐在那裡,鬼王如文武百官站在下方。

  許應心中凜然,道:「為了一根青銅柱,還不至於如此大張旗鼓。周老祖,對方不是來找我的。」

  周齊雲嘆了口氣,卻露出笑容:「來找我的。想來泥丸宮主人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而今他終於等來了。」

  許應明白他的意思,槐花宮之所以無人佔據,因為這裡是有主之地。別人忌憚此地主人,因此不敢來搶佔!

  而槐花宮主人,便是這位興師動眾的白骨大帝!

  泥丸宮主人之所以一直沒有來『品嚐』周齊雲,也是在等待槐花宮主人前來興師問罪!

  泥丸宮主人在暗,槐花宮主人在明,他要同時對抗兩人,只怕凶多吉少。

  周齊雲道:「面對這些老不死,真的不能犯任何錯。任何一個閃失,都有可能死亡。」

  他說的錯,是槐花宮。

  此宮雖好,但周家不應該在沒有弄清楚來歷便佔據此地,也是周家長期跋扈慣了,才有此疏漏。

  「從槐花宮的門額上的文字來看,他是一位上古煉氣士,比鐘爺的主人恐怕還要古老一些。」

  許應遙望那位白骨大帝,心道:「那麼他是誰?倘若蚖七在這裡,一定能認出他是哪位人間帝王。」

  周齊雲身後一片清光,清光如潮,向上湧動,悠然道:「但也可以讓泥丸宮主人放心出手,給了我格殺他以絕後患的機會。」

  許應聞言,心中微動:「他有信心同時對抗兩大儺仙般的存在?」

  天空風雲湧動,雷霆交加,無邊無際的烏雲籠罩槐花宮,沉沉壓下,突然電閃雷鳴間,烏雲中飛出一隻漆黑大手,手下業火熊熊,壓向槐花宮!

  這隻黑手遭遇到周齊雲身後的清光,猛然頓住,雷火形成一道薄薄的光幕,如利刃般四面八方掃去。

  許應立刻察覺到空間微微震動一下,然後便見大槐樹上多出一道傷口,深入樹身。

  而在不遠處,一座山頭無聲無息飛起,像是被無形的鋒刃將山頭切了下來。那山頭飛出數十里斜斜墜落,卻又遭遇餘波的衝擊,突然炸開。

  這一幕無聲無息,待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才有沉悶的巨響傳到眾人耳中。

  許應急忙調運神識,催動天眼,這才看清天空中的景象。

  只見周齊雲身後還有一個周齊雲,坐鎮在無量空間之中,看似不大,實則無邊廣闊,周身散發著青光。

  那如潮水般湧動,不斷上升的清光,便是從這個周齊雲體內散發而出!

  「元神?」

  許應頓時想起棺中少女的元神,但隨即察覺到不對。

  棺中少女的元神強大,有如實質,但肉眼卻無法看見,甚至連元神散發出的光芒,也是寸寸毫光。

  而周齊雲的『元神』雖然更為龐大,但總有些虛,而且光芒肉眼可見,不是毫光。

  許應仔細打量,才發現周齊雲的『元神』的頭頂有一團火,那是魂魄上的陽火。

  「魂魄應該有三朵陽火,左右兩肩,頭頂百匯。周齊雲怎麼只有一朵……是三昧真火!」許應突然醒悟過來,只覺難以置信。

  周齊雲竟然合魂魄三朵陽火,煉成三昧真火,天分天資真是高得可怕!

  「他不懂煉氣士的功法,應該是挖掘煉氣士和儺仙大墓,從那裡得到的一些殘缺傳承。他憑借殘缺傳承,煉成三昧真火,並且把自己的魂魄修煉到這般強大地步!」

  對儺師來說,三昧真火是已經失傳了不知多久的上古絕學,神秘莫測,根本不知道煉法。而周齊雲卻將三昧真火復原出來,此等有大勇大智之人,令人欽佩。

  許應看向那位白骨大帝,但見其人也有元神,藏於身後的黑暗空間,那尊元神遍佈黑氣,破破爛爛,黑氣便是從元神腐爛的孔洞中溢出。

  那隻烏雲壓城的黑手,便是白骨大帝的元神顯化而成,否則根本看不見他出手!

  而擋住他的元神之手的,便是周齊雲的魂魄。

  他們一個魂魄,一個元神,碰撞一記,無形交鋒,神通的餘波在兩隻手掌間爆發,形成了無形的衝擊,導致槐樹樹身被切開一個傷口,遠處的一座山頭被削飛。

  若是不動用天眼,根本看不到真相!

  突然,許應身邊的周齊雲衝天而起,下一刻便已經來到空中,飄浮在華蓋前。

  他衣衫獵獵,身形雖小,卻彷彿無比廣大,那支陰間鬼兵數以萬計,又騎著各種異獸骸骨,佔據幾十里空間。但在他面前,彷彿這支陰間鬼兵只是一群細小的螻蟻!

  他的氣勢爆發,濃烈至極,清光照射之處,嚴禁如臂使指的陰間鬼兵忽然間便亂了起來。一個個白骨陰兵紛紛抬起手,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們的手掌,接觸清光的部分在飛速的長出血肉和皮膚,骨骼也在恢復活性,血肉肌膚沿著他們的手臂往上爬,很快爬到他們的肩部。

  他們的胸腔中,也有心臟在躍動,在生長。

  他們的五臟六腑漸漸長成,死亡凋零的屍骨漸漸恢復活性。

  數以萬計的陰間鬼兵一時間殺氣盡去,一個個癡癡的看著自己的復活過來的屍體。

  周齊雲邁步向華蓋下走去,身影籠罩在華蓋陰影中的那位白骨大帝也抬起手掌,看著自己掌上血肉滋生,眼眶中有鬼火躍動。

  「這就是儺術嗎?」

  一個古老的聲音響起,白骨大帝反覆觀看自己的手掌,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在我那個時代還沒有這種奇特的法術。我感受到了我尚在人世時所擁有的強大力量……」

  他突然重重握手,手掌上的血肉炸開,又重新化作白骨。

  「可惜,復生只是假象!」

  白骨大帝緩緩站起身來,聲音夾雜著轟隆隆的雷音,「你企圖用血肉之身控制我,然而卻讓我從你衍生的血肉之中感受到了你的蒼老。你掌握著生機,卻和蜉蝣一樣早衰易衰,只有三百年的壽命,比我們這些沒有掌握生機的煉氣士還要短暫。你,煉錯了吧?」

  周齊雲臉色微變,白骨大帝趁著他心神動搖的一瞬,突然一指點出,白骨指頭所過之處,空間旋轉扭曲!

  與此同時他的身後,元神向一口浮空的彎刀躬身一拜,彎刀呼嘯斬來,直奔周齊雲身後的魂魄而去!

  許應眼角跳動一下:「這位白骨大帝說得沒錯!周齊雲明明打開泥丸秘藏所有洞天,掌握了無窮無盡的肉身活性和生機,怎麼還會衰老,怎麼會只有三百多年的壽命?可見他並非跳出泥丸宮主人的陷阱!」

  高手相爭,最忌心神不寧。

  周齊雲被白骨大帝直指內心深處的破綻,讓他氣息浮動,心神不安,於是便出現了破綻!

  就在此時,槐花宮附近的大地突然炸開,一個龐然大物發出雷鳴般的吼聲,直奔天空中的周齊雲而去!

  「泥丸宮主人!」許應驚聲道。

  夜色中,那龐然大物遍體鱗光,凶焰滔天,不知是龍是蛇。

  而在那大物的頭頂,坐著一具骨架,人骨迦趺而坐,顯得極為細小。

  「老師,你終於捨得出現了!」

  周齊雲突然哈哈大笑,同樣是一指,迎上白骨大帝的驚神一指,手指碰撞的剎那,白骨大帝指節突然節節炸開!

  而白骨大帝的元神祭起的彎刀呼嘯斬來,彎刀正中周齊雲魂魄脖頸,將他魂魄一刀兩斷!

  「我已經煉到泥丸秘藏的極境,魂魄不死不滅!」

  周齊雲轉身迎上龐然大物,微笑道,「老師,這是你當年傳功於我時,所沒有想到的吧?今日,我便請老師見識一下,你也未曾領悟出的極致境界,送老師上路!」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3 08:4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09 PM 編輯

第0054章 借命一用

  許應仰望,只見周齊雲魂魄頭顱飛起,三昧真火射出,將那彎刀焚燬。他的魂魄相連,又自恢復如初。

  許應心神大震,連魂魄都可以再生,倘若周齊雲修成元神,豈不是連元神也是不死不滅?

  龐然大物遮蔽天空,來到周齊雲身前,與細小的周齊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們碰撞在一起時,天空變得極不穩定,像鏡子一樣脆弱易碎。

  許應看到從碎裂的空間中逃逸出的雷火,一團又一團,沿著天空裂痕縫隙四下游走,然後突然炸開,比煙花還要絢麗!

  就在大物與周齊雲碰撞的一瞬間,那具人骨站起,一劍刺出。

  人骨的這一劍,似乎比大物那一擊的威脅力還要強,周齊雲身後混沌海動盪,九大洞天齊出,插入海中,調動所有力量,與這一劍抗衡。

  突然,天空中明亮的光團炸開,一時間各色仙光從洞開的天空中照耀下來,許應竟然看到了希夷之域中那種人世間不可能擁有的清晰色彩。

  光芒所照之處,大槐樹四周的陰間也隨之劇烈動盪。此時正值夜晚,正是陰間入侵最嚴重的時期,然而在仙光照耀之處,陰間竟因此飛速退去,甚至奈河也為之斷流!

  陰陽兩界間不穩定空間動盪更加劇烈,這從天而降的仙光,竟有干涉到兩界之爭的威力!

  許應看清仙光來源,只見仙光自周齊雲體內照耀而出,他彷彿傳說中飛昇的仙人,飄飄然,遺世獨立。

  一座仙境,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打開。

  許應看到神州大地的山河社稷,畫卷般向四周延伸,恍如仙境!

  龐然大物和槐花宮主人被瞬間拉入神州山河社稷中,大物的頭頂,那具人骨突然躍起,流光般向仙境外飛,試圖在神州山河社稷尚未完全展開時逃離此地。

  然而神州社稷的展開速度比他飛行速度要快,等到他飛出數百里,只見神州山河社稷與這片天地完全融合,沒有了邊界。

  那具人骨停在空中,向外看去,不見新地,不見大槐,也不見奈河,心知自己不殺掉周齊雲,便無法離開。

  那具人骨回頭,飛速趕到大物身邊,站在大物頭頂。與其與大物分開,不如合力一戰,還有勝算。

  先前在無妄山與周齊雲一戰,對於他和周齊雲來說都有些倉促,雙方都準備不充分,未能來得及施展出最終手段,便各自離去。

  沒想到這次看似必勝之局,周齊雲卻施展出隱景潛化的最終形態,將他們拉入自己的仙境決戰!

  許應抬頭仰望,看到白骨大帝也被拉入那片神州仙境,不禁動容。

  隱景潛化之地,是儺師獨特的修煉方式,一切都為壽元到了盡頭,能有一塊長生不死的仙境立足,潛化藏形,長生永壽。

  然而周齊雲的修行方式卻有些不同,他的隱景潛化之地,竟像是不要潛化藏形!

  他竟是要將自己的隱景潛化之地,與整個神州大陸完全融合,將神州變成仙境,無須像白衣儺仙那樣藏身在陰陽兩界的夾縫之間!

  他要堂堂正正的活在人間,要堂堂正正的做一個長生不滅的仙人!

  單純這一點,他便勝過白衣儺仙不知凡幾!

  周齊雲的神州仙境綻放開來,那些陰間鬼兵身上長出的血肉頓時腐爛凋零,一個個陰兵清醒過來,嘶吼一聲,向槐花宮撲去。

  周家十三位族老立刻衝天而起,迎上陰兵。

  這十三位族老的實力極為強大,各自身後的洞天明亮至極,扭曲空間,有的隱景化作長河,在半空中激盪,掃來掃去,蕩飛數以百計的陰兵;

  有的隱景是山巒,沉重無比,飛入青冥天空,猛然落下,砸得陰兵人仰馬翻粉身碎骨;

  還有的隱景是長虹,族老立在長虹之上,大殺四方!

  然而陰間鬼兵實在太多,當即有不少陰兵繞過他們,衝向槐花宮。

  「許妖王,現在正是我們離開的好時機。」

  許應回頭,便見元未央和驍伯站在不遠處,元未央目光清澈,向他看來,道:「而今周家強者自顧不暇,其他周家高手也即將自身難保,已經無人可以阻止我們離開。許妖王若是願意,驍伯可以護送我們離開。」

  許應遲疑一下,搖了搖頭,道:「多謝好意。我還有兩個朋友在大槐樹上,不能就這樣走了。」

  驍伯冷笑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許應,你不自知也不知人,我擔心你會死在這裡。跟著老夫,老夫可以送你出去!」

  元未央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道:「不愧是許妖王。驍伯,我們走吧。」

  他隨著驍伯衝出槐花宮,那青衣老僕殺出重圍,連斬數十個陰兵,實力驚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周家子弟也魚貫而出,與陰兵碰撞廝殺,許應沒有去阻擋陰兵,而是趁亂折回槐花宮中,四處翻找值錢的寶物。

  他在水口廟見識到周家見廟揭瓦的手段,大受震撼,因此動了趁亂搜刮一些財富的想法。

  許應溜入周齊雲休養的書房,打算找點寶貝兒,看到書桌上有一方玉印,心知是寶貝,便抓在手中。

  正在此時,突然天空中劇烈震盪,彷彿有一座巍峨大山從天上砸下來,砸得地面抖動不已。

  許應連忙推開窗戶往外看,只見一條長達百里的山脈砸入陰間群山之中,山勢連綿起伏,赫然是龐然大物的身軀!

  許應仰頭,便見周齊雲的仙境中,龐然大物的腦袋正在墜落下來!

  就在他仰頭張望之時,許應又看到那籠罩數畝的華蓋摧折,向後飛去,在凌厲的光芒中四分五裂。

  下一刻白骨大帝碎裂,那破爛元神燃起大火,帶著火光遁走。

  許應見狀,關上窗欞,把手中的玉印放回原處,擦掉自己的指紋,退出書房,關上房門。

  「趁火打劫,也得分能不能打。」淳樸的少年心中暗道。

  天空中,龐然大物的腦袋砸落,帶著熊熊烈火,在地面滾動了幾週,僅僅是幾週,便滾動了十數里地,擋在正在逃遁中的元未央和驍伯面前。

  這裡突然多出一座巍峨大山,山底還在汩汩的噴著血漿,形成一條寬五六丈的血河。

  驍伯正打算帶著元未央翻山,元未央卻停下腳步,驍伯回頭,疑惑的看過來。

  元未央面色淡然,道:「驍伯,走不掉了,回去吧。」

  驍伯大聲道:「未央公子,翻過這座山,便可以逃出去!」

  元未央搖頭,道:「此時的周家老祖,已經是神州第一人了。他比擊敗祖上元無計那時,強大了太多太多。」

  驍伯不解。

  元未央繼續道:「與其逃走被他捉回來,不如主動留下。留在他身邊,還可以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驍伯沉聲道:「但是他用完你們,便會除掉你們!留下來只會凶多吉少!」

  「驍伯,你還不明白嗎?他扔下泥丸宮主人的頭顱便是一個警告。」

  元未央轉身,向槐花宮走去,道,「他可以扔下這顆頭顱化作大山擋在我們面前,也可以直接扔在我們身上。你我都阻擋不了,只有被壓死的份。」

  驍伯心神大震,踉蹌走回他身邊,喃喃道:「周家老祖不可能這麼強,他不可能與兩大絕世存在交鋒的同時,還能關注到我們的一舉一動……」

  元未央仰望天空仙境中的戰鬥,面色淡然,道:「他已經是人間仙人了。他只要不犯錯,便人間無敵,長生永壽。只是……」

  他有些不解,低聲道:「周家老祖,你還在尋求什麼?為何還需要我們幫你破譯煉氣士的功法?」

  元未央回到槐花宮,便見槐花宮的動亂已平,許應已經在等候他們了。

  驍伯看到許應,老臉微紅,抬起衣袖掩面,暗道一聲慚愧,心道:「我說他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沒想到他居然料到我們會回來,在這裡等我們了。」

  許應倒是不以為意,仰頭看著天上仙境中周齊雲與那具人骨的最後對決,面色有些憂慮,道:「周家老祖如此之強,是我未曾料到過的。我本以為最低也會兩敗俱傷。」

  先前他還有把握能夠逃出周齊雲的掌控,現在一點把握都沒有!

  元未央心中也生出隱憂。

  周齊雲絕不會容許他們繼續混日子,肯定會讓他們破譯陀嫗仙書。

  不破譯,就是死。

  破譯,也是死!

  「那就交給他陀嫗仙書。」許應突然道。

  元未央驚訝的看著他,過了片刻,默默點頭。

  天空仙境中的戰鬥停歇,許應仰頭看去,只見那具人骨站在空中,手中劍突然嘩啦破碎,人骨屹立不倒。

  而周齊雲少年白眉,整理衣衫,托起衣擺向那具人骨恭恭敬敬的跪拜下來,雙手伏地,頭叩地面。

  「你畢竟是我恩師,儘管你不懷好意,但對我依舊有恩。」

  周齊雲面色如常,道,「我殺你是為不孝,跪請恩師諒解。」

  那具人骨哈哈大笑:「好,好!有徒如此,吾心甚慰。我也可以放心去了!」

  那具人骨啪的炸開,化作齏粉。

  周齊雲收斂仙境,煌煌神州如絹畫入體,捲入他的體內。

  他從天空中走下,步態穩健,落地時卻突然踉蹌一下,嘴角溢出一絲血跡,隨即被他吞嚥下去。

  許應與元未央心中一喜:「他還是受傷了!他並非無懈可擊!」

  然而周齊雲卻鬼使神差的看了一旁的大槐一眼,白眉輕揚,低聲道:「看到我受傷,你還不出手嗎?」

  許應與元未央聞言,寒毛倒豎,一根根毛髮都在顫抖。

  周齊雲這句話中暗藏了多層意思,他們想一想便身軀發抖,不敢往深裡想太多。

  周齊雲走過來,面色淡然,向兩人輕輕點頭,道:「這幾天,我想看到陀嫗仙書的破譯經卷,你們準備一下。」說罷,走入槐花宮中。

  許應和元未央對視一眼,沉默片刻,異口同聲道:「他到底有沒有受傷?還是裝作受傷引出另一個敵人?」

  驍伯大為不解,連忙詢問道:「你們說的另一個敵人是?」

  許應與元未央齊齊看向大槐,驍伯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疑惑道:「公子,你們指的是這株大槐?不可能,大槐就是顆樹而已……」

  許應湊到元未央耳邊,悄聲道:「你家的管事腦子有些蠢笨,你不要事事都聽他的,會連累你的。」

  元未央氣若蘭芝,小聲道:「我知道。但是有時候擰不過他,我母上很嚴厲,讓我出門在外聽他的。」

  許應道:「會把你帶笨的。你耳垂真好看,晶瑩剔透的,像是半透明,還能透光。」

  元未央耳垂紅了。

  驍伯陰沉著臉,上前雙手插在兩人中間,將他們分開。

  許應打個哈哈,笑道:「走,回去睡一覺,明天破譯陀嫗仙書!」

  這一夜風平浪靜。

  到了午夜丑時,突然電閃雷鳴,大地劇烈震動,周家老祖周齊雲所居住的房間炸開。眾人衝到房間外,只見窗欞上陰影幢幢,房內斧聲燭影,搖曳不定。

  突然哢嚓哢嚓的巨響傳來,一根根粗大無比的根鬚破土而出,有如巨蟒,卻更為粗壯,虯結盤繞,將周齊雲的房間死死包圍!

  過了片刻,大槐樹劇烈震動兩下,便沒了動靜。

  許應也在人群中,不知周齊雲房中發生了什麼事。

  正在猜疑之際,忽然層層根鬚下,房門開啟,周齊雲從內打開房門,氣色比之前好了許多,道:「我借了大槐道友八千年的生機活性,現在好多了。你們各自回去歇息。」

  許應和元未央頭皮發麻,各自轉身默默往回走。

  過了片刻,元未央悄聲道:「鐘爺說過,大槐還有八千年便會被燒死。」

  許應默默點頭,道:「他故作受傷,引誘大槐出手偷襲他,實則存了奪取大槐生機的念頭。大槐只要出手,便會落入他的圈套。」

  元未央道:「其實,他受傷真的很重。」

  許應目光閃動,周齊雲格殺泥丸宮主人之時,的確受傷很重,那時大槐出手絕對可以殺他。但周齊雲故作受傷的姿態,大槐反而不敢出手。

  待到周齊雲回到房中,佈置完畢,再引誘大槐出手。

  大槐只要出手,便是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4 12:2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09 PM 編輯

第0055章 江湖兒女多嫵媚

  「可是,槐樹為何要殺他呢?」元未央頗為不解。

  槐樹若是不出手,應該也不至於死。

  它的肢體很龐大,根觸眾多,深埋在地下,可能地下的身體比地上還要大很多倍。想要殺死這樣一個偉岸的生命,著實困難。

  但它一出手,便會被周齊雲抓住它的神魂意識藏身之所,從而將它斬殺!

  「大槐應該是想尋找一個轉生的軀體吧。周齊雲是這裡最強的存在,已經受傷,倘若無力反抗它,就可以奪舍周齊雲。畢竟,它只剩下八千年的壽命了。」

  許應心有感觸,道,「我們人生長短不過百年,苦苦修行如周家老祖,也不過三百多年的壽元。大槐即便生機斷絕,卻還有八千年的壽命。它捨棄八千年壽命去奪舍一個朝生暮死的人類,未免得不償失。」

  元未央想了想,道:「大抵是它在看到周齊雲施展隱景潛化之地,展現神州仙境的時候,讓它覺得可以靠這種辦法永遠存活下來。」

  許應突然打個冷戰。

  周齊雲那時只怕就動了暗算大槐,借大槐的生機來為自己療傷的念頭,他之後的每一個言行舉止都是在佈局,引誘大槐入局。

  他不想讓自己受傷太久,因為他還要去做第二件事。

  大槐就是他的療傷聖藥。

  那麼,周齊雲選擇大槐作為自己與泥丸宮主人決戰的地點,是否是早已存了暗算大槐的念頭呢?

  「大槐可能真如大鐘所說,有可能大奸大惡,但周齊雲用釣魚的手段引他犯錯,城府太深,不是正道。」

  許應想到這裡,突然記起周齊雲說過的話。

  「面對這些老不死,真的不能犯任何錯。任何一個閃失,都有可能死亡。」

  錯,就意味著死!

  就是這麼殘酷。

  「周齊雲對我們來說,也是老不死。我們面對他也是如此,必須不能犯任何錯,否則任何一個閃失,便可能是死亡!」

  翌日,許應在修煉時能明顯的感覺到大槐樹的花香變淡了許多,那種濃郁得沁人肺腑的天地元氣也變得淡了。

  不過大槐的槐花依舊開得濃烈,各個枝頭的花骨朵都在一夜間綻放,似乎在用最後的生命去盛開,在陰間留下不一樣的燦爛色彩。

  「可惜,你錯了一步。」許應看著漫天槐花凋零飄落,心中默默道。

  他回到大殿,開始一字一句的破譯陀嫗仙書。

  大槐已死,泥丸宮主人已死,白骨大帝遠遁,周齊雲的傷勢痊癒之後便會去辦第二件事。在這段時間,許應必須把陀嫗仙書破譯出來。

  至於破譯出多少,需要許應自己斟酌。

  破譯得太多,留著他就沒有了用處,破譯得太少,留著他也沒有用處。最好是在有用無用之間,才能保住性命。

  而且,必須要給真經。

  周齊雲的天分和悟性都高得可怕,給他的經書中夾雜著錯誤,很容易被他察覺。被這樣的人物懷疑你的用心,就是自尋死路。

  許應一邊破譯仙書,一邊修煉,兩不相礙。他原本以為藉著槐花盛開,可以踏足叩關期第二重天,而今大槐已死,只怕無法修煉到第二重天。

  這兩日,槐花宮中周家的人越來越多,卻是搬空水口廟的周氏子弟和門生也趕了過來。

  大殿中,幾個周氏子弟面露喜色,不住的看向許應。

  許應埋頭破譯仙書,也沒有在意。

  過了不久,周齊雲出關,來尋許應和元未央,詢問道:「兩位都是才智過人之輩,是否破譯出陀嫗仙書?」

  許應和元未央各自獻出自己破譯的仙書,周齊雲將兩卷書放在一起,同時掀開兩卷書,雙眸一左一右,同時閱讀。

  過了良久,周齊雲合上兩卷經書,道:「只有這些?」

  元未央道:「破譯到這裡,已經是我的極限。」

  周齊雲看向許應,許應為難道:「若是能給我們一些時間……」

  周齊雲將兩卷經書卷起,收入囊中,道:「我將前往陰庭,拜會陰庭天子。你們隨我前去,伴隨左右。陀嫗仙書,還有內府典籍,任由你們翻閱!」

  許應和元未央暗自鬆了口氣,知道兩人破譯得恰到好處,暫時保住性命。

  許應連忙道:「我還需要上樹一趟,我朋友蚖七還在樹上。」

  周齊雲揮了揮手:「快去快回。我周氏兒郎已經開始伐樹,這裡的一切,都要帶走。」

  許應連忙出了槐花宮,向大槐匆匆走去,只見許多周家子弟儺師正在忙碌。

  有的在清掃戰場,把大物的屍身切割成很多份,不同的部位分門別類,煉寶煉藥還有食用的,各自分類整齊。

  還有人在繪製大物道象圖,大槐道象圖。又有一些人在拆槐花宮,將這座宮闕拆裝上車,不知運往何處。

  許應來到大槐樹下,便見十幾個男男女女背負劍匣,催動飛劍切割大槐。他們劍術相當精妙,運劍時遍體生光,如同一個不斷閃耀光芒的大雪球。

  「周天斬妖劍,好劍術!那日周陽周縣令若是有這等劍術,便不必死了。」

  許應讚了一聲,從他們身邊經過,輕輕一縱,跳到樹上,沿著龍鱗般樹皮紋理向上趕去。

  樹下一個聲音道:「大兄,他就是許應!」

  下方伐樹的那十幾個男女各自抬起頭來,往上張望,說話的那人是被周幼呦從許應手中救下的那個周氏子弟。

  被他稱作大兄的是個三四十歲的青年男子,身材頗為高大,眉目與周齊雲有些相似,面白無鬚,妝容很是精緻,塗抹了胭脂水粉,衣裳也頗為花俏。

  此人正是周家內府的大公子,名叫周植。

  「走,跟上去!」

  周植等人立刻縱躍而起,向許應追去。周植道:「先不要動手。在這裡殺他,恐被人知曉,祖上怪罪。再往上走一些路,殺他也不遲。」

  那十幾個周氏子弟恨恨道:「這廝到了我周家的地盤,還敢出手殺人,不知道老祖宗為何還要留下他!」

  周植淡淡道:「老祖宗想長生不老。他的儺法已經修煉到盡頭了,再難有所進步,所以一心想得到妖法傳承,觸類旁通。嘿嘿,他老人家佔著位子始終不讓出來,還想永生,還不想當皇帝,讓我們這些晚輩怎麼往上爬?」

  那十幾個周氏子弟紛紛稱是,道:「大兄修為進步神速,將來做家主,我們心服口服。」

  他們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向上走了兩三千丈,四個周家子弟見是機會,立刻取下背上的劍匣,立在身前。

  那劍匣噠噠打開,從裡面飛出一支支小小的飛劍,迎風便長,向上飛去!

  劍匣是周家煉的法寶,儺師法寶除了面具之外,也有各種常見的寶物。像周家這等世家大閥,自然各種寶物應有盡有。

  他們先前便是用這種飛劍伐樹,此刻用飛劍殺人自然也不在話下。

  他們各自施展周家絕學,周天斬妖劍,劍術比周陽精妙不知多少。他們無須種植妖柳控制飛劍,只需各自手掐劍訣,潛心運劍,便可以將複雜多變的周天斬妖劍施展出來!

  那些飛劍騰空,團團飛舞,如若一個個大雪球沿著大槐向上滾去,卻半晌不見回來,也不見許應的蹤影。

  那四個祭劍的周家子弟再度手掐劍訣收劍,卻見剛才飛走的那些飛劍,又飛了回來,各自鬆了口氣。

  周植突然有所警覺,急忙道:「小心!」

  他話音未落,便見那飛回的幾十支小小的飛劍突然速度大增,刺穿一個個周家子弟的心口、咽喉、額頭,速度之快,連他都來不及搭救!

  便是那個在大殿中僥倖逃過一劫的周氏子弟,也被一劍穿喉,隨即幾支飛劍分別釘入胸口和額頭,將他釘死在樹上,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這個許應,是劍術大家!他的劍術,比我周家的周天斬妖劍還要精妙!」

  周植豎起二指,噹噹連敲,將刺向自己的飛劍敲碎,被震得手指顫抖,心中一驚,「這幾支飛劍中暗藏的力量好強!」

  他低頭看去,自己的兩根敲劍的指頭被切破,破了他的金剛不壞身。

  再看向其他周家子弟,只見眾人紛紛催動劍匣,祭起飛劍,飛劍舞動化作一團銀球護住周身,卻聽噹噹幾聲,一團團銀球被刺穿,隨即飛劍崩亂,四處散落。

  而那些周家子弟則往往被刺穿眉心,釘死在樹上!

  十六人而今只剩下六人,竟有十個周氏子弟死在這一波劍襲之中!

  「好劍術!但是修為更加可怕!」

  周植面色轉冷,向其他活下來的五個周家子弟道,「你們給我的消息有誤!他的修為,比你們說的還要渾厚!」

  那五個周家子弟中,有幾人是在大殿破譯陀嫗仙書的,見識到許應在大殿殺人的情形,但那時許應的修為比而今許應的修為要低了許多。

  這幾日,許應趁著槐花開,日夜勤修不綴,修為雖不說一日千里,卻也一步登天,登上叩關期第一重天。

  更何況,他參悟出元育八音的奧妙,有空便要修煉一番,錘煉筋骨氣血,內煉五臟六腑,神識魂魄都被磨礪得如鋼似鐵,祭劍之後,飛劍的威力也自大增!

  以那日許應的修為,去衡量今日許應的戰力,自然會吃個大虧!

  周植躍起,暴喝一聲,身後光芒璀璨,猛然浮現出一尊鳥首人身鳥足神人,如許應的象王神體立在身後,然而有所不同。

  那神人羽翼振動,周植身體平行於地,腳踩樹身,向上直奔而去。

  他衣袖捲動,突然嘩啦啦無數金羽飛出,如同一口口丈長飛刀,破空聲咻咻作響,從樹皮紋理間飛過,速度極快!

  許應原本隱藏在樹皮紋理之間,立刻被他金羽飛刀逼出,避開在樹皮紋理間穿梭的一根根長羽。

  這些羽毛邊緣鋒利至極,像是千錘百煉的鋒刃,羽片寬大,一條條羽片便像是一口口纖薄的金劍拼成一根羽毛,形態如長刀。

  這是道象!

  大道之象!

  「周家的人絕對有大鵬的道象圖,否則不可能連羽毛都煉得如此細緻入微!」

  許應剛剛想到這裡,便見周植迎面奔來,這個青年男子拳腿如狂風驟雨,瘋狂轟來,伴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身後的天鵬神人也自瘋狂向許應攻去!

  周植的拳、掌,化作天鵬神人的羽翼長刀,刀光凌厲霸道,周植的腿,化作天鵬神人的鳥足,利爪可以撕裂一切!

  許應以巴蛇八式和龍蛇六式硬接,巴蛇和龍蛇皆被震得氣血散亂,如霧蒸騰。

  許應也自身軀大震,腳踩大樹,不斷向樹上退走,腳下的樹皮啪啪炸開,碎木翻飛!

  周植羽翼旋轉,又是無數金羽飛刀飛出,形成金色的洪流,從各個方向,向許應砍下!

  同一時間,另外五個周氏子弟從下方跳躍如飛,飛速向這邊奔來。只是比起許應和周植的速度,他們要遜色很多,一時間跟不上兩人。

  周植殺得興起,嬌喝一聲,人在半空咻咻旋轉,那天鵬神人也自身形旋轉,兩張十多丈長短的翅膀如同兩口神刀,哢嚓哢嚓砍入大槐之中,向許應切去!

  許應周身被金羽飛刀包圍,退無可退,猛然雙足在樹上站定,雙腿深深插入樹身,存想元育八音,雙掌一前一後迎著天鵬雙刀推去!

  狂暴的元氣翻騰,自他掌下湧出,化作龍蛇矯騰澎湃,呼嘯迎上天鵬雙刀,狂暴的勁力將四周一切金羽飛刀震得粉碎,根本無法近身!

  「哤咕--」

  龍吟蟒吼,雙方招式碰撞,周植悶哼一聲,身後天鵬神人雙翼盡碎,神人身軀炸開,周植渾身血霧蒸騰,皮膚被激得炸裂!

  他整個人連翻帶滾,向樹下跌落!

  許應驚訝:「這人好強,接我一招元育八音,居然都沒死!」

  就在他身形停頓的一瞬間,另外五位周氏子弟也衝了上來,正要祭起劍匣,突然只聽一聲嬌笑從下方傳來:「我功成以來,好久沒有棋逢對手了!」

  許應怔了怔:「這人是男是女……等一下,難道是……」

  他不禁呆住,失聲道:「是個天才啊!他參悟出了陀嫗仙書!這麼說來,他元陽盡去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4 08:2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08 PM 編輯

第0056章 斬草需除根

  雖然許應參悟陀嫗仙書,知道修煉這門功法會元陽盡去,漸漸變得男相女身,但是卻不知道如何元陽盡去,不免來了興趣。

  周家大公子周植自下而上,呼嘯而起,他人在半空,身後道象化作金毛暴猿,腳掌爪扣樹皮,龐大的身軀平行於地,向上狂奔,與許應相隔還有十多丈,便猛然一拳砸來!

  其態瘋狂,比牛魔還要狂暴,這等打法,每一拳轟出,身後高大數丈的金毛暴猿道象的拳頭也自轟出,僅僅拳風,便讓大槐樹大如席的樹皮紛紛炸開。

  許應施展巴蛇八式,巨蟒纏身,與他硬撼,卻被震得氣血翻騰,不斷向上彈起,巴蛇道象也像是香火一樣冒煙,氣血不斷散去!

  許應突然手掐劍指,左手食指中指相並,拇指按住小指無名指,雙指向前刺出。

  希夷之域中,破界劍氣的道象頓時消失,下一刻,一道長虹般劍光自許應右肩而出,自上而下斬落,直劈周植!

  周植雙手合併,硬接劍氣,身後暴猿道象也自雙掌重重並在一起,迸發出一聲雷鳴!

  「嘭!」

  一聲爆響傳來,赫然是周植和那暴猿道象一起被壓得跪下,膝蓋下大槐樹皮被砸得四下翻飛!

  許應的破界劍氣遇強則強,他抵擋得越強,劍中蘊藏的劍氣越強!

  周植跪在樹皮上,身後的暴猿道像已經被一劍劈開,劍光直指他的腦門,壓得他眼耳口鼻一起流血!

  這一劍劈到他眉心一寸處終於止住,周植臉上鮮血混著汗水四下流淌,卻露出一絲笑容。

  後方,那五位周氏子弟追來,見狀紛紛打開劍匣,一支支飛劍呼嘯而出,向許應刺去!

  許應見狀,右手劍指刺出,頓時一支支飛劍失控,被他劍意操控,嗤嗤嗤,一支支飛劍威力暴漲,蘊藏莫大力量,刺在周植身上!

  周植金剛不壞身著實強悍,這些飛劍只刺入他肉身兩寸便自止住,無法再進一步!

  「好本事!」

  大公子周植一聲嬌喝,突然一躍而起,人在半空,異象再換,身後暴猿異象突然燃起熊熊烈火,化作一隻三足金烏,撲擊而來。

  那金烏雙翼火焰熊熊,溫度極高,蘊藏著恐怖的太陽精氣,羽翼一揮,便將一支支飛劍熔毀。

  而金烏三足,開顱裂腦,摧枯拉朽,即便是飛劍落在上面,也無法傷他分毫!

  許應硬撼幾招,實在接不住,不斷借力向樹上退去,突然又施展出元育八音中的『太』字道音。

  他體內頓時五臟調動,腹大如鼓,耳聽得希夷之域天河之水倒灌而來,與元氣一起激盪,壯大五臟六腑!

  許應迎著周植和三足金烏一拳打出,右臂衣衫啪啪炸開,筋骨齊鳴,氣血充盈激盪,甚至連纏繞周身的巴蛇在這一刻也凝實了許多倍,如同真正的巴蛇,有吞天之能!

  他這一拳轟出,周植人在半空,只見巴蛇張開血池大口,一口將自己連同身後的金烏道像一起吞下!

  然而巴蛇道象並非實質,自然不可能真的吞下他,但這一拳中蘊藏的力道卻結結實實落在他的身上。

  周植全身炸裂,身後的金烏道象直接被碾滅,化作塵煙消散!

  「難怪能殺我周家這麼多高手,許妖王,你真是太厲害了!」

  周植嬌笑一聲,向下墜落的同時,又自存想,施展出三十六天罡隱景功的另一種變化,身後浮現出天龍道象。

  龍游於樹,奔行如飛,自下而上衝來!

  許應將元育八音施展開來,連破三十六天罡隱景功數種變化。

  兩人一路從大槐腰線打到樹冠附近,後方那五個周氏子弟早就累得氣喘吁吁,跟不上兩人,只能強撐著往前趕。

  呼呼兩聲,許應和周植各自落在樹冠處。

  大公子周植抬起左手,輕輕把鬢角的亂髮順到而後,抿嘴一笑,道:「許妖王不愧是許妖王,居然能夠接得住我周家三十六天罡隱景功,實在是少年英雄!」

  許應面色淡然,道:「三十六天罡隱景功,不是周家頂級的法門。周家老祖對戰強敵,從未用過這門隱景功,可見你們周家最頂級的功法,並沒有傳給你。」

  周植深有同感,感慨道:「我周家人事積弊已久,大家族通病,老的不想退,小的又爬不上去,得不到最頂級的傳承。大家為了幾個真傳子弟的名額鬥來鬥去,甚至不惜殺害同族。嘿嘿,這些老東西不讓位給年輕人,大家族就失去了活力。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去修煉陀嫗仙書?」

  許應哈哈大笑,催動太一導引功,趁機恢復一些元氣,笑道:「你參悟出了陀嫗仙書的真諦?」

  周植悠然道:「我自幼天分頗高,但自知之明,知道我並非周家最聰明的。周家這麼多聰明人,所有天才都去參悟陀嫗仙書也沒能參悟出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但我知道,這些聰明人肯定會將他們參悟出的東西,整理匯總,送到老祖那裡。」

  許應驚訝。

  周植笑道:「沒想到是吧?其他人也沒想到,甚至連老祖宗自己都沒有想到,我居然可以從他那裡竊取陀嫗仙書的破譯內容!我勤加修煉,沒過幾年便參悟出太陰元育、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奧妙。」

  許應面色古怪,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自悟,而是從周齊雲那裡偷來的?」

  周植咯咯笑道:「參悟陀嫗仙書,消耗腦力智慧,消耗時間,需要翻閱大量典籍,聰明人都是交給別人來幹,自己可以剩下時間去做其他事。連老祖宗自己都不去參悟,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許應詢問道:「你多久沒有刮過鬍子了?」

  周植面白無鬚,光潔如幼,得意笑道:「我原本鬍鬚濃密,但修煉了陀嫗仙書後不僅鬍鬚沒了,就連皮膚也好了許多。」

  許應試探道:「除了鬍鬚之外,是否還有其他變化?」

  周植臉色微變,聲音有些像是女子,尖聲道:「你都聽說了些什麼?誰在背後亂嚼舌頭?」

  這時,那五個周氏子弟來到此處,見兩人沒有動手,反而在聊天,都有些詫異。

  許應循循善誘道:「你覺得,是否有可能是周齊雲故意把陀嫗仙書放在那裡,讓你取走?實不相瞞,周齊雲的心思太縝密了,我不覺得你有機會偷到他任何東西。」

  周植臉色再變,尖著嗓子咯咯笑道:「他讓我偷的?他讓我得到陀嫗仙書,對他有什麼好處?」

  許應嘆道:「他也不知道陀嫗仙書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修煉破譯出來的仙書是否有什麼隱患,能否與儺師修煉體系兼容。所以他需要一個試驗品,你主動偷書,不就成了他的試驗品?」

  周植眼角跳動,厲聲道:「你胡說!」

  許應道:「他還要觀察你,看看你修煉陀嫗仙書之後,身上是否起了什麼變化。你身上的任何變化,他說不定比你還清楚。」

  周植臉色陰晴不定。

  許應思索道:「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既然他已經有一份破譯好的仙書,為何又讓我和元未央破譯仙書?」

  說到這裡,他醒悟過來。

  周齊雲之所以還要尋其他人破譯仙書,目的是想多次驗證是否還存在紕漏。

  反正對他來說,僅僅是抓兩個小輩的事情。

  許應道:「你變成女人之後,周家老祖便已經猜出,陀嫗仙書是女子才能修煉的功法。再加上我與元未央各自破譯一份,他已經可以肯定這一點。」

  「女人?」那五個周氏子弟各自既是錯愕又是好笑,其中一人叫道,「大兄,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變成了女人?」

  另一人忍不住笑道:「今後該叫你大哥還是大姐……」

  周植突然抬手,只聽噗的一聲,那人便已經被他右臂所化的肉翅長刀砍成兩斷!

  其他幾人大驚,連忙叫道:「大兄,我們是一家人!他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怎麼能痛下殺手?老祖宗若是知道你這麼做……」

  「老祖宗不會知道!」

  周植目露凶光,肉翅一翻,金羽翻飛,化作金羽飛刀的洪流,將那幾人淹沒!

  過了片刻,四人倒下,變成四具屍體!

  許應只是在一旁看著,並未插手,待到周植斬殺這五位周氏子弟,目光兇惡的向他看來,這才道:「你做的不夠徹底,周家還是會查到你的頭上。」

  周植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許應道:「周家有鑄金身之法,也有提魂問話的法門。他們五人的魂魄尚在,只需要詢問他們的魂魄,便可以知道是死在你的手中。」

  周植看向那五人的屍體,微微皺眉。

  許應道:「我煉有天眼,可以觀人魂魄。人死之後,魂魄不會立刻離體飛入陰間,而是會與屍體的腳拴在一起。此刻這五人的魂魄便站在他們腳邊,惡毒的看著你。」

  周植冷笑,一拍後腦,腦後飛出一面白骨幡,應該是白骨大帝麾下的那些陰間鬼兵所用的寶物。

  周植搖動白骨幡,便見幡中飛出一條條白骨鎖鏈,將那五人的冤魂鎖住,拉入幡中。

  他雖然看不見這五人的魂魄所在,但這件陰間法寶專克魂魄,擒拿五人魂魄不在話下。

  周植收了白骨幡,咯咯笑道:「現在,知道我秘密的,只剩下你了。」

  許應微微一笑,道:「並不是。鐘爺,蚖七,出來吧。」

  周植凜然,背後一個巨大的陰影冉冉升起,籠罩自己。他急忙轉身仰頭看去,只見一個小山般的巨大腦袋高高揚起,腦後鬃羽如旗,飄揚不定。

  這是一條大蛇。

  大得不可思議的大蛇。

  他的鱗片像是明鏡,映照著世間的色彩,陽光落在上面,被返照出虹光。

  他的頭上生出了鹿茸般的嫩角,一黑一白,分叉生長,指向腦後的天空。

  他的身軀盤在大槐粗大無比的枝幹上,將大槐的枝幹壓得低垂。

  他倒掛下來,抬起自己小山般的腦袋,疑惑的看著周植這個『小東西』。

  他是蚖七。

  這次化形,他非但沒有變成人,反而更加巨大了。

  他的身上甚至散發出一股來自遙遠蠻荒時代的氣息,彷彿血脈中有古老的力量被喚醒,帶給人窒息般的壓迫感。

  而他的腦後,一口一人多高泛著青色斑斑鏽跡的大鐘飄來,道:「阿應,大槐死了。」

  許應道:「周齊雲殺了它,借它八千年壽命為自己療傷。我們該下去了,周家的人準備伐樹,把這株大槐帶走。」

  大鐘道:「可惜了這不知多悠久的生命,也過不了飛昇成仙這一關,終於在周齊雲的手中應了仙劫。」

  周植鼓盪所有修為,腦後浮現一片混沌海,三座洞天光芒綻放,厲聲道:「我打開了三座洞天,修煉陀嫗仙書,修成煉氣士第二境界……」

  「咣!」

  大鐘震盪,鐘聲一響,周植魂魄被震出身體。

  許應左手劍指向前刺出,一道劍氣洞穿周植肉身眉心,將他大腦刺穿,連同腦後混沌海和三座洞天一起刺穿,洩了他的秘藏活性!

  天空中,蚖七巨大的尾巴落下,狠狠抽在他的身上,將他肉身砸成爛泥!

  許應轉身向樹冠邊緣走去,道:「鐘爺、蚖七,走了!」

  蚖七從樹枝上滑落,大鐘飛到許應身邊,許應突然輕輕揮手,拍在鐘壁上。

  大鐘被拍得鐘口朝向周植魂魄,發出噹的一聲大響,周植魂魄還在渾渾噩噩,被鐘聲衝擊,頓時魂飛魄散!

  「雖然你已經很可憐了,但我不想讓周齊雲通過你的魂魄,知道我的一些秘密。」

  許應頭也不回,跳下大槐,縱躍而去。後方,巨蛇蜿蜒而下,攀附大槐,跟在他的身後。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5 12:2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08 PM 編輯

第0057章 帶你飛!

  龍輦上,周齊雲仰頭,看著面前這條巨蛇,白眉輕輕皺起。自己這輛龍輦雖是寶物,但也塞不下這個龐然大物。

  先前蚖七的體型約有十三四丈,筆直的躺在龍輦裡都可以。現在,他非但變長了,而且還粗了許多,蜷起來塞進去都有些困難。

  元未央仰頭打量蚖七,勸誡道:「這才幾天,你就胖成這樣?你減肥罷。」

  蚖七冷笑:「休想!」

  許應向周齊雲道:「周老祖無須擔心,他修煉了巴蛇真修,可以變化大小,龍輦還是可以裝得下的。小七,你變小一些。」

  蚖七叫道:「小應,今後不要叫我小七,叫我牛七爺!」

  說罷,催動巴蛇真修,努力了半晌,似乎小了一點點兒。

  許應轉過頭,向周齊雲道:「周老祖,你家龍輦能否變大一點點?」

  最終,他們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把蚖七塞進車裡,蛇頭露在外面。即便如此,龍輦內部也有些擁擠。

  周齊雲進入車中,與許應等人擠在一起。這位大人物對此毫不在意,只要你有才華,且對他有用,他可以盡可能的容忍你。

  但倘若沒用,那麼你就危險了。

  拉著龍輦的那幾條神龍吃力的起航,神龍們剛剛踩到香火之氣所化的雲頭上,便險些跌落下來。四條神龍腿腳有些顫抖,終於還是成功的乘雲駕霧,向永州府而去。

  龍輦駛入雲端,從青山綠水之間穿過,一道瀑布掛於山川之間,霧氣迎著陽光照耀,有色彩斑斕的彩虹橫於兩山之間。

  龍輦從彩虹下駛過,沾上一些彩虹的濕氣,也被陽光照得色彩絢麗。

  龍輦內,周齊雲坐在車窗邊,取出三卷書攤開了,信手翻閱。許應偷看一眼,三本書的內容基本一致。

  這時,一隻柔軟溫和的手掌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指指畫畫。

  許應心中微動,低頭看去,卻是元未央坐在他旁邊,抓住他的手,用食指在他手心悄悄寫字。

  她寫的是『仙書』二字。

  許應輕輕點頭,周齊雲翻閱的三卷書,都是陀嫗仙書的破譯本!

  許應捏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寫寫畫畫,元未央仔細辨認他寫的是什麼字,過了片刻才忽覺他要寫的是一大段話,不知道要寫到猴年馬月,連忙把手抽回。

  許應不動聲色把手放在鼻下,心道:「元兄弟的手為何這麼香?難道他是花妖?」

  他聽過花妖的傳說,這類妖怪住在花苞裡,香氣逼人,花兒開放的時候花妖便會在花苞中翩翩起舞。

  只是許應走這麼久的夜路,妖怪見得多了,卻沒有碰到過花妖。

  「奇怪,今天他手上的香味不是瑞香和蘭花香。」

  許應細細分辨,心道:「應該是百合與梔子花。嗯,依舊有一股奶甜味,難道元兄弟每天還要喝奶?」

  元未央見他不住嗅手指頭,面色古怪,於是狠狠瞪他一眼。

  周齊雲看書,突然問道:「大公子修煉了陀嫗仙書,一定變得很奇怪吧?」

  許應從香味中醒來,一股寒意順著脊樑爬上來,爬到後腦勺。

  他的腦海中,大鐘也是猛地一震,心中暗道一聲糟糕:「我們殺大公子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元未央心中凜然,她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周齊雲問出來,便一定是大事!

  周齊雲沒有再說話,像是在等許應回答。

  許應沉默片刻,實話實說,道:「大公子修煉了破譯後的陀嫗仙書,實力很強,但是元陽盡去,煉成元陰之體,變成了女子。」

  周齊雲抬起頭,目光直視他。

  許應目光清澈,沒有躲閃,與他對視。

  周齊雲收回目光,道:「那麼,你為何沒有修煉陀嫗仙書?」

  許應額頭冒出一些細密的汗珠,頓時明白他的意思。大公子周植偷盜陀嫗仙書,見到仙書便忍不住修煉,許應破譯仙書,為何忍住沒有修煉?

  「或許他讓我破譯陀嫗仙書的目的,就是看看我是否像大公子那樣,變成女子!」

  許應定了定神,微笑道:「因為我破譯仙書的時候,便已經察覺出按照仙書修煉,肯定會元陽盡去變成女子。所以我沒有修煉。」

  周齊雲目光再度落在他的臉上,道:「為何不告訴我?」

  許應笑容不減,道:「我能看出來,周老祖會看不出來?周老祖是人間仙人,豈會因為區區一本仙書變成女子?似周老祖這等驚才絕艷之人,最多只是借仙書為跳板,開創出自己的絕學,而不會拘泥於前人的功法。」

  周齊雲露出笑容,道:「你應對很得體。」

  許應遲疑道:「周老祖,大公子一事……」

  周齊雲繼續看書,淡淡道:「他本是男兒身,卻變成了女嬌娥,有辱周家門風。死了也好,省了我親自動手。」

  許應不再說話。

  過了片刻,許應走出龍輦,來到車轅上,元未央見狀,也跟著走了出來。

  青衣老僕驍伯見元未央出來,也想出來,但留周齊雲一個人在車裡,多少顯得失禮。周齊雲揮了揮手,他才如釋重負,走出龍輦。

  他來到外面,只見許應和元未央不在車轅上,頭皮一緊,腦子發懵:「這就被拐跑了?我如何向老太太交代?」

  他急忙躍到車頂,這才鬆了口氣,只見許應和元未央此刻坐在大蛇蚖七的腦門上。

  蚖七腦袋很大,兩條粗大的鹿角中央有兩塊巨大的鱗片,很是平整,如同兩塊巨石。許應與元未央坐下,已經到了四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坐在這裡迎著風,居然也沒有任何涼意。

  風有點大,吹散了少年的衣衫和頭髮。

  元未央伸手摸了摸蚖七腦後的鬃毛,驚訝道:「很軟和,真的是羽毛,像是剛出生的小鳥身上的絨毛!」

  許應上前摸了摸,嘖嘖稱奇,蚖七的鬃毛軟軟的,又有羽毛的質感,從上向下擼起來手感十分好。

  「再摸咬你們!」大蛇身軀被困在車中,腦袋卻威脅道。

  許應和元未央充耳不聞,又擼了兩把,蚖七叫道:「我是蛇,沒有人性,再摸我一口毒氣噴死你們!」

  許應和元未央戀戀不捨的停手,許應道:「七爺何時可以化形為人?」

  蚖七呼氣興起雲霧,吸氣形成旋風,不緊不慢道:「這次我感應到將叩玄關,體內化生之力漸長,於是來到黑鐵玄關前,感悟天地玄根。我悟得乾坤顛倒的泰象,又悟得離坎往來,從而立我自身之玄根。玄關因此而開。我亦從杳杳冥冥中感悟到祖輩的血脈呼喚,順其自然而化形,便成了今日的形態。」

  許應聽得玄之又玄,瞠目結舌,詢問大鐘道:「鐘爺,他還能在此化形嗎?」

  大鐘道:「我也不知蚖蛇可以化形幾次。不過大部分妖怪,好像只能化形一次,而他已經化形了兩次……」

  元未央大為佩服,道:「他是領悟了道的真諦,覺醒了體內的遠古血脈。七爺是個很有靈根的妖怪,此刻已經有了大道之象。」

  許應心中微動,蚖七開啟尾閭玄關後,體魄之中的確像多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靜時如山阿,動時也帶著莫名的壓迫感和威嚴,確有大道之象的特質。

  他的體內,太古蚖蛇的血脈漸漸覺醒,不知是叩關的作用,還是槐花的作用,抑或是蛻變的結果。

  大鐘道:「阿應,你看看蠢蛇,他這次叩關才是正經煉氣士的叩關!你那次叩關,也配叫叩關?」

  許應虛心求教:「鐘爺,七爺叩關,與我叩關,有本質上的區別嗎?」

  大鐘道:「並沒有。他只是多了一些虛頭巴腦的蛇生感悟而已。」

  蚖七目光深邃,遙望遠方,聲音也變得厚重渾厚:「我感悟到天之蒼茫,地之厚重寬廣,生命之虛無。我悟道了……好餓,有吃的沒有?這幾天槐花都凋零了,我在上面快餓瘋了!」

  驍伯走來,面色肅然:「七爺何不食生命之虛無?」

  此言一出,許應和元未央忍不住哈哈大笑,驍伯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隨即又板起臉來,咳嗽一聲,道:「公子,笑不露齒。」

  元未央急忙正襟危坐,過了片刻,道:「許妖王曾經說過屢次嘗試御劍飛行,卻始終不得其法。這些日子我查閱了周家收藏的一些典籍,發現御劍術已經失傳。古籍中有一些關於御劍的零星記載,多是說先秦時代的煉氣士御劍,不是站在劍上,而是劍氣化作團團流光,將自己周身包裹起來。」

  她取出自己抄錄的典籍,其中有一副圖,圖上是一人手掐劍指,周身劍氣流光一般,自上而下流遍全身。

  元未央道:「這種御劍飛行,形如飛梭,兩頭尖尖,中間鼓鼓,人藏於其中,破空而去。」

  許應湊到近前來看,讚道:「如此一來,劍光護體,可以穿過聲音屏障,可以穿過雷火,不受到傷害。的確比站在劍上飛,好太多了。」

  元未央道:「可惜,御劍飛行已經失傳,周家的典籍中沒有記載如何才能御劍飛行,只有前人的描摹。我元家的藏書雖多,也沒有多少關於御劍飛行的記載。」

  她又取出幾卷抄錄本,一一展開,道:「我元家有神識騰躍法門,周家有肉身變化之法,郭家有雲梯天縱之術。其中以郭家的雲梯天縱之術最為高明,雲梯登天,輕輕一縱,快如流星。我元家神識騰躍法門是存想之法,借神識存想,虛空立物,腳踩立物,便可以踏空而行。」

  抄錄本上是簡化的神識騰躍法門,許應看了一遍,便明白其中原理。

  神識騰躍其實還是步行,只不過是在天空中步行。

  這個法門是先在空中存想出一個立腳之地,比如一塊方磚,如此便可以踩在上面,再存想下一塊方磚,便可以移動腳步。

  這樣,便可以一步一步躡空而行。

  倘若神識足夠強大,可以在空中存想一片坦途,直接奔行在坦途之上,道路不斷向前延伸。

  只是這種騰躍法門對神識的損耗比較大,即便是元未央這等打開黃庭秘藏的神識高手,輕易也不願意用這種方式趕路,寧願步行。

  至於其他世家的飛行法門,也都是借存想行於天空之中,包括周家的肉身變化成飛鳥也是如此。

  顯然,這幾種法門都不如御劍術。

  許應心中微動,詢問道:「鐘爺是否懂得御劍術?」

  大鐘道:「我那個時代,煉氣士已經開始式微,許多東西都已經失傳。我家主人也不懂得御劍術,不過他尋到過御劍術的殘訣,曾經在我面前念誦過。」

  它念誦一遍,許應細細聆聽,卻是一小段神識運劍的法門,很簡短,只有三十多個字。

  許應將殘訣念出,元未央取出紙幣,低頭寫在紙上,殘訣雖短,但字義玄奧,元未央一時也看不懂。

  許應卻是一看就懂,說出殘訣意思,元未央經他點撥,驚喜道:「我元家在神識上有過人之處,或可補上殘訣缺失的部分!」

  青衣老僕驍伯遲疑一下,想要阻攔,又停了下來,心道:「若是能用元家功法補上殘訣,也是一件大好事,傳出去一星半點的功法,應該也沒有大礙。」

  元未央在紙上寫出百餘字,便智慧告絕,無法繼續寫下去。

  許應與她湊到一起,揣摩經文,提筆續寫。兩人在劍術上都是僅憑一點劍意便參悟出劍術的大道之象的人,天分極高,很快便寫出一篇二百餘字的劍訣心法。

  許應與元未央對視一眼,眼中有光芒閃動。

  許應道:「我先嘗試,我有鐘爺在,摔不死。」

  元未央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突然縱身一躍,從蚖七頭上跳了下去,甚至連驍伯也來不及阻攔!

  許應心中一驚,急忙躍下。

  驍伯和蚖七各自驚叫,便見兩人從高空急劇向下墜落,速度越來越快,以這個速度,就是鐵打的人,也將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此時,兩人身上突然有劍光流轉,那是舞動的劍氣,自二人的指尖迸發,圍繞他們身體旋轉,漸漸化作一道劍氣飛梭,越來越明亮。

  「咻!」

  眼看便要墜落時,兩道劍氣飛梭交錯而過,在下方兩座大山之間的江面上留下兩道掀起的巨浪,浪花濺起,飛瓊洩玉。

  那兩道劍氣飛梭速度越來越快,猛然間從水面拉起,幾乎是貼著兩岸的山峰急劇向上飛去,繞著山峰團團旋轉。

  此時,周齊雲也被驚動,推開車窗向外看去,只見那兩道劍氣飛梭在峰頂相逢,相互纏繞著向高空飛去,很快超過了龍輦,突然又自分開,從山谷中穿過。

  周齊雲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低聲道:「好高的天分,居然參悟出御劍之術。只是……」

  他臉色轉冷,心中有些不舒坦,冷笑道:「一對狗男女!」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5 08:1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08 PM 編輯

第0058章 天神殿

  天空中兩道劍氣飛梭在新地的山川之間穿梭來去,每當迎上日光,便泛出絢爛的光彩。忽然,其中一道劍氣飛梭衝天而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蚖七的大腦袋上。

  劍氣頓消。

  元未央站在那裡,胸口劇烈起伏,臉色也因為太興奮而染上紅暈。

  她有些氣喘,畢竟是頭一次御劍飛行,消耗太大,饒是她修為不俗,也累得夠嗆。

  元未央強於神識,但元氣不如許應深厚,她可以神識運劍,施展出更為複雜多變的劍招,但元氣不深厚便堅持不了多久。

  許應強於元氣,神識不如元未央,正打算也停下來,突然,他身後背著的劍匣無人自動,劍匣中有劍氣歡快低鳴,似乎在雀躍,很想飛出劍匣。

  許應心中微動,想起自己與匣中劍氣一起感悟水口廟劍意的情形,立刻調動神識,與匣中劍氣接觸。

  他的神識剛剛觸碰到劍匣中的劍氣,那劍氣便藉著他的神識從匣中躍出,下一刻,許應周身纏繞的劍氣突然暴漲!

  「咻!」

  他的眼前一黑,卻是他的速度大增,血液從頭部流向腳底板,大腦缺血。

  許應急忙鼓盪氣血,視野這才恢復,隨即頭皮發麻,只見他眼前一黑的那麼短短片刻,他飛越了七八里地,竟然迎著一座大山撞了過去!

  現在他的速度太快,比先前快了四五倍,劍氣破空,在身後留下一個個雪白的氣團!

  後方,元未央和蚖七驚叫,只見許應周身劍氣暴漲,破空發出雷鳴,身後甚至拖著一道劍氣流光,迎著山峰撞上前去!

  許應竭盡所能神識控制劍氣,掌握方向,但還是與那座山峰擦身而過!

  「嚓!嚓!嚓!」

  一連串刺耳的聲響傳來,那座山峰側邊一塊塊巨大的山石飛起,被許應周身的劍氣從山體上切下來!

  許應心臟差點提到嗓子眼裡,卻見劍氣掠過那座山峰,自己反而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禁又驚又喜。

  「袁天罡前輩的劍匣,果然厲害!」

  他速度越來越快,但也感覺到元氣消耗速度也越來越快,連忙道:「住!住!住!」

  他竭力調動那道匣中劍氣,躁動的劍氣震動不停,但漸漸被他穩住,許應終於有一種控制劍氣的感覺,放慢速度。

  只是這道劍氣依舊躁動不安,時不時便要飛騰一下,他還需熟練運劍,才能如臂使指。

  過了片刻,蚖七見到一個方圓丈餘的劍氣圓團向自己飛來,不由毛骨悚然,連忙叫道:「阿應,你當心把我腦門切出一個大坑!」

  許應展開雙臂,四周都是躍動的劍氣,徐徐落地。

  突然,劍氣猛地一收,嘩啦啦如水流動,盡數收入他背後的劍匣中,消失不見。

  「真是好劍!」

  許應讚嘆一聲,道,「袁天罡前輩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何養的劍氣如此暴躁?難道他其實把自己暴躁,煉入劍氣之中,因此自己才能保持平和?」

  蚖七看不到自己的腦門,連忙道:「我腦袋如何?還在嗎?鐘爺,鐘爺,你敲我腦袋一下,讓我聽個響……好了,別敲了,暈!」

  許應和元未央興致勃勃,又坐了下來埋頭討論,把自己在飛行時遇到的困難說了一番,對原有的御劍訣加以改良。

  不知不覺間,夕陽西下,龍輦還未駛出新地,也看不到永州城,更別提零陵了。周齊雲似乎也迷了路。

  四條神龍拉著他們走得累了,周齊雲於是停下龍輦,讓四龍歇息。

  蚖七也終於可以從龍輦中出來放風,心中極為歡喜。

  他們歇息的地方就是一片大湖,湖邊是淺灘大澤,清澈見底。蚖七游入水中,在湖面上形成一道道前進的波瀾,將湖中的大魚驚得不斷躍出水面。

  大蛇趁機填飽肚子。

  許應打量四周,只見這裡三面環山,中央有個小山頭,與其他山勢沒有接觸,孤零零的杵在這裡。

  小山頭並不高,只有三四十丈,也不是很大,但是山上卻有許多古老的樹木,長出了龍鱗狀的樹皮,有些樹看起來只怕已有上萬年。

  許應走到山腳下,卻見樹上坐著一尊尊石像,石像不高,大的有一人高,小的只有拳頭那麼大。

  他在山下走了一圈,這山上竟然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這樣的石像,看樣子只怕數萬不止。

  他抬起腳步,正想到山上細看,突然耳畔傳來陣陣奇特的雜音,像是有人在他耳畔竊竊私語。

  大鐘立刻緊張起來,發出噹的一聲大響,將許應腦中雜音煉去,喝道:「阿應,不要動!還記得被我鎮壓在井底的大傢伙嗎?這裡有那種東西!」

  許應頓時記起當初在小石山的情形,那時奈河入侵,他與追殺者被困小石山荒廟,看到井邊有鎖鏈,便往井中看了一眼,看到井底有只大眼睛!

  那時,他便聽到這種奇特的竊竊私語聲,以至於心智被迷!

  「這裡不是一個大傢伙!」

  大鐘緊張萬分,喃喃道,「我感應到了成千上萬個大傢伙……怎麼會這麼多?就算我全盛時期,也頂不住……」

  許應聞言,立刻神識運鏡,向這座山丘看去。

  就在此時,他希夷之域中的天眼明鏡嘩啦一聲破碎,一股莫名的力量入侵他的希夷之域,邪惡又神聖,古老,強大,異常,要將他的神識完全抹殺!

  這種力量,異於鬼神的力量,異於儺師的力量,不是世俗的力量,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

  只一瞬間,許應的天眼破碎,神識近乎瓦解!

  當此之時,大鐘自許應腦海沉降下來,進入希夷之域,大鐘一路噹噹作響,將那股侵襲而來的邪惡強大的力量擋住!

  許應的希夷之域中,那朵純陽異火的火焰突然暴漲,大火瀰空,將那股入侵的力量燒得吱吱作響!

  大鐘鐘聲震盪不斷,從許應日月雙眸,一路跨神橋、走瑤池,下十二重樓,鐘聲震來蕩去!

  它又飛臨許應五臟仙山,將侵入五臟的異常力量煉去。

  純陽異火也在空中燒來燒去,將那股來自山嶺間的異常力量煉化。

  許應神智還是渾渾噩噩,神識被摧毀近半,元未央見他氣色不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他的眉心。

  許應只覺眉心冰涼,自己混亂的神識漸漸收攏,穩定下來,向元未央道謝。

  元未央疑惑道:「許妖王,你的神識為何突然瓦解?」

  大鐘聲音凝重道:「他剛才何止神識瓦解?若是沒有我和他體內的異火,只怕連命都丟了!阿應,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怎麼會引起異常力量的侵襲?」

  許應看向面前這座矮小山頭,驚疑不定,道:「我剛才看到了一片神光,光芒是從這些小小石像上發出的,每一道神光都直通天際,像是連接著另一個時空。然後……」

  他晃了晃頭,喃喃道:「然後,我就看到祂們在看著我,從另一個世界看著我……」

  「祂們?」

  元未央疑惑,「祂們是誰?」

  許應搖了搖頭,詢問道:「鐘爺,你在小石山井中除了鎮壓棺中少女之外,鎮壓的另一個龐然大物是什麼?」

  大鐘沉默片刻,道:「一尊下凡作惡的天神。現在我遭到重創,不再鎮壓小石山古井,那尊天神祇怕與妖女一樣,也逃了出來。待我養好傷,一定要把祂與妖女一起抓住,重新塞回井中!」

  許應沉默。天神,天道世界中的神祇。

  被他用鞭子驅趕走的瘟神,也是來自天道世界的天神。

  但是剛才他用天眼觀察這座小山丘上的石像時,也被對方觀察,那一刻,有上萬雙眼睛注意到他,否則也不會頃刻間將他神識摧毀!

  但是,這麼多天神,哪裡來的?

  這些天神,與這座小山丘上的石像又有什麼聯繫?

  許應瞥了正在閉目養神的周齊雲一眼,心中默默道:「既然周老祖來到這裡,在這裡落腳,那麼一定不會無的放矢。難道此地與陰庭有關?」

  過了不久,夕陽落山,天色黑暗下來。

  這座小荒丘卻漸漸明亮起來,而且光芒越來越亮,光芒如燭,卻洞照雲霄,似乎能夠照到另一個世界!

  元未央、驍伯與蚖七從未見過這種景象,紛紛抬頭觀望,而許應用天眼看到的卻要比這幅景象還要壯麗萬千倍!

  「至道大聖明孝皇帝的帝紀中記載,帝與僕三兩人至蒼梧,經鬼崽嶺入幽冥。」

  許應回頭,只見周齊雲不知何時起身,來到他們身後,也在仰頭打量這座小荒丘。然而此刻的小荒丘卻隱約間變得無比巍峨,遠超附近其他山峰!

  「至道大聖皇帝便是從這裡進入陰間,找到陰間天庭,與陰庭天子對話,訂下了陽間的神權皇權一統的協議。至道大聖皇帝晚年昏聵,致使盛世毀於一旦,陰庭也趁機撕破協議,插手陽間。」

  周齊雲邁步向山中走去,道,「今日我效仿至道大聖皇帝,拜訪陰庭,你們可隨我來。」

  許應亦步亦趨跟上他,詢問道:「周老祖是效仿至道大聖皇帝,與陰庭天子再訂神權皇權一統的協議嗎?」

  周齊雲悠然道:「我若是皇帝,為天下百姓社稷,便會打入陰間續訂協議。但我不是。而今朝廷聖神章武皇帝尚在,我身為臣子,豈能越權?那豈不是要謀反?」

  他頓了頓,道:「我此來,只為我自己。」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

  許應左思右想,不知道他來到陰間天庭,究竟是想謀朝篡位時不讓陰間搗亂,還是驅逐陰間守護永州?

  周齊雲引領著他們走入那越發巍峨的山中,天空中的燭光更加明亮,他們步步登山,忽然只見天空中無量的神光倒灌下來。

  這一刻,許應和元未央兩人都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強大意志以及異常力量,一股一股的降臨,注入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像之中!

  石像在轟隆轟隆長高,變大,周身神光,高達千仞,坐在一株株比大槐也不遑多讓的古樹上。

  祂們坐在古樹的指頭,如鳥,目光中沒有任何感情,目視著許應等人。

  許應向上望去,天空中的神光照耀,萬千道神光組成一座大殿的穹頂,只是這座殿堂的廣大,令人難以想像,不可思議!

  「這些是天神的投影!」

  大鐘的鐘聲輕輕震盪,顯然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也將它鎮住了,低聲道,「我家主人那個時代,可沒有聽說過有這種地方。這三千年來,神州大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煉氣士會消失,為何這裡有這麼多天神組成一座大殿?」

  它掛在小石山上太久了,三千年不問世事,它發現自己空活了三千年。

  「帝紀中說,這裡叫做天神殿,是通往陰庭的道路。」

  周齊雲走在他們前方,道:「尋常人無法來到這裡,他們會被天神的威嚴影響,陷入癲狂,自相殘殺。有我守護著你們,可以讓你們免收天神影響。」

  他修為深不可測,同時對抗著萬千尊天神的思維入侵。

  元未央低聲道:「他比當年的至道大聖皇帝,恐怕還要強一分兩分。記載中的至道大聖皇帝,並沒有這麼強大。」

  許應跟著周齊雲,只見道路兩旁是懸崖峭壁,下面是無數蠕動的屍骨,那些屍骨是被天神意志影響的屍骨,還在往上爬,不知自己早已死了不知多久!

  他打個冷戰,突然想起一事,額頭漸漸冒出一滴冷汗:「既然是天神殿,那麼這裡是否有瘟神?瘟神,還記得我用鞭子抽過祂嗎?」

  就在這時,一尊樹上的天神石像緩緩的轉動腦袋,向他看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6 12:2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5 09:07 PM 編輯

第0059章 毫無背景,從不作惡

  許應有一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四下張望一眼,只是這裡石像實在太多,而且大多相似,他也不知到底被誰盯上。

  這時,又有石頭挪動的聲音傳來。

  許應循聲看去,卻看不出是哪個石像發出的聲音。

  「鐘爺,瘟神不記仇吧?」他小聲問道。

  「記!」

  大鐘也想起許應鞭打過瘟神一事,悄悄道:「還記得上次你打祂之後,祂便立刻戳你一指頭嗎?祂不但記仇,而且記得特別清楚!」

  許應只覺背上發癢,道:「我能開天眼看看後背嗎?我怕瘟神的觸手已經插到我後心裡了。」

  大鐘連忙道:「不可!你忘記剛才發生的事了?你若是開天眼,這些天神都會注意到你,天神意志會直接把你腦袋塞滿!你的下場,就和懸崖下的屍骨一樣!」

  他們走在山間一條羊腸小道上,下方懸崖峭壁,無數不知自己已死的屍骨不但往上爬,還往往因為一件寶物而廝打,那懸崖下,各種寶物堆積如山,引誘著人們的無窮慾望。

  他們是被天神意志影響的人,死而不知已死,永遠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蚖七覺得背上有些癢,舉起尾巴撓一撓。

  許應見狀,毛骨悚然,只覺得背上更癢了。

  又有石頭挪動發出的嚓嚓聲傳來,沉重又刺耳,許應仰頭看去,看到有一尊巨大的石像像貓頭鷹一樣轉動著腦袋,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那石像是三角頭,上頭尖尖,面相古怪。

  「那是瘟神的石像?」

  許應剛剛想到這裡,擦擦聲突然多了起來,一個個石像慢吞吞的轉動腦袋,一雙雙奇異的目光向他看來。

  石像高達千丈,沉默不語。

  面對如此詭異的情形,周齊雲也不由緊張起來,仰頭朗聲道:「我效仿至道大聖皇帝,拜訪陰庭,經過寶地,還望各位上神通融一二!」

  天空中,有古老的意志在空中滾動,動靜一下,便如雷霆炸響,轟轟隆隆。

  那是天神在低語。

  祂的話語古老無比,不同於人類的語言,也不同於鬼話,晦澀又宏大,音節簡單但蘊藏很深的含義。

  許應、周齊雲等人儘管不懂天神語言,但接觸到雷鳴般的意志,便感受到對方浩瀚的思維。

  天神低語,說他們之中有一個瀆神者。褻瀆天神的人,觸犯天條,當受天理審判,接受天法懲罰。

  周齊雲驚疑不定,回頭向許應看來。

  許應心中凜然,低聲道:「鐘爺,你能擋得住瘟神嗎?」

  大鐘也知事態嚴重,沉聲道:「雖然我現在幹不過瘟神,但是頂一頂卻還是可以辦到!可惜大槐死了,否則你在那裡多修煉一段時間,讓我竊更多的氣血,我就可以多頂一會兒。」

  周齊雲仰視天空,朗聲道:「諸位上神,可否通融一二?」

  天神殿的上空,古老的意志在動盪,那是天威,在述說天理不容私情。觸犯天條,任何人都沒有徇私舞弊的機會,只有接受天罰。

  周齊雲轉身道:「許應,我已經仁至義盡,恕我無能為力。元未央,走吧。」

  元未央遲疑,青衣老僕驍伯輕輕搖頭,低聲道:「公子,想想元家。」

  元未央沉默,跟上驍伯。

  許應大聲道:「元兄弟,替我照顧蚖七!小七,你也走吧。」

  蚖七猶豫一下,許應低聲道:「你留下來,我照顧不到你,只會讓我分心。周齊雲與你老牛家是舊識,你跟上他,他不會虧待你。」

  蚖七向前游去,道:「阿應,我在外面等你!」

  他們飛速遠去,長長的山道上只剩下許應一人,兩旁都是峭壁,腳下萬丈深淵。

  天神殿內突然一片黑暗,只剩下一束天光從上方照耀下來,落在許應身上。許應看不到四周的景象,只能仰起頭,看到天光的四周隱約有一尊尊巨大的石像隱藏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嚓嚓的石頭挪動聲還在傳來,天威越來越厚重,一個個千丈石像紛紛向許應看來。古老的意志還在天神殿的上空動盪不休,那是萬餘尊天神在審計許應的罪責。

  許應仰頭看去,只見空中有天光照耀,漸漸形成一卷書籍,有筆無人自動,在書上書寫他的罪惡。

  「三月初一,陰庭報,案犯許某於零陵蔣家田弒神,當誅;」

  「三月初二,官府報,案犯許某於零陵石山殺人,當誅;」

  「三月初三,陰庭報,案犯許某於零陵澗山村弒神,當誅;」

  「三月初四,陰庭報,案犯許某於零陵曉山弒神十二尊,當誅;」

  「三月初四,官府報,案犯許某於零陵曉山殺四人,當誅;」

  ……

  許應仰起頭,大聲道:「不用念了!都是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問心無愧!你們這些掌管天道的天神,無非因為我鞭笞火燒瘟神,這才要懲罰我,與我以前做過的事有何關係?我許應爛命一條,你們要殺我,儘管來,無須惺惺作態!」

  那一尊尊千丈石像面目沒有任何表情,依舊坐於樹枝之上,紋絲不動。古舊的意志還在天神殿上空滾動,述說著許應所犯下的一樁樁罪行,一直數到他鞭笞陰間牛魔,這才止住。

  天空中,一個更為古老的意志轟隆炸響:「此子罪孽深重,查他三世書,一起清算。」

  一個個古舊的意志動盪,調動許應前三世的所作所為。

  「上世,無權查看。」

  「上上世,無權查看。」

  「上三世,無權查看。」

  天神殿中一片沉默,安靜得可怕,一個個沒有表情的石像,各自露出驚訝的神態。一種微妙的氛圍在天神殿上萬尊天神石像間漸漸散開。

  大鐘隨時準備暴起,拼了命送許應衝出天神殿,也算一盡兄弟之誼,然而此刻,它也不禁呆住。

  「天道世界,掌握天道的天神,也無權查看許應的前三世?」它有些懵,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這時,天道世界中有一股厚重的意志降臨,這股意志比其他意志更為強大,散發出更古老的氣息,化作滾動的雷聲在天神殿上空炸響。

  那個古老的意志用天道語言蓋棺定論,雷聲轟鳴:「不追三世,只念今生。尋他今世之惡,施以天罰,以正天綱天律!」

  隨即,天神殿的空中一個個意志炸響:「天條無權降罰。」

  「天綱無權降罰。」

  「天律無權降罰。」

  「天理無權降罰。」

  「天法無權降罰。」

  「天權無權降罰。」

  ……

  一聲聲滾動的雷音過後,天神殿中又是一片沉默。

  可怕的沉默。

  過了良久,天空中一個更為滄桑的意志在空中滾動:「銷案。」

  天神殿上空,那一卷天書上的文字飛速消失,很快整卷罪孽便統統隱去,消失不見。那天書與天筆也自飛入天道世界,隱匿無蹤。

  還是那個充滿滄桑的意志發話,雷音滾滾:「送公子出殿。」

  天空中一道天光打出,照耀許應前方的道路,指明方向。

  許應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前走去,腦中渾渾噩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大鐘也是渾渾噩噩,天神殿的諸神此番一共向上請示了三次,請出的天神地位一個比一個高,最後請出的那尊天神,只怕是天道世界的領袖!

  然而,這尊天道世界的領袖竟然說出「銷案」二字,直接便把許應從前弒神殺官的案件一筆勾銷!

  「連天道世界的天神,也無權查看他的前三世,更無權施加天罰,阿應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

  大鐘想了想,詢問道:「阿應,你覺得太陰元育功,比你的太一導引功如何?」

  許應從震驚中醒過來,不知道它為何突然扯到太陰元育功的話題上,道:「太陰元育功用最簡單的方式淬煉肉身、魂魄、元氣、神識、血脈,甚至無視境界。修煉這門功法,可以提升天資天分,突破各個境界,都是水到渠成!太一導引功雖然功法殘缺,但與太陰元育相比,也絲毫不差。我現在同時修煉兩門功法,煉得越久,便越是覺得太一導引功的不凡。」

  大鐘循循善誘道:「阿應,你覺得太一導引功是藏在你記憶中的,還是藏在你血脈中的?為何你修煉到一定層次,便會覺醒太一導引功的記憶?」

  許應怔住,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阿應,我覺得你應該去一趟許家坪。」大鐘道。

  許應面色黯然,惆悵道:「許家坪只是永州附近的一個小村鎮,毀於大火,這次陰間入侵,新地湧現,恐怕許家坪已經尋不到了。」

  「你還記得去許家坪的路嗎?」

  「我怎麼會忘記?」

  「那麼,擺脫了周齊雲之後,咱們就去一趟許家坪,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這個地方!」

  許應稱是,沉默了片刻,道:「鐘爺,謝謝。」

  大鐘愕然,笑道:「咱們是朋友,何須言謝?你總是默默用氣血資助我療傷,從未有過怨言,也從未要我謝你。你又何須謝我?」

  許應斟酌言辭,道:「鐘爺,你不覺得我資助你氣血,其實是被你碰瓷脅迫的嗎?」

  「哈哈哈,你這個玩笑真好笑。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天神殿外,周齊雲、元未央等人走出天神殿,再向前便是陰庭,然而元未央和蚖七卻紛紛停下,沒有跟著周齊雲繼續向前。

  周齊雲皺眉,停步道:「不用等了,他出不來了。天神殿乃是飛昇地,天神可以順著飛昇地降臨,有掌握世間善惡賞罰的能力,萬神匯聚一堂,就算仙人也救不了他。」

  蚖七搖頭道:「阿應一向機靈得很,肯定可以逃出來。」

  周齊雲搖了搖頭,萬神審判,這種場面便是他也無法生還,怎麼可能逃出?

  眾人站在天神殿外,靜靜等候,默默無語。

  周齊雲皺眉,正要強行帶走他們,元未央輕聲道:「周老祖,我聽聞天神降臨,需要下界有人獻上祭品,方可溝通天道世界,用祭品打開一條連接天道世界的橋樑。為何天神沒有人獻祭,就可以在這裡降臨?」

  周齊雲暫且放下強行帶走他們的心思,道:「這就是飛昇地的妙用。」

  蚖七有些詫異,他也聽說過飛昇地。當日在無妄山秦岩洞,棺中少女面對泥丸宮玉璧時吟誦的一句話中,便有飛昇地的字樣。

  棺中少女口中的飛昇地,指的應該是無妄山秦岩洞。

  周齊雲說這裡是飛昇地,那麼飛昇地到底是什麼?

  周齊雲道:「我在探索儺仙隱景潛化之地,和上古煉氣士的洞天福地,遇到過一些有趣的典籍,記載了這個世界存在許多處飛昇地。有傳聞飛昇地是煉氣士渡劫飛仙的地方,也有傳聞說飛昇地是天道世界的碎片所形成。這種地方,擁有奇妙的力量,世界的壁壘也變得纖薄,是修煉的聖地。因此,天神能透過薄弱的壁壘降臨。」

  這時,一個聲音從天神殿中傳來,詢問道:「周老祖,天神降臨飛昇地,應該無法走出飛昇地吧?」

  周齊雲眼角跳動,難以置信的揚起頭看向天神殿的後殿出口,只見一束天光打在前方出口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踩著天光走了出來。

  周齊雲腦中轟然,一時間忘記回答他的問題。

  許應問出自己第二個疑惑,道:「飛昇地會不會因為時間久遠而發生變質?」

  他適才在天神殿中聽到周齊雲說起飛昇地的事情,也想到了秦岩洞,心裡有些疑惑,倘若秦岩洞是飛昇地,那麼為何秦岩洞沒有世界壁壘變薄的現象?

  他們在秦岩洞中修煉,雖然察覺到洞中有一股神秘能量可以激發泥丸秘藏,但神秘能量來自泥丸宮主人,並非來自天道世界或者仙人飛昇的殘留!

  「飛昇地如果是仙人飛昇的地方,或是天道世界的碎片,那麼所有飛昇地的特徵應該都是一樣。不過秦岩洞泥丸宮的特徵,與天神殿的特徵,完全不一樣!」

  許應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想不明白,只好先將此事放下。

  「你怎麼出來的?」周齊雲終於鎮定下來,詢問道。

  許應微微一笑:「走出來的。天神殿大公無私,賞罰分明,查了一番,發現我沒有作惡,就送我走出來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6 08:4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08:12 PM 編輯

第0060章 陰庭天子

  許應走後,天神殿上空有天道宇宙的最高意志化作雷音滾動:「能查到跟腳嗎?」

  「查無此人。」

  「查出生地。」

  「查無此地。」

  「查其父其母。」

  「數量太多,無法查詢。」

  最高意志沉默,過了良久,一尊天神意志詢問道:「君上,需要上報嗎?」

  「先別報上去,萬一得罪了人……壓下。」

  最高意志化作雷音炸開,聲音隆隆作響,「今日之事便當做沒發生過,天道神器上的所有記錄,抹除。瘟神,不得尋仇。」

  「尊法旨。」

  天神殿外,蚖七和元未央均是不信,尤其是蚖七,案犯許某有些案件,還是和他一起做的,怎麼就沒有作惡了?

  難道,牛七爺的案子也消了?

  「我真的很清白,前所未有的清白。」

  許應向他們解釋道,「天神殿的天神老爺調了卷宗,查我三世,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案底。不信你們可問鐘爺!」

  「你撒謊!」

  周齊雲很想指著他的鼻子,呵責他信口胡言,但還是忍了下來。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同時對抗天神殿的萬神而倖存。天神殿的天神,掌握著天道神器,天綱、天條、天理、天罰等一眾天道神器,擁有著蓋世之威。

  將來他要做的第三件事,也與天道世界有關,對於天道世界的實力,他太瞭解了。

  只要天神殿認定你有罪,就算是踩死一隻螞蟻都是死罪!

  對於天神殿來說,一個人,只要一出生,便有了罪惡,想治罪還不簡單?

  因為祂們掌握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為任何事情定罪!

  許應也絕非純良之人,這一路上弒神殺官,所做之惡罄竹難書,甚至在槐花宮,便有十幾位周氏子弟死在他的手中!

  但許應從天神殿內好端端的走出來,著實嚇到了他,以至於面對許應再無從前的頤指氣使。

  「天神是不可以從飛昇地中走出來的,祂們的力量太強大,為人世所不容。」

  周齊雲定了定神,沒有繼續追問許應如何從天神殿中走出,而是回答許應的問題,道,「想要天神降臨,便需要足夠的祭品,祭祀於天,天神順著通道才能降臨。天神殿中的天神,無法走出天神殿。至於飛昇地是否會變質,我便無從聽聞了。」

  許應虛心求教,道:「周老祖,天神能否從天道世界徹底降臨到人世?」

  周齊雲搖頭道:「未曾聽說過。」

  許應詢問元未央,元未央也是搖頭,道:「我也未曾聽聞。不過我元家藏書頗豐,或許藏書中有關於天神降世的記載。」

  許應看向蚖七,蚖七搖頭道:「我家的藏書也沒有過這方面的記載。」

  許應心中疑惑,大鐘鎮壓在石山井中的出了棺中少女之外,還有一個龐然大物,大鐘說它鎮壓的是天神!

  這麼說來,天神其實是可以完全降臨的。

  但為何沒有這方面的記載?還有,大鐘為何會鎮壓天神?或者說,大鐘的主人為何要鎮壓天神?

  而今這尊天神脫困,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事端。

  「鐘爺同時鎮壓棺中少女和一尊天神,全盛時期該是何等剛猛?」許應看了看周齊雲,心道:「應該比周齊雲不遑多讓吧?可惜鐘爺豁達了。」

  前方便是陰間天庭,許應這時才來得及觀察這個統治陰間的龐大組織,遠遠看去,只見一尊尊難以想像的巍峨神像屹立在廣袤的山河之間,神像之間漂浮著泛著絢爛色彩的隱景潛化地。

  那些神像比山川還要高大,巍峨,四周的山川僅僅只到祂們的腰身處。

  祂們身上纏繞著無比厚重的香火之氣,香火之氣形成飄帶,化作厚重的雲層,一座座華麗的建築漂浮在雲層之上。

  那些建築,便是隱景潛化地,是一處處仙境。

  這些仙境,構成了陰庭的主體。

  處處仙境之間,皆有長長的街道相連,街道兩側,是四面八方生長的建築,高矮錯落。反正這裡是陰間,又飄在天上,居民又都是鬼,房子無須頭朝上,頭朝下也是可以的。

  有些陰神在這裡開店,各類店舖應有盡有。

  陰庭,全稱是陰間天庭,許應原本以為這裡一定是陰氣森森,鬼氣極重,沒想到這裡卻因為隱景潛化地而富有色彩,甚至連陽間也尋不到如此壯麗的景色。

  許應等人跟隨周齊雲來到陰庭的街道上,這裡到處都是香火的氣味兒。

  忽然許應小腿被撞了一下,低頭看去,卻見許許多多五短身材的土地神帶著書信在街上飛奔,口中叫道:「遲了,遲了!」

  其中一個土地大聲道:「我的事情最緊急!都讓開,都讓開!零陵悍匪周齊雲,進入陰庭啦!悍匪周齊雲,自投羅網,斬之以壯天威!」

  其他土地神慌忙讓路,讓那個小土地一溜煙跑到最前面。

  周齊雲不緊不慢道:「《帝紀》中說,這些土地負責傳遞消息,要將每日各地發生的事情傳到陰庭,陰庭的專門負責消息的神祇會處理這些消息,匯總起來。如此一來,陰陽兩界的天下事,都逃不出陰庭耳目。」

  許應被深深震撼,土地神是最常見的神,不僅山裡有,各個小小的村落裡也有,甚至城裡街道裡,也都有矮小的土地廟。

  這些土地神,消息靈通,若是所有消息在陰庭匯總,可以說天下事盡在陰庭掌控。

  「當然至道大聖皇帝與陰庭訂下皇權神權一體,非常有遠見。」許應道。

  周齊雲輕輕點頭,道:「至道大聖皇帝平定陰庭,一統神州,打造陸上神國,從此神權皇權一統,再無隱患,於是至道大聖皇帝就安享淫樂,重用宦官、權臣,可見女色誤國。」

  元未央揚眉,問道:「那麼權臣呢?」

  周齊雲淡淡道:「我就是權臣。若非至道大聖皇帝沉迷女色,我焉有崛起的機會?」

  又有土地神向前狂奔,叫道:「永州下三濫捕蛇者周齊雲,已經到了鬼門關,前來送死也!」

  一群土地神大呼小叫,四下躲藏,叫道:「這凶神打上來了!」

  又有綠皮大鬼叫道:「我乃鬼門力士,捕蛇者周齊雲若是敢踏入鬼門半步,看我鬼頭刀斬他!」

  蚖七錯愕,道:「周老祖,看來你的名聲在陰庭並不好。」

  周齊雲哼了一聲,繼續前行,過了鬼門關,那鬼門力士丟下鬼頭刀便跑,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其後。

  又有土地神狂奔而過,叫道:「周家老祖殺上回魂門也,回魂們鬼將力戰不降!」

  鎮守回魂門的鬼將還未與許應等人接觸,便丟盔棄甲,倉惶而逃。

  蚖七驚訝道:「這次祂們的語氣尊敬了許多。」

  走過回魂門,又是鬼王殿,有土地神狂奔而過,叫道:「人間周大宗師蒞臨陰庭,拜訪鬼王!」

  鬼王殿的大門轟然關閉,顯然鬼王不樂意見周齊雲。

  到了判官府,又有土地神高叫道:「周家儺仙,大駕光臨,爾等陰庭小神,還不叩拜迎迓?」

  還有土地神叫道:「快繡龍旗!把陰庭天子的旗換下來,繡上周天子旗!」

  待來到森羅殿,一眾陰神站在道路兩旁,唱了個大喏,紛紛叩拜,高聲道:「上仙,我等小神奉上珍饈,恭候上仙王師法駕陰庭,推翻那陰庭天子暴政!」

  森羅殿前的街道上,早就擺好了各種珍饈佳餚,還有些妖嬈的女鬼吹拉彈唱,載歌載舞。一鬼女叫道:「今夜奪得花魁,便入宮侍寢!」

  周齊雲哈哈大笑,朗聲道:「陰庭天子何須弄這一套來糊弄我?陽間周齊雲,前來拜會,還請賜見!」

  話音剛落,忽然只見那一處處陰間隱景潛化地中,道道仙光衝天而起,一個個高大的身影浮現,道骨仙風,飄飄蕩蕩,氣勢攪動陰庭天空,霎時間讓這片天地風雲變化!

  而在前方的陰間天庭的至高大殿中,明亮無比的光芒浮然躍出大殿,形成一尊衣袂籠罩至高大殿的神祇。

  那神祇衣袂飄飛,起伏不定,周身光芒燦燦,道道皆是仙光,神聖非凡,仙光濃郁令人難以直視。

  周齊雲面色微微凝重,這是一尊元神。

  他雖然博採眾家之長,又挖掘古墓、洞天,嘗試著復原煉氣士修煉體系,但迄今為止他並未修成元神。

  雖然他的魂魄強大,但畢竟還只是魂魄,比陰庭天子的元神還差了很多火候!

  周齊雲環視四周,只見陰庭各個隱景潛化地中的儺仙氣息強大,皆是不凡人物,不過這些儺仙往往是已死之人,空有魂魄精氣,而無肉身。

  那陰庭天子周身的仙光漸漸淡去,收斂氣息,笑道:「陰庭天子不過是一個稱謂,我可以做的,你也可以做的。周道友死後可來陰庭,朕將天子之位讓與你。」

  周齊雲邁步走上前去,笑道:「我對死後一事並無念想,我想要的,是長生永壽,是渡劫飛仙!」

  那陰庭天子哈哈大笑,周身仙光完全斂去,元神收攏,回到殿中。

  他的聲音從殿中傳來,幽幽道:「誰又不想呢?即便是朕,也想重回人世,做個快樂逍遙的神仙。周當家的,你已經是人間儺仙了,逍遙自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嗡--」

  殿內突然有仙光衝擊而出,直奔登殿的周齊雲而去,似要將他淹沒!

  周齊雲腳下一頓,神州隱景四周展開,驚訝道:「你是鬼仙?」

  許應、元未央早就停下腳步,沒有近前,即便如此,兩大強者恐怖的氣息依舊壓得他們心跳如鼓,難以喘息!

  不僅如此,他們的神識也有些錯亂,令人無法理解的道法從仙光中侵襲而來,影響他們的正常思維。

  驍伯一身青衣,擋在他們面前,忍著不適,喝道:「退!」

  許應、元未央連忙後退,蚖七也慌忙調頭便走,退到判官府這才好受一些。

  周齊雲的聲音傳來:「陰庭天子,你原本是仙人,被毀了肉身,只剩下元神,便做了鬼仙!我猜得對不對?擁有肉身和沒有肉身,差距極大,你雖然是鬼仙,但不是擁有肉身的儺仙對手!」

  森羅寶殿中傳來陣陣恐怖的悸動,四面八方爆發,餘波席捲沿途一切,即便是驍伯也承受不住,嘴角溢血,穩不住身形!

  突然鐘聲一響,一口大鐘浮現,倒扣下來,大鐘與餘波稍一碰撞,便咣的一聲震響,鐘身浮現龍蛇般的紋理,流光溢彩,化作厚重光壁將眾人罩在其中!

  突然,那一座座隱景潛化地中,一尊尊鬼儺仙紛紛伸手一指,潛化之地中隱景頓時飛出,帶著厚重道象,向森羅寶殿壓去!

  許應突然只覺鼻孔溫熱,一抹手上都是血,卻是被鬼儺仙的隱景中蘊藏的道象壓迫得血液外流!

  他向元未央、驍伯和蚖七看去,只見他們也被壓迫得眼耳口鼻中有血液滲出!

  「鐘爺,你一定要挺住啊!」許應大聲道。

  大鐘悶哼,突然鐘身一橫,呼嘯旋轉,叫道:「挺不住了!走了!」

  大鐘被那恐怖的道象碰撞形成的餘波撞擊,噹噹彈起、落下,砸塌沿途一棟棟房屋,沿著長街一路砸下去。

  而在鐘內,許應向驚魂未定的元未央和驍伯道:「放心,鐘爺扛得住。這種情況我已經遇到很多次了。」

  「咣!」

  大鐘將鬼門關撞出一個豁口,一路噹噹作響,從陰庭跌落下去。

  蚖七縮成一團,突然醒悟過來:「等一下,我們是不是可以擺脫周齊雲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7 12:2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08:11 PM 編輯

第0061章 好消息,壞消息

  許應、元未央對視一眼,心中暗喜。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周齊雲雖然不是君王,但喜怒無常,不知何時便會痛下殺手除掉他們。

  這次周齊雲被陰庭天子和一眾鬼儺仙圍困,就算能殺出重圍,只怕也要身負重傷,再難捉到他們。

  此時,絕對是逃離的最佳時機!

  突然又是一股恐怖的波動襲來,撞擊在大鐘上,只聽噹的一聲大響,落下的大鐘被高高拋起,在空中連翻帶滾,不知墜往何處去了。

  「沒事,沒事。」

  許應儼然一副過來人模樣,勸慰眾人,「這種陣仗我見得多了,鐘爺一定能挺過去。鐘爺,對不對?鐘爺?鐘爺!你醒醒……不用擔心,它只是經常性昏迷過去了,很快就好。」

  大鐘掠過群山,飛出不知多遠,噹噹墜地,又接著彈起,墜地,連翻帶滾,滾動不知多少週,這才堪堪停下。

  大鐘內部,蚖七率先滾了出來,仰面躺在地上,癱作一條,--它的骨頭又被震散了。

  許應渾身酸麻,兩腿酸軟,勉強走出大鐘。

  他的身後,元未央剛剛走出大鐘,便失足坐在地上,想站起來,兩條腿卻酸得無法站起,只好先錘一錘腿。

  驍伯扶著大鐘,在一旁哇哇嘔吐。

  大鐘為了護住他們,把他們帶離陰庭,因此變化得很大,鐘口寬約十丈,承受了更多的衝擊,導致這次受傷嚴重。

  它昏睡不醒,也無法變小。

  許應嘗試渡過去一些氣血,也不見它醒來。

  「鐘爺被一位精通空間法術的煉氣士重創,那煉氣士給它造成的外傷雖然治癒了,但是內傷還在,始終無法痊癒。」

  許應向元未央道,「它總是偷我氣血療傷……」

  蚖七提醒道:「鐘爺說了,是竊。」

  許應上前,費力得幫助大蛇接上錯開的骨骼,道:「它總是竊我氣血療傷,這次昏睡應該也沒有大礙,我只需勤修苦練,供給氣血給它,它便會醒來。」

  元未央上前幫忙搬運大蛇身體,詢問道:「鐘爺醒不來的話,我們怎麼才能帶走它?」

  許應搖頭道:「這個無須擔心。鐘爺在昏死之前,應該已經處理妥當。」

  他接好蛇骨,蚖七恢復體力,許應向前走出三十多步,身後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心中詫異:「難道鐘爺忘記了?」

  元未央也有些詫異,不解其意,許應又向前走出一步,突然大鐘發出噹啷一聲,跟著他向前挪動一步。

  許應心中一喜,笑道:「鐘爺果然沒忘!」

  他向前奔去,身後那口巨鐘跟在他身後,噹噹作響,所過之處,頓時塵煙滾滾。蚖七、元未央等人跟在他身後,被嗆得闖不過氣來,連忙衝到他前面。

  這裡畢竟是陰庭府邸,多的是各種牛鬼蛇神,此刻聽得動靜紛紛從陰山鬼澗裡抬起頭,向這邊看來。

  只見一口大的不像話得大鐘,正在追趕三人一蛇,端的是窮凶極惡。牛鬼蛇神們很是詫異:「這世上居然還有鐘鬼!」

  「世道越來越亂了,什麼鬼都跑了出來。」有老鬼嘆息道。

  牛鬼蛇神們翹首張望,疑惑道:「那三個人和一條蛇這是往哪裡去?他們是新死的嗎?那邊是陰庭都未曾統治的陰間,他們跑去那裡,是嫌陰間不夠幸福要自尋死路嗎?」

  「何不留下來給我們食用?」

  許應等人又不曾來過這裡,哪裡知道這是何地?他們一心逃周齊雲的掌控,認準天神殿的方向走去,然而陰間山巒眾多,走著走著,便迷失了方向。

  許應抬頭望向天空,只見陰間夜色正濃,四周昏暗不明,不知何時又起了霧氣,皚皚迷霧鋪在地面上,讓他們尋不到道路。

  這霧氣沉甸甸,貼在地面上,行走其間,霧氣沒到大腿,不過多時褲腳便濕漉漉的。許應催動元氣,蒸去水汽,抬頭看向天空,只見柳枝頭掛著一輪殘月。

  他催動劍氣,突然背後劍匣中有劍氣流轉,纏繞周身,劍氣運轉速度越來越快。

  「咻!」

  許應破空而起,身後一口大鐘也跟著呼嘯而起,衝上天空!

  下方,蚖七和驍伯連忙抬頭,只見許應化作一道殘影,身後跟著一口大鐘,向上越飛越高。

  突然,他們身邊又有一道流光飛起,正是元未央,追著許應而去。

  兩人周身劍氣忽然黯淡一些,停頓在天空中,劍氣圍繞他們飛速流動,形成飛梭形狀的劍氣圈。

  許應和元未央向四周望去,但見群山皚皚,被霧氣所籠罩,方向難辨,甚至連那陰庭也不見了蹤影。

  元未央飛身落下,道:「兩個消息。好消息是周齊雲別想找到我們了,壞消息是我們也找不到他。我們迷路了。」

  許應從天而降,落地時大鐘也砸在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突然,霧氣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鐘聲嚇到,四散而逃。那東西數量極多,但身材矮小,藏在霧氣中無法察覺。

  驍伯大喝一聲,催動元氣神識,頓時四周方圓百畝的霧氣飛速排空!

  霧氣中的東西雖然速度很快,但驍伯這等大儺的法力是何等雄渾,氣息是何等強大,它們來不及躲藏,顯露在眾人面前。

  這是一些面色蒼白的小鬼,模樣像是三四歲的娃娃,它們身體也是白慘慘的,身上只穿著一條白色短褲,喜歡四肢走路,速度很快。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它們便跑得無影無蹤。

  「只是一些小鬼罷了。」驍伯鬆了口氣。

  「嘻嘻。」霧氣中傳來小鬼們的笑聲。

  很快,霧氣再度湧來,將四周淹沒,許應向前走去,只見四周都是高大的柳樹,在夜色中舞動著柳枝。

  那些小鬼隱藏在霧氣中神出鬼沒,偶爾爬到柳樹上,蹲在樹上對著他們嘻嘻笑個不停。

  它們爬樹的姿態也很古怪,腳掌靈動如靈猿,抓住樹皮往樹上走,如履平地,很快便可以走到樹上蹲著。

  它們也像靈猿一樣跳來跳去。

  「阿應,我們走到哪裡了?」蚖七跟在最後面,打個哈欠,有氣無力道,「我好睏,沒力氣了。」

  許應停下腳步,道:「我在想我們是否該停下來,等周齊雲尋到我們,把我們救出去。我們真的迷路……小七,你怎麼了?」

  元未央聞聲向蚖七看去,不由嚇了一跳,只見眨眼功夫,蚖七這條又肥又大的巨蛇便氣息奄奄,骨瘦如柴!

  巨蛇背上,不知何時爬滿了雪白的鬼娃娃,一個個笑嘻嘻的,正噘著嘴,對著這條大蛇一口一口的吸他的陽氣!

  還有許多鬼娃娃正在吹蚖七的陽火,三朵陽火,已經被這些鬼娃吹滅了兩朵!

  最後那朵陽火是在蚖七頭頂,最是旺盛,還沒有被吹滅,但是已經被吹得搖搖晃晃,隨時可能熄滅!

  「這些小鬼,到底是什麼來頭?」

  元未央剛想到這裡,卻見驍伯的脖子上也騎著一隻鬼娃,那鬼娃笑嘻嘻的,正用兩隻手蒙著驍伯的眼睛。

  驍伯的眼睛瞪得滾圓,對一株柳樹說話,應該是認為柳樹就是自己!

  「他被鬼蒙了眼!」元未央又驚又怒。

  驍伯依舊能夠看路,但鬼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麼!

  許應也看到了騎在驍伯背上的鬼娃,伸手抓去,試圖將它抓下來,喝道:「什麼鬼東西?」

  元未央卻清楚的看到,他的手掌卻從鬼娃體內穿過,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

  這些鬼娃是魂魄,沒有肉身,許應沒有學過魂魄類的儺術,無法觸碰到它們。

  就在這時,元未央突然覺察到自己的視線有些歪斜,急忙道:「許妖王,我背上是否有鬼娃,正在蒙住我的眼睛?」

  許應看去,元未央背上跳上來兩隻鬼娃,一個蒙住她的雙眼,一個笑嘻嘻的伸出兩根指頭,堵住元未央的雙耳。

  又有鬼娃爬到元未央背上,去吹她肩頭的兩朵陽火。

  許應連忙道:「元兄弟,你是否學過針對魂魄類的儺法?」

  元未央此刻已經聽不見他說什麼,也看不見他在何處,她無論視野還是聽覺,都被鬼娃影響。

  許應又驚又怒,卻見那些鬼娃只去攻擊元未央、蚖七和驍伯,對自己卻避而遠之。

  他突然想到自己吃了許多萬靈丹,魂魄幾乎變成實心的不滅真靈,手持白骨打魂鞭,甚至連破廟世界中的神靈都可以打得嗷嗷叫喚!

  「我的魂魄極強,所以它們不敢來攻擊我,但我該如何將魂魄威力發揮出來?」

  許應靈光一閃,他在叩關期修煉太一導引功的時候,能夠明顯感應到魂魄的滋長。他立刻催動太一導引功,細細感應魂魄,回憶自己的肉身被鐘爺的鐘聲震出魂魄的過程。

  只聽噗通一聲,蚖七倒在地上,大蛇骨瘦如柴,張開大嘴呼哈呼哈大睡。那些鬼娃依舊在鍥而不捨的吹他頭頂的陽火。

  這朵陽火最旺盛,一時間無法吹滅。只要吹滅,便是壽元耗盡,也變成了鬼!

  「畜生,你想對我家公子做什麼?」驍伯突然大喝一聲,對一株柳樹大打出手,不知把那柳樹當成了誰,下手極為狠辣。

  元未央還能維持理智,但也知自己五感被鬼娃蒙蔽,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她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漸漸地,許應對魂魄的感應越來越強,神識與魂魄的融合也越來越緊密。

  突然,他抬手點向自己的眉心。

  許應神情恍惚,回頭看去,便見自己站在原地,自己的肉體倒在地上,這次又是因為魂魄太強,肉身被震出魂魄之外。

  他顧不得許多,暴喝一聲,周身不滅真靈光芒綻放,明亮的魂光四面八方照耀而去!

  「唰--」

  那些鬼娃一個個尖叫,被魂光照射,身體扭曲成團,從元未央、驍伯和蚖七身上栽倒下來。

  許應魂魄按照太一導引功的方法提振元氣,周身光芒更勝,那些鬼娃被光芒壓得慘叫連連,身體縮得更小!

  許應體內魂光沒有繼續暴漲,向蚖七看去,只見蚖七呼哈大睡,頭頂的那朵陽火拚未熄滅,這才鬆一口氣。

  至於元未央和驍伯,也都清醒過來。

  許應鬆了口氣,稍稍放鬆,魂光不再那麼強烈。那些鬼娃一個個爬起來,臉上滿是對他的敬畏,低聲說著討好他的鬼話,聽不懂是什麼,不斷向後退去。

  那些吞噬蚖七陽氣的鬼娃跳到蚖七身上,將竊取的陽氣吐出來,很快蚖七其他兩朵陽火又自點亮,漸漸旺盛起來。

  它們還回陽氣,盯著許應賠笑說著連篇鬼話,像是竊竊私語,慢慢地退到迷霧之中,隱匿消失。

  「這些鬼娃,欺善怕惡。」許應不禁搖頭,喚醒蚖七。

  蚖七還在疑惑:「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睡著了?」

  他是叩關期的煉氣士,驍伯則是大儺,竟然都被這些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鬼蒙蔽,差點死掉,讓許應不禁警覺起來。

  「這裡有點異常,大家小心。緊挨一起,我們走出這片柳樹林!」

  陰庭,周齊雲頂著一眾儺仙的攻擊,一步一步向森羅寶殿靠近。待來到森羅寶殿最後幾個臺階,他氣息暴漲,硬撼陰庭天子之外,儺法碰撞的反震力,甚至撼動陰庭那一座座瑰麗的隱景潛化地。

  那些隱景潛化地中的鬼儺仙一個個投鼠忌器,紛紛停手。

  森羅寶殿中,陰庭天子也不再進攻。

  周齊雲走上最後一個石階,進入殿內,大殿中一位眉清目秀的仙人坐在那裡,眉心有一處劍傷,貫穿了他的頭顱。

  從劍傷可以分辨出來,殺他的劍是八面劍。

  沒錯,他是一具屍體。

  他的元神懸於他的身後,適才便是元神與周齊雲交鋒。

  「周當家的,你而今的實力已經超越至道大聖皇帝當年了,你糅合煉氣與儺法,漸有大宗師氣象。」

  陰庭天子讚道,「你壽元將盡,此來若是謀權篡位,那麼我也只好退位讓賢,讓你來繼承陰庭天子之位。」

  周齊雲席地而坐,與他對視,面色淡然道:「我此來並非要竊取陰庭權力。」

  陰庭天子疑惑道:「你的目的,莫非與至道大聖皇帝一樣,要與我簽訂契約,約定陽間歸你管陰間歸我管?」

  他笑道:「我可以與你簽訂契約,但是你沒實力的時候,契約就是廢紙,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周齊雲搖頭道:「我也並非為陽間一事而來。」

  陰庭天子面色漸漸凝重,沉聲道:「那麼你此來所為何事?」

  周齊雲一字一句道:「我要,渡劫飛昇!」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7 08:3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08:11 PM 編輯

第0062章 無常

  「渡劫飛昇?」

  陰庭天子心神大受震動,那浩大元神周身散發的仙光也為之動搖,過了片刻,方才不緊不慢道,「渡劫這個詞,我已經很久沒有聽人提起過了,是一千年,還是三千年……當年還會有人提及這個字眼,讓我一時間有些感慨唏噓。」

  他直視周齊雲,道:「當年敢於提及渡劫飛昇的人,都已經死了。我看著這些桀驁的天才,一個又一個隕落,一個又一個消失,最終天地寂寂,再無人語。只剩下我這個殘仙,苟且活著。」

  周齊雲肅然,求教道:「懇請陛下指點迷津。」

  陰庭天子道:「天劫,發自天道世界,力量源自天道神器,無人能渡。任何煉氣士在修煉到飛昇期時,都將死在天劫之下。這世上就沒有飛昇,沒有仙界!周當家的,你放棄吧。好好做你的儺仙,就算不飛昇,你在人間活得也是像仙人一樣瀟灑。你死後,也可以來我陰間,陰間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周齊雲搖頭,道:「陛下知道鳥雀嗎?棲息於屋簷之下,高飛不過樹木,低飛於草叢之間,與雞狗為伍,爭食草種蟲子,一輩子庸庸碌碌。從其出生那一刻往後看,一眼看到死,此生再無變化。」

  陰庭天子笑道:「這不正是無數普通人的生活嗎?」

  「但這樣的生活,我不願!」

  周齊雲面色漠然,道:「我不想成為普通人,就算成為了儺仙,我也不想一眼看到死。我想高飛,不想做鳥雀,我要展宏圖,振翅翱翔九萬里!」

  他臉色雖然冷漠,但眼瞳中卻有火焰流動,像是心底焚燒的烈火,燒到了眼瞳裡。

  陰庭天子道:「你是儺仙,儺仙創立之初,目的便是避開天劫,成為人間仙人。你無劫可渡,如何渡劫?」

  周齊雲道:「我已經尋到渡劫的法門。但是我有猶豫,有遲疑。」

  陰庭天子唔了一聲,道:「是什麼讓你猶豫?」

  「這世上強者輩出,高手林立,我感悟天地自然之時,常常感應到古老的氣息,聽到莫名的低語,像是來自神州的隱秘角落,又像是來自另一個宇宙空間。」

  周齊雲道,「這次陰間入侵,令我警醒,發現世上竟還有如此強大的存在。陰間入侵,陽間動亂,陰庭主導此事,一定所圖甚大,周某作為陽間的儺仙,恐怕在渡劫時遭遇陰庭暗算。」

  他眼中有神光氤氳,忽而眼中神光劇烈動盪一下,道:「我不希望有人在渡劫時捅刀子,所以在我渡劫之前,需要解決一切隱患。」

  陰庭天子面色古怪,道:「周當家的誤會了。陰間入侵陽間,與陰庭沒有半點關係。我們這些做鬼的,也為此事煩得很。我們生活在陰間,老無死,衰無病,沒有賦稅之操勞,沒有民生之疾苦,好不自在!陰間入侵陽間,你們這些活人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擾我們清淨,攪亂我們正常生活,說實話我們比你們還煩。」

  周齊雲錯愕,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陰庭天子嘆了口氣,道:「我們陰庭只是一些死人,被凡人尊為神,供奉信仰,我們吞併陽間,對我們有什麼益處?你儘管放心渡劫,陰庭不會有任何鬼神儺仙捅你刀子,你要小心的,只是陽間。」

  周齊雲驚訝,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原本以為此去陰庭,必然是一番龍爭虎鬥,少說也要血流成河。

  沒想到,此行比他想像的要順利不知多少,陰庭的大人物根本沒有與他拚命的意思,也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完全就是佛陀的心態,穩得很。

  當然,周齊雲也並不全信。

  陰庭若是果然如陰庭天子所說的那樣,是好好先生,在世佛陀,那麼為何還要大肆擴張神權,神權干預現世?

  陰庭天子嘆道:「我陰庭在陰間並非統治者,只是偏安一隅罷了,當不了家也做不得主。陰間很多地方,對我陰庭來說都是陌生地帶,比如說周當家帶來的那幾人,便跑到未知之地去了。你若是去的及時,還能找到全屍。」

  周齊雲起身,道:「多謝陛下成全,周某若是有所成就,必有報答。」

  陰庭天子笑道:「不敢。」

  周齊雲告辭,離開森羅寶殿。

  突然,他身後傳來陰庭天子的聲音:「周當家的,前方路已斷,又何必去爭?像我們一樣在陰間躺好,不好嗎?強行去爭,會死的!」

  周齊雲回頭,露出笑容,揮了揮手,逕自遠去。

  陰庭天子嘆了口氣,低聲道:「好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我已經言盡於此,是非好歹,君請自決。」

  這時,他的身後厚重的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他的危險,不是來自陰庭。陰庭,只是能吃些殘羹冷炙,而那些傢伙才是要把他吃乾抹淨。」

  陰庭天子微微欠身,恭謹道:「是啊。但是我們不能一直這樣吃些殘羹冷炙,我們也要喝血,我們也要吃肉!」

  「嘻嘻嘻!」

  他的身後,奇異的笑聲傳來,「深淵中的東西忍不住了,陰間在向陽間入侵,永州只是第一個入侵之地,很快神州各地,乃至整個元狩,都將被侵襲同化。那時,陽間必會與深淵衝突,我們的機會,也就來了!」

  那黑暗中的嘻嘻笑聲,很快化作哈哈大笑,接著呼啦啦的聲音傳來,只見一群烏鴉振翅從陰庭天子身後飛出,飛向遠處。

  這些烏鴉是陰間的寒鴉,能夠穿梭陰陽兩界。

  陰庭天子目送寒鴉離去,低聲道:「機會來臨之後,我是否能不再做個傀儡?」

  他雖然身死了,躺平了,但似乎屍體中依舊有熱血流動。

  陰間天庭外,周齊雲仰頭,只見天空中一片寒鴉飛過,讓陰間多了幾分蕭索和肅殺之氣。

  「陰庭天子的話半真半假,倘若陰庭果然躺下了任人蹂躪,那麼陰庭又何必去爭奪許應呢?」

  周齊雲目光閃動,低聲道,「陰庭天子,你也未必是真正的鬼仙。你倘若是煉氣士成仙,哪怕是成鬼仙,你也精通煉氣士的功法體系,也就沒有爭奪許應的必要。」

  許應最大的用處,便是破譯煉氣士功法,也即世人眼中的妖族功法,還原煉氣士的功法體系。

  陰庭天子若真的對煉氣士功法和體系瞭如指掌,那麼根本沒有必要下令讓通判、城隍去搜捕許應。

  「這次飛昇的關鍵,必須落在許應身上。」

  周齊雲邁步向大鐘飛去的方向走去,心中默默道,「希望他能整理出煉氣士修煉體系,讓我融合煉氣與儺法!只有這樣我才有把握,渡劫飛昇!」

  陰間,柳林。

  一個巨大的鐘體倒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往前挪動,擠得柳樹東倒西歪。鐘後是一條大蛇,長著龍一般的角,時不時從柳林中揚起頭來,四下張望。

  霧氣越來越厚重,漸漸的,許應、元未央和驍伯都被淹沒在霧氣中,蚖七隻能跟著大鐘向前走,卻看不到人影,心中不禁驚慌起來,喚道:「阿應!」

  柳林中頓時傳來一個個回聲:「阿應!」、「阿應!」、「阿應!」

  接著便是鬼娃娃們嘻嘻的笑聲,蚖七毛骨悚然,連忙向前遊了兩步,靠近大鐘。這時,鐘前方傳來許應的答應聲,隔著霧氣,有些沉悶。

  蚖七稍稍放心。

  他抬頭看向天空,突然驚喜道:「阿應快看,有太陽升起來了!」

  霧氣中,許應沉悶的聲音傳來:「現在是大晚上的,哪裡有太陽?」

  他在霧氣中蹦躂一下,露出頭來,仰頭上望,果然看到陰間的天空中掛著一輪太陽。

  但是現在明明是陰間的夜晚,怎麼會有太陽升起?

  而且這輪太陽一看便不怎麼正經的樣子。正經太陽光芒四射,散發著無窮熱力和光芒,但這輪太陽塞滿了紙錢,而且是燒過的紙錢。

  這些紙錢,像是用來祭奠先人用的。不知何時,空氣中充滿了香火和燒焦的紙張的氣味兒。

  太陽下面則有一片寒鴉飛過,呱呱叫喚,彷彿翅膀掀起的動靜太大,竟把那太陽中的紙錢灰燼掀起了不少。

  元未央也用力往上跳,從霧氣裡露出頭來,驚聲道:「真有太陽?這是什麼世道?」

  「公子鎮定。記得主母是如何交代的嗎?泰山崩於前而不行於色。」

  驍伯的聲音從霧氣中傳來,說罷,這老者蹦躂一下,跳出霧氣,見到那輪太陽,驚呼道:「真是混賬了,還有這樣的太陽!」

  「驍伯鎮定,不行於色。」元未央語氣淡然,面色從容。

  然後她便又無法鎮定了,只見那太陽表面的灰燼中有龐然大物被那片寒鴉驚醒,羽翼震動,將太陽表面的紙錢灰燼掀飛,撒得漫天哪兒都是!

  接著,那龐然大物振翅,從陰間太陽中飛出,追逐寒鴉!

  那是一隻僅剩下骨架和羽毛的巨鳥,長著三條鳥足,全身沒有任何血肉,鳥首也像是烏鴉,卻披著金色的羽毛,雖然已經死了不知多久,依舊瀰漫著滔天的凶氣!

  它振翅而飛,從太陽中拖出三條粗大的鎖鏈,黑漆漆的,拴在三條腿上。

  三足金烏振翅,拖動這輪陰間太陽,追著寒鴉向遠處而去。

  許應等人久久沒有說話,蚖七突然打破沉默,孤零零的吼了一嗓子:「陰間,難道就沒人管了嗎?太陽被鳥拖走了也沒人管?沒人管是吧……哼!」

  這時,霧氣漸漸變得淡了,只見柳樹林中那些神出鬼沒的鬼娃一個個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光著腳丫走上柳樹。

  它們用腳掌抓著被燒黑的樹枝,倒吊下來,雙手抱在胸前,像是一個個雪白的大蝙蝠。

  這片柳林到處都是,不知從哪裡鑽出來許許多多雪白的鬼娃,紛紛走到樹上,倒吊著睡覺。一時間,每一株柳樹的枝頭都倒掛著幾十個鬼娃,像是柳樹結出了果實。

  許應等人正在疑惑,便見柳林中安靜下來,陣陣陰冷的風吹來,霧氣在陰風中漸漸退去,很快退到他們腰間。

  四周昏暗不明,忽然一道白影飛來,飄飄忽忽,腳不著地。

  那是個通體雪白的怪人,高丈餘,白色的長袍通體從頭罩到腳,手持一根纏滿白布條的棍子,他的頭髮也是白色,只有從嘴巴裡伸出的長長舌頭才是猩紅色。

  那怪人飄蕩在古樹林中,他會在倒掛在樹上的鬼娃娃面前停下,用自己長長的舌頭舔舐鬼娃娃的臉。

  那些被他舔過的鬼娃,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來,氣息萎靡。

  「無常!」許應低呼道。

  他曾經有過一張無常面具,扮做無常混跡在破廟世界的鬼神之間,蚖七告訴他,這等面具是儺師割掉陰間鬼神無常煉製而成,戴在臉上就能變化成無常鬼。

  沒想到,他們居然在這裡遇到了一尊無常鬼!

  「祂在採氣!」元未央低聲道。

  許應經她提醒也看了出來,心中凜然,這個無常鬼是在吸食鬼娃的陽氣。鬼娃們會捕捉那些誤入此地的生靈以及鬼魂,吸食他們的陽氣,待到鬼娃睡熟後,這個無常鬼便會飄過來,吸食鬼娃的陽氣!

  突然,空中又有一個個無常飄來,也是同樣的裝束,喪門棍,紅舌頭。

  祂們在柳林中,在一株株柳樹邊停下,鬼娃則像是樹上的果子,任祂們採集。

  許應原本不作理會,正打算離去,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師兄,那邊有人!」

  「噤聲,不要說話!」

  許應心神大震,瞪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之色,轉頭向那些無常鬼看去。

  「他們是人?天眼,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8 12:1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08:24 PM 編輯

第0063章 真假無常

  柳林中,許應神識運鏡,打開天眼,頓時將一個個無常鬼真面目收入眼底!

  那些無常鬼,竟然有很多不是真正的無常鬼!

  在天眼的注視下,真無常鬼與假無常鬼很好區別,主要看神魂。

  無常是陰間鬼神,一種奇特的陰間生物,也擁有肉身。祂們的形成很複雜,是陰間死掉的魂靈的怨念,依附在至陰之地僵死的屍肉上形成的生物,祂們又具有神性,陽間的人們會奉祂們為神令。

  用天眼看去,可以看到真正的無常神魂散亂,在體內並不成形,左一團右一團。

  而混在無常群中的,還有另一種無常。

  他們的肉身經過無常面具的改造,本體是由人類的骨骼,經過拉伸生長,變化而成。他們的面部邊緣,還可以看到銜接的痕跡,想來是無常面具中生長的無數肉芽鑽入他的臉部,與他們的肌肉結合形成的痕跡!

  更為關鍵的是,他們的神魂是人類的神魂。

  他們都是人!

  是戴著無常面具的儺師!

  元未央也有所發現,低聲道:「有帶著面具的儺師混跡在無常之中,真假參半!」

  許應心中微動,元未央一定也有一種極為獨特的神識運用法門,可以看破真假。

  驍伯沉聲道:「公子,這些人混跡在陰間鬼神之中,有些古怪,他們舉止不像善類,咱們還是離開為妙。」

  元未央搖頭道:「我們識破他們在這裡採氣,想走恐怕都走不掉了,更別說回到陽間了。」

  說話之間,已經有不少無常向他們聚了過來,這些無常飄飄忽忽,腳不著地,看似與其他無常並無區別,但實則是儺師戴著無常面具!

  蚖七大惑不解,道:「識破他們採氣,為何就走不掉?剛才我還被那些鬼娃採氣了,差點被採死。」

  許應加快腳步,試圖在他們合圍之前穿過去,倘若與這些假無常動手,驚動那些真無常,恐怕連真無常也要加入到圍剿他們的戰局之中!

  「他們做事這麼隱秘,自然不希望被人知曉,而今被我們撞見了,就要滅口,以絕後患。」他壓低嗓音道。

  蚖七失聲道:「人也太壞了!」

  突然,一個無常手中喪門棍向前一指,喪門棍嗤嗤作響,上面纏繞的白布條呼嘯暴漲,向許應他們捲來!

  那是一種不知用什麼麻腐爛取材,編織而成的粗麻布,帶著森森鬼氣,一看便不是正常的法寶!

  那粗麻布條如觸手翻飛,唰地一聲鑽入蚖七體內,鎖住蚖七的魂魄便往外拉!

  蚖七體魄龐大,氣血是正常妖怪的千百倍之多,倘若動手起來,招法擁有石破天驚的威力,但面對那粗麻布條,無論使出多大的力量,都無法阻止那粗麻布條分毫!

  眼看蚖七的魂魄便要被拉出體外,驍伯橫身上前,鼓盪元氣,抓向那些粗布條,喝道:「放肆!」

  蚖七感動:「青衣老頭平日裡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內心火熱,還是關心我的。」

  那粗麻布條材質特殊,專門針對魂魄,血肉之軀根本抓不住,驍伯儘管是大儺,黃庭秘藏開啟了五座洞天,也難以握住粗麻布條。

  這老者暴喝一聲,將修為提升到極致,總算握住布條,心中大是震驚:「這是什麼儺師法寶?太難應對了!」

  忽然只聽唰地一聲,又有一個無常飄來,手中喪門棍點出,又是一條條粗麻布條飛舞,唰唰沒入驍伯體內,將他的魂魄鎖住,便往體外拉去!

  驍伯氣極而笑:「小輩,你們小覷了大儺!以為這樣就可以鎖住我的魂魄,讓我束手就擒?給我撒手!」

  蚖七讚道:「驍伯好樣的!」

  「唰唰唰!」

  一個個無常紛紛揚手,揮動喪門棍,霎時間粗麻布條橫空,蚖七急忙看去,只見驍伯臉上手上身上腿上扎滿了粗麻布條,將這位老伯的魂魄纏繞得結結實實密不透風!

  蚖七嚇了一跳,便見驍伯的魂魄被拽出體外!

  「老伯看起來狠,但魂魄好像還不如我。」蚖七心道。

  他服用了一枚萬靈丹,雖然被那無常鎖住魂魄,但他魂魄太強,那無常一時間無法將他魂魄拉出。

  儺師修煉,則很少有能煉到神魂的。驍伯儘管是元家打開五重洞天的大儺,得到元家的儺法儺術傳承,但魂魄並不如何強大,此刻他被拽出魂魄,心中不禁一片冰涼:「這次栽了……」

  就在此時,突然劍氣閃動,一道道劍芒如游蛇般靈動,在空中咻咻穿行,同時向那些無常鬼攻去!

  那是元未央出劍,她的劍術造詣絲毫不弱於許應,也曾在水口廟外參悟劍意,不過她與許應參悟出的劍意和劍術都略有不同,她的劍術更注重變化。

  她出劍的那一刻,劍氣攻向所有敵人,讓每個人生出一種獨自面對她全力一擊,倘若不抵擋便會被擊殺的感覺。

  那些無常紛紛出手抵擋,揮舞喪門棍擋下她的劍氣,一個個被震得氣血浮動。

  蚖七和驍伯頓時脫困,蚖七大喜,笑道:「我看出他們的破綻了!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只要先一步打死他們,便是安全!」

  這些無常擅長攻擊敵人魂魄,但在其他儺術上卻不怎麼高明,擋元未央攻擊時暴露了他們的短板:他們擅長的魂魄類儺法,同樣也很難防備其他人的攻擊!

  驍伯也看出這一點,鬆了口氣,然而下一刻便面色凝重起來。

  只見其他無常紛紛向這邊飄來,殺氣騰騰。

  這些無常是真正的無常,不是戴著面具的冒牌貨,祂們飄在空中,遠遠便將喪門棍催動,一條條粗麻布條呼嘯飛來,靈動如蛇,向許應等人捲去!

  這些無常非常團結,那些冒牌無常與許應等人動手,便立刻殺來幫忙!

  冒牌無常見狀,一個個露出笑容,也各自催動喪門棍,捲向眾人!

  面對這等攻勢,哪怕是元未央也不禁變了臉色,真正的無常肉身強大,有香火之氣守護,而且是真正的陰間神祇,鎖魂拿魄輕而易舉。

  對付一隻兩隻,她還可以應付,但對付這麼多無常,她也束手無策。

  至於驍伯、蚖七,更是不堪,他們只能被這些無常當成靶子!

  就在此時,突然許應閃身擋在眾人身前,但見無數布條飛來,唰唰唰沒入他的體內,將他魂魄捲住!

  眾多無常,無論真假,紛紛揚起手臂,試圖將他魂魄拉出體外!

  「呼」

  許應被拉得整個人身形飛起,向那些無常飛去,他的魂魄根本沒有離體飛出,而是帶著『微不足道』的肉身橫飛過來!

  他服用了十多枚萬靈丹,把魂魄煉得幾乎沒有魂魄,只剩下不滅真靈,比肉身強大太多。

  伴隨著許應一起飛來的還有那口躺下也有十多丈的大鐘,小山一般,向眾多無常砸了過來!

  那一眾無常多達數百,見此一幕,也不禁膽寒,紛紛祭起喪門棍便迎上大鐘!

  「噹!」

  劇烈的震盪聲傳來,在陰間廣袤的柳林中悠悠傳盪,數百無常被震得踉蹌後退,勉強擋住大鐘碾壓之威。

  許應落地,抬手一抓,頓時元氣化作體型巨大的巴蛇,一口將一個無常咬住。許應收手,那個無常鬼飛起,身不由己飛到他的身邊,臉被他扣在掌下。

  其他無常鬼見狀,無論真假,紛紛祭起喪門棍,一根根柳木棍半白半青,帶著飛舞的布條,呼嘯向許應撞來。

  只聽嘭嘭爆響不絕,許應被喪門棍連續撞擊六七次,魂魄便被打出體外,他的魂魄頓時顯露。

  但見灰濛濛的柳林中,突然神光萬丈,拔地而起,光芒璀璨,霎時間便將柳林照耀得暗影婆娑,亮光與柳枝的陰影晃動!

  一根根喪門棍嘩啦啦震動,頓在空中,那數以百計的真無常鬼見到他的魂魄,感受到鬼王般的壓迫感,紛紛住手,不敢再攻擊他。

  但其他假無常根本不在乎這些,喪門棍繼續向許應撞來!

  許應手掌依舊扣在那個假無常的面目上,被那些喪門棍擊退之時,將那假無常臉上的面具也自扯了下來。

  假無常原本身高丈餘,儺師鬼面被扯下,一身力量頓時傾瀉,身體飛速縮小,渾身鬼氣也頓時消散,很快從無常變化成人,卻是一個消瘦的中年男子,目光凌厲,眼眶凹陷。

  那中年儺師急忙去摸自己的臉,神色驚慌,連忙轉身奔向其他假無常,高聲道:「師兄救我!」

  他還未衝到同門身邊,便見一道道布條飛來,插入他的體內。

  那中年儺師呆了呆,魂魄隨即被拉出肉身,被那些布條撕得粉碎!

  「暴露身份,死路一條!」

  那些假無常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殺光他們,速戰速決,不要耽誤正事!」

  一根根喪門棍繼續砸向許應魂魄,許應突然轉身,那口小山般的大鐘頓時呼的一聲,橫掃而來。

  大鐘摧枯拉朽,所過之處樹倒山搖,那一個個假無常紛紛暴喝,鼓盪所有力氣抵擋,一個個被撞得口吐鮮血倒飛出去!

  許應魂魄回歸肉身,縱身躍起,身形與一個個假無常交錯而過,將一張張面具摘下!

  那些假無常面具離體,立刻飛速變回人身,一個個驚慌莫名,旋即便被突如其來的粗麻布條穿過身體,將魂魄撕得粉碎!

  「咣!」

  突然一雙手掌擋住大鐘,大鐘碾壓之勢頓時被擋住,許應身形也頓時止住。大鐘與他肉身行止合一,他動,鐘動,他止,鐘止。

  但是,鐘動他也會動,鐘止他也會止。

  因此面對敵人,轉動身形掄起大鐘一頓狂砸,絕對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但是當敵人太強,能夠擋住大鐘,甚至抓起大鐘一頓狂砸,那就絕對是一件悲傷的事情了!

  青衣驍伯急忙飛身衝來,高聲喝道:「許妖王當心,他們之中有大儺!」

  那擋住大鐘的大儺也帶著無常鬼面,擋住大鐘之時,便立刻察覺到大鐘與許應的關係,冷笑道:「你這是找死!」

  他正要出手,卻見許應手掐劍指,周身劍光閃爍,猛然間破空而起,帶著大鐘飛上天空。

  他臉色頓變,急忙高聲喝道:「快走!」

  天空中,炫目的劍光帶著那口大得不像話的大鐘從天而降,向他們激射而來!

  在那劍光即將撞擊到地面時,那團團劍光咻的一聲折向,緊貼地面呼嘯前行,而在劍光後,大鐘狠狠砸下,十幾個假無常被砸得粉身碎骨!

  那位戴著無常面具的大儺傾盡所能抵擋,被砸得口吐鮮血,釘在地底,仰頭看去,只見許應再度御劍而起,戴著大鐘砸來,心中絕望。

  驍伯衝到跟前,便見許應再度衝下,又是咣的一聲巨響,那位大儺被砸得肉身盡碎,血肉模糊,不禁駭然。

  其他假無常紛紛逃走,一時間柳林空蕩蕩的,只聽有人叫道:「敵人厲害,殺了裘師叔,快回師門!」

  許應降落,散去劍氣,拋給驍伯一張面具:「戴上。」

  驍伯一怔,不解其意,卻見許應又給了元未央一張無常面具,元未央不用吩咐便戴在臉上。

  「這個少年比我聰明,讓我戴,我便戴上就是。」驍伯心中暗道。

  他剛剛戴上無常鬼面,便覺面具中一股奇特詭異的力量湧來,改變他的肉身結構,讓他身形節節暴漲,很快長到兩丈多高,變成白面無常,吐著長長的猩紅舌頭。

  元未央也變成這幅樣子,只是個頭稍矮一些。

  許應跳到蚖七頭頂,嘗試著將無常面具戴在大蛇的臉上,蚖七叫道:「阿應,我這麼大,面具這麼小,有用嗎?」

  那無常鬼面剛剛接觸到大蛇的臉頰,便見無數肉芽飛舞,鑽入大蛇的鱗片中。

  過了片刻,蚖七身形扭曲,匍匐在地,竟然緩緩的生出四肢,化作一個蛇臉怪人!

  「咦咦!我也變成無常了!」蚖七驚叫。

  一個假無常飄在地面上,飛速前行,忽然左邊跟過來一個無常,那假無常舒了口氣,低聲道:「師兄,你也活著逃出來了?剛才好嚇人……嗯?哪來的鐘聲?」

  他的右邊也飄過來一個無常,那無常身後不遠處跟著一口小山般的大鐘。

  他回頭看去,背後還有一個無常,身材頗高。

  而在那個無常後面,還有一個蛇面無常,體魄極大,長達二十多丈,卻不站起來,而是在地上拱動爬行,像蛇一樣。

  那假無常臉皮劇烈抖動一下,被兩個無常一左一右夾在中央,瑟瑟發抖。

  「不想死的話,帶我們離開這裡!」他的耳邊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那假無常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8 08:1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08:40 PM 編輯

第0064章 蒼梧之淵

  那三個無常和蛇面無常,自然是許應、元未央、驍伯和蚖七,蚖七體魄太大,雖然化作無常,但這輩子爬行了一百二十年,總覺得站起來行動不便,沒有在地面遊動來得舒坦。

  這些儺師假扮無常,進入陰間搜刮陽氣,他們能進來,自然有辦法出去。

  那個假無常身軀發抖,被他們脅迫著在前引路,顫聲道:「你們這樣是走不出去的,大鐘和後面那個大個子太顯眼,到了外面便會被我師門察覺,我們都要死!」

  許應也知道他此言屬實。適才有幾人面具被扯下來,便被同伴殺死,可見潛入陰間搜刮陽氣,絕對是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舉動。

  許應這一行人想不引人矚目都難,就這樣出去,肯定會被發現。

  驍伯傲然道:「江湖門派,應該不至於太厲害,能有幾個大儺便是頂天了。出去之後,只要報上我元家的名號,他們掌教至尊恐怕都要跪地迎接。」

  許應詢問道:「你們是何人?」

  那假無常遲疑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道:「我們是湘南蒼梧宗,受人所托,進入陰間搜集陽氣。」

  驍伯對江湖事頗為精通,聞言微微蹙眉,道:「蒼梧宗是一個儺師門派,這個門派在九嶷山上,並無多少精妙的儺法傳承,只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宗派。我們儘管去那裡,報上名號即可。」

  元未央搖頭道:「驍伯,一個小小的地方宗派,能有這麼多無常鬼面嗎?」

  每煉製一張無常面具,便需要下陰間獵殺一個無常鬼神,這次蒼梧宗出動了兩三百位儺師,戴著兩三百張面具,一個小小的地方宗派,根本不可能擁有如此雄厚的財力和物力!

  那假無常帶著哭腔道:「這些無常面具,是從京師送來的,不是我們蒼梧宗的!是京師裡的大人物,讓我們進入陰間採集陽氣。我們若是不從,便會被滅滿門!」

  許應與元未央對視一眼,眼中均有驚訝之色。

  京城裡的大人物來到永州九嶷山,找到蒼梧宗這個小宗派,讓對方下陰間從小鬼娃娃身上搜刮陽氣?

  這件事,處處透露著詭異。

  突然,一個聲音從許應身後傳來:「京師的大人物,為何找你們搜刮陽氣?」

  許應頭皮發麻,元未央也不禁打個冷戰,低聲道:「是周家老祖嗎?」

  許應轉過頭來,便見一個白眉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正是周家的老祖宗周齊雲。

  元未央回頭,頓時冷汗直流。

  驍伯握緊拳頭,心中暗道:「周老鬼尋到這裡來了!就算是死,我要保護公子離開!」

  然而他也知道,就算是死,他只怕也保護不了元未央!

  在周家老祖面前,他的命一點犧牲的價值都沒有!

  許應喜出望外,感動莫名名,道:「周老祖,終於等到你了!我們被你的神通餘波衝撞到這裡,等了好久你還不來,還以為你出了事!你再不來,我們便迷失在陰間了!」

  白眉少年周齊雲淡淡道:「我順著大鐘留下的痕跡,一路尋找,耽擱了一點時間。如果你們能留在原地,我找到你們會更簡單一些。」

  許應面不紅心不跳,臉色慘白,道:「我也是擔心你尋不到我們,讓大鐘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跡。」

  周家老祖沉默片刻,詢問道:「戴上儺師面具,臉皮也會變厚嗎?」

  許應哈哈大笑,轉過頭繼續詢問那假無常,道:「京師大人物此來,所為何事?」

  那假無常道:「我聽師門裡的師兄說,京師的大人物此來,是為了續命。」

  「續命?」

  這次,連周齊雲也怔住了,顧不得追究許應拋開他逃跑一事,問道:「京師的大人物來永州續命,如何續命?」

  那假無常道:「我聽一位師姊說,她取送陽氣的時候,見到京師的大人物服下陽氣,氣色便好了許多。那大人物還修煉什麼功法,每天都需要大量的陽氣。」

  周齊雲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到了蒼梧的,到底是京師哪位老朋友?我想在永州渡劫,怎麼不打聲招呼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他眼眸中閃過一抹殺意。

  為了渡劫,他不惜一切,這個時候跑到永州的高手,都將是他的敵人,他的隱患,必須要剷除!

  「許應,還有儺師面具嗎?」周齊雲詢問道,「借我一張。」

  許應取出一張無常面具,周齊雲戴在臉上,立刻容貌變化,化作一尊無常。

  他屈指輕彈,儺術飛出,落在蚖七身上,蚖七那龐大的身軀立刻變化,很快縮小到正常無常鬼的體型。

  周齊雲見蚖七還是趴在地上往前遊動,不禁皺眉:「站起來,不要爬。」

  蚖七站起來,走了兩步又倒了下去,繼續爬行。

  周齊雲長長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惱怒:「若非我與這廝祖父確實有過一段緣分,便出手斃掉他!」

  他當年嫁禍蚖七祖父,自覺理虧,抬手把蚖七的面具摘下,讓蚖七恢復正常體型,道:「你不能變化體型,只是因為你的法力不足如此龐大的形體,我助你一臂之力,讓你變化形體大小。」

  他不等蚖七回話,便魂魄飛出,手掌蓋在蚖七頭頂。

  蚖七頓時只覺一股滔滔的力量湧入體內,讓他的修為節節攀升,頃刻間便提升了兩三倍之多!

  周齊雲收回魂魄,道:「你現在可以試著催動功法了。」

  蚖七催動巴蛇真修,突然體型膨脹,化作百丈巨蛇,吞雲吐霧,又突然縮小體型,很快縮小到尺許長短,小巧玲瓏!

  蚖七又驚又喜,連忙道謝。

  周齊雲淡淡道:「你祖上積的德,不必謝我。」

  許應羨慕非常,正要說話,周齊雲搖頭道:「你祖上沒有積德。」

  許應便不再提讓他灌頂傳功的事。

  蚖七縱身躍到許應肩頭,藏在他的衣領裡。

  周齊雲來到大鐘旁,許應一顆心不由提起,只聽周齊雲道:「這口鐘受了很重的傷,居然沒有被打得四分五裂,真是異數。」

  他手掌輕輕拍在大鐘上,落手之處,正是棺中少女的掌印所在,不過那處掌印已經被槐花宮銅柱填補,肉眼看不出來。

  周齊雲手掌彷彿遭遇襲擊,猛然彈起,驚疑不定:「好奇特的神通!」

  大鐘突然縮小,飛速旋轉,飛入許應後腦之中,叫道:「阿應,周齊雲這個鐵公雞,居然幫我煉去了一部分的傷!」

  周齊雲抬起手掌,只見掌心有奇異的紋理閃動,赫然是那掌印中的殘留神通侵入他的掌心中!

  「一個絕頂的煉氣士留下的掌印!」

  周齊雲心中暗驚,瞥了許應一眼。許應善於破譯煉氣士功法,身邊又有這樣一口大鐘,鐘上的掌印也是絕頂煉氣士所留,讓他不禁懷疑許應是否真的是來自永州零陵的捕蛇者。

  他用力握拳,將掌心中的殘留神通抹去,淡淡道:「現在我們進入蒼梧,便不會引人矚目了。走吧。」

  那假無常連忙在前帶路。

  他沒有將大鐘據為己有,倒是讓許應驚訝不已。

  畢竟,周齊雲一路搜刮各種財富,甚至連水口廟和槐花宮地皮都刮得一乾二淨,大鐘可比這兩個地方的價值高多了,沒想到周齊雲居然沒有動心!

  「許應,我可以容忍你逃走兩次。」

  周齊雲豎起兩根指頭,淡淡道,「但凡有第三次,我便殺你奪寶。我很心儀你的鐘。」

  許應笑道:「這不是我的鐘,這是我的朋友。」

  「與法寶交朋友?」

  周齊雲詫異,搖了搖頭,「換做我,肯定把它的靈智抹除。法寶就是法寶,工具而已,有了靈智只會礙事!」

  他們在路上又碰到一些假無常,也是蒼梧宗的人,一個個垂頭喪氣。他們奉命進入陰間,搜刮小鬼娃娃的陽氣,卻被許應等人擾亂,沒有多少收穫,只怕回去會被責罰。

  許應等人混跡人群中,跟著眾人走到一處峽谷,仰頭看去,只見頭頂一線天,看不到峽谷到底有多高。

  許應仰望之時,突然頭腦中冒出一句話:「蒼梧之淵?這裡就是蒼梧之淵?」

  前方帶著無常面具的儺師緊貼峽谷內壁,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前行,他們腳下便是萬丈深淵,深不可測。

  而他們頭頂的崖壁也是高不可攀,許應等人走在這裡,饒是許應學會了御劍術,也是心驚肉跳。

  突然,轟隆隆的巨響從下方傳來,震耳欲聾。許應向下看去,只見下方深淵兩壁,燙得刺眼,被燒成金紅色,目光落在深淵中,瞳孔便不由自主的縮小。

  羊腸小道上,眾人臉都被照紅了。

  而深淵中,陰間與陽間兩界的世界截面還在轟隆隆碰撞,不斷有熱氣上湧,聲勢駭人。

  許應心中微動,他見過這一幕,那是在他剛修成天眼的時候,見到奈河兩岸有世界碰撞形成的深淵!

  「當時我還看到深淵中有疑似軀體的岩石在遊動,只是距離太遠,看不分明。現在我身在蒼梧之淵,應該看得更清楚了。」

  許應想到這裡,鬼使神差的調動天眼,向深淵中看去。

  突然,他又看到了深淵最深處的那些巨大的軀體,不斷蠕動有如磐石般的軀體!

  這次他看得更加細緻,只見那些蠕動的岩石像是岩石,又像是岩石狀的肌肉肌理!

  就在此時,突然層層肌肉肌理分開,露出一隻巨大的眼睛。

  許應頭暈目眩,雙眼一黑,待到清醒過來,卻見自己身軀已經來到懸崖外,險些跌落下去!

  他的後背被元未央抓住,這才沒有跌入深淵。

  許應額頭直冒冷汗,向元未央稱謝。

  他再向深淵中看去,岩石依舊是岩石,沒有什麼眼睛。

  「視不可視之物,聽不可聽之音,都會引起災禍。」周齊雲走過他身邊,淡淡道。

  許應跟上他,道:「周老祖也聽到過,看到過?」

  周齊雲沉默片刻,道:「煉氣,需要參悟大道之象,隱景,也需要參悟道象。我在感悟充斥在天地自然間的大道的時候,入道太深,耳畔便聽到許許多多古怪的聲音,像是在呼喚我。我還感受到莫名強大的氣息,每當我想細聽,仔細感觸,便會遭遇大恐怖。」

  許應心頭一跳,道:「大恐怖?」

  周齊雲沒有詳說,道:「將來你入道之後,便會知道。」

  元未央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周老祖說的沒錯,入道時會聽到一些古怪的低語。」

  許應詢問道:「你入道過?」

  元未央道:「我在家裡修行元道諸天感應的時候,入道過一次。許妖王入道過幾次?」

  許應悻悻道:「我也只入道過一次。哈哈,不知道外面是什麼天氣?」

  他的腦海中,大鐘打個哈欠,懶洋洋道:「上次你突破叩關期時,如果能沉下心參悟天地玄根,應該會入道一次。」

  這時,峽谷上方突然垂下一條條絲線,那些儺師一個個抓住絲線,便被拉起,向上空飛去,很快消失無蹤。

  周齊雲仰頭,目光閃動:「沒想到九嶷山中,居然還有這樣一條直通陰間的道路。走,我們上去!」

  許應、元未央和驍伯各自抓住一根絲線,突然一股釣勁襲來,輕輕一抖,將他們甩上峽谷!

  許應、元未央等人耳畔傳來呼呼的風嘯,向上空飛行不知多遠,突然,他們像是穿透某種無形的屏障,隨即滿眼亮光撲面而來。

  只聽唰唰的聲音傳來,許應落地,但見四周青山綠水,映入眼簾。

  周齊雲也自落地,還未來得及打量四周,只聽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從遠處的大殿中傳來:「這次為何沒有搜集到陽氣?你們蒼梧宗上下,是想要砍頭祭天嗎?」

  周齊雲聽到這個聲音,心頭狂跳,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皇、皇帝!」

  他險些失聲驚呼,「來到蒼梧宗續命的人,是聖神章武皇帝陛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9 12:1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08:50 PM 編輯

第0065章 萬山尊九嶷

  周齊雲臉色陰晴不定:「陛下為何要在這個時間點來永州?為何要借用鬼娃來搜集陽氣?難道……」

  他面色古怪:「當年我給他留下的傷,至今還未治癒?」

  他嘆了口氣,抬頭默默看天,心道:「至道大聖皇帝對我有恩,我也不想弒帝篡位,聖神皇帝你這個時候來到永州,讓我很難辦啊。」

  許應四下張望,只見自己此刻在一座大山之中,腳下是一座懸崖,往懸崖下看,只能看到一汪碧水。

  那是一個湖泊,剛才他們就是被守在崖邊的金甲將士,用魚線從湖裡釣出!

  古怪的是,他們適才明明在蒼梧之淵中,並非在湖裡。

  「而且,蒼梧之淵應該有兩岸,而這座山崖只能算是一岸,那麼蒼梧之淵的另一岸哪裡去了?」

  許應望向對面,對面是一片天空,遠處有青山綠水,並無可以與這道山崖對應的山崖。

  「難道蒼梧之淵的另一岸,不在九嶷山中?」

  他心中疑惑,那麼另一岸會在何地?

  「許妖王,這位京師大人物有些不太對勁!」

  元未央來到他身邊,悄聲道:「你看九嶷山中各地守護關隘之地的人,都不是普通江湖宗派的人。他們的服飾,是京師的金吾衛的服飾!」

  許應望去,果然有一些身穿甲冑的人站在山峰的各個險峻之處,他來自鄉下,不懂看衣著,但是能夠看得出這些甲冑只怕是很難得的寶物。

  甲冑的每一片甲片,都泛著寶光!

  這些人頭頂,還有劍光盤旋,圍繞他們飛舞,時不時有一道道劍氣落下,飛入他們腳邊的劍匣中繼續溫養。

  許應的衣領中,蚖七鑽出頭,依附在許應耳邊,道:「大唐以武立國,當年的儺師號稱武儺。盛世時期,京師子弟多喜養劍,不用實物寶劍,只取劍氣,在劍匣中溫養。養得久了,匣中劍氣便可矯騰飛出,殺人於無形。不過後來養劍的就少了,只剩宮中的儀仗還會養劍。」

  「古怪,為何還有香火之氣?」許應望向大殿,驚疑不定。

  那座大殿中香火之氣濃烈,甚至瀰漫飄搖在殿宇之外,形成青色的雲氣,慶雲!

  許應只在陰間天庭的那些巍峨神像上,見過同等規模的香火之氣!

  元未央望向那朵慶雲,道:「皇權,是民生之主,黎民所望,民心所歸。皇帝,集世人之信仰,本身就是天下最強大的神。這座大殿中,必有人間至尊!」

  許應心頭震動:「你的意思是,殿內的是皇帝?」

  元未央道:「理應有皇帝。」

  這時一個紫衣人從遠處的大殿中走出,尖著嗓子叫道:「今日陰間生亂,採氣暫且作罷,爾等先下去歇息,等到明日再下陰間採氣!」

  蒼梧宗的眾多儺師各自鬆了口氣,排著隊向山間走去,有人摘下無常面具,有說有笑。

  「也就是說,盤踞在九嶷山,逼迫蒼梧宗下陰間採陽氣的,其實是宮裡人。」

  許應不住打量紫衣人,悄聲道,「那個紫衣人,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太監?」

  他從未見過太監,不免好奇。

  那紫衣人居高臨下,看向眾人,不禁皺眉:「死了這麼多儺師嗎?鷹揚將軍,你再去附近的江湖門派擄來一些儺師。」

  他身後,一個威武大漢走出,道:「這些江湖門派的儺師,修煉的儺術儺法不成體系,散人罷了,無論修為實力還是眼界見識,都不如世家子弟。何不調用一些世家子弟?」

  紫衣人搖頭道:「陛下出宮來到江湖上,本就是隱秘的事情,驚動世家,也就驚動了全天下。這件事,辦得越隱秘越好,江湖門派弱小,用過之後直接剷除便是,沒有多大動靜。但是世家不好剷除啊。」

  鷹揚將軍稱是,道:「這些年陛下一直試圖削藩,降低世家的影響力和勢力,我們來永州採氣,為陛下續命,倘若這些世家知道了,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先前採陽間活人的陽氣,死了二百多個老百姓,就引起了一片震動。這些混賬世家,天天弄死不知多少老百姓,陛下為長生弄死幾個,他們就嚷嚷開了。」

  紫衣人嘆了口氣,道:「天下人都盯著陛下,無數雙眼睛找陛下的錯。那兩百多個老百姓還可以用鬧邪祟壓下來,抓幾個江湖門派殺頭,但在陽間也做不下去了。幸好永州這邊生了變故,陰間入侵,採集陽氣也就不需要去陰間了。」

  他面帶笑容,嘆息道:「只是苦了永州的老百姓。」

  鷹揚將軍也嘆息道:「再苦永州老百姓幾年,他們習慣了就不會嚷嚷了。陳公公,下官去了。」

  他轉身離去。

  紫衣人陳公公返回大殿,心中默默道:「陛下舊疾復發,又修煉仙法,這幾日越來越暴躁了,動不動就要殺人。修煉那種仙法,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元未央悄悄捅了捅許應腰間,示意他向後看,許應回頭看去,卻見周齊雲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要溜走嗎?」元未央悄聲道。

  許應遲疑一下,搖頭道:「沒有這個機會。」

  元未央想了想,也是頹然。周齊雲實在太強大了,連陰庭也硬闖,毫髮無傷,想從他手中逃脫,難如登天。

  許應摘下面具,四下張望,只見九嶷山也起了變化,這座山川原本不是很高,景色秀麗,他雖然來過此地,卻沒有細看。

  而現在的九嶷山卻挺拔險峻,山峰直插雲霄,山勢多變,壯闊雄奇,與原來的九嶷山有天壤之別!

  此時的九嶷山,更像秦岩洞泥丸宮洞天中那塊玉璧上的九嶷山!

  「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蒼梧之淵我已經見到了,不老神仙在哪裡?」

  這座九嶷山,越看越是氣象不凡,許應和元未央不自覺地在山間走動,欣賞此地壯麗景色,忽聽有人道:「蒼梧宗這麼小的一個江湖門派,居然佔據此等名山,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肯定是不幸了。用過之後,這個門派恐怕連渣滓都不會剩下。」

  許應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兩個容貌秀麗的少女,身著宮中女子的衣裳,綠色衣裙,用白色的抹胸,把胸脯高高托起,走路時一顫一顫的,在陽光下很是晃眼。

  「子曰非禮勿視,許妖王,你的眼睛往哪兒看呢?」元未央提醒他道。

  許應疑惑道:「你不也在看?她們是宮裡的女子嗎?衣服真好看。」

  「你是在看衣服嗎?」

  元未央白他一眼,悄聲指點道,「她們的衣裳是少女的衣裳,可見不是宮裡的宮女秀女,而是另有來歷。我聽說,當今皇帝的皇后姓郭,是個大世家,皇帝與郭家聯姻,這才坐穩帝位。」

  蚖七道:「聽說至道大聖皇帝昏庸後,差點滅國,便是郭家力挽狂瀾救帝國於將傾,郭家因此成為一大世家,備受皇帝尊崇。」

  元未央道:「郭家若是不點頭,皇帝也坐不穩皇位。」

  這路上,又遇到許多容貌秀麗的男女,應該也都是郭家的子弟。九嶷山太大,金吾衛只能封鎖一些上山的險要之地,至於山上,他們就無法封鎖,任人遊玩欣賞。

  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半山腰,元未央突然驚聲道:「那裡怎麼還有一座九嶷山?」

  許應來到她的身邊,放眼看去,只見另一座九嶷山屹立在雲海之間,粗略看去,與他們腳下這座九嶷山幾乎一樣,看不出區別!

  「那裡還有一座九嶷山!」元未央又發現第三座九嶷山。

  那第三座山挺拔秀麗,氣象萬千,有雲霓掛在山腰,景色非凡,但那座山的山體構造,也幾乎與這兩座九嶷山一模一樣!

  許應和元未央放眼更遠處,只見雲霧之中,一座座九嶷山傲然挺立在雲霄之中,幾乎一模一樣!

  「所謂九嶷,就是九座長得差不多的山。」許應的衣領中,蚖七探出頭,鄙夷兩人沒有見識,道,「書中寫了,這九座山都是九嶷山。」

  大鐘聲音傳來,道:「書中是否有寫,這九座山如此高如此大?」

  蚖七不再說話,書中並沒有寫這些。

  這九座山的高度,比從前世上的任何一座山還要高!

  突然,雲霧之中有悠揚的嘯聲傳來,許應循聲看去,只見山中有異常絢麗的大鳥飛出,拖著七色尾羽,振翅從山間飛過。

  那大鳥身旁,各種異鳥振翅,伴隨左右,其中不乏有畢方、大鵬、孔雀等難得一見的神鳥!

  最靠近大鳥的,是三隻青鸞。

  三隻青鸞個頭極大,羽翼張開,如垂天之雲,頭頂各自頂著一個寶珠,懸在空中,光芒萬道。

  它們簇擁著那隻華麗大鳥,飛向峰頂。

  「鳳凰!」

  元未央驚聲道,「山中棲息著鳳凰!走,咱們去參悟鳳凰道象!」

  許應心中也是激動莫名,跟著她向山頂狂奔,那鳳凰有百鳥伴隨,振翅翱翔,正是飛向他們這座山峰。

  山中,也有不少人望見這一幕,紛紛向山頂奔去。

  「此等異象,千載難逢,快快參悟,說不得可以煉成非凡隱景!」

  「鳳凰不落無寶之地!山上有異寶!」

  許應和元未央也加快速度,直奔山頂而去。

  雖說九嶷山的山勢極高,但也有窮盡之時,待到許應和元未央來到這座九嶷山的山頂,只見一株梧桐樹生長在懸崖邊,那一種種神異的神鳥,圍繞那株梧桐樹盤旋飛舞,偶爾有鳥落於指頭,歇了片刻,便又自飛起!

  那株梧桐樹,當真是巍峨壯觀,如同山上長出了一座山峰!

  許應心曠神怡,讚道:「在此地觀神鳥道象,若是能盡得奧妙,只怕能創造出一套不遜於周家的三十六天罡隱景功的功法!」

  少年站在山頂的梧桐樹下,放眼看去,但見山下十萬群山如黑玉、青玉,在雲海之中隱隱現現,浩瀚山河,莫過於此。

  突然,許應發現古怪的一幕,但見這十萬大山的山體並非筆直朝向天際,它們的山頭,竟然都是向九嶷山的方向傾斜,無一例外!

  十萬大山,彷彿在共尊九嶷!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9 08:3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10:00 PM 編輯

第0066章 九嶷山入道

  這一幕帶給許應的震撼,比鳳凰現世還要大。鳳凰現世,百鳥朝鳳,但九嶷現世,十萬大山競相朝拜萬山之祖,顯然不是同一個檔次!

  九嶷山,到底有什麼秘密?

  難道這裡真有不老神仙?

  「現在的九嶷山,才是真正的九嶷山吧?為何這九座大山會被塵封,變成九座看似尋常的山巒?」

  許應低聲道:「又是為何它們又顯露出真容?是因為陰間入侵,還是其他什麼事?」

  他原本以為陰間入侵,只是一件突發的偶然事件,是一些隱秘的高手召喚瘟神讓奈河改道,趁機營救棺中少女,從而引發了奈河入侵。

  但現在看來,這件事遠比他想像得複雜。

  召喚瘟神,奈河改道,營救棺中少女,陰間入侵,新地湧現,蒼梧大淵,九嶷山飛鳳,這一連串事件,都像是有人在背後秘密推動。

  「阿應,我來過這裡。」

  突然,大鐘的聲音傳來,這口大鐘像是在夢中囈語,喃喃道,「我主人帶我來過這座山,我看到過這幅萬山朝聖的景象。」

  許應腦中那片混沌海上,大鐘用力晃動,像是要晃開籠罩在它記憶之上的塵霧。

  「那個時候,我靈智將開未開,很多事情經歷過,但記憶模模糊糊。」

  它低喃道:「三千年前,我跟隨主人去過很多地方,那時候的山川地理與而今有很大的不同。這座九嶷山就是如此。我隱隱記得主人說,這裡葬過一個大人物,他下葬在九嶷山的時候,十萬大山紛紛向九嶷傾斜,像是在叩拜他……」

  那是它孩提時代的記憶,那時的大鐘靈智將開未開,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主人將我掛在小石山涼亭的那一刻,我好像在小石山上看到了九嶷山。」

  大鐘依舊像是夢囈一般,斷斷續續道,「我似乎記得,這座大山漸漸縮小了。不但這座山縮小了,其他很多高大的山川,也都漸漸消失……」

  「這個世界,可能在漸漸回到它本來的樣子。」大鐘道。

  許應站在山頂,遙望十萬大山,心潮澎湃起伏。

  大人物下葬之時,萬山膜拜,共尊九嶷,這是何等壯麗的大道之象?

  這時,樹上一陣喧嘩聲傳來,「梧桐樹上的,是一隻雛鳳,還未成年!」

  有人已經攀爬到梧桐樹上,驚呼道,「那些神鳥,是在守護雛鳳!」

  有人又驚又喜,笑道:「快快上樹,說不定能夠捉到鳳凰!捉住鳳凰咱們便發達了!」

  「就算捉不到鳳凰,能捉住其他神鳥,也發達了!」

  「我聽說則天大聖皇帝時,皇宮裡有鳳骨,大聖皇帝便是參悟鳳骨,奪得天下!鳳骨尚且如此,更何況真鳳?」

  驍伯仰頭望向梧桐樹,道:「未央公子,很多人都登上梧桐樹了,咱們要去樹上看一看嗎?」

  元未央抬頭,只見那株梧桐樹不知多高,樹冠籠罩整個九嶷山,樹葉迎著高空陽光,折射出絢麗顏色。

  畢方、大鵬、青鳥等各種神鳥異鳥,圍繞梧桐樹翱翔,時不時有巨大的陰影飛速划過群山,這一幕壯觀非凡!

  站在九嶷山頂看,看不清各種神鳥,無法感悟道象,只有近距離觀察,才能領悟。

  因此來到這裡的人,不論是皇宮中人,還是蒼梧宗的弟子,都爬上梧桐樹,試圖距離這些神鳥異鳥更緊一些。

  元未央看向許應,卻見許應站在山頂,並不去參悟鳳凰或者其他神鳥,反而盯著雲海山川,久久不動。

  「公子?」驍伯道。

  元未央道:「我們先上樹。驍伯,謹慎一些,情況有些不太對。有些人並不打算參悟道象,而是想捉住鳳凰!」

  驍伯稱是,看向許應,露出疑惑之色。

  元未央當先一步向梧桐樹上躍去,道:「不用管他,他另有所悟。」

  驍伯急忙跟上她。

  許應站在山頂,良久依舊一動不動,似乎與腳下的這座九嶷山融為一體。

  蚖七也打算登上梧桐樹,卻見許應一直沒有動作,心中焦急,正要開口催促,突然大鐘聲音傳來:「不要驚動他。現在他即將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可能是觀十萬大山,有入道的徵兆。」

  「入道?」

  蚖七驚訝道,「鐘爺,看山也可以入道嗎?入道不是突破修為境界時才能辦到嗎?」

  大鐘不緊不慢道:「凡是具備大道之象的事物,觀之都可以入道。尋常的煉氣士,觀大道之象有所領悟,將大道之象烙印在希夷之域中,並不能稱之為入道。入道是要進入道中,感悟道理,觀摩大道之象只是得其皮毛,入道才是得到大道之理。」

  蚖七道:「我在突破叩關期時,感悟乾坤顛倒,離坎往來,也是入道嗎?」

  「並不是。只是增加一些感悟罷了,並沒有用。入道,是要感悟出神通的。」

  大鐘道:「你在叩關時悟出神通,才能算是入道。這次阿應入道,你須得抓住機會,他的神識會散發出道韻,他感悟到道理,會充斥在神識之中。你近水樓台,抓住他道韻中蘊藏的道理,說不得你也可以趁機入道,有所領悟。」

  蚖七頓時精神起來,立刻聚精會神,嘗試捕捉許應散發出的道韻。

  「蠢蛇很勤奮。」

  大鐘觀察片刻,心道:「如果腦子再聰明一些就更好了。然而,並沒有。」

  漸漸地,許應周身散發出一種奇妙的神識,像是他思維的觸覺,從大腦中延伸出來,與天地相連,與這座九嶷山相連,感應著山風的流動,觸摸著大山的肌膚。

  他彷彿能夠覺察到風拂過山林,感應到潺潺流水,他的神識像是變成了九嶷山的觸覺,成為遍佈這座大山的神經網絡。

  他彷彿成了山。

  他看到自己的山根連接著大地,從地底不可達不可測之處生長,在地底四面八方延伸。

  他又感受到山的思維,無窮歲月的侵襲和變遷。

  他又可以通過的山的視覺,觀察山中的一切。

  他可以清晰的感應到九嶷山上的一草一木,聽到草木的聲音,感受它們的喜怒哀樂,也可以看到在林間蹦躂的兔子,潛伏的狐狸,還可以觸摸水潭中的游魚。

  他甚至來到了蒼梧宗的大殿裡,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大殿裡有個躁鬱的中年男子,衣冠不整,大口大口的吃著靈丹。

  突然,中年男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衣袖一揮,煉丹爐向他砸來。

  他的思維微風般飄過,來到入山間的小湖,看到了正在湖中沐浴的少女。

  少女撩起水花,在湖中輕舞,許應從她舞動的手臂下穿過,帶來一絲涼意。

  他來到梧桐樹,感應到這株神樹浩大的思維,與他交流,共鳴。

  這一切,太奇妙了。

  他順著梧桐樹一路向上,看到了在樹上建巢的雛鳳,那雛鳳像是也感應到了他,驚訝的扭過頭來,看著空無一物的空氣。

  許應的意識像風一樣吹過它,擾亂了幾根鳳羽。

  那雛鳳似乎很生氣,在他身後噴了一把火。

  他入道越來越深了,還經過自己的身邊,看到藏在衣領中的小蛇此刻正瞪著雙眼,嘴角卻歪了,呼哈呼哈的打著呼嚕。

  蚖七,儼然是睡著了。

  許應意識回到大山,大山厚重沉穩,不動不搖,他靜靜地感悟奇妙的大道,身形如山,不動不搖。

  他與山同化。

  就在這時,他的耳畔突然傳來一種古怪的聲音,像是呼喚,又像是天地間不明意義的雜音,這個聲音漸漸增多,擾亂他的入道。

  漸漸地,許應感覺到自身越來越沉,身軀像是漸漸化作石頭,難以掙扎,無法醒來!

  他的耳畔,那古怪的聲音越來越響,像是人在說話,在詛咒,伴隨著那種聲音,彷彿有一隻隻觸手抓住了他,纏繞在他的腿上,身上,吸住他的血肉,把他往下拉!

  他彷彿回到了蒼梧之淵,正被無數觸手拖著,墜入那深淵之中!

  他看到深淵在裂開巨大的嘴巴,他渺小的如飛蟲,正自一點點的墜入。

  就在此時,他看到天空中有一條大蛇,那條大蛇長著黑白二角,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阿應!阿應!抓住我的尾巴!」

  那條大蛇在深淵邊緣垂下長長的蛇尾,許應抱住蛇尾,頓時被那條大蛇提了上去。

  飛出深淵的那一刻,許應恰恰醒來,張開眼睛,卻見自己還站在九嶷山頂,沒有動彈過。

  只是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汗水濕透了衣衫。

  「鐘爺,我剛才入道,也聽到那種呼喚我的聲音,將我拉入深淵,試圖將我吞噬!」許應心有餘悸,向大鐘道:「多虧了小七在深淵旁邊,我抱著他的尾巴這才爬出來。」

  大鐘道:「你入道太久,思維與道同在,離開了肉身。你的身體處在死亡之中,才有這些幻想。」

  許應聽它分析得頭頭是道,點頭稱是。

  這時,蚖七打個哈欠醒了過來,笑道:「我剛才做了個怪夢,夢見我又回到了蒼梧之淵,阿應掉進深淵裡,我就垂下尾巴把他救了上來。」

  許應呆了呆,大鐘也噹了一聲。

  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還是許應的身體處在死亡的幻想?

  大鐘連忙道:「阿應,你入道時,還看到了什麼?」

  許應道:「我還看到大殿裡的中年男人,吃靈丹像是吃飯一樣,他像是看到了我,向我扔煉丹爐。我還看到梧桐樹上的鳳凰,是一隻雛鳳,她還向我噴火。對了,我還看到山裡有一片湖泊,有個女孩在湖裡洗澡,她的左胸下有一顆芝麻粒大小的黑痣。」

  大鐘思索道:「大殿裡的男人和樹上的鳳凰,都不太好驗證。唯一方便驗證的,就是山裡洗澡的少女。走!」

  它興致勃勃道:「咱們去看看那片湖水,是否真有少女在洗澡,她的左胸下,是否真有一顆芝麻粒大小的黑痣!」

  許應和蚖七都沒有搭話。

  大鐘訥訥道:「你們不想看黑痣嗎?走啊,愣著做什麼?」

  許應咳嗽一聲,道:「鐘爺,咱們旁邊便是梧桐樹,不如直接去樹上問問鳳凰,剛才是不是看到了我。不是更簡單嗎?」

  大鐘罵咧咧的,沒有繼續堅持去湖畔。

  許應正打算攀登梧桐樹,突然像是見了鬼一樣向下看去,蚖七從他衣領中探出頭來,只見一個略顯富態的綠衣少女正在向梧桐樹飛速趕來。

  那少女身姿輕盈,高挑,綠衣下也是白色的抹胸,遠遠便嬌喝道:「姑奶奶只顧著洗澡,沒想到梧桐樹上就飛來了金鳳凰,差點耽誤了大事!讓開,都讓開!」

  「阿應,左胸下有痣的,是這個女子嗎?」蚖七仰頭,詢問道。

  那少女像是聽到了這話,猛然看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0 12:1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10:19 PM 編輯

第0067章 曾經是故人

  許應心生警覺,只見那體態微胖的少女身後,忽然有一片青天拔地而起,湛藍如洗,又有幾朵浮雲。

  「偷看我洗澡的登徒子!」

  她嬌喝一聲,一掌拍出,青天白雲呼嘯而來,向許應撲去。還未來到許應身邊,青天白雲突然化作烏雲壓頂,風雷大作,一時間許應周圍四五丈範圍內風雨飄搖!

  「打死你!」微胖少女的嬌喝聲,從風雨中傳來。

  她這一掌,在青天白雲化作風雨飄搖的一瞬間,威勢暴漲,有天地變色的威力,是許應從前未見。

  能夠改變天象,已經可以稱作神通!

  「姑娘誤會了,我沒有偷看!我一直站在樹下,從未下山!」許應連忙狡辯道。

  他錯步後退,背後就是梧桐樹,無處可退。許應當即以元育八音施展龍蛇雙行,身形退到樹上,雙掌一前一後拍出,迎上那少女這一擊!

  「哤咕!」

  龍吟蛇嘶,一龍一蛇形成的掌力衝入風雨飄搖的天空!

  兩人掌力碰撞,各自道象威力爆發,許應只覺這少女的元氣並不如何雄渾,但掌力實在太強橫了,強橫得離譜!

  他的元氣修為可以壓過對方,但對方那一掌拍過來,肉身中爆發的力量遠比他強橫,將他震得向上彈起。

  許應心中一驚:「這是個不遜於我的高手!七爺,今後我若是被人打死,你居首功!哪天我死了,你可提著我的人頭,去縣太爺家領賞!」

  那少女身後的風雨忽然又恢復成湛湛青天,突然青天轉變,化作黑夜,冷笑道:「沒有偷看?你怎麼知道我的、我的……左下邊有顆黑痣?我娘親都不知道!」

  她說到這裡,臉色羞紅:「你、你怎可以偷看人家、人家的那裡?你看了多久?」

  此時正值白天,少女身後卻是一片黑暗,像是星空,點綴著顆顆星辰。

  「這是什麼儺術?」

  許應剛想到這裡,便見星空旋轉,伴隨著那少女的攻擊一起襲來,依舊是用無可匹敵的力量,尚未觸碰到,便讓他手掌震動,又酸又麻,一條條肌肉都像是抽筋一般!

  許應調動元育八音中的陽字音,頓時體內純陽元氣暴漲,道音震盪下,一拳迎上,兩人拳掌碰撞,許應將對方元氣震得散亂,但右臂卻被對方的力量打得抬不起來!

  「一個女子,怎麼力量這麼大?這股力量太純了,比周家的金剛不壞身還要純!」許應心中暗驚。

  這是純粹的肉身勁力。

  一個少女,哪怕胖了點,也不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純粹的肉身力量,但那少女的力量卻偏偏強得離譜!

  而且她的武道招法,伴隨著近乎神通般的天地異象,威力之強,實屬罕見!

  「難道是秘藏?人體六秘中,多半有一個秘藏可以蘊藏著力量!」

  許應剛想到這裡,便見那少女四周浮現出綠野青天,天旋地轉,一番顛倒後,便將許應的元氣碾壓之勢化解。

  這一手極為精妙,令人嘆為觀止。

  那少女化解他的力量,喝道:「你不是蒼梧宗的儺師,蒼梧宗沒有你這麼精妙的武道功法,你究竟是誰?」

  許應向樹上連退數步,借巴蛇真修來化解她的力量,正要說話,卻見這女子身後青天之中升起一輪明月,接著又有一輪太陽從地平線下躍出。

  他頓時感覺到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侵襲而來,自身的氣血已然被對方壓制,血液運行不暢,呼吸也有些困難。

  「的確是一種奇特的秘藏之力,可以開發人體力量潛能!」

  許應不再猶豫,存想九嶷,身如山嶽。

  他立在梧桐樹上,給人一種一岳不動,八峰拱衛,萬山來朝的莫名震撼。

  這正是他此次入道,領悟出的神通。

  許應抬手,迎上那少女的招法,那少女身後青天劇烈震盪,隨即青天破滅,明月化作齏粉,大日裂開,熊熊真火四下奔流!

  那少女只覺萬千大山伴隨著許應的手掌旋轉,向自己碾壓而來,掌力還未落實,便將她的元氣碾壓得潰敗,周身力量也被震得散亂!

  這一掌的力量太強,掌力所及之處,形成山體籠罩,給她一種退無可退,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的感覺!

  她心中一驚,急忙身形一縱,一道雲梯從天而降!

  那少女腳踩雲梯,又是一縱,騰空而起,隨即落在另一道雲梯上。

  她體態輕盈,幾番連縱,消失在雲層中,聲音從上空傳來:「登徒子偷看我洗澡,我一定告訴娘娘,送你進宮當太監!二姨,二姨,有人偷看我洗澡!」

  高空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驚訝道:「竟有此事?小蝶不要慌,待會讓陳公公閹割好了,送進宮裡當太監。」

  另一個聲音傳來:「小蝶來得正好。這些神禽兇惡,你到這裡來。我與你介紹,這位是元家的未央公子……」

  許應其實已經收力,並未痛下殺手,聞言勃然大怒,喝道:「蚖七,我們老蔣家和老許家若是斷了後,都是你害的!」

  蚖七訥訥道:「鐘爺也說了……」

  大鐘道:「我是神識傳音,外人聽不到。阿應不要驚慌,你打開了泥丸秘藏,就算真的做了太監,也可以長出來。」

  蚖七也是連連點頭:「區區小傷,不足掛齒。」

  許應沒有理睬二貨,仰頭上望,低聲道:「元兄弟曾說,飛行之術中,以郭家的雲梯天縱之術最為精妙,莫非這就是雲梯天縱?」

  忽聽一聲慘叫,有人從梧桐樹上跌落下來,摔得粉身碎骨。上方又有人叫道:「不要試圖捕捉雛鳳,那些神鳥會殺人!」

  又有幾人跌落,跌落途中也不掙扎,分明是死人!

  「不要捕捉鳳凰!混賬,你們讓大家都無法參悟!」

  樹上又安分下來,許應悄悄登上梧桐樹,這梧桐樹雖然不如大槐那般壯觀,但也非同小可,枝條寬大,四通八達。

  梧桐樹上有梧桐花,喇叭狀,已經盛開,十幾個幾十個梧桐花湊在一起,像是聚在一起吹喇叭,很是喜人。

  那花朵極大,許應看到有幾人坐在花裡,描摹遠處的神禽。

  那神禽長著兩條脖子,兩個腦袋,四張翅膀,周身瀰漫著太古凶氣,極為罕見。它的羽毛展開時,有獨特的紋理,蘊藏著玄妙的氣息,這是一種大道之象!

  「神物擁有道象,參悟可化作神通。」

  大鐘道:「它們與小七一樣,是血脈覺醒的神物。它們從前可能是不起眼的異鳥,但是最近體內的太古血脈開始覺醒,化作大鵬、角雕、畢方等神禽!」

  許應聞言,連忙壓低嗓音道:「鐘爺,我在零陵這麼久,為何一直沒有遇到過這些血脈覺醒的神禽?怎麼最近便冒出來這麼多?」

  大鐘猜測道:「多半與鳳凰現世有關。鳳凰年幼時,還很弱小,需要有護道的神禽,守護鳳凰成長。待到鳳凰成年,便再無天敵,就不需要神禽護道了。」

  它推測道:「多半是這隻鳳凰的原因,它察覺到自己有危險,便喚醒這些異鳥的太古血脈,讓它們來守護自己。我曾經聽主人說過,鳳凰有這種喚醒其他異鳥血脈的能力。」

  許應看到元未央和驍伯,正打算過去,卻見他們身邊還有剛才與自己大打出手的微胖少女,便立刻打消這個念頭。

  元未央身邊,還有一位美貌婦人和一個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像是夫婦,應該就是剛才那個叫小蝶的少女的二姨。

  許應調頭就走,離他們遠遠的。泥丸秘藏雖然擁有著無邊的人體活性,但萬一人家有什麼秘術讓你長不出來,那豈不是欲哭無淚?

  許應不打算冒這個險。

  元未央也注意到他,有些驚訝:「許妖王怎麼不往這邊來?我還打算介紹幾個熟人給他認識。」

  那美貌婦人覺察到許應的目光,向那微胖少女努了努嘴,悄聲道:「小蝶,是不是那個登徒子?」

  那微胖少女看到許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便要殺過去。那美婦人連忙道:「不要輕舉妄動。這裡神禽太多,敵意很大,若是在這裡動手,被它們誤會便會攻擊你。這麼多神禽,我們自身難保。」

  那俊朗男子笑道:「等到他下樹後再說。」

  元未央聽在耳中,心中詫異。

  驍伯小聲道:「公子最好打消化解誤會的念頭。」

  元未央也壓低嗓音,道:「我只是在納悶,這才短短時間,許妖王居然又犯下一案。他作案速度真快。」

  許應繼續向上攀登,上方神禽漸多,也越來越凶,身軀不動,一個個巨大的腦袋轉過來,盯著往上攀登的許應。

  這些神禽氣息凶悍無比,一個個看起來極不好惹。

  來到這裡觀摩的人也漸漸少了,許多儺師躲進梧桐花的花房裡,不敢露頭。

  許應心中納悶,便見一隻神禽抬起爪子,爪子下是一個蒼梧宗的儺師,已經斷氣了。那神禽把這個儺師插在斷掉的樹枝上,看著都疼。

  不過,從這些神禽的體型來看,它們應該與蚖七一樣,都是剛覺醒血脈沒有多久。不同的是,蚖七是修煉之後自然而然的覺醒血脈,覺醒得並不完整,而它們則是被鳳凰喚醒血脈,血脈徹底覺醒!

  它們不像蚖七,蚖七是妖,通靈智,更像人。

  它們強大而凶悍,帶著野性。

  「阿應,有些不太對勁。」

  大鐘連忙震盪一聲,道,「護道的神禽太多了,而且這些神禽沒有覺醒靈智,只知道保護鳳凰!鳳凰來不及給它們開啟靈智,只能說明鳳凰遇到了敵人,這個敵人太強,導致鳳凰不得不盡可能尋到異鳥,開啟它們的血脈!」

  許應心中微動,立刻止步。

  鳳凰用自己僅存的力量開啟更多異鳥的血脈,這是保命之舉。

  而鳳凰帶著這麼多神禽聚集在梧桐樹上,則是選擇一個最有利的地形,與敵人決戰!

  因此這裡,絕對會成為一個血鬥的戰場!

  「退!不能趟這趟渾水!」

  許應剛想到這裡,突然耳畔傳來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是你嗎?你剛才駕著風來到我身邊。我請求閣下的幫助。」

  許應心頭一突,仰起頭來,只見層層的梧桐葉和梧桐花之間,一隻七彩雛鳳高踞在枝頭,側頭向他看來,目光靈動,富含智慧。

  許應大聲道:「我自身難保,幫不了你。告辭了。」

  他轉身向下跳去,突然,那雛鳳的聲音傳來,幽幽道:「三千年前,我剛剛孵化的時候,見過你。」

  許應落在一根梧桐枝,身軀僵住,艱難的回過頭來,澀聲道:「三千年前,你見過我?」

  「是啊,你的容貌,一直沒有變過。」那雙智慧的眼睛看著他。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0 08:1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10:31 PM 編輯

第0068章 無巧不成書

  三千年前的自己,還是這般容貌?

  許應心神悸動,一股寒意從尾骨湧上來,爬到後腦勺,又從後腦勺散佈全身。

  他突然又想笑,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看向身邊人,免得太尷尬的那種笑。

  這太離譜了!

  真的太離譜了!

  「阿應,這鳥騙人!」

  大鐘噹噹震盪,喝道:「她想騙你做苦力,為她賣命,幫她擋災!你才十四歲,她怎麼可能三千年前見過你?」

  蚖七從他衣領中探出頭,望向鳳凰,冷笑道:「這大鳥忽悠你,分明不懷好意。我讀了一百二十年的書,書上都沒有這麼離譜的事!」

  許應笑著搖頭,理智告訴他,這隻雛鳳在騙他,蠱惑他為自己送死。

  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明明十四歲,怎麼可能三千年前就已經出生?而且,自己不會老嗎?

  人怎麼可能不老?

  周齊雲活了三百多歲,便已經白眉,雖然外表看起來還是少年,但實際上他的壽命已經走到盡頭,想方設法渡劫飛昇。

  自己如果三千歲的話,恐怕已經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吧?

  更何況,自己又不是失憶了,他對自己的童年印象深刻,每一件事都記得一清二楚,哪怕是童年的那場毀滅許家坪的火災,他都記得各種細節!

  難道說,自己的記憶也是假的?

  「這隻雛鳳,可能對每一個人都這麼說,希望騙到一個是一個。」許應心中暗道。

  大鐘告誡道:「阿應,再不走的話,很有可能被牽連其中。我感應到的確有強大的力量向這邊侵襲而來!」

  許應不再遲疑,向梧桐樹下躍去,耳畔聽得那鳳凰的一聲幽幽嘆息:「你不記得封印之前的事情,對嗎?是了,你的封印還沒有解開。只要解開封印,你便可以找回記憶。我可以幫你,只要你助我渡過此劫。」

  許應落在下一根梧桐枝上,心中暗道:「封印?她的意思是,我體內有封印?果然是個騙子!」

  蚖七和大鐘卻是各自一怔,許應不知道自己關於童年的記憶出了問題,但他們已經見過了很多次。

  許應每次回憶起自己的家鄉許家坪,記憶都會出現問題,他每次回憶父母的名字,都會出現不一樣的名字,絕不重複。而許應自己,卻覺察不到這些!

  「七爺,阿應每次回憶童年,總是出問題,是否有可能是一種封印?」

  大鐘悄聲詢問蚖七,道,「是否有可能有人封印了他六歲之前的記憶?」

  蚖七呆了片刻,小聲道:「我只是一條蛇,一個月之前我還舒舒服服的躺在秦岩洞看書,哪裡知道這些事情?鐘爺,你還是叫我蠢蛇好了,不要問我這些古怪的問題。」

  大鐘繼續道:「他每次回憶許家坪,是否是他的封印鬆動了,導致他記起從前的事情?他口中的那些不同名字的父母,會不會真的是他的父母?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阿應已經輪迴了許多次,每一次他的父母都居住在許家坪,只是不同時代的許家坪?」

  蚖七努力瞪大眼睛,眼皮還是不斷抖動,囁嚅道:「其實吧,我書讀的也沒有那麼多,我不太喜歡讀那些枯燥的經綸,我喜歡讀一些志怪野史。我真的沒有那麼有文化……」

  大鐘道:「……或許,他就是這樣不斷的生死輪迴,一世又一世的走下來,活過了三千多年。他經歷了漫長的歷史。」

  它激動起來,道:「你說,阿應是否有可能比我還要古老?我在他面前,是否可能就是個小弟弟?」

  蚖七縮到許應衣領的角落裡,嘀咕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蛇妖,我哪知道這些事?」

  「你不救我,我會死在這裡!」那雛鳳的神識波動,在許應腦中化作聲音。

  許應回頭,與她對視,還是跳下梧桐樹。

  雛鳳不再言語,她感應到了強敵將至,此時再求他人已無益處,唯有專心備戰。

  「我的確見過他。三千年過去了,他為何還是從前的模樣?」她心中不解。

  許應經過元未央等人,高聲道:「此地即將生變,恐有凶險,諸位速速離去!」

  元未央聞言,向那美婦人道:「夫人,此地將有危險,咱們還是下去說話。」

  那美婦人不以為意,道:「登徒子之言,不足取信。錯過這次機會,不知何時才能再度遇到鳳凰。則天大聖皇帝參悟鳳骨而鎮壓天下,成為女帝,這是我們的機緣。」

  元未央心中隱隱不安,知道許應不會欺騙自己,於是告罪,向樹下躍去。

  郭小蝶見狀,連忙跟上他:「未央哥哥等等我!你與我一起擒拿那個登徒子,把他扭送到陳公公那裡去!」

  元未央無奈,只好由她跟過來。

  那美婦人笑著搖頭,向旁邊的青年和驍伯道:「未央這兩年越發英姿勃發了,眼看是到了婚配的年齡,小蝶看著也喜歡他。他們小時候就見過,不如找個良辰吉日,讓元家的老太太見見小蝶,也讓未央去郭家見見我姐姐。」

  驍伯心頭一突,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那美婦人看在眼裡,冷笑道:「驍伯莫非以為我家小蝶配不上你元家?是郭家配不上你元家,還是我們李家配不上你元家?」

  驍伯暗暗叫苦。

  元家人丁稀少,元未央還未出生時便被寄予振興元家的眾望,誰料生出來卻是女娃子。老太太於是做主,把元未央當成男孩養,對外也是說男孩。

  這幾年元未央漸漸長開了,自然是英氣勃勃,很招女孩子喜歡。她的確不負眾望,天資極高,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悟性也是高得可怕。

  但她究竟還是個女孩,如何敢迎娶郭、李二家的掌上明珠?

  驍伯咳嗽一聲,連忙道:「兩位,那登徒子的本事不小,老僕去看看公子和小姐,免得出了什麼差池!」

  他匆匆跳下梧桐樹,突然只見天邊一片烏雲向這邊飄來,那烏雲速度好快,驍伯剛剛落地,便見那烏雲來到九嶷山頂。

  他仰起頭,有些疑惑:「這朵雲……」

  他嗅到一股腥氣,就在這時,山下一片大亂,有人驚叫道:「大家小心,蒼梧之淵中有東西上山了,已經吞了好些人!」

  驍伯連忙向山下看去,只見山下猩紅色的血肉正沿著懸崖峭壁向上攀爬,吞噬沿途一切!

  那血肉不知是在生長,還是在爬行,向上延伸出許多長達數十丈的巨蟒,張開大口四下亂咬,兇惡異常!

  「剛才我嗅到的腥氣,就是這種東西?」驍伯驚疑不定。

  突然,天空中電閃雷鳴,剛才那朵飛來的烏雲突然降水,下起暴雨,雲雨中隱約有龐然大物藏於其中,藉著閃電的光芒,可以看到那大物長著長長的喙,如鳥喙,如龍嘴。

  此時,郭小蝶正拉著元未央追殺許應,這少女興奮莫名,叫道:「未央哥哥,把他堵到湖裡去,讓他脫光了,看他還往哪裡跑!」

  元未央咳嗽一聲,道:「許妖王,這裡離梧桐樹很遠了,不會有人追到這裡,不必走了。」

  許應停步,轉過身,笑道:「我還以為元兄弟真要與她一起抓我呢。」

  郭小蝶嚇了一跳,急忙雙手抱住胸口,驚恐得看著兩人,失聲道:「你們是一夥的?你們要做什麼?你們不要亂來!山上都是我郭家的人!」

  許應突然臉色微變,縱身來到他們身邊,喝道:「鐘爺!」

  郭小蝶驚恐尖叫,以為他要用強,卻在此時,只見無數血肉大蟒自山下飛騰而來,攀爬到山石上,接著巨大肉塊帶著腥臭的血水躍起,眼看便要將他們統統壓在下面!

  「咣!」

  一口大鐘從許應腦後飛出,大鐘內壁浮現出萬物紋理,外壁浮現出各種奇異圖案,鐘聲震盪間,厚重的光壁浮現,向外層層擴張,一時間各種道音迸發,將那一條條血肉大蟒擋在外面。

  那些血肉大蟒觸碰到大鐘映照的光壁,便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被燒得焦黑,不由自主離大鐘遠一些。

  而在此時,更多的血肉大蟒從山下攀爬上來,湧向梧桐樹。

  梧桐樹上有許多正在參悟各種神鳥道象的儺師,其中有蒼梧宗的儺師,也有皇室子弟、郭家子弟,一時間手忙腳亂,死傷慘重。

  那美婦人夫婦見狀,這才知許應剛才所言不虛,急忙奮力抵抗。

  那些棲息在梧桐樹上的神禽也自飛起,與血肉大蟒搏殺。不斷有血肉大蟒被斬斷,燒成灰燼,但也有神鳥被血肉大蟒咬住,拖入血肉之中。

  從山崖下爬上來的腐爛血肉越來越多,漸漸將梧桐樹纏滿,順著梧桐樹向上攀爬。

  美婦人夫婦連連廝殺,心中又驚又怒:「從大淵中爬上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鳳凰身邊,那三隻頭頂懸著寶珠的青鳥則仰頭望向天空中的烏雲,烏雲中的龐然大物吼聲如雷,突然撲向梧桐樹!

  三隻青鳥振翅飛起,氣血滔天,頭頂寶珠光芒綻放,被三隻青鳥催發到極致!

  它們以自己的性命催動寶珠,就算粉身碎骨,也務必要擋住雲中大物!

  與此同時,大鐘的鐘聲恰巧傳來,那雲中龐然大物凶氣滔天,聽到鐘聲突然打個冷戰,急忙抬頭循聲看去。

  祂失神的一瞬間,被三隻青鳥祭起的寶珠擊中,將身軀打出三個血淋漓的大洞!

  三隻青鳥唳嘯,利爪扣向大物的眼眸,那大物吃痛,抬起利爪將三隻青鳥撕開,就在此時,那雛鳳飛身而至,以身為劍,從祂前腦穿入,後腦穿出,將大物頭顱洞穿!

  「你暗算我!」

  那龐然大物怒吼,駕馭血雨風雷,呼嘯而去,霎時間天空清澈,湛藍如洗,剛才烏雲密佈雷霆交加,彷彿只是一場幻象!

  而梧桐樹周圍,正在狂舞攻擊神禽和儺師的血肉大蟒,突然間失去了活性,大蟒紛紛倒地,血肉也失去了生機,泛著腐爛惡臭的味道。

  大鐘正自對抗那些血肉的圍攻,突然血肉枯萎腐朽,也是一怔。

  它聽到那龐然大物離去時的怒吼,不禁呆了呆:「祂是被我家主人鎮壓在小石山井裡的那尊天神!」

  就在這時,許應耳畔傳來一個動聽的聲音:「謝謝道兄,道兄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上不救,卻還是出手救了我。」

  許應聽出那聲音便是雛鳳的聲音,不由怔住,心道:「等一下,我何時救了她?」

  那雛鳳聲音傳來,幽幽道:「道兄稍候幾日,待小女子傷癒之後,再與道兄相會。」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1 12:2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6 10:43 PM 編輯

第0069章 邪惡源頭

  這次梧桐樹災禍來得快去的也快,但造成的破壞卻絕對不小。梧桐樹幾乎被蒼梧之淵中爬上來的血肉剝皮,樹上的儺師也是死傷慘重,十不存一,只有幾人存活下來。

  美婦人夫婦也是其中的倖存者,兩人看向其他人,只見有的儺師被那種奇怪的血肉吃了一條腿,還有人被融了半邊身子,慘不忍睹。

  夫婦二人心驚肉跳,抬頭上望,只見那滿樹的神鳥也死傷慘重,到處都是神鳥的屍體。至於活著的神鳥和那隻鳳凰,已經不知何時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鳳凰借梧桐樹來渡劫,劫過之後,滿目瘡痍。

  「偷看小蝶洗澡的登徒子說對了,這裡的確有凶險,只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美婦人心中疑惑,悄聲道:「還有,他是怎麼混入九嶷山的?」

  郭家是皇親,此次聖神彰武皇帝來到九嶷,尋找蒼梧之淵,其實是借郭家的名義。皇帝輕易不能離開京師,郭家可以,這次聖神皇帝帶的皇族不多,山上多是郭家的人。

  九嶷山險峻處皆有金吾衛守護,尋常人很難進入九嶷山,元未央跑進來已經引起他們的懷疑,許應也跑了進來,讓他們夫婦不禁猜測,九嶷山中是否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通道可以自由出入。

  「還有,蒼梧之淵到底是什麼?陛下如何知道通過這裡,可以進入陰間?」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異口同聲道:「去尋那個登徒子,看看他都知道些什麼!」

  夫婦二人去尋許應,然而許應卻也消失了,非但沒尋到許應,就連元未央主僕和郭小蝶,也不見了蹤影。

  「還是先去稟告陛下!」

  夫婦二人連忙回到蒼梧宗大殿,卻見聖神皇帝不在殿中,詢問陳公公,陳公公也不知聖神皇帝何時離開。

  夫婦二人暗暗心焦:「他們這是到哪裡去了?」

  * * *

  「所以,你叫許妖王,你是妖怪?」郭小蝶反覆打量許應,詢問道。

  許應想了想,道:「我叫許應,我大約是個人。」

  郭小蝶用肩膀撞了撞他,笑道:「別那麼肯定。萬一不是呢?來,讓姐姐摸摸你有沒有長尾巴。」

  許應嚇了一跳,連忙拍落她伸向自己屁股的手。

  郭小蝶咯咯笑了起來:「一定長了根小尾巴,藏在褲子裡!」

  許應頓感吃不消,臉色羞紅:「才沒有……」

  元未央向郭小蝶說清許應在梧桐樹下入道,不可能去山間看她洗澡的事情,誤會澄清。郭小蝶是個大咧咧的女子,沒有去想入道時會不會看到自己洗澡一事,便將此事輕輕揭過。

  她也沒有想過,而今金吾衛封山,許應和元未央怎麼進入山中的,便興致勃勃的帶著兩人去尋那些爬上山崖的血肉的源頭。

  許應和元未央對這些古怪的血肉也極為好奇,這些血肉先前瘋狂生長,化作血肉大蟒攻擊沿途的一切,又突然死亡,腐朽腐爛的速度之快,也令人咋舌。

  郭小蝶取來一根棍子,去挑那些死掉的肉,腐肉氣味難聞,疑惑道:「九嶷山是聖山,為何會出現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山中的金吾衛正自將這些腐肉切開,分成大小不等的肉塊,扔到山崖下去,免得氣味難聞。

  許應上前檢查,只見腐肉中有類似牙齒的骨骼,數量不少,不知這是種什麼生物。

  大鐘有些心神不寧,道:「阿應,適才攻擊雛鳳的,便是被我鎮壓在小石山井中的天神,與棺中妖女是一夥的!那尊天神被我驚走,我擔心祂看出我外強中乾,多半還會再來!」

  許應小聲道:「鐘爺能鎮壓祂一次,一定能鎮壓祂第二次吧?」

  大鐘悶哼一聲,道:「我傷好之後,自然可以鎮壓祂。但關鍵是沒好全。我需要大量的氣血,磨滅妖女的掌力烙印!那個周齊雲哪裡去了?他若是能讓我再吸一口,就一口……」

  許應搖了搖頭,來到山崖邊,向下望去,心道:「奇怪,周老祖上山之後便消失了,鳳凰現世這麼熱鬧的事,他怎麼也不見蹤影?」

  山崖下,那些血肉從湖泊中爬上來,而山下的那片小湖,就是通往蒼梧之淵的道路。

  郭小蝶突然縱身一躍,從山崖上跳下,施展雲梯天縱很快便降落在湖邊,向他們用力招手。

  許應與元未央對視一眼,各自劍光一動,頓時劍氣繞體,破空而去,化作兩道劍光從天而降,落在郭小蝶身前。

  青衣老僕驍伯無奈,只好施展元家的神識騰躍之術,躡空而行,速度較他們慢了很多,心道:「公子這些日子變得招搖了,多半是跟那個許妖王學壞了。」

  郭小蝶眼睛亮晶晶的,興奮雀躍道:「這是什麼法術?教教我!我拿郭家的雲梯天縱跟你換!」

  許應對她的雲梯天縱也很是羨慕,笑道:「此乃御劍訣,需要對劍術有很深理解才能煉成。」

  郭小蝶眉開眼笑,道:「我郭家是少有的武儺,練劍的也不在少數,我自然也是個中行家。不過我郭家的雲梯天縱,需要先修煉碧落賦,而修煉碧落賦,需要先尋龍定位,打開絳宮秘藏,開發秘藏中的力量。你還換嗎?」

  許應斷然道:「換!」

  郭小蝶取出一卷厚厚的經書,直接拍在許應手上,笑道:「我不佔你便宜。這是碧落賦,裡面有武道功法,第八式就是雲梯天縱。你若是能修成,算你本事大。」

  許應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紙上只有二百多個字,道:「這就是御劍訣。不懂可以來問我。」

  兩人各取所需,心中都是歡喜無比。

  元未央看到他們二人一個將祖傳絕學直接拍給對方,一個毫不猶豫取出御劍訣,心中黯然:「我若沒有元家的包袱,也可以像他們一樣爽朗。」

  許應翻看那卷厚厚的《碧落賦》,看了幾頁便不禁皺眉,碧落賦的每一步修煉,都需要調動絳宮秘藏的心力。

  沒有強大的心力,修煉碧落賦便會心力衰竭,漸漸死亡!

  他與郭小蝶交手時,便察覺到郭小蝶肉身中的力量強得離譜,應該便是絳宮秘藏的作用。

  郭小蝶見他皺眉,不禁得意洋洋,笑道:「絳宮位於心室,藏在心房之中。心為氣力之源,因此絳宮蘊藏的是心力。我郭家之所以這麼多勇將、智將,多是因為心力過人。你沒有打開絳宮秘藏,就算得到我郭家碧落賦,也無法修成這門功法!」

  她笑了起來:「而我白賺了御劍術!」

  她低頭揣摩那二百個字的御劍術,大眼瞪小眼,過了良久,胸脯都憋紅了,氣憤道:「這是人寫的經文?根本看不懂!」

  元未央面帶微笑,心道:「這是我與許妖王合寫的經文,我與他力求做到簡練精當,每一個字都蘊藏劍術的奧妙,幾近於道。沒有這方面的悟性,看得懂才怪。」

  許應翻閱《碧落賦》,只見碧落賦的心法先煉心,以心為源,煉心如丹,心室彷彿爐鼎一座,心生六竅,為爐鼎六個風口,盡可能的爆發出強大的肉身力量!

  這股肉身力量之純粹,比象力牛魔拳高明不知凡幾,比巴蛇真修也更為高明,周家的金剛不壞身應該也遠遠不如,是上乘的肉身法門!

  而碧落賦的招法,則是存想碧落天空,借日月星空風雲之變的道象,練就隱景,從而獲得莫大的威力。

  除了修煉的心法之外,還有八招極為精妙的武道,第八招便是雲梯天縱,需要修成前七招才能煉成。

  但是,沒有打開絳宮秘藏,強行修煉,就是自尋死路。

  「碧落賦修煉不難,但沒有心力強行修煉,隱患極大。」許應合上碧落賦,打算把這卷經書還給郭小蝶。

  大鐘的聲音傳來,道:「阿應,你現在已經是叩關期煉氣士,登上一重天,心力足夠強大,就算沒有打開絳宮秘藏,修煉這門功法應該也沒有大礙。」

  許應心中微動,再度翻閱碧落賦。

  郭小蝶將御劍訣收起,笑道:「別看了,看了你也學不會。咱們跳到湖裡看看,這些血肉到底是什麼來頭!」

  她縱身跳入湖中,順著血肉向下游去。

  那湖水看起來很深,但實則只有淺淺一層,下一刻眾人便穿過湖水,跌向一個無比可怕的大裂縫。

  那裂縫不知有多長,底部泛著紅光,深不可測,正是蒼梧之淵!

  許應和元未央也跳了進去,元未央施展神識騰躍,於虛空中存想立足之地,站在蒼梧之淵上,並未跌落下去。

  許應催動劍氣,團團劍氣圍繞他飛舞,讓他漂浮在空中,郭小蝶則站在雲梯上。

  驍伯也跳入水中,跟了過來,心道:「這三位小祖宗,可不能出了什麼差池!」

  他們向上望去,但見那血肉彷彿一把巨大的血紅色肉扇子,從上空的湖水中延伸出來,沿著湖水下方生長。

  湖水下,還有許多神經叢一般的肉色紋理。

  郭小蝶輕輕一縱,便是千百丈遠近,沿著那肉扇一路尋去。

  許應和元未央連忙跟上,只見那湖底肉扇沿著蒼梧之淵向前延伸,如此走了十多里地,還是不見盡頭。

  又向前走了十多里,卻見湖底肉扇向上而去。

  許應抬頭張望,卻見那是一片湖泊,波光粼粼。

  郭小蝶當先一步,縱身躍出,許應和元未央也各自向上躍去,跳出湖水。

  三人落地,各自驚呼一聲。

  驍伯聽到這聲驚呼,急忙縱身穿過湖水,嘩啦一聲落地。

  他顧不得抖去身上的水漬,便鼓盪修為,五重黃庭洞天全開,嚴陣以待,守護元未央。

  但當他看清四周景象,也不禁驚呼一聲。

  只見他身後便是一個大水缸,剛才他們就是從這口水缸中躍出!

  而在他們前方,就是一座潛入山體之中的大殿,朱紅色柱子,青色的瓦簷,碧綠色的大門。

  一根根血肉如同觸手一般,從水缸中爬出,爬過地面,向這座大殿中延伸,門扇上門檻上,都有許多血肉觸手,如同曬乾的蚯蚓,沒有半點活性。

  郭小蝶壯著膽子,向大殿走去,許應悄聲道:「鐘爺,有危險嗎?」

  大鐘聲音凝重:「有,我感應到這座大殿中有兩個高手……不對,三個!」

  郭小蝶聲音從前方傳來:「陛下,你怎麼在這裡?這個白眉的少年是誰?」

  許應聞言一怔,走上前去,只見大殿中有一個神態陰沉躁鬱的中年男子,而在另一邊則是一個白眉少年。

  兩人都站在殿中供奉的神像前,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他就是那個像吃飯一樣吃靈丹的中年男人!」許應認出那個男子。

  那個中年男子周身有厚重的香火之氣繚繞,頭頂慶雲蒸騰,氣象頗大,龍騰虎步,威嚴深重,正是當今神州的統治者,聖神章武孝皇帝!

  聖神皇帝瞥了瞥許應,突然怔住,冷哼一聲,顯然認出許應。

  這一聲冷哼不大,但是卻如同晴天霹靂在許應腦海中炸響,同一時間,大鐘震盪,將這一聲冷哼震散。

  「想壞我飯碗?」

  大鐘震怒:「皇帝老兒不是好人!」

  許應向那尊被供奉的神像看去,不禁呆住,失聲道:「這是一尊肉身神靈?」

  這大殿供奉的神像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年男人,手持浮塵,迦趺坐在神龕上,面帶笑容看著他們,給人一種大慈悲的感覺,他是血肉之軀,並非木雕泥塑的神像!

  那些蚯蚓狀的血肉觸手,正是從他的眉心爬出。

  攻擊鳳凰的血肉觸手,便來自他的身體!

  而這個男子的四周牆壁上,畫滿了各種符咒符菉,腳底下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符咒符菉。

  他的身上,也貼著一張張符菉!

  「陛下,這是一個已經死掉的上古煉氣士。」白眉少年周齊雲開口,淡淡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1 08:2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7 12:15 PM 編輯

第0070章 無漏之身

  聖神皇帝與周齊雲相距頗遠,神態雖然躁鬱,語氣卻是淡然,道:「上古煉氣士?不過是妖修罷了,不是正道。周愛卿,儺法才是正道,愛卿不要誤入歧途。」

  許應和元未央心頭一跳,對視一眼:「聽語氣,皇帝與周齊雲似乎有些不太對付。」

  周齊雲盯著神龕中的煉氣士屍身,揚了揚白眉,道:「陛下的傷還沒好?」

  聖神皇帝淡淡道:「朕坐擁天下,萬眾歸心,何人能傷朕,何人敢傷朕?」

  周齊雲皺眉,眉頭又舒展開來:「陛下沒有受傷就好。老臣還以為當年我給陛下留下的傷,還糾纏著陛下。是老臣想多了。」

  聖神皇帝周身纏繞的香火之氣動盪,一時間這座大殿內的氣氛變得極為壓抑。即便是郭小蝶,此刻也看出不對,不敢說話。

  元未央突然打破沉默,道:「這位上古煉氣士為何坐在神龕上?他並非神靈,坐於神龕上,莫非要吸收香火之氣,讓自己肉身成神?」

  她聰敏無比,知道聖神皇帝被周老祖一句話逼得騎虎難下,繼續僵持下去,除非一方讓步,否則不死不休。她便主動拋出一個能夠吸引兩人的話題,給雙方一個臺階。

  周齊雲氣勢放緩,道:「這位煉氣士想來壽元走到盡頭,又沒有渡劫的勝算,因此走了另一條續命延壽的道路。」

  聖神皇帝道:「煉氣士壽元也有盡頭,但神靈卻不會,神靈只要香火猶在,便永遠不死。」

  他們二人都是天分極高的人物,看到這個上古煉氣士屍體的姿態,便知道其人修煉的路數。

  周齊雲輕聲道:「但這是一條錯誤的道路。香火之氣若是能長生的話,古往今來的那些皇帝,豈不是個個都長生了?」

  他吟誦道:「帝王將相今何在?只聞墳頭鬼在哭。香火成神,就是一條歧途死路!」

  聖神皇帝眼角跳動,聲音威嚴:「哪條路又不是死路?強如眼前這位煉氣士,還不是壽元耗盡,被逼得不得不求助於香火成神?有些人卻看不到這一點,妄自沿著煉氣士的道路前行,自以為無人能及,其實蠢不可及!」

  周齊雲眼角也劇烈跳動一下。

  周家搜尋破譯妖族功法,挖掘上古煉氣士的墓葬和洞府,早就不是秘密!

  聖神皇帝顯然早就知道周家的動作,這才出言諷刺,笑他妄求長生!

  元未央頓時頭大,她剛才已經主動給兩人找個臺階下,沒想到他們又對上了。

  「元兄弟,這裡有一口好大的缸!快來看看!」許應的聲音傳來,驚呼道。

  元未央看去,只見許應在盯著殿外簷下那口大水缸,心道:「我們就是從缸裡跳出來的,為何他像是頭一次看到這口缸?」

  她立刻醒悟過來,走上前去,與許應一起端詳那口大水缸。

  兩人圍繞水缸品頭論足,元未央弓著腰,打量水缸的紋理,許應一手叉著腰,一手捏著下巴,似乎在盤算水缸的價值。

  「他們會打起來嗎?」元未央聲如蚊吶。

  「不知。」

  許應端詳水缸,目光閃動,低聲道,「不過鐘爺說,大殿中有三個高手。皇帝是一個,周老祖自然也是一個。那麼第三個高手是誰?」

  元未央不由打個冷戰,回頭偷偷望向那端坐在神龕上的上古煉氣士。

  那上古煉氣士滿面笑容,額頭眉心處血肉已僵。

  元未央收回目光,低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根本沒死?但他明明是個死屍!他若是沒死,陛下和周老祖會看不出來?」

  許應繼續端詳水缸,道:「他們可能已經看出來了。」

  大殿中,驍伯額頭冷汗滾滾,現在壓力來到他的頭上。他若是不再做些什麼,只怕這兩大絕世高手便會立刻開戰。

  這二人打起來,死的人未必是他們,但一定會是自己!

  他左思右想,找到一個話題,連忙道:「古怪,若是這位上古煉氣士走到是香火成神的道路,那麼他身上為何沒有香火之氣?」

  周齊雲和聖神皇帝也知道自己若是不收斂,恐怕便只有手上見真章,於是順坡下驢。

  聖神皇帝走上前去,道:「人死如燈滅,神也是如此。他死之後,香火之氣就會熄滅。此人不敢渡劫,渴望成神而獲得永生,是個可憐蟲。」

  他話中有話,儼然是指周齊雲渡劫一事!

  周齊雲瞳孔驟縮,道:「陛下對煉氣士很瞭解,看來陛下不止修了香火,還尋獲不少煉氣士功法吧?陛下用陽氣修煉,看起來並非正道。陛下,你路子走歪了吧?」

  聖神皇帝淡淡道:「寇可往,我亦可往。有人四處搜尋妖法,人人皆知,朕難道便不能尋一些妖法?」

  周齊雲額頭青筋跳動一下。

  驍伯調頭便走,來到大水缸旁,俯身觀察水面,驚聲道:「這裡好大一口缸!難道是寶貝?」

  他壓低嗓音,悄聲道:「公子,許妖王,現在怎麼辦?」

  他們的處境,只怕比天神圍攻梧桐樹那一幕還要凶險,那時還可以逃命,現在只怕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許應小聲道:「他們只要動手,我們就跳進缸裡,回蒼梧之淵!」

  大殿中,郭小蝶鼓起勇氣,道:「這個煉氣士的身體上為何貼著這麼多符菉?這些符菉是什麼意思?」

  「問得好,周愛卿一定知道吧?」聖神皇帝看向周齊雲。

  周齊雲搖頭,道:「臣惶恐。陛下學究天人,一定有所瞭解。」

  兩人再度劍拔弩張。

  郭小蝶灰溜溜走出大殿,驚訝道:「這裡居然有個水缸!好漂亮的水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壓低嗓音,興奮道:「今天會改朝換代嗎?」

  元未央和驍伯各自皺眉,今日若是無法緩和聖神皇帝和周齊雲之間的關係,只怕真的要改朝換代!

  而且改朝換代也與他們這些人無關,因為無論是皇帝活下來還是周齊雲活下來,都不會留他們在世上。

  勝利者若要做到光明偉大,便必須殺人滅口,不能留下半點污垢!

  許應皺眉,突然不經意間看到這座嵌在山體中的大殿的匾額,微微一怔。那塊匾額用的是鳥篆蟲文,寫了幾個意義不明的文字。

  突然,許應舒了個懶腰,笑道:「上古煉氣士身上的符菉,我知道是什麼意思。」

  聖神皇帝和周齊雲齊齊向他看來。

  許應站在大殿外,微笑道:「符菉是封印。」

  聖神皇帝道:「就算是三歲小兒也可以看出這一點。」

  許應道:「可是三歲小兒和陛下都未看出,這些符菉分別是封印他的元神元氣和肉身,讓他周身無漏。」

  周齊雲饒有趣味的看過來,道:「繼續說下去。」

  許應道:「他修煉的是一種無漏的功法,但是功法並不完美,需要符菉加持。這些符菉,其實是他給自己的封印。」

  聖神皇帝思索道:「他用符菉彌補功法缺憾,目的是封住自身穴竅,以此達到長生的目的?世上居然有這種奇特的功法!」

  許應搖頭道:「陛下又猜錯了。」

  聖神皇帝向他看來,不怒自威:「你戲弄朕?」

  許應繼續道:「他自封的目的,不是封住自己體內的精氣不外洩,而是封住外界的東西,讓那東西進不來。」

  聖神皇帝和周齊雲各自怔住,殿外,元未央、郭小蝶和驍伯也是呆住。這個上古煉氣士自封的目的,是不讓外面的東西進入自己體內?

  那東西,是什麼東西?

  「不對!」

  聖神皇帝斷然道,「你說得不對!他的眉心明明破開一個洞,洞中還有血肉湧出,化作大蟒!倘若自封,豈會有這等變化?朕要治你欺君之罪!」

  許應搖頭道:「他的眉心破開,自然是被外面的東西破開的。外面的東西,就是從他眉心這個洞口,鑽入他的體內,寄居在他的身體裡。」

  眾人背後各自生出一股涼意,齊齊向神龕上的那具上古煉氣士屍身看去。

  許應繼續道:「煉氣士有體內世界,叫做希夷之域,那東西便寄生在那裡,把他的元神吃得一乾二淨,控制著他的肉身。」

  周齊雲皺眉道:「許應,這些都是你的猜測。」

  許應雙手各抓住大殿門戶上的門環,用力拉動門環,將殿門緩緩關閉,只留下一道縫隙,道:「兩位若是不信,地上有一道符菉,你們可以撿起,貼在他的眉心。他不想被封印,就會發作。」

  殿中,聖神皇帝和周齊雲對視一眼,看向地上的符菉。

  周齊雲彎下身子,撿起那張脫落的符菉,向那上古煉氣士的眉心貼去。眼看他的手便要觸及那煉氣士屍身的眉心,突然那上古煉氣士咧嘴一笑。

  嘴巴裂到耳邊。

  露出滿口利牙。

  他的眼睛幾乎全是眼白,只有中間是一道倒豎的瞳孔!

  「咣!」

  許應將大殿門戶重重關閉,大殿中,突然雷聲滾動,龍吟虎嘯,整座大殿劇烈搖晃,有炫目的光芒從殿內照耀而出,光芒從大殿門戶的縫隙中射出。

  只聽唰唰唰的刺耳聲傳來,那些光芒飛出,直達數十里外的山嶽。許應、元未央、郭小蝶神色呆滯,只見那座山頭像是被切了十幾刀的饅頭,但並未裂開。

  大殿內的動靜愈發恐怖,像是有太古巨獸在爭鬥,打得整個山體都動搖起來!

  「許妖王,鑽入那煉氣士體內的是什麼?」郭小蝶大聲道。

  許應抬頭看了看門戶上方的匾額。匾額上的鳥篆蟲文複雜難懂,但他卻認得。

  朝真太虛洞天鎮魔殿!

  「天魔。」他告訴郭小蝶。

  神龕上的煉氣士,是一位鎮魔煉氣士,卻最終被天魔入侵。天魔吃掉了他的元神,控制著他的屍身,像神一樣坐在神龕中,享受世人的膜拜,企圖成為神靈。

  「轟隆!」

  鎮魔殿中,又是一聲劇烈的震盪傳來,許應等人腳下,連著水缸的那蚯蚓般的血肉出手突然抽搐抖動,接著又恢復平靜。

  眾人心頭怦怦亂跳,看著這座大殿的門戶。

  殿內一片安靜。

  門縫中突然有血漿汩汩流出,腥臭無比。

  郭小蝶和元未央急忙掩住口鼻,就在這時,門戶被人從裡面拉開,周齊雲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甚至臉上身上,還有尚未癒合的傷口。

  他嘴角也有血,白眉上也是血跡,一瘸一拐的走出鎮魔殿,甚至還可以看到他大腿處的傷口有斷開骨頭茬子,白森森的!

  堂堂的周家白眉老祖,何曾狼狽如斯?

  他一把抓住許應的衣領,將許應舉了起來,惡狠狠道:「你想殺我?」

  許應鹹魚一樣掛在他的手上,不做掙扎,道:「我想,周老祖作為一個敢於渡劫成仙的儺仙,應該不至於連一位上古煉氣士都比不過吧?你若沒有除魔手段,又何談渡劫?」

  周齊雲目光陰冷的盯著他,過了片刻,這才將他放下。

  「這種事情,沒有下次。」他面色平靜道。

  許應揉了揉脖子,向他身後看去,只見聖神皇帝也是面色陰沉的從大殿中走出,狀況並不比周齊雲好多少。

  這兩大頂尖高手,差點全部交代在這座鎮魔殿中!

  聖神皇帝看著許應,眼眸中有神光閃爍,不緊不慢道:「朕的目光可以殺人。但今日先不殺你。」

  他劇烈咳嗽,一口血噴了出來,扶著殿門,雙腿還有些抖。

  他靠在門上,呼呼喘氣,惡狠狠的盯著許應:「你有反骨!」

  許應悄聲道:「鐘爺,以你現在的實力,可以幹掉他們倆嗎?」

  大鐘道:「不能。」

  許應笑道:「陛下,此事原本是個誤會。」

  元未央打斷他們,道:「那麼,為何天魔與天神聯手,圍攻鳳凰?」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2 12:2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7 12:23 PM 編輯

第0071章 贅婿夢斷太虛洞

  「應該天敵降世,導致天魔與天神不得不聯手,先剷除天敵。」周齊雲說罷,縱身一躍,跳入缸中。

  他生性謹慎,此次雖然受傷不算太重,但他不想在渡劫之前受到任何傷,倘若有傷,那麼必須在第一時間治癒!

  他走之後,聖神皇帝也來到水缸邊,道:「我皇家藏書《神魔志》中說,天神與天魔是天敵,但勢均力敵,往往誰都不能奈何誰。但倘若鳳凰生長起來,便有可能把祂們都吞掉。因此在鳳凰誕生之初,往往有災劫降臨,雛鳳很難在災劫中存活下來。」

  他跳入缸中,濺起一團水花,消失不見。

  蚖七從許應衣領中探出頭來,憧憬道:「皇家藏書也有志怪之書?好想去看看。」

  這兩大高手離去,許應終於鬆了口氣,只覺背後冰涼,他在周齊雲和聖神皇帝面前雖然表現得從容不迫,但冷汗早已打濕背後的衣裳。

  幾人對視一眼,均有些後怕。

  驍伯擔憂道:「皇帝繼位以來,幾次削藩,打算削弱世家,都被周老祖擋下。他們積怨已深,無法化解。若是皇帝還在永州,我怕周老祖會忍不住,對皇帝下殺手。」

  許應道:「皇帝死了,天下未必更糟。」

  驍伯、元未央和郭小蝶露出驚異之色,不知他為何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他們是世家子弟,哪怕驍伯這個奴僕,也是元家這等世家的奴僕,根本接觸不到底層人的生活。

  而許應卻是生活在永州零陵的鄉下,自小就在泥濘中摸爬滾打,見多了官吏和神靈的作為,對皇權對皇帝,從來沒有什麼好感。

  許應抬頭仰望這座朝真太虛洞天鎮魔殿的匾額,突然想道:「這座山是什麼地方?」

  他頓時來了精神,放出蚖七,笑道:「咱們去爬山!」

  蚖七化作二十餘丈的大蛇,頭生黑白二角,遍體鱗光,腦後龍鬃飄揚。郭小蝶雙眼放光,連忙爬到蚖七頭頂。

  眾人坐在蚖七的額頭上,大蛇攀岩而上,向山頂游去。

  大鐘從許應腦後飛出,向蚖七道:「七爺可曾想過也有今日?你而今淪為坐騎了!」

  大蛇倒是淡定從容,道:「我馱著他們上山,我便是坐騎,那麼我天天騎在阿應脖子上,阿應是給我當牛馬嗎?」

  大鐘無言以對。

  這座山的山勢比九嶷山也不遜色,蚖七馱著他們向上遊動,過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山頂。許應站起身來,舉目眺望,終於看到這片天地的真容,不由心神大震:「這裡是……」

  驍伯不知不覺走到他前方,雙眼一片迷茫,喃喃道:「這是何地?」

  郭小蝶見他兩個不在身邊,悄悄的把抹胸往下拉了拉,低著胸口向元未央照了照。然而元未央渾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只是轉過頭,失魂落魄的看向遠處。

  郭小蝶有些羞怒,猛地抬頭看去,也不禁呆住。

  只見山的另一邊,一輪初升的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冒出頭來,另一輪太陽卻已經上了竿頭,而在他們頭頂,還有一輪驕陽勝火。

  他們背後,還有一輪夕陽發著紅光,將要落山。

  遠處,有山川在晃動,抖得巨石亂飛。那片山川冉冉上升,一頭不可思議的巨獸從群山之中緩緩站起。抖動的山川,是它背上的骨板。

  蚖七腦袋上的眾人都有些眩暈,他們腳下的大蛇已經足夠龐大,但對比群山中的巨獸,卻還是小巫見大巫。

  突然,他們腳下的大山也自震動起來,大地搖晃。

  一個無比龐大的身軀蹭著這座大山,冉冉升起。那是一個無比龐大的生物,似牛,吼聲如龍,身上生長著骨板一樣的鱗片,粗糙,疙瘩嶙峋。

  它像是在大山上蹭癢癢,蹭得火花四濺,然後慢吞吞離去。

  「呼--」

  它的尾巴甩起,黑壓壓的,從山頭上方飛過,掀起燥熱的狂風。

  「這裡絕非神州,到底是何地?」他們喃喃道。

  大鐘震盪,鐘聲悠揚:「諸君,這裡便是洞天。」

  許應突然醒悟:「這裡是朝真太虛洞天!」

  他看向腳下的山川,心中微動,這座山崖像是蒼梧之淵的另一半!

  他從蒼梧之淵中被釣上來時,打量四周,發現蒼梧之淵一側的山崖就是九嶷山,但這座大淵的另一側山崖卻不知在何處。

  此刻看到這座山崖,他頓時醒悟,這座山崖就是就是大淵的另一側!

  這座山崖與九嶷山,實為一體,只是被蒼梧大淵分開!

  大鐘的聲音也變得激動了,道:「阿應,看到那道從天上垂落的霞光了嗎?那是仙人飛昇時留下的飛昇霞光。」

  許應看去,只見距離這座山峰有百里之遙的天空中,一道永恆不滅的霞光倒掛下來,落在山間。

  那霞光的色彩,比希夷之域還要豐富,還要清晰,令人印象深刻!

  這裡便是朝真太虛洞天,曾有仙人在此飛昇。

  它也是一塊飛昇地!

  因為有仙人在此飛昇的原因,這裡與仙界之間的天地壁壘變得纖薄了許多,擁有更多的天地元氣。

  在這裡修煉,事半功倍!

  許應心神激盪,只見飛昇霞光下,留下了一個方圓數十里的雷擊坑。

  他激盪的內心頓時一片冰涼。

  那裡應該是上古煉氣士渡劫時,天劫留下的雷擊坑,看到這個大坑,便可以想像那位飛昇的煉氣士渡劫時的恐怖景象!

  這時,他又看到了第二個雷擊坑,這個雷擊坑的面積更大,達到百里,因為渡劫的時間極為古老,雷擊坑已經長滿了樹木。

  但雷擊坑中的樹木比其他地方的樹木矮小,通過輪廓可以看出當年渡劫時的盛況!

  接著許應又看到了第三個雷擊坑,這個雷擊坑比較新鮮,還沒有長滿樹木。然後是第四個雷擊坑,第五個雷擊坑……

  這座朝真太虛洞天中,有大大小小的雷擊坑,應該是尋到此地的上古煉氣士,在此地渡劫留下的遺跡!

  短短片刻,許應便尋到了十七個雷擊坑,有的相互重疊,有的已經被歲月掩埋,只能勉強看到輪廓。

  最為龐大的,便是他們所在的這座山崖,其實也是一個雷擊坑,而且是最大的那個!

  山崖很高,許應站在山崖上,向遠處看去,可以看到一個方圓五百里左右的大坑!

  這就是煉氣士飛昇,所要面對的天劫嗎?

  真的有人能抵擋這等威力的天劫,飛昇仙界?

  他目光掃過這片洞天,除了那道飛昇霞光之外,沒有第二道飛昇霞光。也即是說,其他在這裡渡劫的上古煉氣士,統統渡劫失敗,死於雷擊之下!

  那道飛昇霞光,成為這片天地永恆的烙印。

  「雖然除了那位仙人之外無人飛昇,但這裡畢竟是洞天福地,天地元氣充沛,適合修煉。」

  許應站在四輪太陽的陽光下,調動太一導引功,頓時天空變得無比明亮,太陽精氣紛至沓來,在空中形成數畝道田。

  他這幾日與元未央交流,無論神識還是元氣,或是魂魄,都大有長進。

  此刻催動太一導引功,便見道田中,道種如雨灑落,紛紛揚揚,進入他的體內!

  許應烏髮飄揚,氣吞如虎,看得郭小蝶一時間有些呆了。

  「難怪大家都叫他許妖王!他長得雖然不如未央哥哥好看,但身上卻有一種未央哥哥沒有的魅力。」

  她心跳加速,看了看許應,又看了看元未央,覺得還是元未央好看。但許應身上的那股野性魅力,著實吸引異性,讓她一時間難以選擇。

  元未央站起身來,與許應並肩而立,催動元道諸天感應,但見她體魄如玉般晶瑩,從自身一個個穴竅中映照出三百六十五周天神靈!

  大大小小的神靈坐鎮在穴竅形成的宮闕、府邸、洞天之中,雖然這些神靈尚且朦朧,只是虛影,但諸神拱衛,讓元未央周身映照神光,有著諸神之王的氣派!

  驍伯心頭微震:「公子自作主張,擅自改動元家的祖傳絕學,大逆不道。但是她改的,改的……」

  他面色古怪,經過元未央的改進,而今的元道諸天感應要比原來的好了太多!

  郭小蝶不時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只覺這兩人著實優秀,不分軒輊,各有所長,竟一時難以抉擇。

  忽然,許應長嘯一聲,催動《碧落賦》第一招,風雨如晦!

  他一掌拍出,頓時身後一片青天白雲,碧空如洗,下一刻便烏雲密佈,雷霆交加,風雨如晦!

  「呼--」

  許應前方,掌風激盪呼嘯,只覺自己心力運轉,通達全身。肉身力量勃發,掌力所到之處,搏擊風雲,形成風雨如晦的異象,力量之強,連許應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郭小蝶瞪大雙眼,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許應居然將碧落賦的第一招完完整整的施展出來!

  想要煉成碧落賦,首先要開絳宮秘藏。不是郭家的人,誰能打開絳宮秘藏?

  就算打開絳宮秘藏,也需要先參悟碧落青天,參悟各種天象。天象種類繁多,晴空萬里,風雨交加,雷電交錯,種種天象都需要近前參悟,方能得大道之象,煉成隱景。

  煉成隱景後,催動碧落賦才有威力。

  正所謂內觀碧落,而見其大,存想青天,而得逍遙。

  沒有做到這一步,豈能煉成碧落賦?

  許應也是又驚又喜,他原本以為郭小蝶給他的《碧落賦》只是郭家的一門普通功法,沒想到威力居然這麼強!

  他腦海中,大鐘不禁讚道:「阿應,這女孩能處!人家給你的功法,絕對是郭家頂級的儺法!」

  許應暗道一聲慚愧:「我用御劍訣就換來一門頂級儺法,而且人家還沒能學會御劍訣,實在佔人家太多便宜。等會兒她有什麼不解的,我一定不辭勞苦,悉心指點。」

  這短短片刻,他又施展出《碧落賦》第二招雷電共作,第三招體象皎鏡,第四招星開碧落,第五招九野環舒,第六招星辰麗照,第七招日月憑居!

  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

  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星開碧落。

  他每一招每一式,都宛如郭家的大儺手把手指導一般,招式極近完美!

  郭小蝶緊張起來,死死盯著許應的身影,心中暗道:「若是他連第八招雲梯天縱也參悟出來,便真是才情逆天了!我郭家的老祖宗,也沒能一次學全八招碧落賦!」

  許應縱身一躍,浮空而起,腳下出現一道雲梯。他腳踩雲梯,猛然一縱,啪嗒一聲摔落下去,趴在蚖七腦門上。

  郭小蝶鬆了口氣:「他比老祖宗還差了一些。」

  許應心臟劇烈抽搐,大鐘連忙道:「阿應,最後一招輕易不要動用,太損耗心力了!我小覷了儺術,以為煉氣士的心力能夠支撐起碧落賦,沒想到這門儺術需要的心力太強了,遠超煉氣士所能承受的極限!幸好你強壯如牛,沒有死掉。」

  許應緩了片刻,才緩過神來,心中有些後怕。

  碧落賦第八式雲梯天縱他已經參悟透徹,原本打算一縱而起,沒想到心力折損嚴重,跌落下來。

  「不打開絳宮秘藏,便不能稱心如意的施展碧落賦!」

  許應坐起身來,氣色稍稍恢復一些,向郭小蝶道:「小蝶姑娘,怎樣才能學到你郭家的尋龍定位之術,尋到絳宮秘藏?」

  「成為我郭家的贅婿!」

  郭小蝶眼睛亮晶晶的,笑道,「我有個二百斤的姐姐,待字閨中,溫良賢淑,只是脾氣有些不太好。我介紹於你認識?」

  許應心中一喜,有些踟躕,道:「我考慮考慮。」

  郭小蝶詫異,不知道他是真的考慮還是敷衍自己。

  殊不知許應真在考慮。他出身貧寒,附近村莊裡的男孩女孩,家裡養不起,經常有被賣到城裡的,運道不好的,流落青樓勾欄,運道好的,便落在大戶人家做通房丫頭。還有些男孩子被貴婦人買了去養起來,錦衣玉食,著實把他羨慕死了。

  若是能給郭家做贅婿,肯定比村裡那些被賣掉的男孩子際遇都要好,最低是真正的上門女婿。而那些被買走的男孩子,只是貴婦人的玩物藥渣而已,搾乾了就會扔掉。

  元未央的聲音傳來:「許妖王莫非一輩子屈居人下?」

  許應頓時警醒,絕了贅婿的念想,心道:「神不容我,我掀翻這神,官不容我,我砍翻這官!地不容我,我打翻這地,天不容我,我捅翻這天!大丈夫堂堂正正,何須寄人籬下?」

  「就算是周齊雲,我也要幹翻他!」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2 08:2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8 12:48 PM 編輯

第0072章 許家好根骨少年

  朝真太虛洞天四輪太陽已經有一輪落山,其他兩輪太陽漸漸來到中天,另一輪則變成夕陽。

  說來也怪,這洞天福地中的太陽沒有外界太陽的火性,陽光溫潤,化作元氣後無須擔心火性太強而走火入魔,儘管放心修煉。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煉氣士躲在洞天中修煉,雖不是一日千年,一日半年、一日一年還是有的。」蚖七忍不住感慨。

  許應修煉,他也趁機修煉龍蛇驚蟄功,龍蛇驚蟄功的檔次雖然不是很高,但好在許應修煉時,他可以竊取一些道種,修煉速度卻也不慢。

  他自身的道象越來越明顯,體內的太古蚖蛇血脈覺醒得也越來越多,呼吸之間吞雲吐霧,漸漸多出太古蚖蛇的氣息,駕毒霧,御風雷。

  大鐘也鼓盪自己的導引呼吸法,趁著許應的道田道種爆發之際,截留一些為己所用。

  在這裡修行一日,的確有在外修行半年一年的效果,尤其是截留道種,比竊取許應氣血還要刺激!

  郭小蝶不會煉氣之術,乾自著急,好在元未央修煉之餘,與她講解陀嫗仙書,助她採氣。她悟性也是不俗,居然很快便可以上手。

  二女依在一起,一邊煉氣,一邊交流,郭小蝶只覺溫馨甜蜜,對許妖王的那點好感扔到腦後,只享受眼下的溫存。

  殊不知驍伯在一旁看著,暗暗焦心,卻不能指明元未央也是個女子。

  不知不覺又有一輪太陽落山,其他兩輪太陽也是夕陽西下。

  天色漸漸昏暗。

  這時,山上一拄杖老者邁步走來,遠遠便呵呵笑道:「你們這些小孩子,太陽將要落山,還不快跑?」

  許應、元未央等人心中一驚:「這座洞天裡還有其他人?」

  許應上前,躬身見禮,道:「老丈,天黑了為何要跑?」

  那拄杖老者停下,頓了頓枴杖,道:「太陽落山,陰間便會籠罩此地。那時,那些冤死枉死在天劫中的煉氣士便會出現,他們怨氣滔天,做了冤魂厲鬼。老朽不忍看你們喪命,特來警告。速速離去!」

  眾人心中一驚,急忙看向太陽,只見又有一輪太陽落山,另一輪夕陽也來到山頭上。

  郭小蝶稱謝,道:「老丈要與我們一起離開嗎?」

  「老朽是此間野鬼,無法離開,只是一點良心未泯,這才出言搭救。」

  那老者話音剛落,便沒了蹤影。

  眾人驚詫不已,連忙匆匆下山,回到鎮魔殿,便見夜色昏暗下來,陰風漸冷。他們相繼跳入水缸,回到蒼梧之淵。

  許應是最後一個,剛剛跳入缸中,突然只覺眼前閃過一道血光,連忙道:「鐘爺七爺,你們是否看到一道血光?」

  大鐘和蚖七未曾看到,許應摸一摸額頭,手上有蚊子血那麼大的血漬。

  他心中詫異,但內視一番,卻沒有察覺異狀,這才罷休。

  而那拄杖老者突然出現在鎮魔殿中,卻見許應等人不在,不由跺腳,搖頭叫道:「溜得真快!讓老朽想吃個獨食也不行!不怕,他們得到洞天的好處,肯定還會再來!」

  蒼梧之淵,已經是黑夜,有許多儺師佩戴無常鬼面從九嶷山上下來,進入陰間。陰間的鬼娃娃則在橫行,穿梭於一個個墳場,去吸那些剛死的鬼魂肩頭陽火,採集陽氣。

  又有些鬼娃跑到人類村鎮,去偷活人的陽氣。

  陰間入侵,陰陽兩界逐漸相容,許多人類的村莊城鎮被分割在新地中,這些鬼娃往往聚在附近的亂葬崗中,等到天色昏暗便出來活動。

  殊不知它們採得陽氣,又會被無常鬼所採,自己只能勉強填一點肚子,永遠處在飢餓狀態。

  那些無常鬼中,還混入不少人類儺師,也跟著盤剝它們。

  許應目送儺師們進入陰間,突然想到,無常鬼盤剝鬼娃,採集這麼多鬼娃的陽氣,那麼這些無常鬼是不是也有上家?

  有沒有可能,祂們的上家控制著這些無常鬼,等著這些無常鬼採集陽氣歸來,便把祂們也搾取一遍,只給無常鬼留一些殘羹冷炙?

  蚖七讀過這方面的野史,道:「《神異錄》中說,陰間無常會採陽氣,進貢給陰間帝皇。有書生因為官官相護,晉身無路,羞憤自殺,他鬼魂進入陰間,遇到一位陰間帝皇,排場甚大,與陽間皇帝一樣。那書生叩見,那陰間帝皇哈哈大笑,說道自己幾千年前的某某皇帝,死後在陰間依舊做皇帝。」

  許應聽得入神,詢問道:「那麼書生在陰間是否得償所願,做了大官?」

  蚖七道:「他想向那位陰間帝皇討個一官半職,那陰間帝皇對他說道,我之所以能在陰間做皇帝,全靠文武百官也死了。他們這些老兄弟到了陰間,擁護我為皇帝,我才能繼續做皇帝。老兄弟們在陰間不死,而陽間的兒女們卻會老死,總得安排吧?那位帝皇說,就算是村裡當差的芝麻小官,都已經排到一萬年以後了!那書生悲憤,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索性就還陽了。」

  許應、郭小蝶和元未央等人聽得入神,都嚇了一跳,連聲道:「陰間也這麼捲?」

  「捲得更狠。」

  他們抓住魚線,被釣出蒼梧之淵,許應、元未央等人自從跟著周齊雲踏入陰間,便一直沒能休息,都是疲憊不堪。

  郭小蝶給他們安排好房間,讓他們先去歇息,自己則來尋美婦人夫婦。

  那美婦人是她娘親的妹妹,名叫李櫻珠,來自當朝皇室李家,也是一大世家,雖不是當朝公主,但在李家也有地位。

  英俊青年是郭家的才俊郭躍,郭小蝶的四叔。

  李郭二家聯姻,不單純是郭家把女兒嫁給皇帝做皇后,皇室同樣也會嫁女到郭家去,如此一來,利益盤根錯節,難以分離。

  郭小蝶取出那二百多字的御劍訣,交給美婦人李櫻珠,道:「小姨,你博學廣識,是兩家的劍術天才,這御劍訣你幫我看看,我著實看不懂。」

  李櫻珠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隨即眼睛直了,急忙搶過來,失聲道:「這御劍訣,你哪裡來的?」

  郭小蝶呆了呆:「跟登徒子換的……姨,這御劍訣有問題嗎?」

  「有問題,當然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李櫻珠興奮得走來走去,激動得魂魄在體內躁動不安,恨不得立刻飛出去遨遊歡呼十萬里再回來,道:「開國初期,武儺盛行,即便是皇室也流行養劍氣,一口浩然劍氣,吐出半個盛唐!但開國三傑,都沒能參悟出御劍之術!他們尋訪名山大川,尋遍古之經典,尋了不知多久,才找到了一行十多個字的御劍術!與你這張紙上的十多個字,一模一樣!」

  郭小蝶呆住,這才知道自己用碧落賦換來的東西,到底有多珍貴!

  「後來大家不養劍氣,也是因為沒有御劍術,劍氣始終難以臻至更高境界,比其他儺術要稍遜風流。」

  李櫻珠小心翼翼展開御劍訣,眼眸中有火光興奮得躍動,道,「若是有這張紙,劍氣便不會沒落了。真好,真好……」

  她又皺起眉頭,這篇御劍訣二百多個字,簡單明瞭,但就是看不懂。

  郭小蝶小心翼翼道:「二姨,我用郭家的碧落賦跟他換的,換的值嗎?」

  「值,當然太值了!他拿到碧落賦也練不會,就相當於拿到一堆廢紙,這生意就算太祖宗聽到了也得從棺材裡爬出來,給你鼓掌叫好!」

  李櫻珠興奮道,「是那個偷看你洗澡的登徒子給你的?看不出來這小子人小鬼大,居然還有這等寶貝兒!你怎麼不多給他看一會兒?說不定還能弄出更好的寶貝兒!」

  郭小蝶瞠目,連忙道:「二姨,你說什麼呢?人家清清白白的身子,豈有給人亂看的道理?羞也羞死了!」

  李櫻珠連忙勾住她的肩,伸出兩根指頭,悄悄把她的抹胸往下拉一拉,笑嘻嘻道:「小蝶乖,你再去勾一勾他,騙他來講一講這二百個字是什麼意思。大不了,你再去洗一次澡,洗久一點……對了,你還沒有婚配罷?」

  郭小蝶警覺起來,叫道:「二姨,你想做什麼?我有喜歡的人了!」

  「元公子嗎?」

  李櫻珠漫不經心道:「元公子雖然長得好看,人也聰慧,家世也不錯,但元家畢竟是個沒落世家,對我們李郭的提升有限。但登徒子不同,他僅憑這一篇二百字的御劍訣,便能讓我李郭兩家再屹立百年不倒!小蝶,要不,你們先把生米煮成熟飯?」

  郭小蝶嚇了一跳,連忙從她胳膊下逃脫。

  李櫻珠笑道:「我們這些大世家的婚姻嫁娶,哪有幾個是自主的?即便我與你躍叔,也都是兩家族老安排的,我們只見過一面,便成了親,而今也不是過得好好的,婦唱夫隨?那個登徒子,臉雖然黑了點,但我觀他骨架寬大,必是好根骨。城裡有些婦人,都喜歡養這樣的少年!」

  郭小蝶慌忙逃走,大聲道:「二姨,你瘋了,我去告訴躍叔!」

  過了不久,郭躍來到書房,夫妻二人共同參悟那二百多字的御劍術,過了良久,郭躍嘆了口氣,起身道:「我去勸一勸小蝶。」

  李櫻珠道:「實在不行,就請示族老,由族老跟陛下說,讓陛下下旨賜婚,由不得這小丫頭不答應。」

  郭躍輕輕點頭,道:「還有一事,我打探到消息,這個名叫許應的登徒子原本是永州零陵人士,因為殺了神靈被陰陽兩界通緝。其中陰庭天子和周齊雲,都對他極為看重,命人不惜代價搜捕他,鬧出很大動靜。周齊雲得到他之後,更是形影不離,走到哪裡帶到哪裡。傳聞,他能讀懂妖法!」

  李櫻珠掩嘴驚呼,瞪大眼睛道:「當真?」

  郭躍道:「千真萬確,而且此刻,周齊雲就在山中。許應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離開他的掌握!」

  李櫻珠定了定神,斷然道:「盡快把小蝶與他的事,生米做成熟飯!小蝶現在想不通,今後會想通的,感激我們還來不及!對了,陛下知道嗎?」

  郭躍笑道:「我得到的消息,就是從陛下那裡傳出來的。陛下知道的同時,我也知道了。」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李櫻珠道:「陛下對許應這麼上心,一定是因為那卷仙法吧?」

  郭躍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李櫻珠見狀,也嘆了口氣,不再提這回事。

  許應睡到半夜,睡得正酣,突然只覺被窩裡有些溫熱,伸手一摸,便摸到一個光光的滑滑的肉體,肉嘟嘟的粉嫩。

  少年立刻從夢中驚醒,掀開被子,便見烏髮散亂,鋪滿了枕頭,郭小蝶躺在自己的被窩裡,比自己脫得還光,不著一縷!

  這少女睡得正酣,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許應連忙道:「鐘爺!鐘爺!七爺!七爺!」

  說來也怪,大鐘和蚖七也都不見了蹤影,大鐘往常都是在許應睡覺得時候,懸在許應的上方,不離不棄,守著自己的鐵飯碗。

  但今天晚上,大鐘卻不知哪裡去了,連蚖七也不知去何處鬼混。

  許應見他們不在,望向被窩裡光溜溜的女孩,心中邪念頓生,掀開一角被子看了看,心道:「果然有顆黑痣!這麼說來,我昨日入道,神識與九嶷相合,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那麼,七爺垂下尾巴救我,也是真實發生的!」

  他坐起身來,穿上衣裳,目光閃動,尋思道:「也就是說,入道時那種大恐怖,也是真實發生的!」

  他找出一套自己不穿的衣裳,給郭小蝶一件一件穿上,推開窗欞,把熟睡中的少女丟出窗外。

  「死丫頭,你沒有地方睡嗎?佔我的床!」

  窗外傳來哎呀一聲,郭小蝶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我怎麼睡在這裡?」

  許應思索道:「那種大恐怖,險些把我拉入蒼梧之淵。這麼說來,蒼梧之淵中的確有什麼不祥之物,阻人入道,限制道法神通的發展,讓入道者有死亡的凶險!深淵中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時,窗欞外傳來篤篤的敲窗聲。

  許應驚訝:「小蝶還沒走?她若是沒走的話……」

  他突然心跳加速,有些心猿意馬,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躁動起來。

  懷春少年推開窗欞,窗外站著的卻不是郭小蝶,而是一個身穿綵衣的嬌小少女,俏生生的站在窗外,含笑看著他,眉眼春如許。

  「許公子,還記得昨日之約嗎?小女子傷勢已癒,請隨我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3 06:5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8 12:56 PM 編輯

第0073章 小鳳仙

  「你是……那日的雛鳳?」

  許應看到那嬌小少女的容貌,辨不出鳳凰的模樣,而那雙眼睛卻是鳳眼兒,與雛鳳的眼眸彷彿。

  「公子可以叫小女子鳳仙兒,小鳳仙也行。」那嬌小少女腳尖輕點,向外走去,回頭招手。

  許應又喚了聲鐘爺,大鐘還是沒有回應,於是縱身從窗戶跳出。

  他雙腳落地,卻覺得腳下一軟,似乎踩到一人。郭小蝶嗯哼一聲,在窗下打個滾兒,又自沉沉睡去。

  許應嚇了一跳,心中納悶:「她怎麼還沒回去睡覺,反而一心來霸佔我的床?我的被窩就這麼香?」

  他搖了搖頭,跟上小鳳仙。

  那少女明眸皓齒,小聲笑道:「那女孩是中了迷魂藥的,一時半會醒不來。我適才來過一趟,見有人引走一口大鐘和大蛇,又見另一個女子扛來這個姑娘,脫光了放進你的被窩,連衣裳都帶走了,便不想打攪你。不曾想我未曾走遠,便見你把姑娘扔了出來,知道你一時睡不著,所以找你說話。」

  許應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山上的房子不夠。」

  小鳳仙噗嗤笑道:「你這個人,古古怪怪的,真是有趣!換做我是你,我便不會給姑娘穿好丟出去。」

  許應疑惑道:「不穿好丟出去,還能做什麼?而且山上又冷,光著身子丟出去,只怕會染上風寒。」

  過了不久,那美婦人李櫻珠悄悄來到許應窗下,心道:「按理來說,也該事發了。而今闖進去捉人,做實他的所作所為,容不得他狡辯。到那時,他便是我郭家的乘龍快婿,周齊雲就算想搶人,也得掂一掂郭家和李家的重量!」

  突然,她腳下一軟,踩到一人,急忙看去不由吃了一驚。

  郭小蝶被踩痛,叫喚一聲,又自翻身睡去。驚訝莫名,推窗看去,許應房裡沒人,連忙抱起郭小蝶匆匆離去。

  這時郭躍走來,笑道:「我將那口鐘和那條蛇,引到另一座九疑山去了。這九座山一模一樣,大晚上他們分辨不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尋到這裡來夫人,你為何把小蝶抱了回來?」

  李櫻珠搖頭道:「登徒子不吃送上門的軟飯,跳窗跑了。」

  郭躍肅然起敬:「他倒是條硬漢!只是他怎麼忍得住?」

  李櫻珠冷笑道:「換做你,你便忍不住了,對不對?」

  郭躍唯唯諾諾,不敢回話。

  李櫻珠道:「他既然不吃軟的,那就有些困難了……」

  郭躍忍不住道:「夫人,要不明天直接讓小蝶拿著御劍訣去問他,請他講解一番?」

  李櫻珠冷笑道:「若是這麼簡單,周老祖又何必擒下他?他不喜歡小蝶,難道喜歡……」

  她臉色騰地紅:「這怎麼可以?」

  小鳳仙帶著許應來到山頂梧桐樹,盤旋向上,不過多時來到樹冠處。

  她輕敲樹身,三長兩短,便見梧桐樹裂開,露出一條信道,信道盡頭便是一處金碧輝煌的宮闕。

  小鳳仙拾步在前,許應走在其後,只見這宮闕不是很大,但卻精緻唯美,用各種顏色的羽毛做飾物,點綴花窗,極為絢麗。

  小鳳仙來到一扇格窗前,雙手輕輕一推,格窗打開,卻是在梧桐樹上開了個窗戶,可以看到夜間的九疑山景象。

  窗戶對著東方,地平線處漸吐白光。

  小鳳仙道:「公子對小鳳仙有恩,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唯有……」

  她瞥了瞥許應的相貌,覺得許應皮膚有點黑,於是道:「唯有來世當牛做馬,才能報答。」

  許應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

  他至今還未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搭救了這位小鳳仙,只知道那天神與天魔同時來襲,一個走天上一個走地上,氣勢洶洶,大有抹平梧桐樹和小鳳凰之勢。然而雷聲大雨點小,他們來的快去的也快,剛剛交手,便各自遠遁。

  小鳳仙道:「小女子原本打算多修養幾天,待到傷勢痊癒,修為提升一些,再去見公子,報答救命之恩。不曾想昨夜裡遠遠瞥了公子一眼,便改變了主意。」

  她面色肅然,正色道:「公子可知,你被天魔附體了?此時天魔尚未侵佔你軀殼,但時日稍久,天魔便會侵蝕你的魂魄,奪佔你的肉身!此魔乃天外來客,令人防不勝防,哪怕是頂尖的煉氣士稍有不慎,也會中招!」。

  許應聞言失笑道:「那天魔早已被周老祖和聖神皇帝除掉,怎麼會在我身上……」

  他還未說完,突然眉心生疼,身後的影子突然四仰八叉的胡亂生長,如同漆黑的觸手攀爬到這座宮殿的各處,黏在牆壁上!

  許應眉心處傳來哈哈大笑,那些影子觸手稍一發力,許應便身不由己的飄在空中!

  許應嚇了一跳:「我真被附體了?」

  那天魔在他眉心叫道:「鳳仙兒,我與你素無冤仇,我雖然意圖殺你,但還未來到你身邊便已經退走!這小子不同。這小子壞我肉身,將我與兩大頂尖高手鎖在同一個大殿中,打得我萬年道行毀了九成!若非我僥倖逃脫,只怕便形神俱滅!」

  小鳳仙背靠窗戶,身後彩翼翻飛,有如朝霞萬里,淡淡道:「你我本是天敵,不死不休,更何況你佔了我恩公的肉身,還想讓我饒你性命?」

  她腳步移動,那天魔也控制著許應的肉身移動,始終正面對著小鳳仙,不給她出手的機會。

  「鳳仙兒,你若是動手,我便帶著他一起迎上你的神通,大家一起送命!」

  那天魔叫道,「你也不想你的恩公,就這樣死在你的手中吧?」

  小鳳仙遲疑,那天魔見得機會,立刻全力向許應眉心深處鑽去!

  他陰險狡猾,又很記仇,一心要附身許應報仇雪恨,因此趁著許應跳入水缸的那一瞬間依附在許應眉心,鑽入他皮膚下層藏身。

  他知道大鐘一直守護許應的神魂,大鐘在便沒有機會侵吞許應的魂魄,便一直隱忍不發。

  郭躍引走大鐘,給機會,但她不中用,見到李櫻珠送來不著一縷的郭小蝶,於是動了考驗人性的歪心思,要看許應怎麼做,就耽擱了。

  沒想到小鳳仙居然尋過來,讓他失去了動手的機會。

  此刻也知事態緊急,必須奪舍許應,吃掉許應的魂魄,鳩佔鵲巢,才有機會與小鳳仙決一生死!

  否則,自己斷然不是這隻小鳳凰的對手。

  梧桐宮中,攀附在牆壁上的所有黑影觸手猛然一收,唰唰唰向許應眉心深處鑽去!

  小鳳仙臉色頓變:「不好!」

  她飛身而起,身化綵鳳雙飛翼,彩翼旋轉,身軀越來越小,如同一道流光直奔許應眉心而去!

  那天魔哈哈叫道:「鳳仙兒,晚了!我吃掉他的魂魄,佔據他的肉身,你敢進來,便是自尋死路咦,這是什麼東西?」

  小鳳仙即將飛入許應眉心小孔,突然只見前方有光湧動,那光芒越來越盛,即便是她也有一種毀滅般的悸動!

  她當機立斷,立刻振翅折向,倒飛而去!

  只聽那天魔的慘叫聲傳來:「饒我性命!我再也不敢……」

  「轟!」

  許應眉心中,那小小的孔洞裡傳來陣陣毀天滅地般的悸動,一股威能衝擊而出,磅礡迸發,將那天魔摧毀之後,直逼小鳳仙而去!

  小鳳仙現出真身,化作七綵鳳凰振翅飛出梧桐宮,來到樹外,但那股波動速度之快還在她飛行速度之上。

  小鳳仙避無可避逃無可逃,只得振翅揚羽,盡自己所能拚死抵擋!

  九疑山,大梧桐樹,皆是劇烈動盪,梧桐樹中有霞光迸發,照亮半邊天,霞光直衝雲霄,片刻後方止。

  另一座九疑山中,周齊雲揚起頭來,看向那半邊天的霞光,不由驚疑不定:「又有高手來到九疑山!我只是來永州渡劫,怎麼便這麼不消停?高手一個一個蹦出來!難道說,蒼天有眼,知道我要渡劫,因此各路高手不約而同來到永州,阻我成仙?」

  他面色剛毅:「但周某又有何懼?」

  蒼梧宗大殿,聖神皇帝來到殿外,望向山頂的霞光,重重握拳。

  「這又是哪一路高手?莫非知道朕受了傷,前來行刺?朕不過是採一些陽氣來修煉,你們便不依不饒,咳咳咳!」

  許應清醒過來,只見自己不知何時站在窗邊,窗外正是旭日初升,剛剛從地平線下爬起,又大又紅。

  七彩羽翼的鳳凰漂浮在紅太陽中央,面向他如臨大敵。

  許應急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只見眉心一點黑血。

  他又驚又喜,擦去黑血,笑道:「那附身我的天魔已經被除掉了?小鳳仙果然了不起,難怪皇帝也說你是天神天魔的天敵,果然如此。我都沒什麼感覺,天魔便被你煉化了。」

  小鳳仙振翅飛來,化作嬌小少女,停在窗外,身後有彩羽飄飛,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公子,剛才發生的事情,你沒有任何印象嗎?」她小心翼翼試探道。

  許應搖頭道:「我只覺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等到醒來,便察覺天魔已除。小鳳仙,你妙手回春,手到魔除!」

  小鳳仙暗道一聲慚愧,嘴角又溢出一絲血跡。

  剛才那股可怕的衝擊力,讓她也受了不輕的傷。

  她飛回梧桐宮,道:「公子,你的封印,好像與我的封印不太一樣。你先盡可能的回憶起從前,我來看看你的封印是什麼路數!」

  許應努力回憶許家坪大火之前發生的事情,道:「我家住在許家坪,我爹叫許岩平,我娘叫蔡真真,我家在村西口第三家……」

  小鳳仙身後浮現七色神光,漸漸形成一面明鏡,照住許應,明鏡中浮現出許家坪的景象,這個村莊村莊的第三家,一個莊稼漢扛著鋤頭,手裡牽著年幼的許應,另一個粗手大腳的婦人正坐在井邊洗衣裳。

  那莊稼漢和婦人仰起頭,面色古怪的向鏡外看過來,像是能夠看到鏡外的小鳳仙!

  小鳳仙心中一驚,只見這對莊稼漢夫婦,臉上沒有五官,一片空白!

  「細節!你盡量回憶細節!」小鳳仙叫道。

  許應努力回憶,記憶越來越清晰,只見那莊稼漢和婦人臉上逐漸長出五官,只是五官不斷跳躍,並不確定。

  小鳳仙面色越來越凝重,催動七色神鏡,大聲道:「你繼續回憶,不要停下!你仔細想一想,你家東邊那一家人是誰?」

  那七色神鏡中,許應父母的臉每變幻一次,許應的記憶便重置一次,記憶中的父母模樣和名字便也更改一次!

  小鳳仙讓他努力回想細節,便是用窮舉的辦法,把他記憶中所有關於許家坪的細節,統統舉證一遍,從而讓封印的真身顯露出來!

  許應努力回想,只覺腦袋越來越疼,喃喃道:「我家住在許家坪,我父親名叫許樂平,我娘親名叫方菁菁……」

  「嘩啦!」

  七色神鏡中的許家坪突然崩塌,飛速重構,而站在明鏡中央的一男一女卻紋絲不動,他們的臉,眼耳口鼻的模樣飛速變化,不同的五官組成不同的面目。

  這兩人任由五官變化,任由衣著變化,任由四周的房屋乃至山川地理變化,始終仰著頭,看向鏡外的小鳳仙!

  饒小鳳仙是人間鳳凰,戰力極高,見到這一幕也不禁不寒而慄,隱隱有些後悔,不該來蹚這趟渾水。

  「為什麼,為什麼還沒有窮舉到封印的盡頭?為什麼封印還是沒有顯現真面目?」

  她剛想到這裡,卻見畫面中的男女身形越來越大,距離鏡面似乎越來越近!

  小鳳仙心底冒出陣陣寒氣,只見七色神鏡中,那對男女的身影已經開始漸漸干擾到現實世界,即將要從鏡中入侵現實!

  而封印的本體,還是沒有顯現!

  「斷!」

  小鳳仙振翅,倒飛而出,猛然間七彩羽翼張開,只見東方旭日昇騰之處,萬幹道雲霞飄來,與她羽翼七彩虹光相連,斬向七色神鏡,要斬斷那鏡中之物入侵現世的通道!

  霎時間,九座九疑山峰,十萬大山,霞光縈繞,照亮群山各地!

  霞光猛然一收,七色神鏡破碎,小鳳仙吐血,從空中栽落下去,雙眼茫然,心中一片慌亂:「到底是什麼封印?為什麼與我的不一樣?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3 06:5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8 01:02 PM 編輯

第0074章 出大事了

  許應醒來,見到這一幕急忙騰空一躍,從梧桐宮中躍出,腳踩雲梯將這嬌小少女接住。

  他強行催動雲梯天縱,心力受損,只覺心臟絞痛,似要爆開一般。

  許應強提一口元氣,周身劍氣爆發,化雲梯天縱為御劍訣,一道劍光帶著小鳳仙飛往梧桐樹,投入梧桐宮中。

  小鳳仙昏迷不醒,許應找一處房間將她放下,細細檢查一番,又以自己的泥丸秘藏活性助她療傷,少女的氣息才漸漸平穩。

  小鳳仙清醒之後,咽喉裡泛著苦腥味,想起自己昏迷一事,急忙起身,卻見自己蓋著被子,不知何時竟已回到梧桐宮。

  她下了床榻,只覺自己傷勢並不如何嚴重。

  她走出房間,只見許應捧著一卷書坐在房門外的香榻上,書蓋在臉上,頭歪在一邊,睡得香甜。

  她才知是許應為她療傷,又看許應睡得憨態可掬,心中暗笑:走上前去打算捉弄。怎料還未來到許應身邊,許應便醒了過來,把砸在臉上的書拿到一邊,笑道:「我剛看幾頁就睡著了。你醒來多久了?」

  「也是剛醒。」

  小鳳仙打消捉弄他的心思,歉然道:「公子,我原本以為可以幫你破解封印,沒想到你的封印與我不同。我貿然破解封印,不但自己遭到反噬,只怕還會因此連累公子,引起設下封印那人的警覺。此地不宜久留,設下封印的那人必會察覺封印被動,肯定會派人前來查看。」

  她腳步輕盈,去收拾行囊,道:「公子,鳳仙雖未能幫公子破開封印,但封印也鬆動了許多,算是有點薄功。公子的兩次救命之恩,若有機會,將來報答!若是沒有機會,來世報答!」

  許應正色道:「鳳仙姑娘,你真的在三千年前見過我?」

  小鳳仙鳥兒般在梧桐宮中飛來飛去,收拾東西,道:「自然見過。三千年前我剛剛孵化,也是在這座九疑山見到公子。那時,公子容貌便如現在,不過似乎年輕一些。」

  許應怔怔出神。她並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可是,小鳳仙三千年前見過自己的話,那豈不是說自己已經最低三千歲了?

  人怎麼可能活那麼久?

  還有,自己關於許家坪,關於父母的記憶呢?難道他關於童年幸福的回憶,關於許家坪大火痛苦的回憶,都是假的?

  小鳳仙收拾妥當,推開窗欞,便要飛去。

  許應連忙喚住她,這嬌小少女站在窗台上,鳳回頭,笑嫣然,道:「公子,再不走,我恐被攔住。我現在實力尚且弱小,事關性命,還請公子不要強留。」

  但許應道:「你以前說,你也被封印了,這是什麼緣故?封印你的人又是誰?」

  小鳳仙神色愈發緊張,飛速道:「我生來感應敏銳,出生後沒多久,便感應到天地將變,於是便想逃離這片天地。那日,我已準備妥當,打算飛出十萬大山,突然便見天地扭曲旋轉起來,眼前便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像是陷入莫大的黑暗之中,又像是回到了還未出生時的狀態,渾渾噩噩。」

  許應道:「然後呢?」

  小鳳仙道:「突然有一天,我醒來,睜開眼睛,便已經是三千年之後。我飛在天空中,目光所及,世界一片陌生,從前我熟悉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

  她臉色黯然。

  一切都不存在了,包括她親人,朋友。

  因此她看到許應時候,才會那麼歡喜,出言相求,因為許應是她唯一熟悉面孔。

  許應問道:「你不知道封印你的人是誰?」

  小鳳仙搖頭,道:「我與你不同,我猜測我是與整個天地一起被封印,而你比較特殊。你像是被人專門封印起來。我要走了!」

  她急匆匆道:「我感應到危險越來越近,耽擱不得!我的感應很靈的!」

  許應連忙道:「等一下!封印這片天地的是誰?又是誰解開了封印?」

  小鳳仙已經身化綵鳳,振翅飛去,在天空中留下一道虹光。

  她清脆的聲音遠遠傳來:「許公子,早點離開此地!那人察覺封印被動,肯定會來尋你!」

  許應目送她遠去,心中悵然若失:「我真是三千年前的人?會不會是她認錯了人?我的家,不是在許家坪嗎?」

  他默立良久,並沒有離去,而是在等。

  他想看看是否果真如小鳳仙所說.封印他的人會來到這裡查看。

  小鳳仙翱翔於天,速度極快,浮光掠影,在身後留下一道七彩祥雲。

  突然,前方一片青光擋住去路,那青光如同一片天壁,不知有多寬多高,亙在那裡。

  小鳳仙心頭一突,向上飛去,試圖飛越這片青光屏障、只見那青光天壁上有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直線,如同棋盤。

  「這就是棋盤!」

  小鳳仙毛骨悚然,「莫非是咫尺天涯類的大神通?」

  她心生警覺,急速飛行,便見天外有巨大無比的指頭,捻著一隻白色的棋子穿過厚厚的大氣層,向她蓋落!

  那棋子大如山嶽,棋子和手指與大氣劇烈摩擦,已經燃起熊熊火焰,直接壓下來,與她擦身而過,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砸得青色巨型棋盤天火亂竄。

  小鳳仙振翅,避開棋子,卻見又是一隻白玉般的手掌從天外探來,二指捻著黑棋,向青光棋盤上落下!

  小鳳仙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極致,左右穿梭,避開白玉手掌和黑棋,然而又有一隻纖纖玉手捏著白棋落下!

  她如同棋盤上螻蟻,東躲西藏,避開一個又一個大如山嶽的棋子鎮壓,竭盡所能。

  然而棋子越落越快,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個個棋子大如山,讓她躲避愈發困難。

  她只能竭盡所能從一個個山嶽般的棋子之間穿過,盡可能的避開來自上空的一次又一次襲殺!

  正在小鳳仙絕望之時,突然一個聲音笑道:「這一局殺完了。」

  那青光和棋局頓時煙消雲散,小鳳仙驚魂甫定,低頭循聲望去,便見前方一座山峰上,有一個老者和一個女子對弈,雙方用的棋盤,正是青色的玉盤!

  小鳳仙飛到那座山頭,離老者和女子尚遠便自降落下來,化作綵衣小女孩,躬身拜下,道:「祈命!」

  那白衣老者頭也不抬,揮了揮手,道:「去吧。下次不要多管閒事。」

  小鳳仙如蒙大赦,急忙向後退了幾步,轉身縱身而起,化作鳳凰遠遠遁去。

  與老者對弈的女子身著黑衣,臉蛋圓潤,眉心有一點紅痣,笑道:「那位老先生,又跑去送茶了吧?」

  白衣老者嘆道:「是啊。也是怪可憐的,天天跑來跑去,端茶送水。聽說,這次他孟婆湯備了十大碗。孟婆也嫌他一趟趟的討人厭,在背後說他很多壞話。」

  紅痣女子忍俊不禁,笑道:「十碗孟婆湯,是飲牛嗎?」

  白衣老者哈哈笑道:「十碗茶灌下去,神仙也得倒。如此一來,我們也可以高枕無憂。」

  紅衣女子嘆道:「但願如此。否則這一天天的,一驚一乍,沒病也嚇出病來。」

  許應站在梧桐宮的窗欞前,看向窗外,心神澎湃起伏,久久難以平息。

  「周老祖的事情解決之後,我便去許家坪!」

  他心中默默道,「只有找到這個地方,才能解決我身世之謎!」

  他的記憶中,有前往許家坪的道路。

  突然,梧桐宮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許應穿過重重宮闈,來到宮門前,打開宮門,便嗅到一股香火的氣味兒,只見一個愁容老者站在門外的樹枝上,一臉愁苦看著他。

  許應似乎並不驚訝,笑道:「老丈,咱們又見面了。」

  愁容老者嘆了口氣,道:「無妄山上,原本也是可以見面的,怎奈錯過了。但好在又遇到了許公子。」

  許應目光閃動,道:「老丈這次來,不會又打算請我喝茶吧?」

  愁容老者道:「許公子聰慧過人,一猜即中。這次老朽帶來好茶,請公子品嚐。」

  許應似笑非笑:「我若是不喝呢?」

  愁容老者嘆了口氣:「那麼,老朽只好強行餵公子喝茶了。來人!」

  天空劇烈動盪,一道道金光洞照,照亮了九疑山上方的天空,只見一尊尊金甲巨人站在雲層之上,躬身向下張望。

  許應見狀,側身請他進來,道:「我反抗不了閣下,索性就不反抗了。老丈取茶來,我喝便是。」

  他心中盤算,若是大鐘在,再加上自己希夷之域的純陽異火,應該可以與這老者蹬蹬腿。只要惹出很大的動靜,那麼周齊雲便一定會現身!

  有周齊雲在,這愁容老者想來翻不起多大浪花!

  「適才小鳳仙惹出那麼大動靜,鐘爺尋到這裡不難。」許應心道。

  愁容老者擺上茶具,手掌浮現一團火焰,燒了壺熱水,燙了燙茶具,這才為許應斟茶。那茶湯清亮,望而止渴。

  許應看到那團燒水的火焰,心中一驚,打消祭起純陽異火的念頭。因為,愁容老者用來燒水的火焰,就是純陽異火!

  顯然,用純陽異火對付他根本沒用!

  「剛才此地有這麼大動靜,周齊雲該過來看看了!」他心中暗道。

  「公子喝茶。」愁容老者抬手,用一根翠竹將茶杯推來,道。

  許應端起茶杯,笑道:「上次老丈請我喝茶,似乎沒什麼效果。這次的茶看起來與上次並無區別,老丈便不擔心這茶失效了?」

  愁容老者心頭一突,他也早有這個懷疑,擔心孟婆湯失效。

  「許公子趁熱喝。」他神色不為所動。

  許應臉色陰晴不定,端著茶杯遲遲未動。

  愁容老者道:「許公子莫非在等周齊雲?他傷勢未癒,不敢在老朽面前現身。這山中高手還有一位聖神章武孝皇帝,但也有傷在身,天子之軀不臨危堂,他輕易哪敢過來?」

  許應盯著茶杯,一顆心七上八下,

  猛地咬牙,仰頭一飲而盡!

  待他放下茶杯,愁容老者的眉頭稍稍舒展一些,提壺斟茶,道:「我帶著幾個金甲力士,公子若是不喝便按住公子,掰開公子的嘴強行灌下去。但公子既然肯配合,老朽也省了這些手段。」

  許應哈哈大笑,道:「區區幾口茶的事,不必勞煩老丈親自動手。正好我也有些渴了。」

  他搶來茶壺,拔去壺蓋,仰頭痛飲。

  愁容老者見狀,臉上愁容盡去,露出歡顏。

  許應打開一壺茶喝得一乾二淨,笑道:「上次老丈請我喝茶,還講了一個有趣的故事,說起南滇國皇帝陳眠竹,化作白衣雄仙,被人吃得一乾二淨。這次怎麼沒有故事?」

  愁容老者眉開眼笑,臉上的皺紋都少了很多,道:「那麼,趁著藥力發作的空當,老朽便再講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笑瞇瞇道:「這座洞天福地叫做朝真太虛洞天,上古時期還有些煉氣士在這裡採氣修煉,以為洞天福地。這座洞天中還有飛昇的仙人留下的痕跡,大家都以為此地能夠飛昇。大家都想趁著那仙人飛昇的痕跡,借天劫的力量打開一條通往仙界的道路。哈哈!」

  他誇張的長大嘴巴,雙手十指叉開,一根根又瘦又長,笑道:「他們都死了你知道嗎?」

  他笑得流出眼淚,伸出細長的手指抹去眼角的老淚,嘿嘿笑道:「都死了,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後來,來了個修煉出仙瞳的人,眼光毒辣,看了看那道飛昇霞光,說那道霞光不是飛昇霞光,而是第一個在這裡渡劫的倒霉蛋,被劈碎了。那些霞光,是他的屍體和元神碎片形成的。」

  他臉色恢復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道:「公子,你說可笑不可笑?」

  許應已經倒在茶桌上,呼哈呼哈睡著了,睡得很香甜,像嬰兒一樣。

  「很可笑吧?」

  愁容老者目光深沉,收拾茶具,起身走出梧桐宮,轉身關上宮門。

  這時,一口大鐘正自向這裡飛來。愁容老者看到那口鐘,抬起衣袖遮住面龐。

  大鐘從樹上的窗戶衝入梧桐宮,一路打擋亂撞,叫道:「阿應、阿應、你沒事吧?」

  愁容老者露出笑容,正欲跳下梧桐樹,只聽許應打著哈欠醒來,道:「你是鐘爺,我怎麼睡著了?」

  愁容老者眼角跳動一下,臉上的笑容僵住,笑容漸漸變成愁苦。

  出大事了。他心中默默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3 07:0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9 09:49 PM 編輯

第0075章 人間無敵

  愁容老者匆匆下了梧桐樹,向九疑山下而去,心中既是震驚又是惶恐:「出大事了,孟婆湯失效了!」

  十碗孟婆湯,被許應一口乾了,這孟婆湯竟然沒有像從前那樣讓許應睡得像嬰兒,他竟然還記得那口大鐘!

  他本應該像從前那樣,忘記六歲以來的這些記憶。

  他本應該只記得一場許家坪大火,自己是逃出火場的孤兒。

  他腦中的封印很快就會為他生成新的記憶,讓他開啟另一段人生。

  但這次的孟婆湯,分明就是加了點顏料的水,竟然失效了!

  「必須向上稟告,不容耽擱!」

  就在這時,愁容老者看到了周齊雲。白眉少年背負雙手,漠然的看著他。

  愁容老者心裡一突,放慢腳步,愁眉不展,道:「又見面了。」

  白眉少年周齊雲面色冷漠,聲音也有些寒冷、道:「我選擇在永州渡劫,除了因為這裡是我的家鄉,還有一點,這裡是新地。新地糾葛少,牽扯少,高手也就少。」

  愁容老者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周齊雲繼續道:「在這裡渡劫,我可以心無旁騖,不用擔心從哪裡冒出個高手在背後給我一刀。我為了這次渡劫,掃蕩二十六座古墓,三十四座仙山,將寶藏統統搜集起來。其他幾個世家的老不死的,已經在嘲笑我是摸金校尉,專門盜墓挖墳。」

  愁容老者道:「你背負罵名,一定所圖甚大。飛昇,成了你的執念。」

  周齊雲道:「任何人危及到我的飛昇,都將遭遇我的打擊。不論這個人是誰。不論他有何來歷背景。」

  愁容老者嘆了口氣,道:「而我卻在你身邊出現兩次。第一次你還可以容忍我,第二次,你便容不得我。」

  周齊雲臉色露出一絲笑容:「你很聰明,但你不應該離我太近,不應該離許應太近。許應是我飛昇關鍵一環,我需要他為我破譯補全煉氣士的功法。誰敢壞我的事,我便殺誰!」

  愁容老者心知不妙,步步後退,突然縱身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青光衝向天外,心道:「我適才那後退幾步,毫無破綻,周齊雲無法出手!」

  他剛想到這裡,突然天旋地轉,自己飛去的方向也隨之顛倒過來,竟然是朝向周齊雲飛去!

  愁容老者心中一驚:「我在望鄉台遇到他時,他還不如我!在無妄山再遇到他時,他便給我極大的壓力,已經能與我分庭抗禮,不相上下!現在他的本事,似乎更高了!」

  兩人越來越近,愁容老者身後元神浮現,廣大無邊,鼓盪所有力量,一指點出!

  他真元震盪,傾盡所能,心道:「短短時日,我不信你能融合煉氣士的功法,再造一門神功!看我戮仙指!」

  他這一指,帶著驚艷絕倫的仙光,有仙氣圍繞指頭流轉,指尖顫動,浮現出一個個虛影,有快有慢,似從不同時空向周齊雲攻來!

  周齊雲同樣也是一指點出,愁容老者瞳孔皺縮,心中駭然:「戮仙指?他從哪裡得來的戮仙指的指法?是了,他做了摸金校尉,刨了那麼多墳,多半我老師的墳也被他刨了!」

  一連串沉悶聲響傳來,所有仙光幻影悉數消失,只剩下兩人的指頭撞在一處。

  只聽哢嚓一聲,愁容老者指頭折斷,痛呼一聲,轉身便走,心道:「他將泥丸秘藏所有活性,煉入肉身之中。這具肉身,已近仙人之軀,在我之上!」

  他身形躍起,卻見天地再度倒懸,自己又變成向周齊雲衝去!

  「他已經是神仙手段!」

  他心中又驚又怒,迫不得已,再度向周齊雲攻去。兩人互換一招,愁容老者再度受創,再度抽身遁走,然而天地為之顛倒倒懸,讓他頭下腳上,第三次衝向周齊雲!

  兩人又互換一招,愁容老者傷上加傷,騰空一躍,再度遁去。

  這次周齊雲功法運轉稍微澀滯一下,被他逃脫!

  愁容老者口中吐血,破空而去,心中驚慌不已:「周齊雲進步神速,定然是許應給了他真法,沒有糊弄他!他修了煉氣士功法,再加上泥丸秘藏的九重天,修為實力已經在我之上!」

  他匆匆逃遁,掠過新地一座座山巒,突然,只見前方山上有人下棋,一個是白衣老者,一個是紅衣女子,愁容老者心中一喜,急忙落下!

  那二人正是阻截小鳳仙之人,見到他受傷,都是一驚,上前查看。

  紅衣女子連忙道:「誰傷了你?」

  愁容老者吐血,叫道:「周齊雲!」

  他話音未落,兩人便只覺危險來襲,白衣老者顧不得轉身,元神躍起,手掌墊向身後,恰恰迎上周齊雲的戮仙指。

  雖是一指,指力卻聚集周身力量,元神也擋不住,被擊穿手掌,從後心打入,前胸炸開!

  白衣老者口中噴血,鮮血染紅了白衣。

  他原本實力不至於如此不堪,主要是周齊雲偷襲,打他一個措不及防,因此被一擊重創!

  周齊雲聲音傳來:「又是兩個高手,但周某又有何懼?」

  另一個紅衣女子縱身而去,卻見天旋地轉,下一刻便被拉了回來,那女子連翻跳躍,便如同栓了根彈性極好的繩子,次次都被拉回,每次都迫不得已與周齊雲正面對抗一次。

  如此十多次,那紅衣女子大口吐血,狼狽不堪。

  愁容老者鼓盪所有力氣,襲向周齊雲,終於迫使周齊雲出現漏洞,三人抓住機會,化作三道流光逃遁而去。

  周齊雲沒有追趕,激盪的氣息漸漸平靜下來,嘴角露出一絲血跡。

  他默立山頭,站了良久,氣血才漸漸平復。

  「還是不行,仙法還是不能完全連通秘藏,運轉之時還是有破綻。」

  他嚥下湧上喉頭的鮮血,心中默默道,「許應、元未央必須盡快破解仙書!我等不得了!」

  他坐在棋桌前,看著面前下了一半的棋局,信手撥動棋子,眼神發狠:「自從我尋到許應、元未央以來,總是遇到各種阻礙,從前十年百年都遇不到這麼多高手,這幾天便如過江之鯽!」

  他仰頭看天,默默道:「難道上蒼已經察覺到我即將渡劫,便先發人劫,來壞我飛昇的仙緣?就算上蒼降劫,我也絲毫不懼!」

  周齊雲站起身來,把棋盤收起,棋子統統兜在懷裡,收拾妥當,向九疑山而去,心道:「這棋盤棋子都是法寶,不能浪費。」

  另一邊,愁容老者與另外兩人逃遁萬里,堅持不住,停下歇息。三人回頭看去,周齊雲沒有追來,這才舒一口氣。

  對視一眼,三人均心有餘悸。

  「修煉到周齊雲這一步,秘藏已經被開發到極致境界了吧?」

  白衣老者皺眉道,「當年儺法體系被開發出來替代煉氣,沒有想過會這麼強悍吧?」

  愁容老者搖頭道:「秘藏固然很強,但更強是周齊雲其人。他已經將儺法修煉到與我們齊平的程度,又轉去煉氣。而今兩條道路並駕齊驅,已經小有成就。」

  紅衣女子小心翼翼擦去嘴角的血跡,道:「更關鍵的是,他學到的是煉氣中頂級的法門。他挖了太多的墳了。」

  白衣老者突然驚叫道:「我的青雲棋盤還在那座山上!」

  愁容老者漫不經心道:「放在那座山上便是,待會再去取來,還能有人偷你的不成?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嘆了口氣,道:「十碗孟婆湯,只換來短暫一夢。諸位,孟婆湯,失效了。」

  白衣老者和紅衣女子心神大震,紅衣女子脫口而出:「難道是孟婆在湯裡兌水?」

  愁容老者道:「就算水裡兌湯,十碗也能喝倒了。孟婆湯已經對他無效,無法加固他的封印,以現在的速度惡化下去,嘿嘿,要不了多久他只怕便能突破封印!」

  其他兩人臉色劇變,甚至露出恐懼之色。

  三人各自沉默下來,久久無語。

  又過片刻,紅衣女子澀然道:「這麼說來,周齊雲成了他的護道人?難怪周齊雲一次次擋住你。周齊雲到底有何目的?」

  白衣老者面色凝重,從目前周齊雲的表現來看,的確像是許應的護道人,保護許應免受強敵的抹殺!

  倘若周齊雲這樣的天才型的大高手保護許應,只怕他們也很難有機會對許應下手。

  「如今該當如何?」他喃喃道。

  愁容老者道:「沒辦法,只能上報。你們隨我同去!」

  白衣老者與紅衣女子對視一眼,白衣老者為難道:「我那青雲棋盤好吧,此事要緊,我們便先隨你同去,回來再取棋盤!」

  三人一路風馳電掣,很快來到道州。

  道州也被新地影響,多出許許多多山川,地理大改。三人來到一座不起眼的爛石山,山不高,只有不到二十丈。那山腳下有座土地廟,廟很小,半人高。

  那土地廟門兩側有對聯,上面寫道:

  廟小神通大

  天高日月明

  愁容老者將孟婆湯失效一事寫在紙上,把紙卷成香,焚香插在土地廟前。三人躬身侍立,靜候回復。

  這小小的土地廟看起來不起眼,卻是一處飛昇地。只見那炷香燃燒,香氣裊裊而起,飄到土地廟頂,廟頂連通另一個時空,香氣便順著纖薄的壁壘,傳到那個時空中去。

  待到香紙燒完,土地廟中跳出來一個土地神,與其他土地神不同,這個土地身上沒有香火之氣。

  「你們回去吧。」

  那土地手持一張黃表紙,紙上是回函,叫道,「上面已經收到了。這張回函你們收好,待到上頭旨意下來,黃表紙上便會有字跡。你們那時便知該如何應對了。」

  愁容老者道:「此事關係重大,敢問上頭如何安排?我們也好有點準備。」

  那土地不耐煩道:「囉嗦。上頭辦事,不得走完流程?哪裡有說你們條子遞過去就給你們辦完的?而且也不知道你們的材料準備得充不充分。不夠的話還要你們再多跑幾趟。你們先回去,等上頭一級一級的批示下來,不得等個幾年?」

  「等幾年?」三人對視一眼,心裡絕望。

  紅衣女子道:「此事是特事,特事特辦。勞煩給催催!」

  那土地冷笑道:「這麼多辦事的,我去催哪個?我有資格催哪個?出去,出去!」

  三人只好快快離去,道:「那就先等一等。」

  白衣老者道:「先回山上,取我的青雲棋盤。」

  三人趕回山上,哪裡還有什麼青雲棋盤?便是連個棋子也不剩下。

  三人站在那裡,涼風習習,白衣老者嘴角抖了抖,衣裳上還掛著血。

  愁容老者安慰道:「我那青紙傘也不知被誰順走了,都沒處說理去。你丟了青雲棋盤,再煉一個便是。」

  九疑山梧桐宮,許應還有些暈暈沉沉,只覺喝的不是茶,而是烈酒,心道:「那個愁容老者,難道給茶裡下了藥?」

  大鐘見他氣色有些不太好,道:「只怕是藥裡下茶。發生了什麼事?」

  許應把昨晚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說了一遍,大鐘和盤在鐘上的蚖七錯愕非常,沒想到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居然就發生了那麼多事。

  每一件事情,都聽起來很是有趣。

  大鐘詢問道:「你在小蝶身上果然看到了那顆黑痣?左邊還是右邊?左邊啊」

  它思索道,「這麼說來,你入道時所見是真的,蠢蛇睡著時救你,也是真的。這就古怪了,為何入道便會遭遇大恐怖?」

  許應回憶自己入道時的景象,說出自己的猜測:「我覺得,深淵中的大恐怖,是在阻人入道。倘若入道太深,便會把入道者吞噬,讓入道者死於非命!」

  蚖七嚇了一跳,道:「幸好我不會入道。阿應,郭小蝶怎麼會出現在你床上?而且還沒穿衣服。這事有古怪。」

  「這並不重要!」

  許應面色凝重,「重要的是第二件事,小鳳仙也無法破開我體內的封印。她說我的封印鬆動了,但是我沒有什麼感覺。我們應該盡快甩掉周齊雲!」

  大鐘一聲不吭,蚖七也默不作聲,不住的衝他眨眼睛。

  許應心頭一跳,神色不變,繼續道:「所以,我們要盡快破譯陀嫗仙書!把陀嫗仙書原原本本的破譯出來,助周老祖得道成仙。他飛昇了,我們就自由了!」

  他回過頭來,只見周齊雲不知何時來到梧桐宮,正站在他身後。

  許應驚訝道:「周老祖何時來的?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4 05:2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9 09:49 PM 編輯

第0076章 三千年誰人著史?

  周齊雲面色緩和下來,道:「來看看你是否懈怠了。你很好,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了。」

  許應微微欠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豈敢怠慢?」

  周齊雲道:「如果你不是光說不做,那就更好了。」

  許應臉色微紅,他這幾天只顧著與元未央、郭小蝶等人廝混,又偷會鳳仙兒,哪裡有時間破譯陀嫗仙書?

  周齊雲說出這話,目的也是為了敲打他,讓他不至於懈怠,道:「來找你麻煩的那個愁眉不展的老者,已經被我教訓一通,他近期大抵是不會再尋你了。我此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

  許應驚訝的看過來,過了片刻,道:「周老祖還是當初那個永州捕蛇少年嗎?」

  周齊雲迎上他的目光,漠然道:「並不是。別瞎想,我對你並非惺惺相惜,只是你對我有用而已。」

  他轉身離去,道:「不要讓我等太久。」

  許應笑道:「恭送周老祖。」

  周齊雲走後,許應也靜下心來,提筆逐字逐句破譯陀嫗仙書,很是認真。沒多久,元未央尋來,見狀與他一起破譯。

  又過不久,郭小蝶探頭探腦,見兩人正忙於破譯仙書,便在一旁等候,等了片刻,便坐臥不安。

  她湊到元未央身邊,看元未央寫書,心中暗讚:「未央哥哥的字真秀氣。」又來到許應身邊,心道:「這也叫字?彷彿小蟲兒亂爬。」

  許應和元未央只用了兩日時間,便將陀嫗仙書剩下的部分完全破譯出來,元未央道:「此書交出去,我們可能便會死。」

  許應望向陀嫗仙書,沉吟片刻,道:「未必,周齊雲已經知道陀嫗仙書並不完整,他強行修煉仙書,只會變成女子。他這麼驕傲這麼自大的一個人,又擁有這麼強的掌控慾,肯定不會讓一門功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元未央來到他的身邊,道:「許妖王,你的意思莫非是?」

  她目光閃動,提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

  許應看去,輕輕點頭。

  郭小蝶、蚖七和大鐘也湊到跟前來看,只見元未央在紙上寫的是『周萁芸』三個字。

  他們想笑又不敢笑,驍伯見狀,也湊到跟前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公子,周齊雲三個字不是這麼寫的……」

  他隨即醒悟過來,哈哈大笑:「這不是女人名字……」

  他又醒悟過來,連忙住嘴,本著臉不再言語,額頭冷汗直冒,心道:「若是周老祖在這裡,我只怕要形神俱滅。」

  許應道:「他要補全陀嫗仙書,從陀嫗仙書中跳出去,他自信他能夠跳出去。我們與他接觸這麼久,都可以看得出來他極度驕傲,極度自信。因此,他必會修煉陀嫗仙書!」

  眾人既驚又駭,難以置信。

  陀嫗仙書雖然的確是煉氣士中的頂級功法,但是有著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缺少對陽的闡釋。修煉陀嫗仙書,女子只會變得更加妖嬈動人,但男子修煉,便只會變成女子!

  周齊雲這麼驕傲的人,怎麼會容忍陀嫗仙書改變自己的性別?

  許應目光閃爍,繼續推測道:「他修煉了。不僅修煉了,而且他還感應到自己元陽漸去,身體也發生了異樣的變化。但他畢竟是周家老祖,泥丸秘藏開啟到第九重天的儺仙,他控制肉身活性,可以任意改變身體構造。」

  元未央雖然沒有修煉陀嫗仙書,但是對這門功法的見解極為高深,蹙眉道:「他就算改變肉身構造,把自己換成男身,也難改太陰之體。畢竟按照陀嫗仙書修煉,體內的太陰真元是不會變的。」

  許應笑道:「我們的生機就在這裡。」

  元未央醒悟,道:「他自己無法解決的時候,就會來尋我們,讓我們幫他解決。」

  許應道:「他這麼謹慎的一個人,謀略算計數一數二,肯定要留著我們的性命,以備後患。」

  兩人相視一笑。

  郭小蝶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便將性命攸關的大事分析透徹,心中既是欽佩又有些酸楚,心道:「兩個男人這麼親密,我反倒像是多餘的。不過他們倆都很出色,這個許妖王也是不壞,很有魅力。」

  許應和元未央先後把破譯後的陀嫗仙書交上去,等了半日,不見周齊雲來殺人,便知自己性命無憂,各自都舒了口氣。

  他們又前往朝真太虛洞天,在這座洞天中修煉。

  許應等人的腳步沒有止步於那座孤立的山崖,眾人下山,坐在大蛇蚖七的額頭上,大蛇遊動,載著他們遊歷這片洞天,不知不覺來到那道飛昇霞光下。

  許應道:「我喝茶之後,隱隱約約聽到那個面容愁苦的老丈說,這道霞光不是飛昇霞光,而是在這裡渡劫的煉氣士被劈碎了,肉身和元神碎成齏粉,形成了這道霞光。」

  眾人聽得駭然。

  許應繼續道:「人們誤以為它是飛昇霞光,於是有很多煉氣士來到這裡,競相渡劫,結果都死在這座洞天中,無一倖免。」

  郭小蝶問道:「許妖王,那愁老漢給你喝的是什麼茶?」

  許應遲疑一下,道:「我曾在奈何橋上見過孟婆湯,顏色與他給我喝的茶差不多。」

  眾人都嚇一跳,驍伯失聲道:「喝孟婆湯那還得?只怕連前世今生統統都忘記了!你喝的多半不是孟婆湯!」

  許應稱是,道:「我喝了愁老漢給我的茶,只覺上頭,勁很大,喝的多了,後勁更大,讓我頭疼欲裂。不過味道很好,回甘,潤喉,生液。」

  大鐘突然道:「阿應,你喝下的那一壺茶,如果真是孟婆湯的話,那麼你的魂魄的問題,便不是十幾顆萬靈丹就能解釋的了。」

  許應不解其意。

  大鐘道:「萬靈丹儘管厲害,可補魂魄,但也不能抵抗孟婆湯。你能喝下孟婆湯還保留記憶,絕非萬靈丹的功效。」

  郭小蝶笑道:「所以許妖王喝的,絕非孟婆湯!我喜歡品茶,下次人家再請你,叫上我,我也蹭一杯嘗嘗味道。」

  許應滿口答應下來。

  眾人一邊修煉,一邊繼續欣賞這座洞天的風景,蚖七載著他們爬到一隻太古巨獸的身上,在巨獸背上的山峰間穿梭。

  蚖七雖然龐大,但相比太古巨獸便顯得微不足道,這隻巨獸甚至懶得理會他們。

  蚖七遊到這頭太古巨獸的頭頂,巨獸頭上有山嶽,還有幾棟古老的房子,坍塌了一半,好在還有涼亭尚在。

  他們打掃一番,在涼亭中坐下。

  想來這裡的房屋應該是幾千年前的上古煉氣士所建,而今幾千年過去,古人已經成了神話傳說,他們的蹤影消失在時光長河之中。

  不曾想,巨獸依然在。它們才是這片洞天的主人,依舊徜徉在太虛洞天中。

  郭小蝶取來茶具燒茶,笑道:「嘗嘗我從宮裡帶來的貢茶,未必便比孟婆湯遜色。」

  眾人各自落座,便是蚖七也縮小形體,變成一條不大的異蛇,盤在石凳上,等著喝茶。

  等茶期間,許應說起那天晚上的經歷,只是隱去了郭小蝶跑到自己被窩裡的事情,關於鳳仙兒三千年前見過自己的事情也隱去不談。

  「小鳳仙說她看到天地異變,天地扭曲旋轉起來,然後她便陷入黑暗,失去意識。再度醒來,已是三千年後的今天。」許應道,「這件事總讓我覺得有些古怪,三千年前的天地,是誰封印?誰有這麼大能力封印?還有,這次奈河入侵,然後便是陰間入侵,奈河兩岸憑空多出許多新地,莫非這些新地,便是當年被封印的那片天地?」

  他這麼一說,元未央也頓時察覺到古怪之處,道:「許妖王,我左思右想,會不會是鳳仙兒口中的那次天地大封印,造成了煉氣士的滅絕?」

  她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先前無論是許應還是大鐘和蚖七,都忽略了這一點。

  煉氣士的沒落發生在更為古老的時代,但煉氣士的滅絕,卻多半和那次天地大封印有關!

  「我家主人便是在那次大封印之後,沒有了蹤跡,之後三千年,我再未感應到他的氣息。」大鐘興奮道,「這麼說來,我家主人有可能也被封印了!我和他,一定還會再遇!阿應,到那時便讓你見識一下,何謂真正的天才!」

  許應哈哈大笑,恭維道:「鐘爺的主人一定厲害得很,我拍馬不及。」

  大鐘卻有些心虛,心道:「我家主人的天分,說不得真的比他差了那麼一點點兒,不過也不多,就只一點點兒。」

  郭小蝶為他們斟茶,笑道:「若是三千年前煉氣士也統統被封印了,那麼隨著新地的湧現,那些上古煉氣士豈不是都要回來了?」

  她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怔。

  許應站起身來,端著茶杯,看向太虛洞天的廣袤天地,低聲道:「三千年的煉氣士,真的還活著嗎?」

  上古煉氣士,倘若也隨著那片天地一起被封印,那麼他們回來之後,當今的世界割據,會隨之而改變嗎?

  當今高高在上的世家,統治天下的皇權,統治陰間的神權,又會發生什麼變化?

  大鐘發出悠揚的鐘鳴,悠悠道:「倘若三千年前煉氣士隨著這片天地一起被封印,那麼就可以解釋煉氣士消失之秘了。他們才是那個時代的主人,當新的主人遇到舊主回歸,會發生什麼事?」

  元未央雙手捧著茶杯,淺淺抿茶,面色平靜道:「更為可怕的是,誰把上古的天地封印,又是誰把上古的天地釋放?」

  郭小蝶扯一扯抹胸,扇扇體內的燥熱,把杯中茶一飲而盡,覺得不過癮,又抓起茶壺對著嘴痛飲。

  她抹了一把嘴唇,撩起裙子一腳踩在茶桌上,大聲道:「這背後一定有大陰謀!」

  至於什麼大陰謀,她也說不清。

  蚖七連連點頭,很是嫻靜的飲著茶,斯斯文文道:「這背後攪混水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我懷疑這一切,都是……」

  他頓了頓,小聲道:「人族佬針對我妖族上古煉氣士的陰謀!他們借封印煉氣士的同時,毀掉了我妖族的歷史,讓我們變成只能修煉到採氣期的可憐蟲,受人奴役歧視。直到許妖王橫空出世,打破採氣,勇於叩關,率領我妖族走上一條反抗人類暴政的道……」

  他說到這裡,突然住嘴,只見郭小蝶、元未央、驍伯和許應一臉古怪的看著他。

  蚖七咳嗽一聲,繼續若無其事的飲茶,小聲嘀咕道:「遲早有一天,真相會大白於天下。」

  眾人又看了過來,面色古怪。

  蚖七咳嗽一聲,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竊竊私語道:「正義不會遲到,只會缺席。遲早有一天……」

  眾人不再理會這條蛇妖的碎念,一邊飲茶一邊修煉,有說有笑,頗為閒適。

  郭小蝶從前未曾煉氣,此刻修煉陀嫗仙書,修為也是突飛猛進。

  許應則與元未央一起研究,是否能幫蚖七打開泥丸秘藏,兩人為人體是否只能打開一個秘藏而吵得不可開交。

  至於蚖七則在被人研究,一邊竊取許應的道種。

  大鐘和驍伯一起擺爛,一個掛在許應的道田中,等道種落在自己身上才竊,一個不住的飲茶,欣賞夕陽。

  不知不覺到了傍晚,還剩下兩輪太陽掛在西山上,他們這才向九疑山的另一半山崖走去。

  許應突然想起那天提醒他們當心天黑的拄杖老者,笑道:「還記得那位善良的老先生嗎?他還提醒我們,要小心夜間這裡的厲鬼煉氣士呢!」

  眾人記起來,紛紛感慨道:「大善人啊!」

  蚖七道:「我們歷經險惡,怕的是鬼,但鬼從未害過我們,反倒是人心險惡。」

  大鐘笑道:「你忘記被鬼娃娃吸乾陽氣,吹滅兩朵鬼火了?」

  許應詢問道:「鐘爺,你傷勢好了幾分?」

  「一分了!」大鐘開心的說道。

  此刻,鎮魔殿中,那拄杖老者坐在神龕上,枴杖放在一旁,盯著水缸目光閃動,呵呵笑道:「這些小鬼頭果然又來了。」

  他站起身來,目光凶狠:「今天,吃個獨食!」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4 06:0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9 09:50 PM 編輯

第0077章 熟能生巧

  拄杖老者遠遠便聽到許應等人的聲音,這些少年有說有笑,時不時夾雜著一陣鐘聲,還有大蛇絲絲的笑聲。

  拄杖老者冷笑:「你們現在笑得有多開心,待會便會有多驚恐。這次是吃獨食,得速戰速決,免得其他老鬼跑過來!」

  許應第一個進門,郭小蝶不知說了句什麼,這少年一邊邁入門一邊回頭笑道:「大晚上的,誰能在你胸口踩兩腳?莫非鬧鬼?」

  他正說著,突然大鐘自他身後浮現,威力暴漲,咣的一聲,洪亮的鐘聲震得眾人七葷八素!

  大鐘表面,一圈圈厚重樸實的紋理浮空、旋轉,內壁雕琢的萬物圖案,也在這一刻彷彿活了過來,萬物競發,生機勃勃,蘊藏莫大威力!

  許應也自納悶,不知大鐘為何突然爆發,又聽的一聲悶哼傳來,急忙看去,只見那位指點他們此地有鬼的拄杖老者,被大鐘震得倒貼在鎮魔殿的牆壁上。

  許應連忙道:「鐘爺,是那位拄杖的老先生,不是惡人!」

  大鐘連忙止住暴漲的威勢,訥訥道:「我察覺到有陰氣飛速接近你,又聞到一股雷劫的焦糊味,便慌了神,唯恐飯碗唯恐你被厲鬼所傷,這才出手。不曾想,傷到了恩公!」

  那拄杖老者險些被震得魂飛魄散,聞言連忙道:「老朽是鬼,當然有陰氣。我當年渡劫,元神被劈散了,所以就算成了鬼,也帶著雷劫的焦糊味。你們幾個少年,怎麼又來了?快點,摳我下來!」

  許應飛身上前,把他從牆上摳下來。

  那拄杖老者見他近身,惡向膽邊生,瞥見他回頭,利爪便探入他的體內,要將他魂魄扯出,先吃掉魂魄再說。

  不料他剛抓到許應肌膚,便抓到了許應的魂魄,實心的,根本抓不動,震得他五根指頭也折了。

  許應疑惑,回頭看了看他,又繼續轉過頭,與郭小蝶說話。

  「就是鳳仙兒找你的那天晚上,我睡得香甜,早上起來,就見穿的不知是誰的舊衣裳,兩邊胸上一邊一個鞋印。」郭小蝶說起那晚的事,嘖嘖稱奇。

  那拄杖老者痛得面容扭曲,急忙把折斷的五指掰正,心中驚疑不定:「我被天劫毀了肉身元神,剩下的魂魄雖然不如從前,但也保留了一點元神的力量。別說一個小鬼頭,就算是鬼王,我這一爪,也抓死了!這小子的魂魄怎麼這麼硬?」

  許應想起郭小蝶胸口的腳印,有一個是自己踩的,便有些心虛,轉換話題,笑道:「小蝶的御劍訣參悟得如何了?你若是有不懂的,儘管問我,我包教包會。」

  郭小蝶應了一聲。

  元未央抬頭張望,道:「天要黑了,咱們快走。到了晚間,這裡不知是什麼陰間模樣,遲了便走不掉!」

  許應稱是,回頭向拄杖老者道:「承蒙老先生照料,晚輩們明日再來!」

  眾人相繼跳入水缸,濺起水花便消失不見。

  那拄杖老者目露凶光,看到蛇妖落在最後面,腦袋已經插入缸中,心中大喜:「瞧這條蛇,肥嘟嘟可愛,氣血旺盛,肯定大補陽氣,便先拿這條大蛇開葷!」

  他飛身上前,雙手指甲瘋長,向蚖七尾巴插去!

  就在此時,蚖七尾尖揚起,尾尖捲著一把青紙傘,噗的一聲打開,傘中似藏著一輪太陽,驕陽勝火。

  光芒映照之下,那拄杖老者發出淒厲慘叫,被那把青紙傘鎖定,身不由己飛入傘中,厲聲叫道:「青陽寶傘,萬法不侵,諸邪辟易,果然名不虛傳!」

  頃刻間,他便被煉得魂飛魄散,一點不滅真靈,也被紙傘送入蚖七體內,壯大他的真靈。

  「唰!」

  青紙傘自動合攏,恢復如初。

  這紙傘是蚖七平日裡用來遮陽的,尾尖捲起,可以送到自己腦袋上遮蔽太陽,不曾想此刻救了他的性命。

  蚖七察覺到動靜,又從缸裡拔出腦袋,回頭看了看,疑惑道:「好像有什麼聲音,那位老先生跑得真快!他為了我們的安危,居然提前守在這裡,送我們離開自己也離開了。」

  「陰間自有真情在!」他感慨一聲,鑽入水缸。

  許應與元未央、郭小蝶分開,索性搬到梧桐宮裡居住。反正鳳仙兒逃跑了,這裡空著也是空著。

  許應搬入梧桐宮,大鐘和蚖七自然也要搬進來,這兩個傢伙立刻跑去挑房間。

  外面傳來敲門聲,許應開門看去,是郭小蝶找上門來,這大姑娘扭扭捏捏了半晌,也不說明來意,突然取出一卷薄薄的書卷拍在許應手裡。

  許應微微一怔。

  郭小蝶道:「你要傳我御劍訣,我肯定不能佔你便宜。我郭家絳宮秘藏的尋龍定位術是不許外傳的,但每個郭家姑娘都有一次例外的機會,就是傳給郭家的姑爺。我郭小蝶的姑爺肯定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稀罕我郭家的玩意兒,所以我把我這份嫁妝先拍給你,這樣就不算壞了郭家的規矩!」。

  許應錯愕,笑道:「小蝶巾幗不讓鬚眉,是女中大丈夫。」

  他收下郭家的尋龍定位術,散發劍意,悉心教導郭小蝶。

  郭小蝶是把許應逼到動用元育八音也不能取勝的人物,資質和悟性都是極佳,郭家又是武雄世家,有著溫養劍氣的底子,學起來極快。

  只是御劍訣不僅需要對劍術有看很高悟性,而且還需要對神識有著強大的操控力。許應之所以與元未央合作,補全御劍訣,就是因為元未央在神識上的造詣高出他太多。

  「小蝶,神識運劍上,你若是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問元兄弟。他與我合創了這門御劍訣,對神識運劍還在我之上。」許應道。

  郭小蝶聞言,暗暗後悔:「早知道,我就拿著嫁妝,嫁入元家去也,做什麼女中大丈夫?和未央哥哥郎情妾意豈不是更好?」

  但她生性豪爽,過一會就忘了此事,全心全意學劍。

  梧桐樹上,許應監督她練劍,擔心她跌落下去,後來想到郭家的雲梯天縱精妙絕倫,翻身一縱,速度極快,不至於摔死,便自離開。

  許應向山下看去,只見蒼梧宗又來了許多儺師,戴上無常面具,一個個跳下碧湖潛入蒼梧之淵,心道:「不知道皇帝修煉的是什麼法門,為何天天需要這麼多陽氣修煉?」

  他返回梧桐宮,取出郭家的尋龍定位術,讀了一遍,便知絳宮的奧秘。

  郭家的尋龍定位術,是定絳宮的方位,絳宮秘藏作為人體六秘的中樞,主掌心力,心強則力強,因此郭家的儺師,無論男女,在力量上都有過人之處。

  尋龍定位其實不難,只要有功法,就可以尋到。難點在於如何打開絳宮秘藏。

  普通人在成為儺師之前,不懂煉氣,力量弱小,根本不可能打開絳宮秘藏,所以一定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大儺,助他開啟秘藏。

  世家能夠掌握控制儺師,江湖門派能夠存活下去,就在於他們擁有尋龍定位術,又有大儺可用。

  一個普通人,就算資質再好,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打開秘藏。

  除非是煉氣士。

  許應就是這樣的煉氣士。

  他憑一己之力打開了泥丸秘藏,轟開混沌泥丸,化作一座洞天,在混沌海中釣取肉身活性。

  此次打開絳宮秘藏,也是輕車熟路。

  他的絳宮秘藏位於左心室中,藏在希夷之域心岳仙山之內,許應神識飛入心岳仙山,心道:「心中內藏一眼,叫做心眼,絳宮秘藏便在心眼之中!」

  他尋龍定位,來到山體內部,神識在山體中穿梭,終於找到一處心眼穴竅,如同火焰之眼。

  他神識進入其中,眼前一片火海

  彤彤的大火遮蔽視野,不見外物。

  「尋龍定位術上說,絳宮炎炎偃月爐,靈臺寂寂大玄壇!在心眼中打開一座偃月爐洞天,壯大心火,是採絳宮秘藏力量的所在!」

  許應鼓盪神識,存想萬山尊九疑的道象,調動道象威能,向心竅轟去!

  一聲大響傳來,心竅火海劇烈動盪,伴隨著許應這一擊,火勢愈發猛烈,團團火焰向更深層空間塌陷!

  頃刻間,一座洞天形成,形態如同半個月亮掛在火海中,頓時火勢更旺!

  這就是所謂的絳宮炎炎偃月爐!

  許應開啟了絳宮秘藏,便只覺心力暴漲,一股股熱氣從心竅湧出,流遍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坦。

  他剛才還有些睏意,此刻困意全無,當即起身來到梧桐宮外,輕身一縱,跳到半空中。

  他腳踩雲梯,大步蹬梯,猛然又是一縱,跳入雲端,再是一縱,跳到千百丈外,速度之快,比御劍術也不遑多讓!

  許應如同靈猿,在空中跳來跳去,說不出的痛快。

  玩耍片刻,他這才裹著團團劍氣,穿窗而入,進入梧桐宮。

  這一夜雖是平靜,但卻有一雙目光一直望著天空,隨著許應的身影移動而移動,待到許應遍體劍氣飛入梧桐宮,這才移開目光。

  「兼通儺術與煉氣,輪轉無礙,比周齊雲高明多了。」

  聖神皇帝劇烈咳嗽,臉色被咳嗽憋得漲紅,過許久才平復下來,揮了揮手,道:「陳公公,去把許應請來,朕要見他。」

  那紫衣太監陳公公聞言,心中一突:「請來?」

  「沒錯,請來。」聖神皇帝重複一遍。

  陳公公凜然,躬身稱是,道:「若是周老祖阻撓呢?」

  「朕畢竟還是皇帝。」

  聖神皇帝咳嗽一聲,淡淡道,「何況他與人相爭,又受了點傷。你去吧。」

  陳公公稱是,轉身離去。

  梧桐宮前,許應剛剛打算就寢,忽然聽到敲門聲,起身看去,卻是一個俏麗的美婦人身披白貂絨的紅色長袍站在外面,被月光和梧桐宮內的燈光照得肌膚勝雪。

  那美婦人香氣動人,身材高俏,眉眼含波,妝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衣領裹著秀肩,鎖骨可斟美酒,抹胸不高,秀色可餐。

  許應嗅了嗅,她身上的香味兒,是一種熟透了的水蜜桃的味道。

  她身軀向許應微傾,笑吟吟道:「妾身是小蝶的二姨,子夜冒昧來訪。許妖王方便讓妾身進去坐坐嗎?」

  許應認得她,見她要往自己身上靠,急忙側身避開,心道:「當初鐘爺就是這麼訛上我的!我豈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那美婦人正是李櫻珠,那日見許應油鹽不進,對送上門的郭小蝶連吃也不吃一口,於是便誤會了。

  今日她瞞著郭躍,子夜造訪梧桐宮,便是動了異樣心思,要拿捏住他,讓他不得不講解御劍訣的奧妙。

  她的心思也巧妙,精心裝扮,半遮半露,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會露一點兒,不多不少,讓人怦然心動。

  這便是熟能生巧,不是郭小蝶那等莽婦所能比的。

  她正欲再施手段,讓許應不再矜持,便聽背後傳來陳公公的聲音,道:「許公子,咱家奉皇上之命,來請許公子入殿覲見。郭夫人,你的事,還請稍待。恕罪。」

  李櫻珠臉色羞紅,急忙長衣裹住身子,側身與這太監錯過、縱身一躍,跳入雲端,消失了蹤跡。

  許應大讚:「二姨的身手真俊!這一手我便比不了!」

  陳公公一身紫衣,頗顯貴氣,笑道:「郭夫人的本領自然極高,只是喜歡玩鬧。許公子,這邊請。」

  許應笑道:「皇帝今日才想起來找我,不過不算晚。公公請引路。」

  陳公公心頭微震,躬身相請。

  許應跟著他,一路下山,不過多時便來到蒼梧宗的大殿,陳公公躬身,請他入殿,自己則留守在殿外。

  這座大殿裡生著火爐,不止一座,而是十幾座,爐火燒得旺旺的,將大殿內蒸騰得燥熱。這些火爐在煉丹,其中最為貴重的一味藥材,便是陽氣!

  許應儘管來過這裡,但上次只是他的意識與九疑相容,此次還是第一次踏足此地,才一會兒便感覺自身的水分都要被蒸乾了。

  「朕也修了妖法。」

  許應突然嗅到了香火氣息,便見聖神皇帝從一座煉丹爐後走來,道,「也就是你們所謂的煉氣士功法。只是朕練得並不順。」

  許應看到他躁鬱的面孔,突然心中一動,驚聲道:「你心火旺盛,壓垮了身體!你打開了人體六秘的兩個秘藏!一個是你李家的秘藏,另一個是郭家的絳宮秘藏!」


  聖武皇帝面色陰沉,渾身是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聲音沙啞道:「沒錯,朕祖傳玉京秘藏,朕娶了郭皇后,又修煉了郭家的絳宮秘藏。不僅如此,朕還是神州的大帝,統一天下信仰,無數黎民百姓念誦供奉,我便是神州最尊貴的神祇!」

  許應忍不住道:「可是你還是打不過周齊雲。」

  聖武皇帝低吼一聲,雙目赤紅,死死盯著他。過了片刻,方才道:「所以,他去修煉妖法,朕也去修煉妖法!朕要長生!」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4 06:2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19 10:16 PM 編輯

第0078章 桃子壞了

  許應想了想,道:「你在功法中雜糅太多東西,師兩大秘藏,陰庭的香火成神,還有失傳的煉氣士功法,你統一不了,所以出了問題。尤其是煉氣士功法,你看不懂,又強行修煉,煉出問題,又愛面子,所以越來越嚴重。對不對?」

  聖武皇帝威嚴外洩,霸氣陰沉,盯著他並不做聲。

  許應面色平靜,道:「陛下的目光可以殺人,如此看著我,讓我心驚膽戰。」

  聖武皇帝再也忍不住,目射神光。

  只聽嗤嗤兩聲,兩道神光從他眼中射出,從許應頭頂掠過,將大殿的一根水桶粗細的青銅柱子切成三段!

  大殿的殿頂也被掀飛一大塊,切口處火紅一片,極為整齊。

  許應站在那裡紋絲不動,絲毫沒有心驚膽戰的樣子,道:「陛下來到永州,可見過永州的民生?」

  聖武皇帝見他岔開話題,以為他要給自己一個臺階下,於是順坡下驢,面色緩和道:「永州遭災,朕也很是痛心,已經命永州刺史周衡接濟災民,救黎民於水火。」

  許應露出失望之色,道:「陰間未曾入侵時,永州百姓被官吏欺壓,單單我們蔣家田村,便有賣兒鬻女的,有家中懸樑的,有餓死累死在路邊的,也有被抓進大牢,被打死在裡面的。我義父祖父,便是去抓蛇,被異蛇咬死。」

  聖武皇帝皺眉。

  以往他皺眉的時候,官員們察言觀色,便會適時的住嘴,不會不留顏面。

  許應自顧自道:「我適才進入殿內,聞到藥材的香味,其中便有異蛇被蠟乾的異香。今日才知我們捕蛇者用性命捕得異蛇,是進獻給陛下煉丹。想來陛下因為打開了玉京和絳宮兩大秘藏的緣故,體內力量衝突,導致手腳痙攣,需要用異蛇來治療。嘿,我祖父義父,原來是死在陛下手中。」

  聖武皇帝不緊不慢道:「永州民生,竟然糜爛如斯?朕不知道。永州刺史周衡,是周家的子弟,他做的不好,朕治不了周家,除不掉周齊雲,又能奈何?」

  許應沒有理睬他,道:「陛下,此次永州遭災,新地湧現,許多村莊被隔絕在大山之中,我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們被困在新地中,又有陰間鬼魂的侵襲,但因為道路險阻,官吏無法去收賦稅,說不得日子過得更好了。」

  聖神皇帝沉默片刻,嘆道:「這便是世家治世的弊端。朕的旨意,甚至下不了縣城!朕下令賑災,朕下令免賦,朕下令不徵徭役,到了下面,就變了味。朕有苦衷啊!」

  許應看著他,過了片刻,道:「你不行,就下去罷,換個行的上來。何必佔著茅坑不拉屎?」

  聖神皇帝面色漠然,頭頂慶雲突然變得陰沉,雷霆哢嚓哢嚓在雲中亂劈。

  他動了盛怒。

  許應見狀,豁達一笑,道:「草民能體諒陛下,畢竟上頭還是好,還沒有爛,只是底下爛,根子爛。陛下的功法出了什麼問題?」

  聖神皇帝哼了一聲,淡淡道:「就算周齊雲器重你,但在這座大殿之中,十步之內,朕若是殺你的頭,十個周齊雲也救不回你!」

  許應低頭道:「陛下,我是草民,你是聖上,何必作匹夫一怒?」

  聖神皇帝壓下湧動的氣血,吐出一口濁氣,道:「你生在永州,永州日子過得不好,你有些怨氣也是正常。朕不與你計較。周齊雲有容人的度量,朕也有。」

  他取來一卷金書,金書也是上古煉氣士記載功法的手段,一張張金紙薄如蟬翼,以神識催動,一經祭起,便立於空中。從金紙中映照出文字和圖案。

  那些圖案,往往蘊藏大道之象,是上古煉氣士精心記錄下的道象,參悟可以助人修行。

  聖神皇帝這卷金書上的功法叫做《九宵陽神玄壇功》,不僅有功法,還有煉力術,煉的是陽神九轉玄丹。

  其中還有金烏道象,九霄道象,極為玄妙。

  許應大致查看一番,很快領悟經文。

  這《九霄陽神玄壇功》走的純陽路數,煉就純陽元氣,純陽魂魄,最後玄丹九轉,一轉一重天,九轉煉成純陽元神。

  「九霄陽神,功法裡面並無多大漏,按部就班修煉即可。」許應思索道,「那麼,聖神皇帝是哪裡領悟錯了,導致他用採人的陽氣修煉?他莫非將純陽領會成陽氣?」

  此時的許應已非當初那個懵懂的少年,他對儺法儺術有了大致瞭解,知道儺法儺術中並無純陽的概念。

  聖神皇帝若是把純陽領會成陽氣,的確會弄出用陽氣修煉的笑話。

  而且,他又打開了絳宮秘藏,心火旺盛,再服用陽氣煉成的靈丹,吃得又多。久而久之,便會躁鬱。

  這還只是關於純陽的理解出了偏差,其他偏差只怕也不少,這些錯誤積累到一起,就成了危及性命的大問題。

  「皇帝遠沒有周齊雲謹慎,太貪功冒進。他這樣修煉下去,不消幾年,便會暴斃,真火起於心室,開始燃燒,將他燒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人皮、衣裳和毛髮。」

  許應察覺到問題所在,向聖神皇帝道,「陛下,你打開兩個秘藏,是否感覺到力量相衝突?」

  聖神皇帝道:「我在運轉功法時,察覺到兩大秘藏常有力量侵襲自身,雖然修為越來越高,但身體越煉越差。」!

  許應輕輕點頭。

  聖神皇帝一邊是對《九霄陽神玄壇功》的理解有誤,另一邊,這門功法無法一統絳宮和玉京,導致絳宮、玉京和他自身法力相衝突。

  再加上他又吸收人間香火,多了一份香火之力,更加難以調和。

  聖神皇帝的確強大,強大到可以周齊雲一較高下。但他體內的隱患,比周齊雲大太多了。

  「我可以為陛下破譯九霄陽神,讓陛下修煉後不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不會躁鬱。也可以為陛下調理各種力量失衡的問題,解決陛下的後顧之憂。」

  許應抬起頭,直視聖神皇帝,道,「但是我需要陛下做一件事。」

  聖神皇帝神情微動,道:「是治理天下,整頓吏治,安撫民生,讓百姓安居樂業嗎?」

  許應搖頭:「陛下若是有這個本事,在位這些年早就做到了,何須草民提醒?草民只需要陛下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聖神皇帝哈哈大笑,朗聲道:「朕若是修成煉氣法門,長生永壽,與世同存,整治世閥,削平藩鎮,治理民生,還不是輕而易舉?愛卿不要小瞧了朕!以前朕做不到,但朕長生了,就可以做到!」

  許應心中微動,向他看去,心中默默道:「聖神皇帝真的會是一個好皇帝嗎?」

  他雖然如此想,卻還是說出自己的心願,道:「草民希望,陛下能讓草民和元未央,擺脫周齊雲,逃出生天。」

  聖神皇帝微微一笑,道:「朕允了你。」

  許應躬身,道:「草民還希望得到玉京秘藏的尋龍定位術。」

  聖神皇帝眼角抖了抖,滿面笑容道:「這個要求雖然不合祖法,但朕做主,也允了你!」

  許應鬆了口氣,笑道:「陛下稍待幾日,草民便可以將九霄陽神破譯出來。」

  聖神皇帝目光溫潤,注視著他的面龐,道:「許愛卿,希望你莫要辜負朕的赤誠之心。朕不但允你這些事,將來朕長生了,還要允你治理天下的事!那時,你是從龍功臣,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許應收起《九霄陽神玄壇功》,被他一席話說得有些感動,道:「草民並無做官的想法,怒難從命。告退。對了!」

  他正要走出大殿時,突然想起一事,轉身笑道:「陛下年初的時候,把永州柳宗元柳大人召入京師,柳大人而令得到陛下重用了吧?」

  聖神皇帝搖頭道:「朕以為他是社稷棟樑之才,召他入宮,促膝長談,他卻只會空談,說什麼改政變法。這等誇誇其談之輩,朕不愛見,讓他去柳州做官了。許愛卿與他有舊?若是許愛卿開口,朕可以將他調回來。」

  許應笑著搖頭,道:「他是做官的,草民怎麼會與他有舊?見過幾次面罷了。」

  他轉身離去。

  聖神皇帝笑道:「朕讓陳公公送你。陳公公,送許愛卿。」

  「奴婢遵旨。」

  陳公公來到許應身邊,躬身笑道,許大人請。」

  許應搖頭道:「公公不必稱我大人,我只是一個十四歲半大不大的孩子,我什麼道理都不懂的。」

  他們向外走去,許應看到殿外種著一些果樹,已經掛果,泛著香氣,只是夜間看不清是什麼果木。

  「公公,這裡種的是什麼果子?」許應盯著那株果樹,詢問道。

  「春桃。正是成熟的季節,味道很甜。許大人嘗一個?」

  許應伸手摘下一顆春桃,放在鼻下噢了噢,氣味芬芳,讓他突然想起美婦人身上的香味,有些心煩意亂。

  他掰開春桃,看了一眼,沒了興致,隨手丟在一邊,道:「已經壞透心了。」

  陳公公連忙摘下一顆,在袖口上擦去桃毛,討好似的送到許應跟前,笑道:「許大人再嘗這個!」

  許應搖頭道:「沒興致了。對了陳公公,陛下修煉魔功的事情,你不要外傳。」

  陳公公嚇得手一抖,桃子險些沒捏到了,許應向山上的梧桐樹走去,自言自語道:「現在陛下吸人陽氣練功,將來陛下魔功稍成,便會吃人練功。那時,整個皇宮……」

  他搖了搖頭:「不知要吃掉多少人。」

  陳公公打個冷戰,連忙跟上,悄聲道「許大人,陛下何時魔功稍成?」

  許應搖頭道:「不知。我這次幫陛下破譯,最多只能延遲一段時間而已。」

  他不願多說,返回梧桐宮,沒有脫衣裳倒頭便睡,只是沒有睡意。過了片刻,少年在鳳仙兒的床上翻了個身,嘀咕道:「壞透了,沒救了。」

  次日,許應直到日上三竿這才醒來,洗漱一番,打算去郭家混口早飯,蚖七已經起來去做早課了,大鐘也不在這裡。

  許應剛剛走出宮,便見郭小蝶滿臉興奮的站在宮前,這少女被摔得鼻青臉腫,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膚,顯然是修煉了一夜!

  「我煉成了!」她抓住許應的胳膊,興奮得搖晃道。

  許應疑惑道:「你摔成這樣,難道沒有動用雲梯天縱?」

  這姑娘激動莫名,扭去鼻子裡的血,歡呼道:「若是沒有摔下去的勇氣,永遠也煉不成御劍訣!我終於煉成了!」

  她大呼小叫,衝向遠處。

  許應若有所悟,抬頭看去,只見蚖七和大鐘在一根梧桐枝上曬太陽,心道:「七爺總是學不會御劍訣,說不定把他推下去,他就會了。」

  他起了遐想:「一條御劍飛行的大蛇,該是何等威風?」

  蚖七正在與大鐘說話,道:「現在修煉什麼?這裡修煉太慢,還是去朝真太虛洞天裡修煉。阿應的三畝道田一開,道種紛至沓來,修煉速度要多快便有多快。能啃不啃,鐘爺,你昏聵……」

  他剛說到這裡,突然中了一腳,被踢下樹去,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

  大鐘嚇了一跳,急忙看去,許應正在收腳往樹下看。

  樹下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許應搖頭,斜睨大鐘一眼,道,「是自殺。對不對,鐘爺?」

  大鐘連忙道:「自殺未遂!我看得一清二楚,他身子一滑就掉下去了!」

  許應輕輕點頭,飄然而去。

  朝真太虛洞天。許應坐在蚖七腦袋上繼續修煉太一導引功,蚖七繼續盜取道種。過了許久,許應突然道:「元兄弟,昨天陛下找到我,讓我幫他破譯一門功法。」

  元未央身軀微震,道:「你必死無疑。陛下沒有容人之量!你功法交上去,必死無疑!」

  許應目光閃動,道:「周齊雲與陛下,孰強?」

  元未央搖頭道:「當年,周老祖強。但陛下身強力壯,這些年修為突飛猛進,又有黎民百姓為後盾,香火形成慶雲。現在誰強,很難說。」

  她頓了頓,道:「那日你將周老祖、聖神皇帝和天魔鎖在鎮魔殿中,周老祖和聖神皇帝各自負傷。這兩大高手身上的傷,未必是天魔留下的。但是孰強孰弱,便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了。」

  許應面色平靜道:「很快就會知道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4 11:5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0 05:02 PM 編輯

第0079章 代價是什麼

  元未央聽到他這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靜思片刻,向驍伯道:「近日九嶷山將有變故,隨時準備脫身!」

  驍伯凜然,默默點頭。

  之後幾天,許應正常作息,白天便去朝真太虛洞天修煉,晚上回到梧桐宮就寢,有閒暇時間,便用來破譯九霄陽神玄壇功。

  如此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又十多天過去,料想周齊雲的傷勢已經好了。這些日子,聖神皇帝出奇的沒有繼續派人下陰間搜刮陽氣,蒼梧宗的大殿中也沒有再傳來憤怒的打砸聲,很是平靜。

  許應將九霄陽神玄壇功破譯完成,抄了前面半篇交給陳公公,道:「你告訴陛下,下半篇在我這兒,讓陛下拿玉京秘藏的尋龍定位術來換。」

  陳公公慌忙去了。

  許應立刻通知元未央,不過多時,元未央已經收拾妥當,與驍伯一起趕來。

  蚖七縮小體型,變化成麵條大小,藏在許應的衣領中,大鐘則依舊藏身在許應的腦海中。

  眾人準備整齊,許應突然想起郭小蝶,心道:「她是郭家的人,此刻郭家的人應該都已經得到消息了吧?不知待會相遇,是敵是友。」

  又過不久,陳公公匆匆趕來,笑道:「陛下讓咱家帶來了玉京秘藏的尋龍定位術,許大人,下半冊經文和金書呢?」

  許應取出下半冊經文和記載九霄陽神的金書,交給陳公公,陳公公遞過來一本小冊子,笑道:「這就是玉京秘藏的尋龍定位術,陛下親手所書。許大人,陛下還要召見你們,親自封賞。」

  許應收下尋龍定位術,躬身謝道:「公公請引路。」

  陳公公在前面引路,向半山腰的蒼梧宗大殿趕去。許應和元未央看去,只見鎮守險峻之地的金吾衛,比前幾天多了許多人。

  再向山下走去,又見一眾數十個儺師被兩個金吾衛看押著往山上走。那兩個金吾衛一個背著劍匣,一個拄著白幡。

  許應等人經過時,金吾衛正讓那些儺師跪下,數十人跪了一排。便見其中一個金吾衛一拍劍匣,劍氣從匣中飛出,將一個個儺師斬首!

  但這數十個儺師畢竟還有高手,其中三人見機不妙,便立刻催動儺術對抗劍氣,縱身逃走。

  那金吾衛叫道:「想想你家人!死你一個就好,逃走便滿門抄斬!」

  兩個本領高強儺師猶豫一下,便被劍氣貫穿眉心,死於非命。剩下那個儺師果敢狠辣,不聞不問,只管往前逃去,猛然縱身而起,氣血在身後化作白鶴,翼展數丈,振翅而起!

  但其他關隘處早就有金吾衛守護,一道道劍氣破空而出,便將那儺師斬殺,身首異處,從空中跌落下去。

  「阿應……」蚖七藏在許應衣領間,看得魂魄都在發抖,顫聲道。

  大鐘也是發出噹的一聲悶響。

  許應穩住心神,跟著陳公公,元未央視而不見,只有驍伯握緊拳頭,卻又舒展開來。

  再往山下走,不過半里,沿途有其他金吾衛在問斬幾十個儺師。再走半里,又是一撥處斬的,有的儺師哭喊連天,有的則奮力奔逃。

  然而各個關隘都被守住,他們能逃到哪裡去?

  許應等人一路走了十多里,便看到上千個被問斬的儺師,這些儺師有的是蒼梧宗的弟子和長老,有的是其他江湖門派被擄來的。

  他們原本還有用,可以下陰間採集陽氣,供皇帝煉丹,但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了用處。

  無用,便意味著沒有生存的必要。為了皇帝的英名,他們必須死。

  他們繼續前行,前方有人交鋒,是蒼梧宗的掌教,被三個金吾衛圍攻。這位掌教的本事卻也非同小可,修煉的不知是什麼秘藏,身後氣血鼎盛,已經開了六大洞天,已經江湖上了不起的大儺!

  但在那三位金吾衛的圍攻下,他也岌岌可危,隨時可能送命。

  前方,蒼梧宗大殿在望。

  陳公公突然嘆了口氣,低聲道:「許小哥兒,陛下給你們的書只是白紙,你們還看不出來嗎?快走吧。」

  驍伯壓低嗓音道:「多謝。」

  他突然出手,在陳公公後肩上打了一記,陳公公口噴鮮血,連翻帶滾墜下山崖,人在半空,尖聲叫道:「快擒反賊!」

  驍伯錯愕:「我下手沒這麼重,他怎麼吐這麼多血……」

  「走!」

  許應大喝一聲,一步跨出,足下劍氣旋轉,頃刻間便將他包圍,咻的一聲,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

  另一道劍光追上他,正是元未央。

  兩人不敢飛上空中,只是貼地飛行,劍氣激盪,地面的草木、碎石在四溢的劍氣下紛紛破碎!

  早有金吾衛注意到這一幕,一拍劍匣,便有十多道劍氣飛來,斬向那兩道粗大的劍光。

  許應和元未央人在劍氣中,無法主動還擊,那十幾道劍氣與他們周身劍氣碰撞,頓時讓他們速度大減。

  突然許應周身劍光散去,縱身一躍,跳入半空。

  他腳下浮現雲梯一道,在雲梯上借力,再度跳躍,同時背上劍匣噠的一聲左右分開,露出匣中暗藏的七個空格,空格中各藏有一道劍氣。

  許應劍指一揮,七道劍氣相繼從匣中飛出,噹噹噹鐺,將那一道道攻來的劍氣斬斷!

  他的劍匣是袁天罡的寶物,匣中劍氣已經孕養千年,鋒利無匹,遠非金吾衛的劍匣所能比!

  與此同時,元未央周身護體劍氣漸漸稀薄,她縱身一躍,神識騰躍,在空中有了立足之地,運劍將圍攻自己的劍氣斬斷!

  另一邊驍伯則在山林間狂奔,如同下山猛虎,衝向沿途關隘,將一個個鎮守在那裡的金吾衛或格殺,或拋下山崖!

  七道劍氣回歸劍匣,劍匣左右劍閣噠噠合攏,依舊並在一起。

  許應劍氣繞體,又化作一道粗大的劍光貼地而去,另一道粗大劍光斜刺裡並過來,正是元未央,與他貼地穿插而過。

  兩人劍氣忽然消失在山林中,各自叱吒一聲,短短一瞬間便解決守在那裡的強敵,再度御劍飛去。

  山上傳來喊殺聲,金吾衛與郭家的高手紛紛出動,截斷所有去路。

  終於,許應與元未央奔向蒼梧之淵那座山崖,山崖邊早有郭家的高手守護,為首的便是郭躍、李櫻珠,郭小蝶也在其中。

  眾人殺氣騰騰,嚴陣以待。

  郭家乃是世家,雖然不如周家那般龐大,但更為古老,底蘊更深,早已組成陣勢,只要被他們阻擋住,便只有死路一條!

  「鐘爺--」

  許應聲音未落,便見腦後一口大銅鐘飛出,嗡嗡旋轉,鐘壁光芒四射,猛然間大鐘外壁光芒層疊鋪就,形成一口更大的光壁!

  光壁外,符文流轉,光壁內,萬物競發,萬類生長,勃勃生機化作恐怖的威力!

  「咣--」

  大鐘震動,外圍的光壁大鐘也跟著震動,恐怖的威能震得山崖浮動,郭家高手早已催動陣法,對抗鐘威,氣勢成城,銅牆鐵壁,硬撼大鐘!

  下一刻,鐘聲摧城,郭家一眾高手氣血浮動,各自後退,陣法不亂!

  「咣!」

  大鐘第二聲響起,震得牆倒城催,郭家一眾高手各自吐血。大鐘聲勢宣赫,第三次鐘聲震響,郭家眾多高手頓時陣勢被破,被衝擊得四面八方飛去!

  「阿應,我不行了!」大鐘叫了一聲,猛然光壁收回,大鐘縮入許應後腦,消失不見。

  許應、元未央已經趁機衝至山崖邊,只需躍下山崖,便可以墜入湖中,潛入蒼梧之淵,借陰間而逃!

  就在此時,蒼梧宗大殿上空,那朵慶雲突然向他們飄來。

  那朵慶雲,是皇權的象徵,尚未來到,萬民禱祝的聲音便已經讓他們頭暈眼花,意識不清!

  然而慶雲還未來到山崖,便彷彿遭遇銅牆鐵壁,頓在空中,不能前進分毫!

  慶雲下,一個白眉少年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看向蒼梧宗大殿,目光閃爍,似乎在盤算著許應的價值,是否值得他與聖神皇帝撕破臉皮。

  「周老祖,我在梧桐宮中,給你留了一份《九霄陽神玄壇功》!」許應突然大聲道:「這門功法,可以解決陀嫗仙書的弊端,讓你修行無礙!」

  周齊雲心神大震,露出難以置信之色,轉頭向許應看來。

  「許應,這是你試圖逃走的第二次了。」

  他轉過頭來,面對大殿,聲音淡然,「你們逃吧,不要被我捉到。」

  許應鬆了口氣,縱身跳下山崖,向那片碧湖墜落。與此同時,一眾金吾衛紛紛縱身一躍,跳下山崖,郭家高手也紛紛騰空,各自施展雲梯天縱,向空中許應和元未央追去。

  驍伯勢如猛虎,縱躍而下,跳到一個金吾衛背上,一拳將那金吾衛打爆,抓起劍匣猛地一拍,劍匣炸開,裡面一道道劍氣四下亂射,逼得一眾金吾衛和郭家高手不得不抵擋!

  突然,郭躍縱身躍來,手一動,便見天空風雲大作,與驍伯碰撞一記。

  驍伯悶哼,身後五座洞天浮現,卻還是被震得口中吐血,跌落下去。

  郭躍正要殺掉他,突然許應縱身一躍,將驍伯接住,高聲道:「鐘爺!」

  大鐘飛出,叫道:「我沒力氣了!」

  許應掄起大鐘,狠狠砸在郭躍身上,大鐘發出噹的一聲巨響,叫道:「我說了真的沒了,你還不信。」

  郭躍單手擋住大鐘,只覺大鐘的威能大不如從前,顯然是強弩之末,心中一喜,不假思索另一隻探出,扣住許應咽喉。

  就在這時,許應衣領中鑽出一條小蛇,在他虎口處咬了一口。

  郭躍頓時整隻手失去了知覺,然後胳膊也失去了知覺,心中大恐,連聲道:「櫻珠,櫻珠,快來救我!我中了異蛇之毒!」

  那美婦人正欲擒下元未央,聞言心神大亂,急忙來救,見他黑氣即將攻入肩頭,到那時進了心肺和大腦,只怕神仙難救,只得含淚咬牙,將他整條手臂斬下!

  「相公放心,我殺了那許妖王為你報仇!」

  李櫻珠幫他止住血,夫妻二人看去,只見許應已經帶著驍伯衝入碧湖,進入蒼梧之淵,於是也跟著衝了進去。

  到了蒼梧之淵,夫妻二人只見一眾金吾衛與郭家高手沿著這條深淵連連搏擊,劍光在這條大淵上空碰撞不休,不斷有人屍體墜落,死於非命。

  許應殺紅了眼,將袁天罡的劍匣也祭起殺人,那劍匣飛行於空中,時而劍匣打開,一道道劍氣飛出,威力暴漲,砍人如切菜,時而團團劍氣圍繞許應飛舞,頂著眾人的攻擊衝入人群中,頓時殘肢斷臂紛飛!

  李櫻珠、郭躍夫婦看得眼睛發紅,厲聲道:「都讓開!」

  夫妻二人施展雲梯天縱,急速逼近,許應、元未央擺脫眾人糾纏,化作兩道劍光飛速遁去。

  夫妻二人漸漸超越眾人,一路追趕,忽然只見一道劍光飛來,擋住他們的去路,劍光中傳來一個聲音,正是郭小蝶,叫道:「二姨,四叔,不要追了!」

  李櫻珠看到她繞體的劍氣,頓知她得到了許應的御劍訣的真傳,跺腳道:「小蝶,他傳你的?代價是什麼?」

  郭小蝶躬身道:「沒有代價!他看我不懂,直接就傳了!」

  李櫻珠呆了呆,轉頭看向郭躍斷掉的手臂,頹然道:「這就是我郭家為御劍訣付出的代價……」

  郭躍疼得面色蒼白,額頭都是汗珠,悄聲道:「夫人,我認識幾個周家的高手,能長回來。」

  李櫻珠面色稍好一些,道:「莫非,我郭家平白得了御劍訣?」

  郭躍輕輕點頭。

  李櫻珠心花怒放,笑道:「那麼,的確不應該做得太絕。小蝶,樣子還是要做的,否則陛下那裡難以交代。給他們留一條生路便是。」

  郭小蝶大喜,回頭看去,許應等人已經消失在茫茫的陰間,不見蹤跡。

  許應、元未央和驍伯又遭遇幾次追殺,總算借助陰間的地理甩開追兵,只是這陰間廣袤無垠,他們也不知身在何處。

  不知不覺間,許應猛然抬頭,只見前方有高聳入雲霄的神像屹立在群山之間,超越群山,香火繚繞,頓時鬆了口氣。

  那裡便是陰庭。

  陰庭到了,那麼天神殿便不遠了!

  不久後,三人來到天神殿,在一雙雙目光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從這座古老的神殿中穿過,居然一路平安的走了過去,沒有受到任何責難盤問。

  鬼仔嶺外,元未央停下腳步,展顏笑道:「許妖王,咱們就在這裡分開吧。我也該回去向母上覆命了。」

  許應停步,頗為不捨,道:「我也將去尋找我的身世。如今一別,不知何時能與君重逢。」

  元未央踟躕一下,笑道:「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開心。你若是來京師的話,我介紹我妹妹給你認識。」

  驍伯呆了呆,不解的看向元未央,心道:「公子不是獨女嗎?哪裡來的妹妹?」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6 12:2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0 05:01 PM 編輯

第0080章 歸來依舊是少年

  九嶷山上,兩個當今世上最可怕的身姿屹立,一個站在蒼梧宗的大殿下,盡顯帝皇威嚴霸道,一個站在山崖前,平平淡淡。

  「周齊雲,一向只有你利用別人算計別人,沒想到今日你被人利用被人算計。」聖神皇帝氣息愈發強大,譏諷道:「許應用一卷破譯後的經書,便將你留在這裡,讓你不得不與朕決戰。而你卻甘之若飴,寧願被一個毛頭小子耍得團團轉,有負你白眉老祖的盛名!」

  周齊雲面色從容,道:「陛下自幼聰敏,有登高天之願,立志超越文武大聖、至道大聖,要名垂青史,萬世敬仰。你手段過人,又有聰明才智,為了登上皇位不得不背靠李、郭兩大世家。然而你又要削藩,削世家之力,豈不是騎驢找驢,你怎麼削得掉?怎麼削得了?」

  聖神皇帝眼角抖動,周齊雲這話戳到他的痛處。

  然而周齊雲卻沒有趁機出手,而是繼續道:「人說你是中興之主,但你不過是不折騰而已,至於中興,嘿嘿,與你有何關係?你有心而無處舒張,有意而做不到,你以為是我們這些世家絆住你的腳步,實則絆住你的是自己。陛下,你以為老臣阻止你,於是你便去學煉氣,學煉丹,偏偏才氣不夠,煉得亂七八糟,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聖神皇帝哈哈大笑,氣息浮動。

  但周齊雲還是不出手,依舊氣定神閒道:「你心比天高,廣納香火,同時又開玉京、絳宮兩大秘藏,妄想將它們都開啟九重天,再修煉氣。按理來說,你的修為實力應該遠超於我,但始終超不了,是何原因?命比紙薄,智慧不足。」

  聖神皇帝氣息動盪。

  「陛下說許應將我耍得團團轉,然而他自從知道你在九嶷山上,便對你動了心思。他傳郭家御劍訣,顯露煉氣法門,行事張揚,無不是向陛下拋出誘餌,看陛下何時上鉤。」

  周齊雲道:「他需要一大高手來對付我,陛下只要去找他破譯煉氣士功法,便是咬住他的魚鉤。陛下卻自以為得計,拿捏住了他。」

  聖神皇帝哈哈大笑:「你以為一個小小的鄉下野小子,會有這等心計,他膽敢謀算朕?」

  「他是捕蛇的,捕蛇的心都細,否則活不下來。」

  周齊雲道:「我也是捕蛇的。我從至道大聖皇帝時期,活到今日,是因為我心也夠細。陛下,我這便去梧桐宮,去拿陛下的《九霄陽神玄壇功》。」

  他不再看聖神皇帝,逕自向九嶷山頂的梧桐樹走去,不緊不慢道:「陛下可以前往陰間,追殺許應。但我若是得到陛下的九霄陽神,陰陽調和,便會修為突飛猛進,完成飛昇的最後一環。那時,陛下在我眼中,便彷彿在我掌中一般。」

  聖神皇帝握緊拳頭。

  「陛下也可以向我出手。此刻我後心大開,全無防備,是陛下殺我的最佳時機。但陛下只要出手,便落入我的圈套。」

  周齊雲繼續向山上走去,淡淡道:「陛下現在被老臣的話動搖了心神,心神不穩,貿然向老臣出手會敗得更快。陛下你作何抉擇?」

  聖神皇帝臉色陰晴不定,眼看周齊雲便要來到山頂,他再也忍不住,向周齊雲的背影撲擊而去!

  山頂突然安靜了片刻,須臾間,一股奇異的波動悄然爆發,無聲無息,但是遠處卻有山頭炸開,亂石浮空。

  巨大的石頭在天空中亂飛,明明很快,但給人的感覺卻很慢,彷彿要慢吞吞的飛很久才會落在地上。

  接著便是第二股波動傳遞開來,緊貼地面,如潮水般向下湧去,摧枯拉朽,將山腰的樹木連根拔起,化作一道樹木滾動的洪流!

  山下有不少金吾衛,見狀驚駭欲絕,急忙各自奔逃,有人跳下山崖僥倖逃過一劫,也有人被無數滾動的樹木捲起,吞入洪流之中不知死活!

  第三股波動傳遞來的時候,群山之間,所有雲霧被清掃一空,群山之間的天空,晴朗得難以想像!

  晴空透徹,天際湛藍,深邃如天淵,不可測。

  過了片刻,人們才聽到來自九嶷山頂的神通碰撞聲,沉悶無比。

  一聲,兩聲,三聲……

  聲聲像是敲擊在心窩上,敲擊在魂魄上,震得無論金吾衛還是郭家高手,紛紛趴在地上乾嘔起來。

  突然,一朵慶雲飛來,慶雲破敗,千瘡百孔,慶雲下,聖神皇帝的衣衫也有些凌亂,氣色也有些不太好,飛身而至,落在蒼梧宗大殿中。

  「陳公公何在?」

  「奴婢在此。」紫衣陳公公渾身是血,慌忙連滾帶爬衝向蒼梧宗,驚疑不定。

  「立刻起駕回京!」

  「奴婢遵旨!」

  片刻後御駕啟程,一眾金吾衛和郭家高手環繞護送,天子坐輦拉上厚厚的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輦中,聖神皇帝大口大口咳血,氣息委頓不堪。

  九嶷山頂,梧桐樹上,一個白眉少年推開梧桐宮的宮門,尋到許應留下的那卷經書,安安靜靜的坐下來。

  他粗略翻看一遍,的確是完完整整的《九霄陽神玄壇功》,在關鍵的地方還有許應用紅筆留下的標注,說此處是彌補陀嫗仙書的關鍵。

  周齊雲細細閱讀這段經文,果然可以彌合陀嫗仙書的不足。

  「祝白眉老祖身體康健,渡劫成功。」許應在最後一頁寫道。

  「這傢伙……」

  周齊雲露出一絲笑容,從頭開始閱讀,心道:「就憑這句話,多給他一些亡命的時間。」

  他這次閱讀得非常仔細,一點一點領悟,待到這篇經文看完,已經是第二天了。

  「我現在去追,大概是尋不到他了吧?」

  周齊雲直起腰身,山下傳來喧嘩聲,他來到梧桐宮的窗邊,推開窗欞看去,周家的萬千儺師已經來到山下。

  這些儺師搬運各種物資,各種寶物,準備在山頂打造一座祭天的神壇。

  這裡,將會是他周齊雲的渡劫之地!

  「另一個捕蛇者,會逃到哪裡去呢?」周齊雲看著山下忙碌的人們,心中默默道。

  ……

  ……

  「七爺,鐘爺,元兄弟要把他妹妹介紹給我。元兄弟長得好看,妹妹一定不會差。」許應心中很是開心,道:「說不得還可以省了一份聘禮錢。」

  大蛇蚖七現出真身,載著少年遨遊在群山之中,向新的目的地趕去,笑道:「郭小蝶長得也很漂亮,還不是有一個二百斤的姐姐?若是真漂亮,還能輪到你?阿應,我覺得你還是做好兩手準備。」

  大鐘漂浮在空中,圍繞許應轉來轉去,道:「元未央十五歲,比阿應長一歲,他的妹妹不是與阿應同歲,就是比阿應還小。黃毛丫頭一隻,就算長得好看,也還是黃毛丫頭,而且元家是世家,聘禮只會更高。」

  許應想了想,道:「不給聘禮,把他妹妹拐走怎麼樣?」

  「元未央會殺了你!」

  許應哈哈大笑,站在大蛇的黑白雙角之間,看向浩瀚無際的新地山川,高聲道:「走!我們去尋鄉!」

  「阿應,真的能找到許家坪嗎?」

  「一定可以!」

  蚖七修煉了巴蛇真修之後,體魄越來越大,在山川間爬行的速度也比等閒儺師全力奔行還要快許多。

  他載著許應一路搜尋,許應時不時御劍飛上空中,瞭望山川地理,尋找自己熟悉的痕跡。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遠,不知搜尋過多少山川,還是沒有找到他記憶中熟悉的地方。

  此時的新地,山川大異從前,山中多有可怕的生物出沒。到了夜晚,更是陰間入侵,讓人世間變得光怪陸離。

  許應還察覺到陰庭的神靈出沒,在他們身後盯梢,監察自己的動向。

  「阿應,陰庭並未放棄捉你。」

  大鐘擔憂道:「周齊雲在時,祂們不敢動你。現在周齊雲不在,陰庭只怕又要調集城隍、判官,來搜捕你了。」

  如此過了十多日,他們看到一座杵在新地中的縣城,居然沒有被陰間入侵破壞。走到近前,才知是祁陽縣城,難得還是人間樂土。

  祁陽縣城與外界的溝通已經完全斷絕,人們見到許應,都是驚異無比,紛紛出來觀看。

  許應在路邊攤鋪上連吃好幾大碗米粉,辣得額頭汗水淋漓,直呼過癮。他這些日子在九嶷山上吃得都是御膳房做的飯菜,早就吃膩了,今日再吃到永州本地的米粉,只覺又回到人間。

  「鐘爺,七爺,我剛才在空中,看到祁陽東邊有熟悉的山川。」許應付了飯錢,興奮道:「待會咱們去縣城東邊看看。」

  出了祁陽縣城,一路向東,大鐘和蚖七看到許許多多巍峨的大山,洶湧澎湃的大江,心中各自疑惑不已。

  「七爺,你祖輩在永州生活三百年,沒有見過祁陽東有這些古老的山嶽吧?」大鐘悄悄詢問。

  蚖七搖頭道:「這裡除了縣城是祁陽,其他地方根本不是祁陽!」

  大鐘道:「那就古怪了。阿應說這裡就是他記憶中熟悉的樣子,但這裡就是新地!阿應記憶中的許家坪,真的是許家坪嗎?」

  蚖七也不禁有些擔憂。

  但許應卻很興奮,不住的指著附近的山嶽,或者大江大川,說道自己記憶裡就是這個樣子。

  「他記憶中的許家坪,如果不是七年前的許家坪呢?」

  大鐘悄聲道:「如果是三千年前的許家坪呢?」

  「這裡這裡!」

  許應興奮道:「我記得這裡,前面就有一個村莊,村口一條小河,對岸就是我們許家坪!」

  他從蚖七頭頂跳下,快步向前走去。

  蚖七連忙化作小蛇,跳到許應肩頭,大鐘也連忙跟上,鑽入許應後腦。

  前方果然有一條小河,也有一個村莊,村莊不大,樸實,老舊,是低矮的房子,還有炊煙裊裊升起。

  這裡居然還有居民,在生火做飯。

  他們應該是祁陽附近的居民,被新地阻隔在這裡,與外界失聯。

  許應快步走到跟前,向小河對岸望去,那裡一片荒涼,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大火燒過的痕跡。

  村口有幾個老漢坐在樹下乘涼,許應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詢問道:「幾位老丈,敢問對面是否有一個村子,名叫許家坪?」

  「許家坪?」

  那幾個老漢聞言,紛紛搖頭,道:「這裡從未有過叫許家坪的地方。」

  許應晃了晃頭,頭腦有些眩暈。

  沒有這個地方?

  「對,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附近,從未聽說過許家坪。少年,你是誰?」

  「我是誰?」

  許應腦中轟然,腦海中各種記憶紛至沓來,喃喃道:「我是誰?沒錯,我到底是誰……」

  「我見過你!」

  一個老漢老眼昏花,反覆打量許應的臉龐,終於將他看清,驚聲道:「我小的時候見過你!你還是現在的模樣!沒錯,就是你!」

  他激動得險些昏死過去,叫道:「見鬼了,見鬼了!我十來歲時見到了你,現在我七十六了,你還沒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6 12:2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11:24 AM 編輯

第0081章 牛鬼蛇神

  許應腦中渾渾噩噩,見過他的人,從少年變成了耄耋老人,而自己卻從未變過。

  可是自己明明只有最近幾年的記憶,消失的那些年的記憶,他是誰?

  他還是許應嗎?

  他頭疼欲裂,努力去回憶去回想許家坪的記憶,然而他越是回憶,便有越多的不同記憶湧上來,不同的聲音,不同的畫面,不同父母的音容笑貌,將他的大腦塞滿!

  「你到底是什麼?」那老人顫巍巍道。

  許應茫然:「我到底是誰?」

  消失的那些年,他到底在做什麼?那時的他,到底是誰?

  消失的那些年,去哪裡了?為什麼他不記得??為什麼他不會老?為什麼小鳳仙說三千年前見過他?

  許應天旋地轉,仰面倒了下去,耳畔傳來無數嘈雜的聲音。

  與他一起倒下的,還有那個認出他的那個老人。一時間村莊中亂作一團。

  「年輕的還有氣!快來救人!」有人叫道。

  「那個年老的年輕!那個年輕的年老!你說的是哪個年輕的?」

  許應渾渾噩噩,腦海裡閃過一幕幕雜亂的畫面,有很多面孔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像是對他說些什麼,聲音卻嘈雜得很,聽不清楚。

  有些畫面很是模糊,是滄海桑田的畫面,大山在風化坍塌,湖面在退去,地面乾涸,封著幾條張大嘴巴的死魚。

  還有新的大山在拔地而起,新的湖泊在飛速生成。

  他看到桑田變成大漠,大漠重回綠洲。

  他看到風雲飛速變幻,日昇月落也變得無比迅捷,四季變化也像是加速了不知多少倍。

  他有時候醒來,但很快又昏睡過去,隱約間彷彿聽到鐘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便見大鐘懸在他的上方,鐘的內壁刻繪的各種圖案彷彿活過來一般。

  他聽到大鐘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我先幫他鎮住散亂的神識,應該沒有大礙。他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許應又看到四周的山巒在移動,便又睡了過去。

  他耳邊傳來陌生的聲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叫他什麼名字好呢?」

  「就叫他……許應。他將聞名於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覺察到有溫柔的手撫摸他的臉,有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低喃:「許應,許應。記住你的姓,不許忘記你的名。」

  ……

  許應又在顛簸中昏睡過去,他又像是看到有人向他走來,很熟悉,卻沒有見過。

  他又看到自己牽著一隻手站在山崖上,望著雲霧皚皚的山川江河。

  「無論千世、萬世,我都會尋到你,再不會分開!」

  許應猛然醒了過來,著急起身,頭卻突然撞在大鐘上,撞得腦袋嗡嗡作響,然後又倒了下去。

  「鐘爺鐘爺,怎麼回事?」蚖七的聲音傳來,很是焦急。

  「我離他太近,他撞在我身上,就把自己撞暈了。」大鐘訥訥的聲音傳來。

  許應又一次醒過來,這一次沒有著急著起身,而是張開眼睛打量四周,免得再度撞在什麼東西上。

  這裡是一個房間,從房間內的陳列佈置來看,應該是女子的閨房,只是東西很陳舊,梳妝台上的銅鏡也模糊不清,應該空置有些年頭了。

  銅鏡裡有女鬼,正探頭探腦的看他,見他向自己看來,急忙躲了起來。

  那女鬼見許應並不動彈,便膽子大了,在鏡子裡梳妝,然後把頭拆下來,放在桌子上慢吞吞的梳著。

  許應坐起身來,鏡中女鬼盯著他,七竅流血,鬼臉也變得陰森起來。

  許應揉了揉頭,頭上還腫著一個血包。

  他的耳中也嚶嚶作響,過了半晌才能聽到聲音。

  那鏡中女鬼覺得沒意思,便躺在鏡中的床上,慵懶的打個哈欠,身子蜷縮如貓,扯了扯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

  許應從床上下來,低聲道:「蚖七和鐘爺莫非借住在鬼宅了?」

  鏡中女鬼連忙坐起來,連連點頭。

  許應站起身來,腳下一個踉蹌。

  鏡中女鬼掩嘴笑了起來,似乎在笑他是個軟腳蝦。

  許應不以為意,穩住身子,頭腦還是像裂開一樣。他走出這間房屋,眼前一片空闊,只見他們處在一座古老的大山裡面,有宅有院,還有一處古舊的宮殿,看著破敗,已經很久無人修繕了。

  這裡地方不大,較為平整,地面還鋪有磚石,房屋也都很是精緻。

  許應向下看去,還能看到一座山門。

  山上的房屋和宮闕表明,這裡多半是三千年的一個小門派,煉氣士消失,這裡便空置下來。

  「這裡是何處?鐘爺小蚖七在哪裡?」

  許應走到門前,回頭看去,便看到了無妄山倒下來的巨大山體,砸在另外兩座大山上。無妄山剩下的山體依舊極為龐大,像是折斷的樹樁,斷處奇峰林立。

  這個三千多年前的不知名門派,就建在無妄山的山陽處,秦岩洞是在山陰,先前居住在此,許應並未留意到山陽處的古老門派遺址。

  許應活動了一下,出了一身的虛汗,只好坐下來。

  「鐘爺和小蚖七不知道在做什麼,把我丟在這裡,就不怕女鬼把我吃了。」

  許應搖了搖頭,待喘勻了氣,這才緩緩調動體內元氣,催活氣血,激發肉身機能。

  與此同時,他的泥丸、絳宮兩大秘藏也相繼開啟。漸漸地,許應恢復到巔峰狀態,只是頭還有些疼。不知是被鐘爺撞的,還是回憶從前導致大腦失控。

  許應內觀,巡視希夷之域,發現希夷之域沒有受傷,這才鬆一口氣。只是鐘爺不在希夷之域中,不知道跑到何處去了。

  他努力回憶自己昏倒時發生的事情,腦中又是一連串古古怪怪的畫面和聲音,頭又像是裂開一樣,急忙停下。

  「六十多年前,有人見過我,為什麼我沒有一點印象,沒有一點記憶?」

  他定了定神,難道會是孟婆湯?難道那個愁容老者,給他喝的真的是孟婆湯,洗去了自己當年的記憶?

  可是,愁容老者這兩次帶來的茶,味道很不錯,喝了也沒有失憶啊!

  突然,大鐘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早就說過那秦岩洞泥丸宮洞天不是什麼洞天福地,只是唬人騙人的玩意兒,你還不信,非得要去挖出來!現在弄得我身上也滿身是泥!你還把阿應丟在這裡,不知道阿應被女鬼吸乾沒!」

  蚖七的聲音傳過來:「那女鬼肯定採補不了阿應,我見她被困在鏡子裡了。再說,棺中女鬼說的,這裡是飛昇地。既然是飛昇地,肯定有不凡之處!」

  就在這時,大鐘注意到坐在那裡的許應,不禁又驚又喜,連忙飛過來,笑道:「阿應,你終於醒了!快,讓我吸兩口!蚖七這混蛋,不給我吸氣血,說是天天像被女鬼採補三百遍一樣。真是混賬,女鬼採補能像我這樣精細嗎?」

  許應連忙道:「鐘爺,我昏死這麼久,氣色還不好。過兩日再說!」

  大鐘只好作罷,語重心長道:「你要加緊修煉。你看你昏迷十多天,便耽擱了十多天,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鐘爺教導的是。」許應虛心受教,詢問道:「屋子裡的女鬼是怎麼回事?」

  蚖七遊過來,渾身是泥,笑道:「被封在銅鏡中的,害不得人。我們見她可憐,便留著她。剛才我們去尋無妄山的飛昇地,怕有野獸害你,便把她放在你房間裡。」

  許應臉色一黑:「這是人能幹出的事?」

  旋即他便釋然了:「這兩個傢伙本來就不是人,不必苛求他們。」

  他活動一下筋骨,道:「那日,棺中少女說……」

  許應學著棺中少女的語氣,輕聲吟道:「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這處飛昇地,終究是荒蕪了。她的意思,到底指的是無妄山秦岩洞是飛昇地,還是九嶷山是飛昇地?」

  蚖七道:「肯定是這裡!你也說了,九嶷山中的那處朝真太虛洞天裡的飛昇地是假的,那道飛昇霞光根本不是飛昇者留下的,而是煉氣士被劈碎形的!因此,女鬼說的飛昇地,肯定是無妄山!」

  許應輕輕點頭,回頭看向斷掉的無妄山,喃喃道:「可是,此刻連無妄山都折斷了,那處飛昇地,到底藏在何處?」

  就在這時,只見兩頭老牛慢吞吞的向山上走來。這兩隻老牛渾身是傷,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結疤,但還未痊癒,不知經歷過多少場戰鬥才走到這裡。

  許應看著這兩頭老牛心中疑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突然,那兩頭老牛抬頭望見了他,不由大喜,加快速度向山上奔來。

  蚖七喜出望外,迎上前去,叫道:「我正有些餓了,先吃兩頭牛開葷!」

  牠距離這兩頭老牛越來越近,只覺這兩頭老牛有些眼熟,心中不由一突:「莫不是祂們?」

  牠臉色頓變,急忙折向,反倒向山上跑去,怎奈身體太大,一時間轉向不便。

  那兩頭老牛在狂奔之中,突然周身黑煙滾滾,鬼氣森森,化作兩隻牛魔站在陰風中,手持白骨打魂鞭,不由分說將奔來的蚖七一鞭子抽翻在地。

  那兩隻牛魔圍繞蚖七一頓鞭笞,直到許應趕來,喝令祂們住手,這才罷休。

  許應驚訝莫名,上下打量這兩隻牛魔,道:「鐘爺,是不是祂們?」

  大鐘道:「是當初追隨你的牛魔,不過,祂們不是有五隻嗎?」

  當初在水口廟時,曾有五隻牛魔追隨過他,跟著他來到無妄山。後來無妄山崩塌,這幾隻牛魔有一路跟隨著他回到水口廟。

  許應登上周齊雲的龍輦,這幾隻牛魔沒能上車,被留在水口廟。龍輦飛行很久來到大槐,許應在大槐停留多日,又前往鬼仔嶺,去了陰庭,再去蒼梧之淵。通過蒼梧之淵到了九嶷山,然後又一路尋到祁陽。

  之後,便是許應昏迷不醒,蚖七帶著他回到無妄山!

  許應原本以為,這幾隻牛魔會就此離開,沒想到祂們居然不離不棄,翻山越嶺的趕了過來!

  原本追隨許應的是五隻牛魔,現在只剩下兩隻,其他三隻牛魔多半是死在路上。從這兩隻牛魔身上的傷口來看,祂們這一路上受的苦難絕對不少!

  如今的新地極為凶險,不僅僅是針對許應這些陽間的活人而言,對牛魔等陰間生物也是一樣。

  許應心中頗為感動,走上前去。

  「你們既然追隨我,那麼我便不再將你們拋下。今日,你們倆便是我許應許妖王的大弟子!」

  許應哈哈笑道:「你們作為妖修,卻誤入神道。我將傳你們煉氣之術,開人體六秘,儺氣同修!」

  蚖七爬起來,看向那兩隻牛魔,道:「我總覺得祂們不太聰明的樣子,你不會剛開始收徒,就收了兩個傻子吧?」

  許應心頭一突,想起這兩隻牛魔從前的作為,也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大鐘道:「這兩隻牛魔原來在陰間放牧,見人就打,抽你不成被你抽一頓,然後就死心眼似的一直跟著你。祂們的腦筋,看起來的確有點不太妙……」

  許應額頭青筋跳動,咳嗽一聲,道:「不要慌張。祂們只是中了神道的毒,吸收了香火之氣,迷失本性!修了我的煉氣法門,一定可以重新變回牛妖!」

  蚖七小聲道:「要不,把祂們逐出師門?」

  許應心虛道:「我剛開張,才收入師門還未傳點什麼本領,就逐出師門,只怕今後名聲就臭了。」

  他頓了頓,壓低嗓音道:「等過一段時間再逐出師門。對了七爺,你書讀得多,幫我給祂們取個響亮的名字。」

  蚖七沉吟道:「易經中說,無妄者,元亨利貞,震下乾上。咱們重回無妄山,又與祂們重逢,不如便叫他們為牛震、牛乾。」

  許應大喜,笑道:「還是七爺有文化。」

  他打量那兩隻牛魔,向那少了一隻耳朵的牛魔道:「從今往後,你便叫牛震。」

  另一隻牛魔五官健全,但身上傷口縱橫交錯,觸目驚心。許應道:「你便叫牛乾。」

  那兩隻牛魔聞言,對視一眼,站在陰風漩渦中躬身,兩隻牛蹄在胸前插手,道:「多謝師尊賜名賜姓!」

  許應驚訝。

  蚖七也是大受震動,失聲道:「祂們不是傻子!」

  牛震甕聲甕氣道:「我們原本是凡間的牛妖,修成妖王,怎麼會是傻子?只是擔心壽元耗盡,不得不做了陰庭的牛鬼蛇神。今日恰逢明主,又賜了姓名,當然不必裝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6 11:2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12:14 PM 編輯

第0082章 無妄山飛昇地

  蚖七聞言,心裡頓時生出一種緊迫的危機感,他如果沒有許應的指點的話,肯定無法修成妖王。而這兩頭牛卻是憑借自身的聰明才智,修成妖王,因而被陰庭封為妖神。

  這豈不是說,祂們要比自己聰明很多?

  這樣的話,牛七爺豈不是地位不保?

  「大家同樣姓牛,祂們應該會給點薄面……給個屁!祂們見到我便給一頓鞭子,彷彿我才是耕地的牛。」蚖七心道:危機感更加急迫了。

  許應教牛震、牛乾如何修煉神識,如何打開希夷之域。

  這兩頭牛魔原本是牛妖王,機緣巧合得到上古煉氣士的傳承,雖然也只有採氣期的功法,但祂們在短短時間內修成妖王,資質悟性本就不凡。

  許應又是擅長教人的,任何功法到他手裡都可以深入淺出,因此兩頭牛魔很快便掌握修煉神識的技巧,眼中漸有神光吞吞吐吐。

  以這個修煉速度,只是幾天的功夫便可以打開希夷之域,調理五氣。

  許應教過祂們,蚖七也上前來,求教許應如何修煉劍術。

  許應講解一番,見他還未領悟,於是便把袁天罡的劍匣繫在他的身上,道:「你先感悟匣中藏劍,待到你感應到匣中的劍氣,與劍氣有共鳴,便可以運用劍氣。劍氣會教你劍招,久而久之,你便可以運劍。」

  蚖七縮小到恰恰可以背著劍匣的體型,閉目凝神,仔細感悟劍氣。

  他難得認真下來,專心參悟,許應自然樂得成全,讓大鐘不要打攪他,道:「鐘爺,你們在秦岩洞有何發現?」

  大鐘道:「什麼也沒有。蠢蛇以為,那地底大物盤踞在水深之處,飛昇地定在那裡,於是便拉著我一起挖開坍塌的秦岩洞,一路往下深潛。但到了水底,根本沒有所謂的飛昇地。」

  當初許應和蚖七他們循著秦岩洞的生機,尋到水底,誤觸地底大物,便被大物追殺。那大物潛藏水底,因此蚖七才會猜測水底是飛昇地。

  許應思索道:「目前我們見過的真正的飛昇地,只有一處,就是鬼仔嶺天神殿。只有特定的時間,才會出現,才能進入。那麼無妄山若是真有飛昇地,肯定也需要特定的時間才能進入其中。」

  大鐘道:「無妄山這麼大,你一是不知什麼時間才會開啟,也不知飛昇地在何處,如何尋找?我覺得,棺中女鬼說的飛昇地,肯定指的不是秦岩洞,而是九嶷山。」

  許應目光閃動,笑道:「我們不知道飛昇地在何處,三千年前的人知道就可以了。咱們這裡不是有一個三千年前的鏡中女鬼嗎?」

  大鐘頓時醒悟,笑道:「無妄山原本是吳望山,此次陰間入侵封印解除,才變成無妄山。這處遺跡才顯露出來,因此這女鬼三千年前便被困在鏡中,她一定知道這裡的許多事。倘若這裡有飛昇地,她一定有所耳聞!」

  許應走入房中,將梳妝台上的銅鏡取下,道:「鏡中的姑娘,我們不是壞人,想問你個事。」

  銅鏡中,那女鬼見到大鐘,驚慌失措,慌忙躲到鏡中的床下,不敢露頭。

  許應微微皺眉,向大鐘道:「你們都對人家做了些什麼?」

  大鐘訥訥道:「我沒有做什麼,蚖七對著鏡子照了照,人家見妖怪,就嚇傻了。我覺得蚖七做錯了,便進入鏡子裡安慰她,不曾想被誤會了。」

  它黯然道:「她以為我是鐘妖。」

  許應明瞭因果,盡量語氣和善,道:「姑娘,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打聽一下,這無妄山中是否有飛昇地。你若是老實說了,我們幫你解封,你若是不說,便休怪鐘妖心狠手辣!」

  大鐘悶哼。

  鏡中女鬼惶恐不安,不敢從床下出來。

  許應道:「鐘爺--」

  那女鬼連忙從床下爬出,向他們擺手,表示自己不知道何謂飛昇地。

  許應將飛昇地解釋一番,突然女鬼眼睛一亮,在鏡面上作畫,畫出一幅無妄山的地理圖,然後指了指其中一個位置。

  許應搖頭道:「無妄山已經倒下了,地理大改。」

  女鬼在鏡中踱步,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用自己的手指著一個方向。

  許應心中微動,跟著她手指的方向走出房屋,來到外面看去,女鬼指的是無妄山的山體內部。

  「小七,要不要去尋飛昇地?」許應詢問。

  蚖七正自參悟劍氣,沒有聽見。

  許應暗讚七爺勤懇,與大鐘一起,順著那鏡中女鬼指的方向走去。

  那面鏽跡斑斑的銅鏡飄在前頭,彷彿有人拿在手中,只是看不到人在哪裡。許應和大鐘一路跟著銅鏡,來到無妄山折斷的地方,鏡中女鬼飄飄忽忽,尋了半晌,突然頓住。

  許應連忙來到跟前,只見山體斷裂處有一個洞口,不過已經隨著無妄山的斷裂而斷裂,輕易難以察覺。

  「這麼說來,飛昇地並不在秦岩洞中,而是在山體內部。棺中少女進入秦岩洞,只是為了緬懷泥丸宮主人。」

  許應思索,道:「但是,既然她與泥丸宮主人是舊識,為何泥丸宮主人不見她呢?」

  大鐘也不明白其中緣由,沒有說話。

  銅鏡沿著破裂的通道向山中走去,兩側斷山如刀戈,鋒利,森然。若是沒有鏡中女鬼帶路,他們根本不可能發現這裡居然曾經有一條通道。

  他們越走越深,待進入山體三分之一的距離,只見通道彎折,向下進入山體內部。

  前方,銅鏡表面散發出幽幽的亮光,照著通道內壁,內壁上有一些壁畫,許應放慢腳步,只見壁畫上是一些原始的先民捕獵祭天的情形。

  這裡應該曾經是原始先民定居的山洞,因此才會有這些壁畫。

  他一路斷斷續續看過去,只見壁畫上的內容漸漸變得古怪起來。壁畫上的先民原本衣著非常儉樸,往往是獸皮,武器也往往是簡單的棍棒石矛。

  他們的臉上用墨漆畫著奇特的紋理,鼻樑上打了幾個洞,插著細骨作為飾品。

  他們的脖子上掛著發光的骨頭,那是他們的戰利品。

  但是後面的圖就越來越怪了,他們之中多了一個女子,那女子只勾勒了簡單的鼻子眼睛,看不出長相,卻身著華美精細的衣裳,帶著那些原始先民狩獵。

  先民們的武器也變了,變成了飛刀飛劍,甚至連大骨頭棒子也能飛起來。

  他們獵殺的獵物,也不再是簡單的野獸,而是體型越來越龐大的太古巨獸。

  他們把巨獸的屍體堆積起來,進獻給那女子,那女子像是在修煉什麼詭異的功法,很快巨獸的屍體便變成了白骨。

  下一幅圖,白骨也碎掉了。

  之後的洞穴壁畫也往往都是獵殺的情形,漸漸地,便不再是獵殺巨獸,而是戰爭,屠殺其他國家的人類。

  那女子在戰場上舉行大祭,從壁畫的場面來看,極為血腥殘酷。

  原始先民只是畫了一座座山,山頂上和山腳下是幾具死掉的人類,然而許應卻看得出來,這是一座座屍山!

  這些原始先民把屍體堆疊成山,獻祭給那華服女子修煉邪功!

  許應看得心驚肉跳,悄聲道:「鐘爺,壁畫上的內容,你覺得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出現了原始先民,應該是極為古老的事情,比我和主人那個時代早太多了。」

  大鐘道:「那個時期,應該是煉氣士還處在巔峰的時期吧。有可能是一萬年前,也有可能是十萬年前,百萬年前。」

  許應咋舌,沒想到這處飛昇地,居然可以追溯到那麼古老的歲月。

  最後幾幅壁畫,畫的是那個華服女子渡劫的情形,天劫在她的頭頂形成巨大的劫雲,一道粗得難以想像的雷霆從劫雲中飛出,斬向那女子的頭頂。

  壁畫中還有其他古怪的東西,就在劫雲的上方,好像有一把武器懸在那裡,形如叉。

  許應看了片刻,還未來得及猜測這把武器是什麼,大鐘已然道:「天道神器。」

  許應疑惑道:「天道神器不是在天道世界嗎?為何會出現在人間?」

  大鐘也是大惑不解。

  下一幅畫面,便是天劫結束,那女子渡劫成功,天降飛昇霞光,然而天道神器落下,插在那女子的心口,將她釘在地上。

  再下一幅,那些先民將那女子連同天道神器一起封了起來,他們把她裝在棺材裡,把從前煉製的各種法寶插在棺材四周。

  又在棺材外修建了石棺,刻繪各種封印的圖案。

  他們將這女子留在她飛昇的地方,各自離去。

  看到這裡,前方的道路斷去,留下一座石門。石門高大厚重,上面還有染血的圖案,陰沉的水跡,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

  銅鏡女鬼不再向前,躲到許應後面。

  「這門後,就是無妄山的飛昇地?」許應詢問道。

  鏡中女鬼連連點頭。

  許應定了定神,用力推去,石門咯咯吱吱,緩緩開啟,明亮的光芒映入他的眼簾。

  石門後沒有許應事前猜測的那樣邪惡、猙獰,反而一片光明,鮮花爛漫,綠意盎然。

  這座石門後,是一個圓斗形狀的空間,下寬上窄,即便天空很窄,也有十多畝大小。而下方則是千畝左右。

  許應四下打量,但見四壁都是山,通體是玉石,與外面的石質不一樣。走到跟前,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同於任何他已知的花香。

  這種香氣,能沁入魂魄,讓魂魄為之迷醉。

  「是萬載空青。」

  大鐘聽到他的描述,羨慕不已,道:「無妄山的山體內部已經玉化,玉越大,越容易匯聚天地靈氣。無妄山的山體裡面的玉實在太大,整塊玉的中心,在天地靈氣的滋潤下慢慢液化,這種液化玉便叫做萬載空青,服用可以長生。壁畫上的女魔頭修仙,應該便是服用了萬載空青之後,硬扛過天劫,在此地飛昇。可惜作惡多端,被天劫後面的天道神器幹掉了。」

  許應看向四周,這麼大的空間,到底有多少萬載空青?

  可惜,已經被吃光了。

  他暗自惋惜,只見天穹處垂下一道飛昇霞光,絢麗多彩,隱約間能夠聽到陣陣仙樂,有如九天之外的道妙之音,令人聞之飄飄欲仙。

  霞光下是一處草廬,稻草依舊金黃。

  草廬下停著一口石棺,石棺上纏繞著鎖鏈,刻繪著猩紅的血咒。古怪的是,旁邊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一壺茶,一個茶杯。

  那茶杯裡已經冒著淡淡的白氣。

  許應上前握住茶杯,杯中水尚溫。

  「這裡有人來過?」

  他四下看去,卻沒有任何人影,不由心中一突,連忙看向石棺,心裡有些發毛:「該不會是她跑出來喝茶吧?」

  「阿應,這多半是一杯三千年前的茶。」

  大鐘道:「我聽聞飛昇之地,天地元氣濃郁,化作靈氣。飛昇之地的靈能太多,會導致其他東西無法散發出能量,也就會導致茶水一直保持同一個溫度。你看,茶上的霧氣是否只是飄起,並未散去?」

  許應定睛一看,果然如此,笑道:「是我自己嚇自己了。那麼,三千年前,是誰在這裡喝茶?」

  大鐘道:「自然就是外面的那個小門派。我猜測這個無名小派,就是那些原始先民的後人,他們代代相傳,鎮壓此地,免得那成仙的女魔頭跑出來為禍世人。」

  許應點頭,笑道:「看來那些原始先民還算有些良心。這些年過去,女魔頭應該死了吧?」

  「渡過劫便算是仙人了,哪裡這麼容易死掉?」

  大鐘催促道:「阿應,你在這裡修煉,一定事半功倍,比朝真太虛洞天只怕更好!」

  許應當即一邊催動太一導引功,一邊運轉元育八音,果然這裡的天地靈氣充沛得難以想像,讓他因為回憶失控而頭疼不已的毛病也不知不覺痊癒!

  許應心中大喜,突然想起一事,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剛才女鬼畫的無妄山地理圖,好像是一幅俯瞰圖。畫出這種圖案,得飛到天空中,才能看清無妄山的全貌吧?」

  他額頭漸漸冒出冷汗:「那麼,為何女鬼被鎮壓在銅鏡中?她為何還知道這麼隱秘的飛昇地?」

  許應急忙停手,轉身抓向銅鏡,喝道:「鐘爺,罩住石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6 08:3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12:31 PM 編輯

第0083章 師徒情深

  大鐘頓時醒悟,急忙衝向那口草廬下的棺槨,它顧不得變化,鐘身散發光壁,形如一口大鐘,咣的一聲連草廬一起罩下!

  許應向身後抓去,卻抓了個空,原本一直飄在他們身後的銅鏡,不翼而飛!

  許應立刻向大鐘光壁罩下的草廬看去,心中一涼,不知何時,那銅鏡竟然漂浮在石棺上,猛地向石棺撞去!

  「噹!」

  那銅鏡發出一聲脆響,又飄了起來,再度向石棺撞去。

  許應騰身一躍,短短距離便動用郭家的雲梯天縱,撞向大鐘光壁。

  大鐘急忙撤去一線,否則他必將在鐘壁上撞得粉碎,許應沒入光壁中,抓向銅鏡,只聽又是噹的一聲,銅鏡二度撞在石棺上,同時許應的手掌也自抓住銅鏡。

  他鬆了口氣:「還好來得及……」

  他低頭看去,心中突然一片冰涼,只見那銅鏡不知何時被撞出一道裂痕。

  銅鏡中有一間房子,那房子佈置與許應先前養病的那間房子佈置一致,此刻房子也裂開了,露出一道可以容納人的縫隙。

  鏡中,那女鬼正站在裂縫中,回頭衝他得意的揮了揮手,然後縱身一躍,從裂縫中跳出!

  石棺突然嗤嗤冒氣,鎖鏈也自嘩啦啦震動,上面的血咒符文也自飛速褪色,很快便顏色褪盡!

  許應正要上前,突然哢嚓一聲,一條鎖鏈繃斷,石棺也出現道道裂痕!

  「嘭!」

  石棺四分五裂!

  一股恐怖的氣浪四面八方湧出,將小小的草廬震得飛起,稻草漫天飛舞,被封在石棺內部的空間頓時膨脹,只聽鏗鏘震耳,一口口粗糙的遠古神兵橫蚖七豎八,伴隨著湧蕩的空間遍佈在許應四周!

  許應身邊,便是一個斬在地上的超大斧頭,斧頭木柄,石質,用粗麻穿過石頭,綁在斧柄上。

  僅僅是石塊,便比許應還要高大!

  這把斧頭沁潤了不知多少神獸和人類的鮮血,從斧頭散發出陣陣凶戾之氣,許應的神識稍微與之接觸,便彷彿看到屍山血海,撲面而來!

  許應另一側是一根木柄骨矛,斜插在地面上,木柄被摩擦的十分光滑,但那木柄分明是一株大樹!

  樹身上用血繪製奇異紋理,深深沁入木質之中,許應目光落在上面時,還有血紅的亮光閃動一下,又自黯淡下來。

  骨矛尖端是一根不知名的獸骨,被打磨得錚亮,瀰漫凶威。

  許應看到這根粗長的骨矛,便不由打個冷戰,只覺自己彷彿飄蕩在血海之中,起落沉浮,到處漂浮著面目猙獰的頭顱!

  這骨矛殺生太多,養出的戾氣實在太凶!

  除了骨矛石斧之外,還有其他巨大的武器,介於野蠻與文明之間,有青銅鉞,石箭,石劍,骨笛,木棒,青銅劍,石鼎,青銅鼎,一個個都十分巨大,不像是普通人用的武器!

  許應這才想到,自己在洞穴牆壁上看到的那些壁畫,其中的原始先民未必是正常人的體型,很有可能是一批先民中的巨人族!

  他們體魄高大,茹毛飲血,即便沒有修煉,戰力也是極高,僅憑自身蠻力,便可以與蠻荒時期的巨獸廝殺!

  待到他們修煉那女魔頭傳授的煉氣士功法之後,採氣煉氣,這身本領便可以說是當世無敵!

  這些武器,無一不瀰漫震天撼地的凶威,正是因為它們的主人殺伐太多,那些凶氣讓大鐘也微微震顫。

  但在這些遠古凶兵的中央,卻有一口巨棺,比這些凶兵更凶!

  凶兵插在巨棺四周,目的就是為了鎮壓棺中的凶氣,讓那個無上兇惡的女人不能逃脫!

  巨棺的中心,還有一個泛著青銅光澤的武器把柄,上面有炫目鎏金花紋,插在棺中,泛著浩瀚深邃的神聖氣息,諸邪辟易,天道長存!

  「天道神器!」

  許應的目光不由為之所奪,落在那天道神器上。

  根據壁畫記載,這柄天道神器藏在天劫之後,趁那女子渡過天劫身體虛弱,心神放鬆,一擊將那女子刺殺,釘入其心竅!

  正是有天道神器這一擊,那些凶悍的原始先民才有了機會,用凶兵將她鎮壓!

  「想來那時,這些原始先民收走她的魂魄,將她魂魄鎮壓在銅鏡中!」

  許應飛速道:「鐘爺,她被天道神器鎮壓,這些年來天道神器不斷消磨她的實力,她就算魂魄回歸,也無法逃脫!」

  大鐘緊張得發抖,躲在許應身後,聞言頓時膽氣為之一壯,從許應身後飛出,讚道:「應爺說得對!」

  「嘩啦!」

  那木質巨棺突然四分五裂,碎木亂飛。

  大鐘打個冷戰,連忙飛到許應身後,躲藏起來,叫道:「阿應,此地不祥,咱們還是逃出去罷!」

  許應也是嚇了一跳,撒腿就跑,突然,四周那一口口凶兵嗡嗡作響,凶氣滔天,撼動這片飛昇地。

  諸多凶兵,合力鎮壓,凶兵中的血煞湧出,霎時間飛昇地宛如變成了滔滔血海!

  許應站在血海之中,如同巨浪中的扁舟,被衝擊得難以穩住身形。

  他回頭看去,血海中隱約站著一尊巨大的女仙,被天道神器貫穿胸口,烏髮飄舞,屹立在海中,與一眾遠古凶兵對抗,風采卓絕!

  突然,鐘聲響起,將他所看到的重重異象震散,讓他神智恢復清明,許應這才看清。棺材破碎處,的確有一具女仙屍,儘管被天道神器插在胸口,卻依舊栩栩如生。

  她的烏髮的確在飛舞,卻無法動彈。

  四周巨大的凶兵不斷震動,似乎在與之抗衡,但滔滔血海卻已經消失不見。

  這些東西太凶,影響到他的神識,給他的神智造成了極大的壓迫,看到各種異象。大鐘以鐘聲護住他的神智,便不被這些凶物影響。

  「阿應,快快離開這個不祥之地!」

  大鐘催促道:「女魔頭試圖摧毀這些凶兵,等到她破開封禁,我們在劫難逃!」

  許應向出口走去,走出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道:「鐘爺,草廬被震碎了,茶桌還在。」

  大鐘怔了怔。

  那草廬已經震得粉碎,草廬中的茶桌、茶壺和那杯茶,卻紋絲不動。

  那杯茶杯口冒著的熱氣,甚至像是沒有遭遇任何衝擊,連形狀都沒有變過!

  「阿應,這女魔頭在與這些遠古凶兵對抗,只怕要不了多久,便可以脫困!」

  大鐘催促道:「咱們現在離開,叫上那三個姓牛的,趕緊逃命,還來得及!」

  許應疑惑道:「鐘爺,這茶杯茶壺,到底是誰人所留?我們去看看。」

  他走上前去,大鐘無奈,只好跟著他,不斷傳出鐘聲,幫他對抗那些凶兵。

  突然,被諸多凶兵環繞的女仙屍身縮小,坐了起來,卻是個黑髮的美貌女子,面容姣好,艷美楚楚,眉目含情,向許應道:「相公,人家胸口好疼,你幫我揉揉。」

  許應神魂顛倒,心裡怦怦亂跳,立刻折向,向她走去,道:「好,相公幫你。」

  「噹!」

  鐘聲響起,許應這時才發現,黑髮貌美女子已然不見,自己不知何時來到那女仙屍身旁,雙手抓住那天道神器的把柄,正在向外拔!

  許應額頭冒出冷汗,若非大鐘及時震碎幻象,他便要把天道神器拔出!

  他連忙撒手,心有餘悸。

  大鐘道:「阿應,女魔頭干擾你的神智,你存想功夫不到家,被她影響了。你需要虛空立象,以定神識!」

  許應存想萬山尊九嶷,加固道象,果然定住神識。

  那女仙再誘惑,許應便不為所動。

  女仙的額頭處,鑽出女鬼,楚楚可憐,道:「相公,奴婢被鎮壓在此,已有數萬年,便是一身罪孽也洗乾淨了!相公便忍心讓奴婢受苦?」

  大鐘緊張道:「阿應,虛空立象,以定神識!」

  許應固守太一,不為所動,來到茶桌旁。

  那女仙屍身又施展各種誘惑,見誘惑不成,便又各種威脅,展現種種毀滅異象,嚇唬許應。

  許應端起茶杯,仔細打量。

  那女仙屍身突然動了動,頂著天道神器的鎮壓,硬生生坐起身,抓住插在身旁的一張遠古長弓。

  那長弓凶氣滔天,立刻不斷震盪,與她對抗,讓她握住長弓的手掌手臂,肌膚不斷炸裂,露出血淋漓的肌肉!

  她這番冒險,天道神器頓時插得更深,不斷向她心竅更深處刺去。

  她若是不理會許應,專心致志對抗這些遠古凶兵,便可將最近的凶兵的威力消磨殆盡,雖然要花一些時間,但畢竟可以脫身。

  但這次她一心要除掉許應,便顧不得許多,不惜讓自己受傷更重,也要先出手把許應幹掉!

  許應見狀,更加篤定茶桌上有問題,連忙道:「鐘爺!」

  女仙屍身彎弓,一道箭光射來,快如流星,只聽噹的一聲大響,大鐘傾盡所能,擋下這一箭,被巨大的力量碾壓著呼嘯向後撞去!

  「噹!」

  大鐘撞在飛昇地的玉璧上。

  女仙屍眼耳口鼻中流出黑血,再度彎弓,又是一箭射向許應!

  大鐘再度飛撲過來,又是噹的一聲巨響,大鐘再度被射飛,鐘壁上甚至被打出一個凹坑!

  女仙屍臉上流出的黑血更多了,再度彎弓引箭,一箭射去。大鐘強撐著飛撲過來,叫道:「阿應,好了沒有?」

  許應放下茶杯,端起茶壺,仔細端詳,沒有看出什麼特殊,低頭時,卻見茶壺下有一幅圖。

  那圖極為簡單,寥寥幾筆,刻的是一個巨人向石棺叩拜。

  「這是拜師圖!」

  許應一怔,突然摸到茶桌下有字,連忙將茶桌翻起,只見茶桌上字跡清晰,說的是一件舊事。

  巨人族的族人經歷了許多古老的動盪,在神州存續下來,他作為族中天才,負責鎮守飛昇地的邪惡女仙,察覺到飛昇地適合修煉,便在此地採氣,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然而棺中女仙經常誘惑他,他便動了心思,拜女仙為師,承諾救出女仙。

  女仙為了脫困,傳他殘缺仙法,意圖控制他,他將計就計,騙來殘缺飛仙法門,憑借自己聰明才智,將仙法補全。

  又過千年,他已經跳出飛仙法門的桎梏,學究天人,然而卻依舊不能飛昇。

  究其原因,是有大惡人堵住飛昇之路,飛昇只有死路一條。

  他心灰意冷,隱居在此,但厭倦了女仙的聒噪,於是大破女仙功法。

  他留茶一杯,潑灑出去,便可將女仙煉死。只是念及畢竟是自己的師尊,對自己有恩,因此把這杯茶放在此處。

  許應看向落款處,上面寫道『泥丸宮主人留』的字樣。

  許應微微一怔,心裡突然有一種毛毛的感覺,看向被自己放在一旁的那杯茶。

  「噹!」

  大鐘又被一箭射飛,身上滿是坑坑窪窪的小點兒,叫道:「阿應,你好了沒有?我撐不住了!」

  許應定了定神,揚手將那杯茶潑出!

  頓時,天地變色,杯中水化作滔滔洪流,在飛昇地中飛舞,將一件件遠古凶兵的威力激發。那些凶兵在洪流中飛舞,洪流旋轉,將一眾凶兵拔起,圍繞那女仙屍身轉動!

  一件件太古凶兵宛如被掌握在一尊長有千百條手臂千百個面孔的巨人手中,施展出各種玄妙至極的招法,向那女仙屍身攻去!

  那女仙屍身知道性命攸關,再也顧不得對抗天道神器,逕自站起,叱吒連連,周身仙光迸發,明亮無比,全力對抗!

  許應和大鐘被那恐怖的威能逼得連連後退,大鐘護著他,被碾壓在飛昇地的玉璧上,一人一鐘驚駭萬分。

  突然,那女仙防禦被破,水流帶著一件件太古凶兵沖刷,順著那女仙的眼耳口鼻鑽入她的體內!

  那女仙身軀劇烈顫抖,突然一身血肉悉數化去,只剩下一具高大的白骨站在原地!

  接著,白骨也自嘩啦碎去!

  那一件件凶兵也自落地,插在地面上,突然一個個相繼破碎,只有一把石斧太強,保留下來,但威力也大不如從前。

  那天道神兵竟然也被侵蝕得破破爛爛,搖搖晃晃飛起,順著飛昇霞光破空而去。

  大鐘帶著許應落下,一人一鐘落在地上,無法起身。

  「阿應,我今天受的傷,五成氣血好不了!」大鐘叫嚷道。

  許應定了定神,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喃喃道:「泥丸宮主人既然是巨人,為何龐然大物頭頂的那具屍骨這麼小?」

  他驚疑不定。

  這麼厲害的人物,真的會死在周齊雲手中嗎?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7 01:27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12:41 PM 編輯

第0084章 周齊雲來信

  許應心裡發毛,定了定神,將前因後果整理一遍。

  周齊雲追蹤異蛇,誤入秦岩洞,他聰明無比,循著泥丸宮主人的氣息尋到石壁中的石室,得到泥丸宮主人的傳承。

  他以為石室中的骸骨便是泥丸宮主人,於是向骸骨磕頭拜師。

  骸骨幫他打開泥丸秘藏,後來周齊雲發現這個圈套,於是自毀洞天,重開秘藏,跳了圈套。

  泥丸宮主人的第二個圈套,便是功法,他在功法中留下破綻。

  但這個圈套也被周齊雲發現,周齊雲為此花了八十多年,搜尋十七位儺仙的隱景潛化之地,發現一個針對儺仙的陰謀,補全自身的功法,這才修成儺仙。

  周齊雲功法大成,修成儺仙后不願只做人間仙人,他想飛昇,便開始尋找其他道路,研究所謂的『妖族功法』。

  奈河入侵,陰間入侵,這一連串事件將周齊雲引到永州新地,在無妄山恰逢泥丸宮主人的骸骨騎著龐然大物,衝出秦岩洞,追殺許應。

  師徒初次碰撞,各自都不敢戀戰。

  周齊雲在大槐樹下設局,引誘泥丸宮主人,終於將之斬殺,絕了後患,這才可以全心全意為渡劫飛昇做準備。

  「但是,倘若周齊雲所殺的泥丸宮主人,並非真正的泥丸宮主人呢?」

  許應怔怔出神,突然向大鐘道:「鐘爺,倘若第二個圈套,周齊雲一直沒有跳出去呢?」

  第二個圈套,就是功法上的破綻。

  周齊雲自認為補全了儺法上的破綻,但倘若這個破綻是泥丸宮主人主動賣出的破綻,真正的破綻埋在更深處。

  周齊雲並未發現更為隱蔽的破綻,再加上親手殺掉『泥丸宮主人』,自信滿滿,便不會對泥丸宮主人有所防備。

  那麼,當他渡劫飛昇時,便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候。

  或許,那時就是泥丸宮主人來收割果實的時候!

  周齊雲越強,『味道』就越香甜,讓人食指大動!

  大鐘思索片刻,道:「阿應,你想多了。周齊雲何等妖孽的一個人物?他能看不出自身的功法有缺憾?而且,我觀他的功法,隱景潛化之地已成。他的隱景是神州大地,這等功法與泥丸宮主人所傳的定然不同。功法不一樣,破綻自然不存在。」

  許應恍然,笑道:「鐘爺說的對,是我多想了。泥丸宮主人,應該已經死了。」

  他低頭看了看茶桌上的茶杯和茶壺,又看了看已經化作齏粉的女仙屍身,還是有些恍惚。

  一杯茶,將一個渡過天劫尚未飛昇的女仙算計到死,這樣的人物,真的只是大槐樹下死掉的那具枯骨嗎?

  無妄山飛昇地已經安全,許應走出去,讓牛震牛乾進去清掃一下,今後這裡就是他們的修煉聖地。

  這處飛昇地中的遠古凶兵,只剩下一把巨型石斧,牛震牛乾兄弟力氣很大,但這石斧有極重的凶性,讓祂們唯恐避之不及,不肯用這件武器。

  許應帶著石斧來找蚖七,蚖七正沉迷於領悟劍匣中的劍氣,背著劍匣來到無妄山斷掉的大山上,從山上一躍而下。

  許應仰望,不禁驚嘆:「七爺竟有如此勇毅,一定可以煉成御劍訣!」

  「啪嗒。」

  大蛇掉在不遠處,抽搐了兩下,匣中劍氣依舊紋絲不動。

  許應上前,詢問道:「七爺,要不你還是不練劍了,練斧頭吧。我剛剛得了一柄斧子。」

  蚖七瞥了石斧一眼,很是鄙夷,道:「傻大黑粗才用這等武器。」

  許應見他不樂意,只好作罷,他對這把石斧也不怎麼喜歡,便隨手放在牆角。

  蚖七繼續往斷山上爬,準備再來一次。

  過了不久,蚖七從天而降,啪嗒一聲墜地,躺了一會兒,又繼續往山上爬去。

  許應便在此地定居下來,平日裡便去飛昇地中修煉,悶的時候便傳授兩隻牛魔功法,指點蚖七劍術。

  他偶爾會想起元未央,心中便有些燥熱和煩悶。

  那兩隻牛魔進步飛快,很快便打開希夷之域,調理五氣,體內陰氣漸漸退去,修為也自越來越強。

  蚖七每日學劍,悟劍,跳崖,已經成了無妄山必備的風景,引來不少妖魔鬼怪駐足觀望。即便是大鐘,也不禁欽佩他的堅持,向許應道:「蚖七可能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悟性,讓他停下罷。」

  許應搖頭道:「他修煉完全不適合自己的象力牛魔拳,修煉了一百二十年,他的脾氣上來之後,牛都拉不住。」

  蚖七摔打了幾日,遍體鱗傷,這日從山上躍下之時,突然有飛劍從山下襲來,險些將他脖頸斬斷!

  蚖七在半空中挪動身軀,險之又險的避開那口飛劍,卻見又有一道道劍光襲來,定然要將他斬成數段!

  蚖七心中大恐,全身鱗片乍起,卻強忍著不動用龍蛇驚蟄功,全力存想劍氣,感應劍氣。

  突然呼嘯的劍光自他身邊亮起,與劍匣中的劍氣相交感,只聽咻的一聲,匣中劍氣飛出,化作團團白光,將他包圍。

  那些襲來的劍氣與他護體劍氣叮叮碰撞,將護體劍氣打得零落,再無法飛行。

  蚖七從空中跌落下去,心中卻極為歡喜:「我煉成了!我煉成了!」

  他突然醒悟:「難道是阿應用劍氣偷襲我?難得他想出這種法子,逼迫我在絕境突破……」

  他還未墜地,便又見十餘道劍光向自己襲來,剛才破碎的那些劍氣卻化作屢屢青煙,傳來一股香火的氣味!

  蚖七心中一驚:「不是阿應,是陰庭的神靈!」

  他猛然現出真身,化作二十餘丈的巨蛇,身在半空,再催動巴蛇真修,頓時化作百丈巨物,氣血旺盛至極,宛如一片著火的山林,氣息衝雲霄!

  他粗大的蛇尾向天空甩去,啪的一聲掛在山崖上,整個身子倒懸下來,揚起頭顱,又催動龍蛇驚蟄功,氣血湧動,在身後形成龍蛇雙道象!

  龍蛇雙道象比蚖七的體魄還要龐大,龍蛇盤繞無妄山斷崖,纏繞了一圈,周身雲霧繚繞,驚世駭俗!

  那一道道飛劍叮叮撞擊在蚖七身上,化作一道道香火之氣,連他鱗片也未能刺破。

  聞訊衝出來的牛震、牛乾仰頭看到蚖七的真身,都不禁驚得呆了,心生莫名畏懼。

  這便是覺醒了太古血脈,又得到了周齊雲灌頂傳功的蚖七真身!

  他已經將巴蛇真修與龍蛇驚蟄功煉為一體,功法催動,就算許應親自施展這兩門功法,威力也遠不如他!

  他那雄渾無比的氣血,更是令人驚懼,氣血之強,足以與許應並駕齊驅!

  山下也傳來一聲叫好,只聽一個威嚴的聲音讚道:「原本以為你只是一隻普通妖王,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厲害,是我小覷了你。」

  蚖七循聲看去,但見山林中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書生,書生身後,跟著永州各縣城的一眾城隍,各自香火氤氳,氣息渾厚。

  剛才出手偷襲他的,便是零陵城隍薛靈府。

  薛靈府踏前一步,朗聲道:「這位是永州府凌通判,奉天子諭,前來請許應去陰間走一趟,交代他犯下的案子!」

  蚖七心中一驚:「凌通判?這下糟了!」

  在陰庭中,通判的地位還在鬼王之上,是封疆大吏!

  凌通判更是能與永州刺史周衡抗衡的人物,周衡得到周家真傳,打開泥丸五重洞天,雖然胖得嚇人,但一身本領,硬生生從鬼儺仙的攻擊下逃出生天!

  凌通判此次尋來,一定來者不善!

  蚖七正想到這裡,突然只聽一個聲音哈哈笑道:「凌通判,人生何處不相逢?本府有禮了!」

  蚖七嚇了一跳,這聲音正是刺史周衡的聲音!

  「周衡尋到這裡,莫非周家老祖也尋到了這裡?」他心中暗道。

  刺史周衡大腹便便,身後飄著一隻大胖鳥抓著他從空中飛來,氣喘吁吁道:「本府此來,是奉我周家老祖宗之命,前來送信給許應。凌通判,你家陰庭天子的事情,還是擔待吧。」

  凌通判望向周衡,冷笑一聲,轉身率眾離去。

  城隍薛靈府連忙道:「通判,咱們人手多,併肩子一起上,做掉他便是!」

  凌通判搖頭道:「區區周衡,我自然不懼。但陰庭對周家老祖卻怕得很,不想得罪他。我原本以為周家老祖不知許應在此,因此前來撿便宜,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尋到許應!」

  無妄山上,許應從周衡手中接過周齊雲的書信,展開看去,信上寫道見字如面,然後便是一番客套的問候。

  周齊雲在信中說,他這幾日參悟九霄陽神,有些不解的地方,因此讓周衡前來問候,希望能夠得到解答。

  許應放下書信,問道:「周大人,你家老祖宗何時知道我藏身在此?」

  刺史周衡道:「已經知道有十餘天了。」

  許應心中凜然,笑道:「周老祖為何不前來捉我回去?」

  周衡呵呵笑道:「我也問過老祖宗此事。老祖宗說,你在這裡,與在他身邊有何區別?他要設壇祭天,為飛昇做準備,無暇前來。」

  許應聞言,哈哈大笑,心中卻暗暗警惕,道:「周老祖看得起我。我回信一封,你帶回去。」

  他提筆寫信,將周齊雲的疑問解答。

  許應想了想,取來泥丸宮主人留下的茶杯,從茶壺裡倒出一杯茶,道:「周大人拿去給你家老祖宗看。記得,茶杯中的水不能倒掉。」

  周衡端起茶杯,帶著書信趕往九嶷山。待見到周齊雲,他獻上書信,周齊雲展開了,細細閱讀,道:「許應怎麼說?」

  「許應說老祖宗看得起他。」

  周衡獻上茶杯,笑道:「他還讓我帶這杯茶回來見老祖宗。」

  周齊雲示意他先放在一邊,繼續參悟書信中的內容,不知不覺間看得入神,等到他醒來,已是三天之後。他放在桌邊的茶杯,已經被侍女取走,將杯中的茶水倒掉。

  周齊雲想起那杯茶,卻沒找到,也不以為意。

  「衡兒,你再跑一趟無妄山。」

  周齊雲又寫了一封信,交給周衡,道:「遇到許應,一定要記得客氣,有些禮貌。」

  周衡躬身稱是,帶著書信去了。

  待他來到無妄山,卻見許應正在教導兩隻牛魔,如何煉去香火之氣。

  周衡等候片刻,待許應教完,這才上前,獻上周齊雲的書信。

  許應接過書信,疑惑道:「周大人不用公幹嗎?」

  周衡笑道:「而今新地湧現,早就沒有永州府了,各縣城四分五裂,我這個永州刺史也是光桿一個,不用去處理公務了!」

  許應笑道:「永州百姓可以過幾天安生日子了。」

  周衡羞怒,但想起周齊雲的吩咐,不敢發作。

  許應展開書信,細細讀去,周齊雲在信中又寫了幾個疑惑,卻是他在將九霄陽神與陀嫗仙書融合的途中,出現了某些不適感,詢問許應該如何應對。

  許應提筆作答,詢問道:「周大人,你們家老祖宗看了茶杯茶水,有何反應?是否有讓你轉達的話?」

  周衡微微一怔,搖頭道:「不曾有。」

  許應沉吟:「難道是我想多了?」他便不再放在心上。

  兩人書信往來,許應通過書信中周齊雲的疑問,察覺到他的修為進境。周齊雲將兩種功法融合的很快,而且修行也十分迅猛,短短兩個月,便修煉到瑤池境界。

  漸漸地,周齊雲的書信越來越少,每封信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他所詢問的問題,也漸漸讓許應感覺吃力,很難解答。

  「老祖修成神橋了。」

  周衡又一次來到無妄山,送來周齊雲的書信,向許應道:「祭壇也已經建好。」

  許應心頭微震,詢問道:「你家老祖宗何時殺我?」

  周衡搖頭道:「老祖宗沒有說過,只讓我帶這封信來。」

  許應展開信件,又是熟悉的話語,見字如面,然後便是客套話。這次周齊雲沒有詢問他任何關於修煉功法上的問題,而是詳細介紹自己渡劫的辦法。

  他挖掘古墓,發現許多上古煉氣士搜集的典籍,其中有關於天劫的記載。

  「天劫發於人心,感天應人,形成天道神器,發配劫難。天神執掌神器,每當煉氣士渡劫,劫威便起自天道神器。因此渡劫,需先祭天。」

  周齊雲在信中說道:「餘生碌碌百十載,廣搜天下寶物,數不盡數,準備以寶物獻祭天神,削天劫威力,助我飛昇!許君,我若飛昇,你性命無憂。我若失敗,會讓周衡再帶信來。」

  信到此,戛然而止。

  許應握住信紙,沉默片刻,心道:「若是失敗,周衡再來,只怕便是奉他遺命來殺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7 03:0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10:48 AM 編輯

第0085章 渡劫前夕

  「周齊雲渡劫,應該就在最近幾日。」

  刺史周衡離去後,許應關注著天地的異變。

  「朝真太虛洞天中的天劫,最大的籠罩距離是五百里,周齊雲這次渡劫,動靜應該也不會小。新地湧現,從九疑到這裡,只怕有千餘里。」

  許應估算一下兩地距離,心道:「以九嶷山為中心,如果劫雲能籠罩到這裡,那麼籠罩範圍就是兩千多里。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劫雲。因此我這裡是安全距離,天劫無法波及到此。」

  他一邊等候,一邊安心修煉。

  如今他已經打開了泥丸、絳宮兩大秘藏,體內蘊藏秘藏之力,但卻沒有修煉任何儺法,空有秘藏之力,卻無法用於修煉之中。

  他在飛昇地中修煉時,便嘗試著以太一導引功調動兩大秘藏的力量,但是收效甚微。

  「周齊雲擁有當今世上最高深的儺法造詣,其他世家,如元家、郭家、李家,也都有高深儺法傳承。」

  許應思索,周齊雲從自己這裡學到陀嫗仙書和九霄陽神,再結合泥丸秘藏的功法,融為一體,他的修為實力,只怕比陀嫗仙書和九霄陽神的創始人還要強橫很多!

  可見,儺氣同修,應該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這時,山下來人,是個騎著驢的老者,前面還有一個少年牽著驢子,得得走上山。

  那少年木訥,騎驢老者卻是頗為精明,向許應道:「我們山野散人,路過寶地,想借宿幾日。」

  騎驢老者稱謝,命那木訥少年將驢子放開,自己挑了個房間,打掃住下。

  但那驢子卻橫得很,見許應家的兩頭牛吃草,有事沒事便要湊到跟前,轉身用後腿踢兩隻牛。

  大鐘向許應悄聲道:「這驢子有香火之氣,不是凡物。這老者也絕非等閒之輩。」

  許應輕輕點頭,他也看出老少二人和驢子都不對勁。

  那驢子踢了牛震牛乾幾次,終於把這兩頭牛惹毛,兩頭老牛各自人立起來,現出牛魔之軀,鼻孔噴煙,眼中噴火。

  那驢子哈哈大笑,叫道:「早就看出你們不對勁!現出真身了吧?」

  他就地一滾,站起來時,變化做驢首人身龐然大物,身高兩丈有餘,孔武有力,身纏厚重香火之氣,叫道:「老爺我飽吸香火之氣,已經煉成金身,今日降服你們兩個夯貨,為我腳力!」

  那老者和木訥少年並不阻攔。

  這時,天空中劍氣繚繞,向這邊飛來,卻是蚖七背負著劍匣修煉歸來。

  那騎驢老者和木訥少年各自驚疑不定,看著那條異蛇,只見那異蛇長達二十餘丈,周身纏繞著劍氣,在空中飛行,著實駭人聽聞!

  蚖七不以為意,落在許應身邊,詫異道:「這驢子好橫。什麼來頭?」

  許應搖搖頭。

  然後便聽得刺耳慘叫聲傳來,牛震牛乾兄弟二人手持白骨打魂鞭,圍著那驢妖王團團毆打,打得那驢子慘叫不絕。

  他叫聲又嘹亮,真是響徹雲霄,繞樑三日。

  那騎驢老者驚疑不定,向木訥少年道:「老祖宗」

  木訥少年輕聲道:「先觀其來路。」

  許應等了片刻,這才讓牛震牛乾停手,向那騎驢老者歉然道:「我家牛不懂事,打傷了你家驢子。」

  騎驢老者呵呵笑道:「無妨,無妨,蠢笨之物罷了,有時候就是欠抽。」

  這時,又有人來到無妄山,也是兩個人,一老一少,卻是步行登山,一路氣喘吁吁的來到山上。

  這兩人老的一身白衣,少年一身黑衣,到了這裡,那少年目光輪流,落在許應身上,又看了看那個木訥少年,露出驚異之色,隨即目光又落在許應立在牆角的巨型石斧上。

  「在下父子,路過寶地,想借宿幾日。」

  那白衣老者連忙上前,向許應和木訥少年拱了拱手,賠笑道:「可否通融通融?」

  許應道:「我們不是此地主人,也是借住。兩位儘管住下。」

  白衣老者稱謝,跑去打掃房間,收拾妥當,才讓那黑衣少年住下。

  許應詫異,瞥了瞥他們,不知是什麼來頭。

  騎驢老者和木訥少年卻顯然認出他們,各自臉色微變,卻沒有上前招呼,只是繼續默默坐著。

  忽然,又有人來到無妄山,遠遠便聽一個嬌笑聲傳來:「這裡好,老祖宗,這座山雖然斷了,但還是附近方圓千里最高的山!只要周老祖渡劫,我們便可以將他渡劫景象盡收眼底姓許的!」

  那聲音一驚一乍,許應聞聲看去,卻是郭小蝶的二姨李櫻珠,帶著一個黃衫少年登山。

  那黃衫少年很是靦腆,看誰都會臉紅,向李櫻珠道:「珠兒不得無禮。」

  李櫻珠美眸連連向許應看去,不時咬牙,許應倒想起那晚她身上傳來的熟透的桃子香味,有些心猿意馬,連忙存想道象,定住神識。

  黃衫少年看向另外兩撥人,露出驚訝之色,旋即釋然,笑道:「石老祖,朱老祖,兩位都還活著,真好,真好。我還以為你們都已經壽元耗盡,身遭不測呢。」

  那木訥少年和黑衣少年不敢怠慢,連忙起身。

  黑衣少年道:「皇叔不死,我們怎麼敢先死?」

  木訥少年道:「是。」

  黃衫少年不以為意,道:「當年同輩中人,周老祖性子是最急的一個,本事也是我們之中最好的。我以為這些年過去,他會收斂點,沒想到還是他第一個忍不住。」

  黑衣少年笑道:「他不先跳出來,我們怎知這條路行不行得通?」

  這時,空中傳來笑聲:「十三娘,咱們在這裡落腳最好。這裡地勢最高,九嶷山上發生的一切,都可以盡收眼底。」

  眾人聞言,仰頭看去,只見天空中一艘畫舫駛來,行駛在空中,如漂行在水上,穩得很。

  畫舫中一個女子聲音傳來,笑道:「香公子說的是。」

  那艘畫舫落下,從畫舫中走出一男一女兩個璧人,令人眼前一亮。那位香公子風神雋永,玉樹臨風,極為瀟灑,而十三娘則身姿高挑,眉眼含春,彷彿眼眸剪波,目光掃處,處處春暖花香。

  這一對璧人剛剛下船,目光掃了一週,各自嘴角露出笑容,對這幾位來歷莫測的老少不以為意。

  兩人看到許應,不由得臉色大變,緊張得額頭冒出冷汗,坐立不安。

  他們二人,正是許應送瘟神那晚,用銅盆痛打的兩個高手,一個叫做香公子,一個叫做十三娘!

  這兩人修為實力深不可測,但是卻被許應手指戳進銅盆,打得落花流水,險些死掉!

  他們養傷這麼久,總算把傷養好,此刻在這裡見到許應,不由驚懼,對視一眼,恨不得立刻溜走。

  那晚,他們二人奉命堵截送瘟神之人,擋住許應,本以為可以順利將許應拿下,不料許應展現的實力和手段,兩人根本看不懂。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一陣後怕。

  許應向兩人微微一笑,示意他們隨意。

  香公子和十三娘對視一眼,香公子悄聲道:「隨機應變。」

  十三娘輕輕點頭。

  李家少年李皇叔看了這二人一眼,也不禁詫異,向黑衣少年道:「石老祖,恕我眼拙,這兩位是儺師還是妖修?」

  黑衣少年石老祖打量二人,驚疑不定,搖頭道:「我看不出來,像是妖修,又像是儺師。」

  這時,又有人上山,哈哈笑道:「我遠遠便感應到你們幾個老朽的臭味,果然你們都來了!」

  此言一出,那幾個少年模樣的老祖紛紛起身,笑道:「郭家的老兄弟來了!」

  許應看去,只見郭小蝶和一個身材魁梧相貌不怒自威的老者走上無妄山,那魁梧老者眉鬚皆白,目光如電,他的目光掃過來時,眾人只覺眼前一片雪白,什麼也看不見。待到他的目光移開,才能看清。

  「難道是郭家的老祖宗?」許應心中驚訝。

  郭小蝶見到他,心中也是頗為驚喜,當即丟掉郭家老祖跑了過來,悄聲道:「許妖王,你怎麼還在新地?未央哥哥呢?」

  許應將自己與元未央分開一事說了一番,道:「你和你家老祖宗怎麼來這裡?」

  郭小蝶笑道:「周老祖渡劫一事,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為了渡劫,打死打傷這麼多高手,將新地所有高手都打了一遍,連陰間都被他打了。他渡劫,當然會引來高手的觀看。」

  許應悶哼一聲,他選擇無妄山這個地方落腳,便是想到,無妄山已經遭了無妄之災,應該沒有人會再來這裡。

  沒想到周齊雲沒有忘記這裡,周齊雲渡劫,又將不知多少高手吸引到這裡。

  「這幾日,不能進入飛昇之地了。否則飛昇地被這些人知曉,只怕便與我無緣。」他心中暗道。

  郭小蝶湊到他耳邊咬耳根,道:「周齊雲渡劫,對於所有世家修煉到絕頂境界的人來說,都是一次難得的觀摩機會。錯過了,便再也沒有機會重來。所以,知道消息的都會趕過來。」

  這時,又有其他幾個世家的老祖宗趕來,在無妄山的山陽處落腳,有些與眾人認識,有說有笑。有些卻是連這些老祖宗都陌生的面孔,一問誰也沒有見過。

  許應張望,心道:「元兄弟會來嗎?他家老祖宗好像叫元無計,被周齊雲打敗過,一定會過來看熱鬧吧?」

  「元家老祖來了!」

  郭小蝶突然興奮,隨即頹然,搖頭道:「未央哥哥沒有來。」

  許應看去,元家的元無計是個美髯老者,並沒有維持少年的形體,而是任由自己蒼老。不過元家以貌美著稱,他雖然年邁,但依舊可見當年的風流倜儻。

  到了夜晚,奈河再現,只見奈河上也有樓船飄來,打著天子旗號,行駛到無妄山腳下。

  那樓船上駛出車輦,運載著一口棺淳上山。

  眾人見了,各自默默無語。

  那棺來到山上,便自打開,棺淳中躺著陰庭天子的仙屍,元神立在空中,向九嶷山張望。

  「當今世上,誰敢踏足九嶷山千里之地,便會遭周老祖的雷霆打擊。」

  陰庭天子嘆道:「而今,我等也只得在此,遙望他渡劫景象了。」

  李皇叔聲音不大,卻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道:「周齊雲會為我們驗證這條路,是否是正確的路。」

  有人低聲道:「儺氣同修,是否直指長生?」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嘩啦啦的聲響,只見兩條粗大的鎖鏈拖行,一個龐然大物趁夜而來,落在架在兩座山之間的無妄山斷崖上。

  眾人遠遠看去,看不清斷崖上的龐然大物是什麼,只能看到粗大的鎖鏈從山崖上垂下來,一晃一晃的。

  許應仰頭張望,默默催動天眼,向那龐然大物看去,卻看到一個身纏鎖鏈的巨人赤足坐在山崖上。

  那巨人彷彿注意到他的目光,向他掃來。

  許應心中一驚,急忙散去天眼。他的四周,是各大儺師世家的老祖宗,哪裡能容忍其他人的窺探,察覺到那巨人的目光,便一個個仰起頭,目光如電交織,向山崖上看去!

  「轟!」

  山崖上那巨人騰空,消失在雲霧之中,不見蹤影。

  無妄山上,一眾老祖驚疑不定。

  許應也是驚疑不定:「那巨人,會是泥丸宮主人嗎?」

  就在此時,空中又有鎖鏈響動,他循聲看去,只見一口黑棺行於夜空之中,落在適才那巨人落在的山崖上。

  黑棺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一眾老祖以為龐然大物回來,紛紛望去,卻只望見一口黑棺,和棺前的文靜少女,便各自收回目光。

  那少女對他們的無禮目光不以為意,脾氣好得很。

  「是她!」

  許應心中一喜,便向山崖走去,打算與棺中少女敘舊,就在這時,山上又落下一人,愁眉苦臉。

  許應吃了一驚,認出便是那個灌自己孟婆湯的愁容老者。

  愁容老者剛剛落下,身後又落下兩人,一個是白袍老人,一個是紅裳女子,也是滿臉愁苦。

  許應硬著頭皮走過去,這三人看到他走過來,從自己身邊經過,便更加愁苦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8 07:1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10:48 AM 編輯

第0086章 綁架天神

  許應經過他們身邊,想了想,又退了回來,詢問愁容老者道:「老丈,還有茶嗎?我有些口渴。」

  愁容老者語氣生硬:「沒有!」

  許應求教道:「老丈這茶哪裡有賣?我自己去喝。」

  三人眼角亂跳,一個個強自忍氣吞聲。

  許應見他們不答,於是走了過去。

  愁容老者吐出一口濁氣,道:「黃表紙呢?快拿出來看看,上頭有沒有回信?」

  白衣老人埋怨道:「天天都看幾十遍,剛才也鬧著要看,還不是沒有回?」

  話雖如此,他還是拿出土地公教給他們的黃表紙看了一眼,上面依舊沒有什麼批示,於是低聲罵了一句:「屬烏龜的嗎?這麼慢!」

  那紅裳女子轉頭望向許應的背影,心有不甘,低聲道:「以前,一杯就倒,給他隨便安排個身世便可以清淨許多年。現在,他開始主動討孟婆湯喝了。」

  她有些悲憤:「孟婆湯裡面到底放了什麼?為什麼喝多了還能上癮?」

  許應走到斷崖上,經過那帶著兩條鎖鏈的巨人所立之地,看到地上有兩個巨大的腳印,將樹木踩得凹陷下去。

  「他到底是誰?」許應思索。

  他突然看到月下有影子,抬頭看去,便見棺中少女不知何時也來到腳印邊,正在打量腳印。

  許應心中一喜,笑道:「姑娘,承蒙你的銅盆幫忙,我才能平安回到無妄,而且還賺了一筆錢財。」

  少女疑惑的看了看他,道:「煉氣士也會缺錢?點石成金不就可以了?」

  許應瞪大眼睛,心裡發虛:「沒有學過。我這樣的煉氣士,也可以學會嗎?」

  少女上下打量他,溫和笑道:「你修煉到叩關期了?施展點石成金還有些麻煩,你先這樣,再這樣,然後這樣,就可以了。」

  她比划一番,很是認真。

  許應正要跟著學,大鐘悄聲道:「她逗你的,不是真法術。」

  少女像是聽到它的聲音,目光看來,大鐘如遭重擊,噹的一聲響,下一刻便見自己不知何時飛出許應的腦海,出現在許應腦後!

  大鐘嚇了一跳,急忙躲回許應腦後,心中慌亂,只覺舊傷隱隱作疼:「妖女的實力又提升了!我這輩子還有希望把她送回小石山嗎?」

  許應不以為意,詢問道:「姑娘認識留下腳印的巨人?」

  少女輕輕點頭,道:「他應該是我的故人。我那位故人學識淵博,談吐風趣,定居在無妄山。我曾經承蒙他的照顧,受益良多。」

  許應思索片刻,詢問道:「秦岩洞中的那座白玉宮,叫做泥丸宮,剛才那個巨人,是否便是泥丸宮的主人?」

  少女驚訝道:「應該是他。你認得他?」

  許應心臟怦怦跳動,一股股熱血往腦子裡湧。

  他穩住心神,想要說話,咽喉卻有些發於.「他是怎樣的人?」

  少女搖頭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是一個很熱情的人,樂於助人,生性謹慎,目光深遠,有宏圖,有遠慮,受世人景仰。他是我那個時代最為耀眼的人物,最有希望飛昇的人之一。」

  她有些遲疑,道:「三千年沒有見面,我也不知道故人是否還是故人。」

  她低聲道:「這個世界變了很多,變得陌生了。人,是否會變?」

  許應心裡還在突突亂跳,心道:「她描述的這個人,與我印象中的泥丸宮主人對不上。泥丸宮主人是一個陰險狡詐之徒,佈下一層層圈套,把傳人變成他的韭菜,等到成熟時便前去收割。」

  這分明就是兩個人!

  棺中少女望向夜色中的九嶷山,輕聲道:「儺師渡劫,將開往世之未有之先河。這位儺仙,即便不成功,也足以傲視當世,成為一代宗師。」

  許應望向夜色深處,喃喃道:「他不會成功的,不可能成功的。他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

  棺中少女感慨道:「是啊。如此驚才絕艷的人物,卻將死在天劫之中……」

  許應目光閃動,夜色中,也有光芒在閃耀。

  突然,遠處的九嶷山像是黑夜裡燈塔,一下被點亮。

  那是周家的儺師佈置的周天道場,這道場的規模大得不可思議,掌控天道的天神,能叫上名字的共有三百六十尊,一周天之數。

  而周家佈置的道場,共有三百六十座,遍佈九嶷山的九座山頭。有的在山頂,有的在山腰,有的處在谷底。

  大大小小的道場,此刻悉數亮了起來,那是周家的儺師在道場上舉行穰天大祭!

  正常祭天,都是祭一尊天神,而周家這次祭天,是整個天道世界中的周天天神!

  當三百六十座道場亮起的時候,隱藏在新地中的那一座座大山也被逐漸照亮山頭!

  寂靜的夜,無妄山的山頂高地,所有人都一片沉默死寂,就連那隻被打傷了魂魄的驢子,此刻也忘記了叫喚。

  那些道場的規模太宏大了,不是正常穰天的道場,而是神降的道場!

  是請天神從天道世界降臨的道場!

  就算是香公子和十三娘二人,此刻也被深深震撼,他們奉命在竺度國召喚瘟神,已經是大手筆。

  瘟神降臨,散播瘟疫,造成奈河改道,從而引發一系列變故!

  而周齊雲這一次的規模,是他們那次的數百倍!

  「真有錢。」李皇叔捏了捏自己的錢袋子,乾癟癟的,低聲道。

  郭家的老祖宗抹了一把鬍子,聲音不大卻很響亮,道:「周校尉到底挖了多少墳,刨多少墓?摸金校尉很賺錢啊。小蝶,你回去收拾一下,咱爺倆也去刨祖墳。」

  郭小蝶撇嘴:「老祖宗不死,咱郭家哪來的祖墳?」

  郭家老祖大怒:「呸!我說的是挖別家祖墳!」

  石家老祖感慨道:「周校尉摸金摸了兩百多年,咱們現在才開始摸,豈不是晚了?」

  李皇叔靦腆一笑,道:「石校尉,你們老石家,不是早就開始摸金了嗎?」

  石家老祖被他揭穿老底,也渾不在意,道:「李校尉說笑了。聽聞周校尉除了挖墳盜墓之外,這次在新地還有其他收穫。聽說他得到了元家和一個養大蛇的少年的幫助。」

  眾人出奇的安靜下來,都不再說話。

  這座山上就有一條大蛇,還有一個養大蛇的少年。他們上山時,都看在眼裡。

裡。

  元家是世家,雖然老了,但畢竟還有元無計鎮著。養大蛇的少年背後可沒有這麼大的勢力,誰搶到就是誰的。

  「周校尉搶的,我郭家便搶不得?」郭家老祖摸著白鬍鬚道。

  郭小蝶悄聲道:「老祖,咱們郭家是否做了郭校尉?」

  郭家老祖啐罵一聲,道:「他奶奶的,大丈夫光明磊落,豈能做那種事?」

  他頓了頓,道:「好在我不是大丈夫。不做郭校尉,便要被這些老東西撇下不知多遠,到時候被他們生吃了都不知道。這江湖,險惡得很。」

  他嗓門又大,嚷嚷的滿山皆聞。

  許應站在斷崖上,不覺對這位郭家老祖頗有好感:「他是唯一一個壞得直爽的。」

  就在這時,突然九嶷山的上空,天空動盪,彷彿上方有厚重的雷雲,似有龐然大物在雷雲中翻騰,藉著雷光,若隱若現。

  許應心中緊張起來,翹首觀望。

  少女站在他身旁,遙望過去,道:「不是天劫,是他們祭天,把天道世界與這個世界拉近了。雲層中的東西,是天神感應到祭品,舒展身軀,順著感應尋來。」

  許應心中深深震撼,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天神,但依舊有一種心靈顫抖的感覺。甚至相隔這麼遠,他還是能聽到奇異的雜音傳來,那是天神的低語!

  「周齊雲莫非在賄賂天神?」許應詢問道。

  少女目光驚異,道:「是賄賂天神,但天神怎麼會被他賄賂?就算他獻出再多的祭品,他面對天劫時,天神依舊不會有絲毫手軟!這是兩件事。天神必須依循天道而行。」

  突然,天穹被撕裂開來,遠在千里之外的人們也能看到這一幕,就像是看到天外巨大的星體接近一般,有龐大的肢體摩擦著神州的天空,肢體上一片片巨鱗拖著長長的白氣,緩慢的從天外降臨!

  那是天神感天應人,自天道世界感應到人們的呼喚和祭祀,下界而來,落向其中一個九嶷山道場!

  「轟隆!」

  九嶷山上空,天空被擠得不斷炸裂,又有一尊天神接受天人感應,擠破兩界的壁壘,從天而降。

  無妄山上,一眾老祖以及諸多神秘高手,紛紛站了起來,瞪大眼睛,驚駭看著這一幕。

  即便是陰庭天子的真身,此刻也從棺材裡直挺挺的坐起,轉動已經僵化的脖子,向九嶷山看去!

  他被八面劍刺穿了腦袋,蚖七站在不遠處,偷偷瞄了一眼,只見他腦洞大開,前後透亮,透過這腦洞,居然還有望遠的效果。

  蚖七嘖嘖稱奇,叫牛震牛乾來看。

  牛家兩兄弟本就是陰間廝混的陰神,見到陰庭天子便身軀發抖,哪裡敢看?

  「周校尉到底想做什麼?」

  郭家老祖揪著鬍鬚,大聲嚷嚷道:「他想把天神都召喚到人間嗎?」

  許應聞言,心頭大震,低聲道:「聰明。」

  棺中少女心神大受震動,頓時明白周齊雲的想法,低聲道:「他不是賄賂天神,而是綁架天神!他、他……」

  她心神激動,喃喃道:「說不定真的有希望渡劫成功!」

  天空中沉悶無比的雷霆不斷在雲層深處爆發,更多龐然大物帶著扭曲干擾世人意識的神秘力量,從天而降,進入凡間,落在九嶷山上的一個個富麗堂皇的道場之中,享受祭品。

  從天道世界降臨的天神越來越多,那片千里之外的天空,像是要被諸神的氣息壓塌壓垮!

  在這短短時間,便有上百尊天神降臨到塵世人間,還有更多的天神在響應天人感應!

  各大世家的老祖宗一個個握緊拳頭,緊張萬分的看著這一幕。他們都是當今世上儺法修煉到巔峰層次的存在,難這條路,他們已經走到了極境,前方再無道路!

  他們也曾去尋其他道路,盜墓挖寶,尋找前人足跡,搜尋煉氣士的過往,得到了許多驚天動地的秘密寶藏。

  像周家這種祭祀天神的儀式,他們也在許多古老的典籍或者壁畫上看到過,但研究這麼透徹,規模這麼龐大的,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像周齊雲這麼肆意妄為的,也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周校尉到底想做什麼?」

  他們各自身後光芒大作,將各自隱景潛化地展開,天空中頓時風雨飄搖,動盪不定。

  這些儺仙老祖的隱景潛化地有的是天宮天闕,有的是浩瀚長河,有連綿不禁的山脈,有的是日月天空,還有一片星空捲動。

  他們各自的神魂飛騰,來到各自隱景潛化地的最頂端,遙遙望去,看得更加清楚。

  「他們想煉元神,居然統統都煉錯。」許應身邊,那少女驚訝道。

  許應輕輕點頭,他雖然修為尚淺,但也能看出這些儺仙煉的都不是正經元神,一個個都煉得烏煙瘴氣,突然,九嶷山上風雲湧動,劫雲爆發!

  這劫雲的力量是從天外湧來,來得好快,在短短時間便將九嶷山籠罩,雷雲不斷擴張,湧動,向更遠的地方鋪去!

  九嶷山的九座山頭,方圓百里左右,那雷雲的面積很快便超過百里,籠罩九嶷山外圍第一重大山,接著是第二重、第三重!

  劫雲的力量來自於天道世界,天道神器的力量!

  所謂感天應人,正是因為周齊雲在此時感應天劫,得到天道神器響應,前來降劫!

  但這天劫的威力著實駭人聽聞,從天道世界湧出的恐怖力量還在向外侵襲,轟隆隆的天雷天火在雷雲中竄動,讓天空變得明亮又陰沉!

  雷雲來到十萬大山的內三重,還未停止,繼續向外擴張。

  許應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籠罩心靈,近乎窒息的看著這一幕,那雷雲以九嶷山為中心,很快超越了朝真太虛洞天那次五百里天劫痕跡。

  然而還沒有停止。

  雷雲還在向外擴張,如同一個巨大的磨盤,轟隆隆捲動,擴張,再捲動,再擴張!

  此時的天劫半徑,已經來到了八百里。

  擴張的速度,這才開始放緩。

  無妄山上,所有都體驗到了何謂無望。

  無望者,絕望也!

  面對這等超級天劫,任何人都沒有渡劫的成算!

  許應身邊,棺中少女幽幽的嘆了口氣,就是這種超級天劫,擋住了所有人的飛昇夢。

  但是……

  「周齊雲找到了機會。」許應低聲道。

  他綁架了天道世界周天天神!

  三百六十尊天神,被他綁架到人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8 02:4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31 10:46 PM 編輯

第0087章 一雷驚動劫中劫

  大鐘頗為不解,道:「阿應,周老祖的才智的確通天徹地,眼前這一幕也固然壯觀,但就算他把周天天神統統綁架到人間,那又能如何?天劫依舊還在。」

  許應道:「但是,天神返回天道世界的通道,被天劫關閉了。」

  大鐘噹了一聲,有些傻眼。

  許應繼續道:「而今,所有天神都在劫雲之下,雷劫之中,他們將不得不與周齊雲一起對抗天劫。他們必須確保周齊雲渡劫成功,因為周齊雲是他們飛昇回到天道世界的唯一希望。」

  他頓了頓,道:「鐘爺還記得天神殿嗎?」

  大鐘當然不會忘記,天神殿是飛昇地,天道世界與凡間的壁壘變得稀薄,這些天神會降臨天神殿,組成天神議會。

  但是,天神殿並不能讓他們真身降臨,只能讓他們的意識,降臨到一個個三角頭石像上。

  這是因為天神殿這塊飛昇地太古老,仙人飛昇留下的痕跡已經很淡,兩界之間的壁壘漸漸增厚,無法真身降臨。

  許應道:「他們回到天道世界的唯一機會,就在周齊雲飛昇那一刻的飛昇霞光。飛昇霞光降落下來時,他們便可以趁著飛昇霞光,返回天道世界。」

  大鐘明白過來,道:「因此無論如何,這三百六十尊天神,都必須幫他對抗天劫,重回天道世界!周齊雲所要面對的天劫固然威力恐怖,但有這麼多天神相助,他飛昇有望!他的心思,真的是--」

  綁架三百六十尊天尊,助他對抗天劫,這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周齊雲不但想了,而且做了!

  許應心神激盪,這將會是催仙的第一次飛昇,會帶給無數人以希望!

  倘若周齊雲渡劫成仙,泥丸宮主人任何陰謀,都將沒有用武之地。

  九嶷山上,一尊尊正在享用祭品的天神紛紛仰起頭來,望向天空的劫雲。他們發出陣陣怒吼,然而劫雲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這場天劫,他們也將成為劫雲下的一份子!

  他們不得不幫周齊雲扛起這場大劫,不得不為周齊雲拚命,只有周齊雲活下來,他們才可回到天道世界!

  遠處的九嶷山,有雷光閃動。

  無妄山上的眾人看到,有近乎九嶷山主峰那麼粗的天雷辟下,這一瞬間迸發的亮光,甚至連遠在千里之外的他們,也被照得地面上出現清晰的影子,接著影子被飛速拉長!

  影子黯淡之後,他們看到雷光沿著九嶷山主峰向下流去,那雷光竟然像是液體一樣流淌,閃閃發光,來到山下之後,波光粼粼,四面八方而去,將群峰點亮!

  郭家老祖喃喃道:「這一擊,我死了。」

  其他世家的老祖宗也是同樣的想法。

  這等天劫太恐怖了,壓根不是他們所能渡過的劫,哪怕是擦著邊,也一碰就死,一碰就碎!

  他們甚至覺得,連周齊雲也不配渡過這樣的天劫。

  這等威力,讓他們覺得就算是傳說中的仙人來了,只怕也要一擊劈成灰燼。

  這根本不是凡間所能出現的力量!

  下一刻,他們又看到了奇異的一幕,那是九嶷山附近的山川有的突然長高了很多,有的突然變矮了很多。

  有的山比從前高出倍餘,然後又一下子變矮,變得只有平時的一半高。有的山明明很高,一下子只剩下從前一半,然後又突然拔高!

  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伸它們,壓扁它們,肆意揉搓玩弄。

  「空間波動!」

  大鐘知道這種情形,道:「那道天雷蘊藏的能量太恐怖,釋放出的那一刻,造成空間抖動。山位於波峰的時候,就會變高,位於波谷的時候,就會被壓低。這種情形,並不危險,我們甚至不會有任何感覺。」

  這股空間上波動,傳遞的速度太快,頃刻間便來到他們這裡!

  他們彷彿聽到了一種奇異嘯聲,但身體卻沒有任何感覺,視野中的天地也沒有任何變動,只有魂魄劇烈顛簸了一下。

  許應覺得魂魄的感覺,有些類似在水口廟,進入破廟世界時那種感覺。

  那是一種空間有了厚度有了質量,從空間中穿過的感覺。

  待到這股波動過後,他們又聽到第二種聲音,像是哨聲,接著又是一種靈魂過界的感覺。

  第二道天雷,第三道天雷,相繼爆發,九嶷山主峰彷彿特別吸引雷霆,總能將那恐怖的雷雲能量吸引到那裡去。

  幻明幻滅間,無妄山的眾人看到九嶷山其他八座山峰上,一尊尊天神躍起的身姿。

  明滅之間,天神的身姿各不相同,姿態各異,三百六十尊天尊,便有三百六十種姿態。

  那些姿態,玄妙,古樸,蒼勁,有力,帶給人極大的視覺衝擊力!

  待到下一次雷光亮起,他們姿態又發生一次改變,還是沒有任何重複的姿態!

  他們在幫助周齊雲渡劫!

  「天神也受賄嗎?」

  郭家老祖喃喃道:「也可以被收買的嗎?」

  李皇叔搖頭道:「不。這是綁架。他綁架天神,把天神綁到自己的戰車上,迫使天神不得不為他拚命。」

  石家老祖道:「與他生活在一個時代,是我們的不幸。」

  「但好在他就要飛昇了。」

  無妄山上,一條大蛇舌頭波浪般抖動,發出尖叫:「道象!是天神的大道之象!快點記下來!每一種道象,都可以化作了不起的神功傳世!」

  經蚖七提醒,各大世家無論老祖還是他們帶來的子弟甚至坐騎,都慌忙用心記憶。

  他們不知何謂大道之象,但是知道隱景。對他們來說,天神道象就是隱景,可以化作了不起的儺術神通,倘若天分再高一些,領悟出不凡的儺法也說不定。

  然而,他們距離太遠,天神道象數量太多,而且雷劫的速度有些太快,天神道象的變化也變得極快,讓他們無從參悟。

  除非能夠來到跟前,站在天神的不遠處,細細觀摩,才能捕捉到天神道象的神髓和道韻。

  他們不捨得放棄這個機會,強行記憶,但天神乃天道化神,蘊藏的道妙是何其強烈?

  強行記憶強行參悟,對心神的消耗也極為恐怖,不過多時,那隻驢子便大口大口吐血,萎靡倒地。

又過片刻,許應家的牛震牛乾兩兄弟也口中噴血,郭小蝶悶哼一聲,眼耳口鼻滲出血來。其他修為稍低一些的,各自大口咳血,一時間無妄山血腥一片。

  便是郭小蝶二姨李櫻珠,也心神受損,昏迷倒地。

  「七爺怎麼沒有吐血?」

  牛震牛乾兩兄弟倒在地上,氣息散亂,只見蚖七還在瞪著大眼睛,目不轉睛盯著渡劫景象,氣定神閒,絲毫沒有被天神道象影響,心中不禁駭然,「不愧是老師也尊為七爺的存在,沒想到他的底蘊這麼渾厚,我們拍馬不及。」

  蚖七盯著一幕幕天神道象,眼簾跳動:「看不懂阿應一定能看得懂吧?待會讓他講講。算了,再看一會吧,免得阿應說我三心二意。」

  許應也沒能來得及參悟出什麼,所以便不去觀摩天神道象,而是觀摩天劫。

  「三百六十尊天神,與周齊雲聯手對抗天劫,變化多端,難以琢磨。但倘若能依據郭家的碧落賦招式,再對照天劫,便可以為碧落賦增加一招神通。」他心中暗道。

  他默默催動碧落賦,按照碧落賦的法門調動心力,只見背後漸漸有碧落青天浮現出來,漸漸化作雷雲。

  他身邊,棺中少女驚訝,打量他身後的天劫異象,目光閃動,沒有說話。

  郭家老祖突然心有所覺,回頭向上看去,便見斷崖上許應身後,雷雲漸成,不由心頭一跳:「從我郭家的碧落賦中延伸出的第九招?」

  他回頭看向千里之外的天劫,目光閃動:「別人試圖參悟天神道象,他卻試圖掌握天劫!這小子,相當不凡,越看越像我郭家的姑爺!」

  他心花怒放,暗道:「小蝶還有個二百斤的姐姐,性情溫良,人比黃花,待字閨中,尚未婚配,不如便招他為我郭家贅婿。」

  許應背後劫雲越來越大,越來越廣,漸漸寬達數畝,形成這等異象,已經具有神通威力。

  郭家老祖心中歡喜:「資質比我還好,越看越順眼。」

  然而那劫雲漸漸不對勁起來,竟還在擴張,擴張速度有些快,很快達到百餘畝大小。

  「這資質,把小蝶和她姐姐一起嫁給他也無妨。」郭家老祖甚是滿意。

  許應身邊,棺中少女卻立刻覺察到不對,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離許應遠一些,隨即醒悟過來:「我為何會主動後退?是了,我覺察到天劫之意,潛意識要遠離天劫,因此後退!」

  這時,大鐘也自從許應後腦飛出,顧不得計較與少女的仇恨,連忙道:「青姑娘是否感應到什麼?」

  「劫運!」少女青襞面色凝重道:「這是怎麼回事?」

  大鐘推測道:「阿應觀摩天劫入道,自身意識與天劫相連了。他曾經有過這種情況,在九嶷山上觀摩九嶷道象,意識便與九嶷相連。」

  少女嚇了一跳,抬頭仰望高空上的另一朵劫雲,道:「你是說,他的意識此刻在劫雲之中?為何他身後的劫雲還在擴張?」

  許應身後漂浮在空中的那朵劫雲此刻已經擴張到千畝方圓,漸漸有雷聲在雲層中滾動。

  下方無妄山上,一眾儺仙紛紛皺眉.向這邊看來,他們也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像是大劫臨頭的那種感覺。

  大鐘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知是什麼原因。

  就在此時,三道人影一閃,來到許應身邊,正是那愁容老者、紅裳女子和白衣老人。三人面色凝重,齊齊伸出手指,向許應身體各處點去!

  少女青襞皺眉,衣袖拂動,下一刻愁容老者的指頭點在白衣老人眉心,紅裳女子的指頭戳中白衣老人的心口,白衣老人的指頭戳穿自己的咽喉!

  白衣老人哢哢吐血,萎靡倒地。

  大鐘嚇了一跳,這一位頂尖高手,在頃刻間便重創倒地,差點死掉!

  愁容老者與紅裳女子心中一驚,急忙喝道:「住手!我們是好意,試圖切斷他與天劫的交感!否則他將會把我們統統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就在這短短片刻,許應參悟的天劫神通,已經漸漸擴張到周齊雲的天劫邊緣。

  一大一小兩朵劫雲,有相互交融的趨勢,大劫雲的邊緣,狂暴的力量化作雷霆,向小劫雲注入威能。

  許應那朵小劫雲像是要被點燃一般,有雷霆在雲層中不斷炸開,聲勢也愈發浩大。

  許應周身,氣息激盪,衣衫烈烈擺動。

  雲下,無妄山上的眾人頓時只覺無比壓抑,他們有一種感覺,只要兩大劫雲匯合,他們必將在劫難逃!

  郭家老祖突然大袖一揮,叫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他捲起郭小蝶,呼嘯而去,勢如奔雷!

  其他各大世家的老祖與神秘高手也再難忍住,強自壓制發自心靈的恐懼,帶著自家的子弟以最快速度倉惶而去,不敢停留!

  「兒呀兒呀--」朱家老祖帶來的那隻驢子惶恐不安,一邊狂奔一邊叫道:「等等我!兒呀—-」

  「老祖宗,回去吃驢肉罷!」

  「嗯,回去吃!」

  天空中那朵小劫雲已經擴張到百里大小,從大劫雲中引來更多的力量!

  「轟隆!」雷雲中有暗雷驚動,震耳欲聾。

  少女青襞也是心驚肉跳,她的修為已經到了飛昇期,不敢飛昇,也在躲避天劫,此刻竟有劫運蠢蠢欲動,要被引動天劫的感覺!

  她驚疑不定,不再阻攔愁容老者。

  愁容老者喝道:「再不封住他,大家都要死!出手!」

  他與紅裳女子振奮精神,各自運轉元神,全神貫注,向許應身體各處點去!

  那白髮老人儘管身體被戳出三個洞.身受重創,卻身殘志不殘,掙扎著爬起,渾身是血,卻還鼓盪元神,一指又一指點在許應身上,與他二人配合密切。

  伴隨著三人指力點出,天空中一大一小兩朵劫雲漸漸分開,高懸在無妄山上空的劫雲也自慢慢縮小,漸漸恢復正常。

  許應周身獵獵氣息也漸漸平復,不再那麼恐怖。

  壓在所有人心頭的那股在劫難逃的感覺也漸漸消失,正在奔逃的眾人都驚疑不定,只覺逃過一劫。

  陰庭天子輕咦一聲,望向許應這邊,低聲道:「他怎麼可能調動天劫的力量?他到底是誰?真的是零陵的捕蛇者嗎?而且他身邊這幾人--」

  他望向愁容老者等人,心中震驚。

  他從未見過這幾人,但他們給他的感覺莫測深淺!

  愁容老者頓覺不妙,低聲道:「我們剛才出手,太引人矚目。走吧,不要節外生枝!」

  他與紅裳女子攙住白髮老人,縱身一躍,跳入青冥,消失無蹤。

  大鐘連忙道:「青,你知不知道這三個傢伙是何來歷?青?」

  少女青襞也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便是連那口鎮壓她的黑棺,也跟著消失無蹤。

  陰庭天子見狀,立刻低聲道:「起駕,回陰間!」

  「起駕,回陰間!」

  一眾鬼王將棺抬起,放在帝輦中,下山而去,來到奈河邊登上樓船,樓船駛去,消失在奈河的迷霧上。

  許應氣息終於恢復平穩,向大鐘道:「鐘爺,適才我好像感覺到自己與天劫相容,來到了天劫的中心,彷彿自己就變成了天劫。」

  他頗為興奮,道:「我看到正在渡劫的周齊雲和三百六十尊天神,還能察覺到每一個人的劫運,我甚至覺得,自己能給他們降劫。我彷彿變成了天道。」

  大鐘呆滯,心中一陣後怕。

  「就在我想試一下的時候,一股力量把我拉了回來。」

  許應頗為惋惜,突然,他看向無妄山,疑惑道:「咦,人呢?」

  此刻的無妄山,一片狼藉,只剩下蚖七和牛震牛乾兩兄弟,所有人都不翼而飛。

  與此同時,周齊雲的天劫也漸漸到了尾聲。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8 11:0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01:24 PM 編輯

第0088章 天劫能渡,人劫難防

  天空中,雷雲還在動盪。

  愁容老者、紅裳女子架著白衣老人化作流光,速度極快,他們乃是頂級煉氣士,各有所長,也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再不走的話,只怕便走不掉了。

  然而,他們真的走不掉了。

  一口黑棺飛來,落在他們前方,少女人未到,棺先至。那黑棺豎在空中,兩條鎖鏈垂下,給人以無比神秘之感。

  愁容老者、紅裳女子和白衣老人立刻分頭飛去,那白衣老人受傷最重,速度較慢,猶自掙扎遁走。過了片刻,他心中一涼,看到前方出現一口黑棺。

  黑棺的另一邊,一道紅光飛來,來到黑棺前頓住,正是那紅裳女子。

  紅女子驚疑不定,又聽到呼嘯聲,卻是愁容老者從另一個方向趕來。

  三人對視,心中大驚,立刻各自轉身而去。

  白衣老人鼓盪殘存法力,飛出上千里地,遠遠便見前方一口黑棺立在空中,兩條鎖鏈垂盪,心中大恐。

  他立刻折向,然而他的視野中還有一口黑棺!

  他再度換一個方向,前面還是一口黑棺!

  他的世界,彷彿一切方向都指向那口黑棺!

  「這神通……」

  他面色頹然,嘴角動了動,無助的向黑棺飛去,「我不懂。」

  他的對面,愁容老者和紅裳女子出現,垂頭喪氣,向黑棺走去。

  終於,三人又在黑棺前碰面,對視一眼,還未來得及說話,少女的聲音傳來,很是溫和:「三位,現在可以談談了吧?」

  愁容老者滿臉愁苦,道:「煉氣士的末法時代,依舊能修煉到這等層次,姑娘的天分真是高得可怕。不知姑娘想談什麼?」

  少女從黑棺的後方走出,輕聲道:「不老神仙,以及儺師崛起,煉氣士消失之謎。」

  三人對視一眼,紅裳女子正色道:「姑娘,不老神仙是我們三人經手的,但我們有過誓約,違背誓言便會形神俱滅,能夠告訴姑娘的不多。至於儺師崛起和煉氣士消失,與我們無關,我們只管不老神仙,其他事情知道得不多。」

  少女性格溫柔,輕聲道:「我把我知道的先說出來,你們先聽著,然後你們把你們能告訴我的說出來,我不會為難你們。」

  紅裳女子鬆了口氣,道:「兩個老傢伙,待會咱們一句一句試驗,若是哪個因為誓言死了,就不要繼續往下說。」

  愁容老者和白衣老人稱是。

  少女道:「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四千年前,我那時還是一個小小的煉氣士,剛剛入門,跟隨師父參加泰山封禪大典。祖龍皇帝一統神州,威震元狩,四海臣服,威加海內,於泰山祭天封禪。泰山腳下,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他是一個少年。」

  愁容老者等人默默對視,紅裳女子道:「他去過封禪。之所以去,是因為當時他被選為童男,跟著徐福去了海外搜尋仙山,只有他一個人回來。祖龍皇帝帶他封禪,希望能獻祭他,與上蒼溝通。但祖龍並不知曉其中的奧妙,沒能將他獻祭。」

  少女道:「師父告訴我,看,那個人,是游蕩在人間不死的鬼。師父說,他小時候就見過他,還是這樣的少年。他一直在世上游蕩,記憶一片空白。他的記憶為何會空白?」

  白衣老人斟酌言辭,小心翼翼的避開言音,道:「我們生存於世的價值,就定讓他的記憶空白。」

  少女道:「然後呢?」

  愁容老者道:「不能說。」

  少女道:「他活了多久?」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搖頭:「不能說。」

  「他為何會變成這樣?」

  「不能說。」

  「你們監視他,到底是為誰辦事?」

  三人面色緊張,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說。

  少女見狀,沒有為難他們,揮了揮手,任由他們離去。

  待到三人走遠,她才幽幽的嘆了口氣,低聲道:「之後的一千年,我有時候還下次回家不迷路。能再遇到他。那時,師父也不在了,他壽命耗盡了,黯然死去。他一輩子都想渡劫,卻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只有不老神仙還懵懵懂懂的活在世上。他改變了很多身份,像不死的鬼一樣活在這個世上。」

  她靠在黑棺上,安安靜靜地出神,自言自語道:「變故前夕,我在九嶷山下又看到了他,還是那個少年。他不記得我,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但是他身上,承載著我很多回憶。」

  變故發生,她被鎮壓三千年,從井裡出來的那一刻,她又看到了那個少年。

  她還得這個少年,但時隔三千年,少年又一次忘記了她。

  她釋然一笑,飛身而去,尋遍天下,卻發現江山已改,物非人非,這世上竟然只剩下了她和他。

  當她站在故人的泥丸宮洞天中,仰望玉璧,察覺到他與一條蛇也來到泥丸宮,這才吟哦道:「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

  這是一句感慨,說的是她對世事的變遷和不老神仙的感慨。

  奈河飄蕩,陰庭天子的樓船逆行,駛向陰間。

  不久後,樓船停下,來到奈何橋畔。

  陰庭天子下船,元神飄飄蕩蕩,來到奈河橋上,在一眾鬼魂後面排隊。前面的鬼魂在喝茶,後面的鬼魂時不時向前挪動一步。

  過了不知多久,終於輪到陰庭天子,接住遞來的茶碗,正欲飲下時,突然心中警覺:「差點中招!」

  陰庭天子畢竟神通廣大,立刻止住孟婆湯的誘惑,放下茶碗,哈哈笑道:「孟婆,你這個玩笑有些過分!」

  老太婆顫巍巍抬起頭來,嘿嘿笑道:「天子不坐朝堂,到老身這裡,莫非想去投胎?投胎的話,必須要喝一碗老身的茶,就算是天子也不能例外。」

  陰庭天子知道她素來不聽調也不聽宣,不是陰庭勢力,另有來歷,道:「孟婆,朕不與你計較這些。朕此來只想知道,那個撐著青紙傘的老頭,隔三差五便會來到你這裡討孟婆湯。此人是什麼來頭?」那個紮有紙平的花頭,隔二差五使雲米到你這裡討孟婆湯。此人是什麼來頭?」

  孟婆挑了挑眼角,斜眼看他,道:「陛下,你是在蜉撼大樹,問一些自己不該知道的東西。老身若是告訴你,便是害了你。」

  陰庭天子震怒,冷冷道:「你是說連朕也沒有資格知道?」

  他周身仙光如焰火,熾烈旺盛,有如仙人親臨,高深莫測。

  奈何橋上,那些渾渾噩噩的鬼魂哪裡見過這種陣仗,早就被嚇得跪伏在地,不敢動彈!

  陰庭天子氣息愈發高漲,冷冷道:「朕乃仙人之體,謫落凡間,享人間香火,受萬世崇拜!朕掌控陰間天庭,陽間神道,麾下神靈何止百萬?朕,沒有資格?」

  孟婆淡淡道:「沒錯。」

  她彷彿沒有感受到陰庭天子那可怕的壓迫感,幽幽道:「陛下一個偽仙,半死不活,在老身這邊裝腔作勢,沒用。讓你背後的人出來,老身便如實相告。陛下還是回去請示一下罷。」

  「你!」

  陰庭天子大怒,想要動手,但這個老太婆給他的感覺,竟是深不可測!

  他轉身,揮袖離去,心道:「那個餵許應孟婆湯的老人,來頭竟然如此大嗎?他是煉氣士,但他的實力,未必就比我更高明。為何孟婆對他諱莫如深,不願提他的背景?」

  ……

  ……

  無妄山上,許應遙望,只見在三百六十尊天神賣命相幫的情況下,這場針對周齊雲的天劫有驚無險,天空中的劫雲也在漸漸變得稀薄。

  這場令世人矚目的天劫,終於要結束了。

  許應心神激盪,向大鐘笑道:「周齊雲渡劫飛仙,將會成為第一個飛昇的儺仙,到那時,塵埃已定,即便泥丸宮主人出手,也奈何不得他分毫。」

  他雖然與周齊雲的關係並不好,周齊雲屢次威脅他的性命,但周齊雲始終未曾動手,許應也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他對周齊雲固然有恨,但更多的是欽佩和欣賞。

  天空中的劫雲在飛速收縮,最後一擊終於到來!

  許應望著那落下的足有九嶷山主峰那麼粗的雷霆,心潮澎湃,笑道:「周老祖最後一封信中說,他若是飛昇,我性命無憂。看來我無須擔心性命了。」

  大鐘感慨道:「此人,真梟雄也。」

  他們話音剛落,便見天空中劫雲消散,一道飛昇霞光從天而降,灑在九嶷山上。

  那光芒聖潔,色彩絢麗,蘊藏著無法解讀的奧妙,向站在九嶷山頂的周齊雲灑下。

  他嘴角露出笑容。這場飛昇之劫,

  他嘴角露出笑容。這場飛昇之劫,他終是渡過了。

  這次渡劫,耗盡了他這二百年積累的財富,無數天材地寶,不計其數的上古煉氣士的法寶,古老生物血肉!

  三百六十尊天神,在保護他渡劫,甚至連這些高高在上的天道化身,也因此遭到重創!

  周齊雲也身受重創。

  他的泥丸秘藏,九大洞天破破爛爛,他的肉身希夷之域,千瘡百孔,他的元神也被劈得險些破碎。

  但是他終於贏了,終於活下來,渡過這場大劫。

  這個時候,他特別想找人傾訴,想找一個朋友談心,想抒發胸中的意氣,想一吐心中的痛快!

  他仰望天外從另一個世界落下的飛昇霞光,眼前突然浮現出許應的身影,低聲笑道:「他也在看我渡劫吧?不知為何,我竟想向他傾訴。難道是因為他也是一個捕蛇者?」

  難道他也是來自零陵,與自己有著相同的際遇?

  「或許不是。」

  他心中默默道:「應該只是對他的欣賞。這麼出色的少年,已經很少見了,看到他,就想看到當年的我一樣。」

  天空中,一尊尊天神趁著飛昇霞光的落下,紛紛飛上高空,順著霞光返回天道世界。仙界,在天道世界之上。

  對於仙界和人間來說,天道世界是兩界之間的夾層。

  周齊雲仰望,這些天神巨大的身軀擋住了霞光,不過他並不擔心。

  「我對許應的欣賞,起因只是我的自戀。」他面帶笑容,心道。

  天神們的身軀將霞光完全遮住,九嶷山與四周的十萬大山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這時,一個陰影映入他的眼簾。

  無妄山上,許應遙望九嶷。雖然飛昇霞光被天神的身軀擋住,導致九嶷山陷入黑暗,但那飛昇霞光還是從那些巨大軀體的縫隙間,偶有一兩道灑落在十萬大山之中。

  隱約間,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軀體在黑暗中向九嶷山飛去。

  許應心臟劇烈跳動,張了張嘴,想要呼喊小心,卻叫不出來。

  太遠了,這裡距離九嶷山太遠了。

  他的聲音根本不可能傳遞到那裡去。

  他的心臟揪成一團,瞪大眼睛,甚至催動天眼,死死盯著籠罩九山的那片黑暗,心中默默道:「周齊雲已經沒有破綻了,已經度過仙劫了,他是仙人,他不會敗……」

  隱約間,他似乎看到九嶷山上偶爾有一兩道微弱的光芒傳來,像是有人在搏殺。

  「鐘爺!蚖七!」

  許應大聲道:「我們去九嶷!」

  大鐘、七被驚動,一個飛入許應的後腦,一個藏身在許應的衣領間。牛震牛乾也要跟來,許應搖頭,道:「你們守護好泥丸宮洞天,等我回來!」

  兩兄弟躬身稱是。

  許應周身劍氣起,圍繞周身穿梭,霎時破空而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雷音。

  無妄山距離九嶷山有上千里,這段路程多險惡,大山大澤之間,有古老的生物潛伏,非強者不可逾越。

  然而許應卻不管不顧,直接從上空飛躍。

  每當山川大澤中有恐怖的生物在興風作浪,試圖攔截,鐘聲便會響起,自然一切臣服,不再有什麼動靜。

  「阿應,你這番去九嶷,便是自投羅網。」大鐘提醒道:「他一直沒有完全消去對你的殺意,甚至還有些嫉妒你。」

  許應沒有做聲,繼續衝向九嶷。

  他與周齊雲雖有不快,但隱隱覺得對方把自己當成朋友,一次次對話,更像是朋友之間的傾訴。

  他的速度極快,超越了聲音,以這個速度,只需要兩刻鐘,他便可以飛到九嶷。

  兩刻鐘很短,只要周齊雲堅持兩刻鐘,大鐘說不定便能救他一命!

  許應接近九嶷山時,天空中最後一尊天神巨大的身軀已經從飛昇霞光中縮回天道世界,霞光照耀下來,讓這個夜色格外美麗。

  許應踉蹌落在九嶷山梧桐樹下,他的修為幾乎耗盡。

  梧桐樹下,飛昇霞光灑在一個白眉少年的身上。

  白眉少年坐在梧桐樹下,面朝東方。

  東方,旭日的光芒已現。

  他轉過頭來,看向許應,臉上露出笑容:「你來送我了。」

  他又轉回頭看向東方,平靜道:「我在臨終前想到了你,我知道你一定回來。捕蛇者,許應。我輸了。」

  他依舊是那樣平靜,低聲道:「我好想不死,好想不死,我捨不得啊……」

  許應站在他的身後,看到他的後腦裂開,裡面有光從他體內照出來。

  他的肉身,只剩下一具空殼。

  他轉過頭來,向許應微笑,笑容中帶著鼓勵:「你要比我更狡猾,才能活下去。」

  太陽升起,第一縷陽光落在他的臉上。

  「人間真美好,我好想再活一世。」他笑著說道。

  這位儺氣同修,集兩家之大成的大宗師,第一位飛昇的儺師,就這樣在許應面前倒下,變成了一張人皮。

  許應身後,不知何時一個個疲憊的周家子弟走到山上,茫然看著這一幕。

  無邊的悲慟湧上心頭。

  他們無聲無息跪下,深深的伏在地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9 12:1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01:24 PM 編輯

第0089章 不愧是你

  周家的人沉浸在悲傷之中,周家的主心骨倒下了,像是撐著天的大樹突然崩塌。

  許應沒有離去,而是默默的為這位先行者送行。

  他不知自己是悲傷還是解脫。

  周齊雲死了,籠罩在他頭頂的陰影消失了。

  那個可以掌握他的命運,讓他怎麼也無法逃脫的人,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

  與周齊雲的這一番較量,他成長了太多太多,學到了太多太多,對這個世界的真相也更接近一步。

  周齊雲並非好人,他的世家造成了永州和其他地方民生凋敝,民不聊生,百姓過得很淒苦,被苛捐雜稅逼死的百姓不計其數。

  許應從小就被周家欺負,恨的就是這樣的人。

  他對整個周家,沒有任何好感。

  但周齊雲很有魅力,兩人是亦師亦友的關係,許應是周齊雲的老師,傳授他煉氣士的兩大仙法,周齊雲也是許應的老師,教會他如何在世間生存。

  現在這位良師益友離去,許應心裡空落落的。

  「許應,老祖宗在渡劫前,留下一封書信給你。」大腹便便的永州刺史周衡吃力的走了過來,交給許應一封書信。

  「他說,他若是身遭不幸,便讓我親自送到無妄山去。」

  周衡面色黯然,道:「既然你在這裡,那麼我便不去了。樹倒猢猻散,嘿嘿,我周家現在最大的靠山不在了,就是猢猻。現在逃走,還能活下一些後代。若是不逃,只怕就要滅門滅族了。」

  許應收下那封書信,不解道:「周刺史為何這麼說?」

  周衡意興闌珊,道:「以前我們家能作威作福,是因為我們家供著人間無敵的周儺仙。但也因為作威作福,我們家樹敵極多。周家雖然在這一次渡劫中,揮霍了無數財富,但家底還在,還有不計其數的財富。大家從來沒有想過,老祖宗倒下了怎麼辦。現在不得不想了。」

  沒有了無敵的周齊雲,守著這麼大的財富便不是福氣了。

  周齊雲死了,他從前的仇敵、政敵,都會向周家動手,就算沒有仇的,也會落井下石。

  只有趁著周齊雲已死的消息還沒有散播出去,及時逃亡,才有希望為周家保存一些血脈,不至於滅門滅族。

  許應想了想,道:「好自為之。」

  周衡揮手,縱身躍下山崖,身後浮現一隻肥碩的金翅大鵬,抓著他的肩頭,振翅離去。

  其他周家子弟也一個個各施神通,紛紛逃離。

  過了不久,九嶷山上便只剩下許應一個人。

  蚖七從許應肩頭溜下來,現出真身,詢問道:「阿應,白眉老祖在信中說了什麼?」

  許應展開信,信上第一句話依舊如此熟悉:見字如面。之後還是客套的寒暄,顯得虛假又真誠。

  周齊雲在信中說道,他為了這次渡劫,做了萬全準備,但只要是人,便會百密一疏,總有失誤的時候。

  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夠跳出人的桎梏,達到非人的境界,以絕對的理智去審視自己做出每一個判斷,但始終做不到,始終還是殘留人性。

  他會有思慮不周時候,會有心軟的時候,會為一隻螻蟻而悲,會為一點小小的心得而喜。

  他會欣賞一個青年才俊,也會憎惡嫉妒比自己聰明的年輕人。

  這樣的他,是會犯錯的。

  渡劫前夕,他提筆寫下此信,總覺得心血來潮,隱隱難安,思慮來去,問題多半出現在泥丸宮主人上。

  許應讀到這裡,定了定神,繼續讀下去。

  周齊雲說,我除掉泥丸宮主人實在太順利,倘若這一切都只是泥丸宮主人提前的安排呢?倘若他殺掉的泥丸宮主人,不是真正的泥丸宮主人呢?

  他只是一個活了三百多歲的捕蛇者,而對方的壽命卻可能極為悠久。

  儺師崛起的這三千年中,可能已經有許許多多個他這樣的人,被泥丸宮主人吃掉。

  他或許有很多師兄,師姊,他們也修煉了泥丸宮主人的傳承,結果變成了泥丸宮主人的美食。

  泥丸宮主人處在一種未知的狀態,此刻的他,已經來不及佈置更多後手,夫對付這樣一位未知的敵人。

  「若是我果真死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泥丸宮主人如我所料,還在人世。」他在信中說道。

  「倘若果真如此,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他又哈哈笑道:「但倘若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這封信便不會落在你手中,因為飛昇之前,我會把它毀掉。如此一來,依舊可以保我算無遺策之名。」

  「所以你看到這裡時,我是真的死了。」他說。

  「在我臨死前,我應該殺掉你。你殺了我周家很多子弟,這些人都是我的後代,你同時又極為聰敏,智慧在我之上。你又比我年輕,有著更多的可能。這一切都使我嫉妒,我須得殺掉你。」

  「但我不能。」

  他在信中侃侃而談,像是在與知心的友人說自己的心路歷程。

  「我應該是被泥丸宮主人吃了,周家無人能為我報仇。我死後,周家便散了,從前他們作威作福是因為有我庇護。今後,他們要為自己做過的一切償還。」

  「他們會隱姓埋名,會東躲西藏,會死得十不存一,百不存一。我已沒有後人,只剩下一個朋友。我不能殺你。」

  「我有一個自私之請:請許君為我報仇。但我很驕傲,不想低頭求你。」

  許應捏著最後一張信紙,周齊雲在信的最後說道,他知道許應沒有儺法,無法調動泥丸秘藏的力量,一直無法統一秘藏、隱景和希夷之域。

  所以,他將泥丸宮主人的功法,留在朝真太虛洞天的鎮魔殿中。

  除了泥丸宮主人的原始功法之外,他還將自己融合儺、氣兩家之所長,參悟出的飛昇功法的心得,也留在那裡。

  「我知道你一定會去看,也知道你一定會忍不住好奇心,掀開泥丸宮主人的原始功法。你只要看了,便一定會忍不住修煉。」

  「你在修煉的那一刻,便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睜開,悄悄的盯著你的後背。我第一次修煉泥丸宮主人的原始功法,就是這種感覺。」

  「這樣做,你會陷入危險,但你必將這樣做。因為所有儺法,都是陷阱。」

  「我搜尋天下以往儺仙的隱景潛化地,未曾遇到活著的儺仙,便是明證。所有儺仙到了晚年,隱藏在隱景地中,都將遭遇不測。他們就是古代煉氣士的飛昇大藥!」

  「古代的修煉史寫滿了師徒情深,但仔細看去,寫得滿滿的都是吃人。」

  「你若想利用人體六秘的力量,若想做到一統,便必須修煉泥丸宮主人的原始功法。你修煉到絕頂後,若是鬥不過泥丸宮主人,便算是我用計殺你為周家子弟報仇;你若是勝了,便是我死後借你之手,為我自己報仇!」

  「許君,你會修煉嗎?我不禁患得患失。」

  「齊雲,頓首。」

  許應將信合上,收起,吐出一口濁氣,低聲道:「不愧是你。」

  蚖七小心翼翼道:「阿應,你會修煉嗎?」

  大鐘也不由緊張起來,道:「阿應,這是陷阱!三千年來的儺仙,恐怕沒有一個活下來!都死在自己的隱景潛化地中!」

  朝真太虛洞天,鎮魔殿。

  許應靜靜的站在神龕前,神龕上放著一摞厚厚的典籍,下面的是周齊雲儺氣兼修的心的,他融合儺法與煉氣法門,有很多先行者的經驗。

  這些經驗,是他此生最大的寶藏,價值甚至還在他的儺氣兼修的功法之上!

  而放在最上面的一卷經書,正是泥丸宮主人用來釣魚的原始功法。

  經書封面上有一列字,是功法的名字。

  《泥丸隱景長生訣》。

  他彷彿看到那位白眉少年站在神龕的另一端,微笑著看著他,眼中彷彿含著洞察一切智慧。

  「許君,你會修煉嗎?我不禁患得患失。」他笑著對許應說,音容笑貌,如此清晰如此真實。

  「咚、咚!」

  「咚、咚!」

  許應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又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他有些緊張,面對這種人生抉擇,他很難平靜下來。

  蚖七上前,大聲道:「我毀了這些害人的書!阿應,煉氣也可以長生,咱們不用開什麼秘藏,咱們做一個純正的煉氣士就可以了!」

  大鐘連聲道:「不錯!不錯!蠢蛇雖然一向死讀書讀死書,但這話說得一點沒錯。既然儺法都是害人的,那麼不修不就行了?煉氣又何嘗不能長生?」

  突然,許應伸出手擋住他們,輕聲道:「人生在世,倘若不能快意恩仇,與糞土有何區別?」

  他另一隻手探出,打開了泥丸隱景長生訣的第一頁。

  書中文字,映入眼簾。

  弟子問:泥丸秘藏,九轉可長生否?

  仙師曰:泥丸九轉,可以長生。若服天地氣,可盜混沌海。採氣泥丸宮,釣取神仙藥。

  ……

  許應逐字逐句看去,不由自主泥丸秘藏中,洞天中的活性隨之而動,從混沌海中釣取『神仙藥』。

  這『神仙藥』,便是人體活性!

  伴隨著『神仙藥』的釣取,許應只覺綿綿不絕的活性被煉入自己的肉身,煉入自己的魂魄,他的肉身和魂魄,以可以覺察速度壯大起來!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彷彿有無邊的黑暗襲來,將他吞沒。

  他背後的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緩緩張開,幽幽的凝視著他,讓他汗毛豎起,一股涼意湧上心頭。

  「我被標記了。」許應心中默默道。

  他在運轉修煉《泥丸隱景長生訣》時,被打上了下一個獵物的印記。

  「你在凝視我的時候,我也在凝視著你。」

  許應露出笑容,向並不存在的周齊雲幻象道:「周師兄請去吧,我比你強大,比你聰明,我會為你報仇。」

  他眼中的周齊雲消失,只剩下神龕上的書籍。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19 04:2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02:36 PM 編輯

第0090章 真正的長生訣

  許應帶著《泥丸隱景長生訣》返回無妄山,他進入飛昇之地,一邊修煉,一邊靜靜地研究這門帶領著周齊雲走向輝煌和死亡的功法。

  這門功法修煉時調動泥丸秘藏之力,混沌海中採氣,算是一種另類的煉氣法門。

  不過泥丸活性煉入肉身和魂魄,讓肉身達到仙人之體,魂魄達到仙人之魂,的確令人大開眼界。

  泥丸宮主人在功法裡留下的最顯眼的破綻,就在仙人之魂上。

  魂魄煉入泥丸活性,無比強大,但華而不實。

  而且魂魄充斥著這麼多活性,看起來就像是把自己餵養成一隻白白胖胖的豬崽,餵的這麼肥,不是等人去吃?

  「幾乎所有儺師,魂魄都不怎麼強。」許應思索道:「他們面對儺師還好,面對陰間的鬼神時,往往束手束腳。許多實力強大的大儺,面對牛家兄弟的白骨打魂鞭,一鞭子都承受不了。周齊雲發現這個陷阱後,立刻轉向其他方向,嘗試著把自己的魂魄煉得無比強大。」

  許應翻閱周齊雲的筆記,筆記中都是周齊雲修煉的心得。

  其中有關於他煉魂的感悟。

  他煉成元神祇是許應傳給他陀嫗仙書和九霄陽神玄壇功之後的事情,在此之前,他找到一些煉氣功法的殘篇,憑借對殘篇的感悟,他便將魂魄煉得堪比元神!

  「用半真半假的殘篇,也能修煉到這等境地,真是奇才。」許應不禁搖頭。

  周齊雲在感悟中記載了他得到的那卷殘篇,只有關於元神修煉一些訣竅,很多地方都沒有講清楚,甚至連元神是什麼都講得似是而非!

  顯然這是一個沒有煉成元神的煉氣士,對元神的猜測,不是正經修煉元神的法門。

  就憑藉著這不正經的殘篇,周齊雲有此成就,不得不令人欽佩。

  周齊雲心得中,最出色的便是他糅合泥丸洞天和煉氣體系。

  無論是陀嫗仙書還是九霄陽神,都是上古時代的煉氣士,對煉氣的最高領悟,這兩門功法很難融合,更何況在這兩門功法之外,增加另一個修煉體系的功法?

  周齊雲用的辦法,並非如許應猜測的那樣,以儺法為根,以煉氣功法為輔。他反過來用,以煉氣功法為根,以儺法為輔。

  作為一個儺仙,這麼做就是顛覆否定自己前半生的成就,殊為難得,需要莫大的智慧和勇氣。

  「聖神陛下開絳宮、玉京秘藏,兩大秘藏力量衝突,聖神皇帝無計可施,我也譏笑他道路走錯。然則這條路真的錯了嗎?」

  周齊雲在心得中寫道:「不然。世人皆以為人體六秘,相互衝突,混修必死。然則那是功法沒有主幹,一統六秘,所以衝突。若是能以希夷之域為主幹,一統各個境界,六秘便如主幹上的花果,再無煩擾侵襲。」

  許應看完周齊雲的心得,重重合上書籍,沉吟良久,突然大聲道:「七爺,七爺!」

  蚖七正在飛昇之地呼吸吐納,修煉龍蛇驚蟄,聞言連忙遊來,道:「阿應,何事?」

  許應道:「把這幾卷書收起來。這幾卷書是寶藏,不容有失。」

  蚖七張口,將那幾卷書吞下。

  他脖子以下全是胃,身體有多長,胃便有多長,甚至還可以拉得更長一些,因此許應有些東西不便攜帶,都放在他的胃中。

  蚖七早就把自己的腸胃煉成法寶,用來收納珍貴的東西,當年他祖傳的大日導引功,也是藏在胃中。

  許應向蚖七道:「七爺,周齊雲說,煉氣如樹,人體六秘便是樹上的六個花果,只有這樣,六秘才能不相互衝突。這個形容不對。人體六秘,相當於煉氣士的六個力量源泉,供養給煉氣之樹,這才是對!」

  蚖七沒能聽懂,大眼瞪小眼,心虛道:「那麼,有何區別?」

  許應看著他眼睛,很是認真,道:「區別就是,周齊雲以煉氣為養分,供養給人體六秘,壯大秘藏之力。而我法子,是以人體六秘為養分,壯大煉氣。」

  蚖七聽懂了,然而沒有完全懂,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道:「那麼,如何實現這一點?」

  「七爺聰明!」

  許應猛地拍手大讚,興奮得走來走去,道:「周齊雲解決了他的功法與煉氣銜接的問題,但因為自身是儺仙,儘管跳出眼界見識的局限,但還是影響了他的判斷!我當截取泥丸隱景長生訣的上半段,與我的太一導引功銜接!」

  蚖七聽他誇獎自己聰明,更加心虛,戰戰兢兢道:「阿應,你如何銜接?」

  「銜接兩種不同的修煉體系,是不是聽起來一定無比複雜?」

  許應哈哈笑道:「但是,只要將泥丸洞天中釣取的混沌海活性,當成我們修煉時導引來的太陽精氣,當成天地元氣,不就無須關係如何銜接嗎?七爺,是不是這個道理?」

  蚖七聽得只有眼睛瞪得滾圓,腦子不知道何處去了。

  大蛇伸出尾巴尖,揉了揉許應的腦瓜,很是欣慰笑了,鼓勵道:「阿應,你既然找到了解決之道,那就勇敢去做吧!」

  「嗯!」

  許應重重點頭,去嘗試著一統泥丸秘藏。

  牛震牛乾兄弟二牛見了,對蚖七佩服得五體投地,牛乾道:「咱們老師學究天人,就是學問這麼大的人,遇到不決之事,也需要求教七爺。」

  牛震感慨道:「七爺深不可測啊。」

  蚖七心裡直犯嘀咕:「我只是順著阿應的思路,說幾句場面話而已。阿應不會真的就按照這種法子修煉了吧?萬一修煉出什麼問題……」

  他眨眨眼睛:「好像也是阿應自己的問題。他這麼聰明,自然能解決。對了,我是否也該打開我自己的泥丸秘藏了?」

  他心裡怦怦亂跳,自從秦岩洞尋找泥丸秘藏,卻遭遇地底大物的襲擊,他便一直沒有想著如何打開自己的泥丸秘藏。

  但現在,許應即將解決秘藏與煉氣一統的事情,他也不由心思活絡起來,心道:「我妖族也有人體六秘,那麼自然也可以一統煉氣與秘藏。我這時打開泥丸,恰逢其會!此時,正是我妖族復興的大好時機!」

  他興致勃勃,當即調動神識,進入希夷之域,神識一路向上,不過片刻,便來到大腦中的混沌海,尋到自己的混沌泥丸所在。

  蚖七呆了呆,只見自己的混沌泥丸旁邊,一口大鐘飄在那裡,上下浮沉不定。

  「賤鐘,你何時來的?」

  蚖七暴怒,撲上前去,神識與那口大鐘扭打在一起,叫道:「我說我這些日子總像是被採補了一樣,原來是你搗鬼!你偷我氣血!」

  「你冤枉我!我每次只吸一兩口,不超過兩成!」

  「你吸了阿應還來吸我!賤鐘,你是打算隨身帶著兩個老爺爺嗎?」

  「大哥不說二哥,你不也是隨身帶著老爺爺,抱著阿應一直啃?」

  ……

  大鐘被打出蚖七腦海,大蛇還是不依不饒,龐大的蛇軀捲起大鐘,往地上錘去,砸得噹噹作響。

  他已經覺醒了太古血脈,又修煉巴蛇真修、龍蛇驚蟄,已經具有大道之象,這一身力量可謂強橫無邊!

  饒是大鐘,也被砸得有些疼,當即不再忍耐,呼嘯變大,將蛇軀撐開,摁住蚖七的大腦袋便往地上錘去,一下兩下,砸得嘭嘭作響!

  牛震牛乾兩兄弟躲在飛昇地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七爺會被幹掉的吧?」兄弟二牛對視一眼,心有靈犀,「老師怎麼還不阻止?」

  「鐘爺饒命!」蚖七被撞得滿頭是包,高聲叫道。

  「七爺豁達!」兩牛鬆了口氣,齊齊讚道。

  一蛇一鐘很快和好如初。

  蚖七向大鐘請教如何打開泥丸秘藏,大鐘也毫不吝嗇,道:「打開泥丸有兩種方法,一是請高手幫你打開,這種有隱患,你的泥丸洞天容易被人所控制。二是自己集道象之力,化作神通,轟開泥丸,打開洞天。」

  他將許應打開泥丸的過程說了一遍,蚖七當即就要嘗試,道:「我煉有龍蛇道象,自身又是大道之象,可以獨力打開泥丸!」

  大鐘道:「似你這等覺醒了太古血脈的異種,根本不需要修煉什麼煉氣士法門,也不需要修煉儺法。你只需要不斷開發血脈之力,不斷提升血脈純度,發揮種族特長,便可以成長為不可一世的太古神物!何必如此努力?」

  蚖七哈哈笑道:「那與混吃等死有何區別?我便不能有些追求?鐘爺,你見過能御劍飛行的太古異種嗎?」

  大鐘搖頭,讚道:「原本我也不太好看你,沒想到你居然真的煉成了御劍訣。好罷,阿應在琢磨如何一統兩大修煉體系,顧不得幫你,我來幫你護法,助你打開泥丸秘藏!將來,你牛七便是妖族頂天立地的大宗師!」

  蚖七被它一席話說得獸血沸騰,恨不得把舌頭彎成九轉十八彎,大叫一聲抒發胸臆,只是突然想道:「我若果真成了妖族名垂青史的大宗師,繼往開來,開創妖族的新時代,後世代的妖怪一聽我的名字,便豎起大拇指,讚一聲牛妖一族的老祖宗厲害,我豈不是氣也氣死了?」

  他不禁踟躕,要不趁著還沒有名垂青史,把牛姓改了?

  大鐘催促,蚖七便將此事先且放下,他們也是膽大包天,沒有許應指點,便開始強開泥丸秘藏。

  許應將太一導引功的運轉法門整理一遍,又將泥丸隱景長生訣的功法理一理,截斷其中的洞天部分,將兩種功法合二為一,反覆推導幾遍,確認沒有大的錯誤,這才嘗試著運轉功法。

  他此番調動太一導引功,體內希夷之域頓時天河滔滔,沖刷大山大川,體內雷聲隱隱,大日運轉。

  頓時天外有飛昇之地的天地靈氣,紛至沓來,滋潤肉身魂魄,又有來自泥丸洞天的長生氣混流而來,與天地靈氣一起沁入五臟六腑,髮膚骨髓,乃至三魂七魄,無一不被滋潤得通透!

  「原來這才是真正長生訣!」

  許應心中感慨,眼角忍不住有兩行清淚滑落,低聲道:「若是周老祖參悟出這一點,便不必急著渡劫,也就不會被泥丸宮主人所趁了。」

  他肉身魂魄不斷提升,長生氣煉入肉身魂魄中,只覺五行兼備,陰陽調和,生死通明,壽元也在不斷提升。正在此時,大鐘的驚叫聲傳來:「阿應!阿應!七爺出事了!」

  許應急忙停下,大鐘聲音從蚖七的腦海中傳來,叫道:「七爺打開泥丸,招法威力不足,準頭不夠,偏了點。洞天開了一半,有崩塌的趨勢,我正在幫他鎮住混沌之氣的反撲!」

  許應急忙伸手一指,點在自己眉心,魂魄出竅,飛身投入大蛇的後腦,鑽入蚖七的腦海。

  只見這裡一片混亂,混沌海中浪濤澎湃,混沌之氣如雲,朵朵飄浮在海面上空。

  一道洞天如龍舒展身軀,插入混沌海,激盪來去,無法定住。

  那正是蚖七強行打開的洞天!

  這座洞天規模,要比正常的泥丸洞天小很多。

  這座洞天隨時可能被混沌同化,無法穩定下來。倘若洞天被同化,泥丸被毀,

  就算最輕的結果都是大腦混沌,變成白癡!

  嚴重的話,說不定腦袋直接消失!

  許應定了定神,觀察四周,只見大鐘正在鎮住這座洞天的異動,對抗混沌海,免得洞天被混沌同化。

  只是即便他是無比強大的法寶,也難以與混沌海的力量抗衡多久。只怕要不了多久,它也會被混沌海摧毀!

  在大鐘身邊,混沌海上還有半個混沌泥丸,想來是蚖七的神通威力不夠,只打開混沌泥丸的一半,化作半個洞天,才導致這種後果。

  「蚖七!聽我的話,聚集神識!」

  許應大聲道:「我助你一臂之力,打開剩下半個泥丸!」

  蚖七因為開闢泥丸不成,神識已散,渾渾噩噩,沒有聽清他的話。許應皺眉,當機立斷,魂魄飛出,回歸肉身。

  他鼓盪所有元氣,暴喝一聲:「祭!」

  蚖七騰空而起,這條大蛇被他以莫大法力,生生祭起,浮在半空!

  許應催動元育八音,體內道音震盪,蚖七體內道音也自震盪,不由自主跟隨他一起施展出元育八音!

  許應催動龍蛇驚蟄功,蚖七身軀也自催動龍蛇驚蟄功!

  許應一指點向大蛇眉心,蚖七的尾巴也自點向自己眉心!

  一人一蛇,神通暴漲,從混沌海的天外而來,龍蛇合計,重重點在那半個混沌泥丸之上!

  轟隆!

  劇烈震盪傳來,第二座洞天轟然開啟,如同一條攪動混沌海的大蛇,插入海中,興風作浪!

  這座洞天很快與第一座洞天相互感應,相互糾纏,合二為一,變成一座洞天,形如龍蛇糾纏,從混沌海中源源不斷釣取長生氣!

  大鐘呆了呆:「蠢蛇因禍得福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0 02:0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1 02:36 PM 編輯

第0091章 大家都有面子

  蚖七此時的泥丸秘藏與其他人包括許應的秘藏,都有不同。

  其他人的泥丸秘藏,多是大儺所開,第一重洞天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許應另闢蹊徑,自身是煉氣士,以劍氣開第一重泥丸洞天,此為宗師之舉。

  但蚖七卻是第一次開洞天,開偏了,形成了第一個洞天。許應將他祭起,調動他自身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助他開第二個洞天。

  這兩個洞天一龍一蛇,龍蛇糾纏,竟然擁有奇妙的效果,從混沌海中釣取長生氣的速度甚至比許應還快!

  蚖七這個基礎,可以說打得無比牢固,天下尋不到第二個!

  唯一的缺點就是他的泥丸洞天,殘存有許應的力量。

  許應見蚖七沒有性命之憂,鬆了口氣,大鐘震動,幫玩蚖七整理散亂的神識。蚖七甦醒,不禁有些後怕。

  但想到這樣都沒死,反倒因禍得福,他心中便有些明悟:「我一定是天命之子,天選之蛇,吉蛇自有天相。但是,天選我做啥?」

  牠始終沒有想出原因。

  許應繼續自己的修煉,很快進入忘我境地,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不眠不休,一連多天,都是如此。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登上叩關期第二重天,向上望去,但見天河之水與一片火海相逢,水火相攻,極為猛烈,蓋在第三重天的上空。

  許應試圖向上飛去,前往第三重天,忽覺罡風猛烈,水火拚侵,將他吹落下來。許應忍不住連打幾個冷戰,只覺半邊身子熱半邊身子冷。

  他努力調理,這才恢復一些,臉色還有些蒼白。

  「修行之路,當真是一步也不能貪功冒進。」他心中感慨。

  許應被體內的罡風這麼一吹,從忘我境界醒來,心道:「鐘爺不在這裡,否則倒要問問它,從第一重天跨到第二重天,是否要服用大藥才能突破。」

  此刻他已經突破了,這個問題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等下次突破的時候再問清楚。」

  許應四下看去,但見飛昇地中一片空空,非但蚖七、大鐘不在這裡,便是牛震牛乾二兄弟也沒有留在這裡修煉。

  許應走出飛昇地,來到外面,忽然聽到神通和儺術的碰撞聲,抬頭看去,便見牛震正與人交鋒。

  牛震、牛乾剛剛突破玄關,從採氣期跨入叩關期,許應傳授他們的功法也是太陰元育功,將元育八音傳授給他們,絲毫沒有藏私。

  他們兄弟二人的確不負厚望,很快便將太陰元育功學得有模有樣,再加上飛昇地是洞天福地,天地元氣充沛異常,修為精進神速。

  許應幫他們化去香火之氣,解除神籍,不再是陰間的神靈,導致他們有段時間修為實力不如從前。但經過這些日子修行,他們的實力已經重歸巔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跟隨許應修行,魂魄也變得日漸強大,即便是陰間法寶白骨打魂鞭,他們也可以動用。

  不過與牛震交鋒的儺師實力卻極為高明,此人年輕,不過二十來歲,身後卻浮現兩座洞天。

  那兩座洞天奇特的很,懸在一片琉璃之境中,從那琉璃之境汲取力量。

  許應輕咦一聲,不知道那是什麼秘藏。

  那年輕儺師的元氣雄渾異常,舉手投足,元氣便如大海澎湃,他的手掌移動,便有海水捲動的異象!

  牛雲儘管戰力極高,生性好鬥,但白骨打魂鞭根本遞不出去,這鞭子往往稍微碰到那年輕儺師的元氣,便如觸電般,被震得彈回!

  許應很早之前便意識到牛魔戰力的弱點,那就是白骨打魂鞭只能打魂魄,傷不到肉身。若是遇到敵人的修為太高,便根本打不到對方。

  甚至,就算對方的修為不高,也可以用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這種方法對付。你固然可以打傷我的魂魄,我也可以一道神通幹掉你。

  陰間牛魔橫行,依仗的無非是儺師不修魂魄這一點,但只要洞悉們的弱點,便可以獲勝。

  「只是這個年輕人的元氣實在太渾厚了。」

  許應驚疑不定,兩層洞天的修為,能夠壓制牛震,著實非同小可!

  牛震雖然還沒有把太陰元育的八音學全,但元氣已經極其雄渾,又是叩關期境界,等閒開啟兩座洞天的儺師,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不過許應還看到地上躺著一堆人,應該都是被牛震打倒的儺師。

  這些儺師沒有周家的不死之身,被打傷之後,一時間很難痊癒。

  許應目光越過他們,向後看去,心頭微震。只見無妄山來了兩三百位儺師,這些儺師衣著光鮮,還帶著各種神獸,應該是享受香火的妖王成神,卻被人拿來當坐騎。

  他還看到幾位儺師身後時不時浮現出琉璃般天空,有五座六座洞天扎入其中,應該是大儺。

  只要那年輕人遭遇不測,他們便會出手搭救。

  突然,那年輕人足下一頓,周圍海潮頓起,伴隨著他的招式施展,四周大浪滔天,將牛震淹沒!

  許應心中暗讚:「這神通不壞!」

  那年輕人動用了神通,滔滔海水將牛震淹沒,任由牛震如何掙扎,也無法從海中逃脫。

  那年輕人的掌力蘊藏大海般澎湃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擊中牛震,將這頭牛妖震得眼耳口鼻都是血。

  蚖七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高聲道:「住手!這一戰是我們輸了!」

  那年輕人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神通越來越猛。

  突然,無比暴烈的氣息爆發,蚖七身軀一彈,激射而出,現出二十餘丈真身,氣勢全開,喝道:「我們已經認輸,何必趕盡殺絕?」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逕自催動掌力,竟要將他也捲入自己的神通之中,一舉戰勝牛妖與蛇妖!

  他們家此次興師動眾來到無妄山,不曾想還未遇到正主,居然被兩隻牛妖連傷數十位儺師,臉面丟盡。

  他此次出手,就是為了要替家族掙回一份臉面!

  「轟!」

  蚖七氣勢近乎爆炸般綻放開來,將那年輕人無量大海震得翻騰不休,像是要沸騰一般!

  那年輕人驚疑不定,只覺對方氣血瘋狂提升,數十倍於自己,尾巴重重一掃,他神通形成的整個海面便被打碎!

  那年輕人神通被破,口中吐血,眼看那蛇妖粗大如城牆般的軀體碾壓過來,不由萬念俱灰。

  就在此時,後方又有十幾個儺師紛紛衝上前去,各自洞天開啟,異口同聲道:「妖蛇,膽敢傷我裴家七公子?」

  那些儺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本事也有高有低,但大都是開兩座三座的洞天,修為實力極為不俗。

  他們的洞天也是扎根在一片玉琉璃般的奇特天地中,他們的元氣修為也雄渾得可怕,遠比許應從前遇到的周家郭家等世家子弟的元氣深厚。

  「想圍攻我?臉都不要了!」

  蚖七大怒,突然周身劍氣閃動,頃刻間無數道劍氣纏繞周身,鋒利的劍氣切割四周,將那十多位儺師的儺術和神通紛紛切碎!

  蚖七怒吼,一聲,頃刻間化作百丈巨蛇,首尾騰空,身形游弋,遍體劍氣片片大如席,如龍鱗,唰唰唰,光芒四射,隨著他身軀滾動而旋轉,瞬間便將那十幾個儺師重創!

  只在剎那間,這十多位高手便各自落敗,心中萬念俱灰:「這條蛇,怎麼這麼猛?」

  蚖七凶威大發,正要將這十多位儺師一併斬殺,突然後方一位中年男子面帶笑容,近乎平移般出現在他的面前,笑道:「許公子家養的大蛇,果然厲害,師出名門。接我一招潮連海平試試!」

  他身後四座洞天浮現,不由分說便神通爆發,春江一線,怒潮裂空,奔著海平線而來!

  這一招攻出,即便蚖七運轉巴蛇真修,化作百丈大蛇,也被磅礡的春潮席捲,身不由己在潮中翻滾!

  無數股力量從四面八方向他擠壓,那是春江潮水連海平的潮汐之力,要將他擠成粉,揉成糰!

  此等道象,堪稱天地之威!

  那中年男子心道:「剛才七公子未能殺那頭蠻牛立威,罷了,我今日便開殺戒,殺這條蛇立威。不然,那姓許的野小子還以為我裴家好欺負。」

  他正要痛下殺手,突然一道身影橫在他與蚖七之間,那是個骨架寬大的少年,皮膚稍微有點黑,抬手迎上他的潮連海平神通。

  那少年手掌抬起,身後竟然也浮現出兩座洞天,一上一下,一座插入混沌海中,汲取混沌海的力量,一座高懸於火海之中,形如偃月。

  那骨架寬大少年一掌拍出,中年男子頓覺呼吸急促,眼前一座奇峰獨立,八峰輪轉,十萬大山拱衛,有天維中陷,地維傾斜之勢!

  兩人神通碰撞的一瞬間,中年男子便覺自己的神通遭到全面壓制,神通被破。

  兩人的手掌碰撞的一剎那,對方的掌力排山倒海般碾壓而來,那是純陽之力,中正平和,但偏偏霸道無比,直接將他的元氣碾碎!

  他看到自己右手五根指頭,十四根指節相繼炸開,骨頭化作齏粉!

  接著手背的五根骨頭也自炸開,一股恐怖的力量順著他的右臂向上侵襲,所過之處,肌肉扭曲成麻花一般,骨骼紛紛爆裂,發出劈啪的脆響,順著肩骨傳遞到他周身!

  他身軀劇烈晃動一下,全身骨骼幾乎在同一時間斷裂!

  「放肆!膽敢傷我裴家的人!」

  隱藏在人群中的那一個個裴家大儺終於忍耐不住,魚躍而出,各自洞天全開,向許應撲去!

  一口大鐘陡然出現,周圍光壁流轉,化作更大的一口大鐘倒扣下來!

  那光壁瘋狂旋轉,任由那些大儺神通何等精妙,威力何等強悍,也一併摧枯拉朽般破去!

  鐘聲一響,裴家帶來的所有大儺口噴鮮血,四面八方跌去!

  大鐘光壁猛地一收,恢復古樸的形態,漂浮在許應頭頂,徐徐轉動。

  許應面前,那中年男子雙腿發出哢嚓兩聲,腿骨折斷,跪在地上,強忍著渾身骨骼盡斷的劇痛,驚恐的看著面前這個少年。

  他難以置信,聲音沙啞,還有血霧從口中噴出,嘶聲道:「元氣純陽!你煉成了元氣純陽!」

  許應面色溫和,目光溫潤,道:「你也很不錯啊。我察覺到你的元氣很純,應該有修煉過純陽元氣。你比其他世家子弟的元氣都要純淨。」

  那中年男子目光驚恐,他跟隨裴家族老修行,接觸到一些族中隱秘,其中便有裴家族老和老祖在研究上古妖族功法。

  後來,他才知道所謂的妖族功法,就是上古煉氣士的功法!

  他僥倖修得其中的純陽元氣,自忖元氣造詣遠超同儕,沒想到與許應稍一碰撞,直接被碾壓!

  許應面帶笑容,提議道:「我與閣下棋逢對手,今日你我一戰,就當打個平手如何?大家各退一步,不傷彼此和氣。況且我也受傷了。」

  那中年男子悶哼一聲,身軀一歪,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他骨骼盡碎,五臟受損,能夠堅持這麼久才昏倒屬實不易。

  許應說過場面話,自以為得體,回頭看了看蚖七。

  蚖七露出鼓勵之色,讚道:「阿應,你越來越有謙謙君子之相了。你這番應答,讓對方也保住了臉面,又維持了自己的風度,皆大歡喜,大家都有面子。」

  許應欣喜道:「我與元兄弟廝混這麼久,又受你熏陶,自然學到很多。」

  這時,只聽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呵叩笑道:「零陵許妖王,果然有過人之處。許妖王,我京師裴家,前來請許妖王入京!」

  許應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精神矍鑠的灰衣老者從人群中走出,其人髮鬚灰白,氣息如淵,深不可測。

  就在他的目光看過來的那一刻,那灰衣老者身後浮現出九座洞天,一晃即逝。

  「老朽裴敬亭,請許公子入京。」那灰衣老者笑道。

  蚖七心中凜然,縮小體型,悄悄來到許應身後,道:「裴家是儺法世家,兩千年來出現過三十一位大將軍,十七位宰相,三十八位尚書,是最古老的儺法世家之一。」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0 03:3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3 07:37 PM 編輯

第0092章 大海無量暗潮生

  許應也被嚇了一跳,低聲道:「這些大將軍、宰相和尚書,都是儺仙嗎?」

  蚖七搖頭道:「不知。書裡沒說。不過別的不敢說,眼前這位灰衣老者,便是一位修成九座洞天的儺仙!他並不在書上記載的裴家將軍宰相和尚書的行列。我想,裴家的儺仙只怕會更多。」

  許應驚愕,一個世家,兩千年最低出現八十七位儺仙,難道真的可以成批成批的栽培出儺仙?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

  「這裴家,莫非屬韭菜的?」

  他想起儺仙的晚年,心中生出一股荒誕的感覺,悄聲道:「裴家的裴,怎麼寫?」

  蚖七用尾尖寫出一個『裴』字,許應看了,恍然大悟,道:「上面一個韭字,難怪會有這麼多儺仙。」

  蚖七道:「他們剛來到山上,就向我們找茬,很是跋扈,說這裡不是無主之地,祖上原本是裴家的產業,然後就拿出地契,印章都是濕的。然後便趕我們走,牛乾氣不過,就打傷了十幾人。牛乾也被打傷,我便要他們劃下道來,公平對決。」

  許應瞥了裴敬亭一眼,道:「他們一開始的目標便是我,其他都是尋事的藉口。」

  那灰衣老者見他們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麼,咳嗽一聲道:「許妖王,裴家請公子入京,不知公子是否同意?」

  許應爽快答應,道:「同意。我與元家郭家有舊,正打算去京師看望他們。」

  灰衣老者裴敬亭微微一怔,沒有料到他不做任何反抗就答應下來,微笑道:「老夫的意思是,我裴家希望單獨請公子入京,與其他世家並無瓜葛。」

  許應還是痛快答應,意味深長道:「只要你裴家能獨力對抗其他世家,我自然不無不可。只是,我怕你裴家擔不起。」

  裴敬亭心中凜然,細細品會他這句話的意思,心頭大震:「那日無妄山上觀白眉老祖渡劫,各大世家的老祖都到了,只怕都認出了養大蛇的少年。然而這十幾天,這些老狐狸都沒有什麼動作。按理來說,不該。」

  他額頭冒出細密冷汗,心道:「這次家主沒有親自前來,而是派我來,只怕因為此行的確凶險。家主須得隱藏在暗處,方能確保萬無一失!但我明顯被擺了一道。難怪他是家主,我只能跑腿。」

  蚖七悄聲道:「阿應,咱們就這樣被脅迫去京師?」

  許應笑道:「儺仙親自到場相請,又有這麼多高手在,不容我們不去,而且,誰脅迫誰還很難說。」

  他看了看裴家的這些儺師,感慨道:「不知這些人,有幾個能活著回到京師?」

  蚖七心中很是擔憂,詢問大鐘,道:「鐘爺,你能幹掉儺仙嗎?」

  大鐘道:「我最近竊……嗯,勤修苦練,傷勢好了四五分,若是一個儺仙,也就打死了。但儺仙數量太多,我打不過來。」

  「儺仙太多?」

  蚖七疑惑,四下張望,除了裴敬亭之外,他沒有看到其他儺仙,心道:「鐘爺所說的儺仙在何處?」

  許應吩咐牛震牛乾兄弟,道:「為師要去京師一段時間,你們好生看著洞府,每日記得做早課,勤加修行。我與你蚖師叔不在時,你們切不可懶惰。回來後,我要考校你們的修為。」

  兩牛連忙人立起來,雙蹄對叉在胸前,躬身道:「謹遵師尊教誨。」

  許應簡單收拾一些曬乾的衣裳,塞入蚖七口中,又把立在牆角的那把大石斧取來,讓蚖七張開嘴巴。

  蚖七嚇了一跳:「這麼大,怎麼塞得進去?會弄傷我的!」

  那石斧的斧面比許應還高,斧柄更長,的確不太好塞進去。

  許應道:「我們此去京師,說不定會遇到袁天罡的家人,劍匣便要還給人家。再說,到了京師說不定要砍人,沒有趁手的武器怎麼能行?」

  蚖七只好盡可能張大嘴巴,許應扛著斧頭走入他的腹中,把斧頭放好這才走出來。

  許應收拾妥當,向裴敬亭笑道:「裴老,請。」

  裴敬亭客客氣氣,道:「許妖王,這邊請。老朽在山下備了寶輦。」

  許應跟上他,後方大鐘飛來,沒入他的後腦。蚖七也遊動上前,身形越來越小,猛地縱身一躍,跳到許應肩頭,尾巴勾住他的衣領,腦袋垂下,幽幽的看著四周。

  只是裴家這次多了四五十名傷者,哀聲一片。

  「裴老下次請我,直接說就可以。」

  許應向裴敬亭道:「還鬧什麼地契決鬥之類的事情,即便我們鄉下人也會笑話。我們都是鄉下人,出手沒輕重,萬一打死了他們,還惹得裴老不快。」

  裴敬亭稱是,喚來一人,道:「把奴兒牽上來,給他們療傷。」

  過了片刻,一人被牽了上來,許應看向這個『奴兒』,只見此人大腹便便,脖子拴著狗鏈,利鉤鎖住琵琶骨,渾身是血,像狗一樣四肢走路,一邊走一邊呼哧呼哧喘氣。

  一個裴家子弟踢『奴兒』一腳,喝道:「還不快爬起來給老爺們療傷。」

  那『奴兒』稱是,蹣跚著過去,給那些傷者治療傷勢。

  許應目光閃動,道:「那奴兒,你抬起頭。」

  裴家子弟又踢了那『奴兒』一腳,喝道:「許老爺讓你抬頭!」

  『奴兒』抬起頭,目光躲閃,不敢與許應對視。

  「阿應,是永州刺史周衡!」蚖七驚聲道。

  許應沒有做聲,那『奴兒』正是永州刺史周衡。對他,許應並不陌生。永州刺史周衡掌管永州很多年,高高在上飛揚跋扈,這些年做過的惡罄竹難書。

  永州在他治理下民不聊生,許應都看在眼裡。周齊雲與許應書信往來,也都是讓他送來。

  他而今落得為奴的下場,著實讓許應心靈大受震動。

  「許老爺,樹倒猢猻散。」周衡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許應揮了揮手,那裴家子弟牽著周衡去了。

  裴敬亭道:「周家畢竟是一個年輕的世家,還不知收斂,仗著家中有一位舉世無敵的老祖宗,處事便狠辣異常,不但盤剝百姓,而且連其他世家也不對付。現在白眉老祖死了,他周家德不配位,還佔著高官財富,理當有此一劫。」

  許應與他並肩而行,道:「裴家知道周齊雲已死?」

  裴敬亭笑道:「周家人的動向,誰不知道?周家像蝗蟲一樣四散奔逃,抓幾個人問一問,就都清楚了。」

  他感慨道:「周齊雲渡劫失敗,留下一道飛昇霞光,九嶷山便是飛昇地。為了這塊飛昇地,各大世家人頭打出狗腦子,死了不知多少人。」

  許應這些日子都在無妄山飛昇地中潛修,渾然不知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詢問道:「九嶷山飛昇地,莫非落在裴家之手?」

  裴敬亭嘆道:「我裴家也想獨得這處飛昇地,但神州大地藏龍臥虎,各大世家也都有老傢伙坐鎮。想獨佔飛昇地沒有可能。好在我裴家最擅長的便是和稀泥。請!」


  他們來到山下,只見山下停著一輛寶輦,拉車的是兩隻白犀,身上妖氣頗重,但更重的是香火之氣!

  白犀本來壽命便久,修成妖之後,壽命可達一兩千年,倘若在這段時間享受香火,成為妖神,便可煉成金身,實力極為強橫。

  「這兩隻白犀是我祖上收養,已有一千八百歲,若非迎接貴客,絕不出動他們。」裴敬亭道。

  許應跟著他走上白犀寶輦,只見那兩隻白犀足底生雲,步步高陞,拉著寶輦騰雲駕霧,向東北方向奔去。

  「這次九嶷山飛昇地,在他們殺得天昏地暗時,是我裴家做和事佬,與他們說和。大家利益均攤。」

  裴敬亭面帶淺淺笑容,道:「規定好時間,子弟的人數,誰都可以利用飛昇地。我裴家沒有參與爭奪,一個人未死,便分到一碗羹。這就是古老世家的智慧。」

  白犀寶輦內部極大,宛如宮殿,眾人分主賓落座,許應不懂這個,還是靠蚖七掛在耳邊指點,這才沒有坐錯位置。

  又有絲竹聲響起,七個婀娜妖嬈的女子邁著細碎的步子,快步從後殿走出,青袖一揚,從許應眼前拂過,便對著他扭動腰肢,翩翩起舞。

  許應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鎮定下來,心道:「城裡的女孩真好看,還香香的。胳膊真白……其他地方也白,就是窮,穿不起衣裳。一跳舞,啥肉都露了出來。」

  「這是什麼曲兒?」他詢問道。

  「這曲子名叫清平樂。」

  裴敬亭知道他見識淺薄,道:「我們此去京師,京師又叫神都。當年則天大聖皇帝竊國篡位,打算建造神國,皇權神權,收歸一體,因此改京師之名為神都。只是她未能辦到。至道大聖皇帝繼位後,打入陰庭,這才完成則天大聖皇帝的遺願。那時萬國來朝,神都可比天庭,不知有多熱鬧!」

  許應身後便是車窗,望向窗外,只見許多裴家子弟騎著一尊尊妖神振翅飛行,守護白犀寶輦。

  他回頭看去,無妄山和九嶷山分別在新地的兩地,遙遙相望。新地的邊緣,還有大裂縫在動盪,陰間的入侵還是沒有停止。

  更多的天地,從深淵中釋放出來。

  許應一直在新地中,沒能走出去,永州新地,是這場天地變故的核心,很多事情都是在這裡發生。

  現在,他來到高空上,才發現這世界已然與往日不同。

  不知何時,神州大地的各處,都有新地湧現,這片疆域變得更加遼闊,也更加危險。

  許應居高臨下,放眼望去,此時的神州大變模樣,原來文武大聖、則天大聖和至道大聖三位大帝建立的神朝,已經被新地分割成一塊一塊,散落在天地間。

  古老的神朝,岌岌可危。

  許應回過頭,寶輦中依舊一片歌舞昇平的祥和景象。

  盛世中,危機暗藏,大家都看見了,卻都裝作沒看見,依舊載歌載舞。

  誰都以為天塌了,不會砸在自己身上。

  蚖七從許應衣領中探出頭來,詢問道:「裴老,你們裴家這麼多儺仙,他們晚年是否遭遇不測?」

  裴敬亭臉色頓變,喚來一人,道:「去看看泡茶的水燒開了沒?」

  那人道:「還未開。」

  「那壺水沒開,就不要提了。」裴敬亭道。

  蚖七聞弦而知雅意,便沒有繼續問下去。

  饒是兩頭白犀妖神有著一千八百年的道行,飛行了半日,也覺得吃力。裴家其他坐騎,腳力也難以支撐,於是降落下來,尋找落腳地。

  這群山中有一處城鎮,鎮中還有居民,眾人於是降落在這座城鎮中,引來許多人張望。

  裴敬亭四下瞥了一眼,心中凜然,他察覺到有些鎮民的氣息無比悠長,普通人呼吸十幾次,他們才呼吸一次!

  「我們被盯上了。」

  裴敬亭目光閃動,悄聲道:「裴玉,你帶著族人去給兩隻老白犀上香,讓祂們快點恢復香火之氣!還有,告訴所有人,不得在鎮上廝混,不要吃外面的任何東西!」

  那裴家子弟嚇了一跳,心知事態嚴重,匆匆而去,但還是有不少裴家子弟趁著歇息的空當,跑去這座城鎮裡尋歡作樂。

  裴敬亭謹慎無比,命自家廚子生火做飯,堅決不用鎮上的任何東西。待到吃飯時,有三十多人沒回來,有裴家大儺前去尋找,也沒有回來。

  吃罷飯,眾人還打算再等等,裴敬亭搖頭道:「不等了,立刻走!」

  眾人急忙上了坐騎,兩隻白犀也自腳踩祥雲騰空而起,拉起寶輦衝上天空。

  眾人距離那城鎮越來越遠,心情都有些沉重,幾十個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這樣消失在那座小鎮中。

  裴敬亭走出寶輦,向下看去,只見那座小城鎮已經細小得難以看見。

  這老者冷笑一聲,手掌向下虛虛一按,那座小城鎮突然整個坍塌,深深凹陷下去,沉入地底十多丈!

  連同城鎮與周圍,方圓數里,皆在一個巨大的掌印之中。

  「我雖然不能在鎮中動手,但可以為你們報仇。」裴敬亭淡淡道。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吹來,正在奔行中的白犀碩大的腦袋突然無聲無息從脖子上脫落下來。

  微風中,一個個裴家高手無聲無息的四分五裂,裴敬亭轉過頭來,看到微風中有寒光閃動,他隨行的裴家高手,竟在短短片刻便死傷大半!

  那兩隻為裴家效力了一千八百年的白犀,也在微風中被肢解!

  白犀寶輦也在微風中支離破碎!

  寶輦中,許應正在欣賞七位曼妙女子的歌舞,突然那七位少女也自身首異處,整個寶輦中的宮闕在微風中瓦解!

  那恐怖的微風來到他的面前,突然分開,從他兩側吹過。

  少年一根髮絲擦過微風,髮絲逕自破碎。

  許應這時才注意到,他坐在空中,四周裴家的儺師、大儺以及妖神,正在風中解體!

  「阿應!」蚖七驚聲叫道。

  許應淡定從容:「不必慌張,裴家會解決的。這人手法不好,傷到我一根頭髮。」

  裴敬亭橫身擋在那些尚未被風吹到的裴家子弟面前,怒火滔天,猛然將修為提升到極致,身後浮現玉琉璃般的異界,九大洞天扎根在琉璃中!

  他狂暴的元氣湧出,隱景潛化地顯仙蹤,正是他的魂魄,屹立在潛化地中,縹緲如仙!

  「大海無量!」

  裴敬亭怒吼,雙掌迎著那微風推出,天空中雷霆震盪,突然間浩瀚海面浮現,滔滔萬里,伴隨著他的掌力,向前摧枯拉朽般推去!

  海面陰沉黑暗,雷霆交加,沉重無比,將那微風震碎,下一刻便來到數十里外的一座高山!

  那座山頭轟然炸開,山體出現一道道裂痕,然而大海無量的神通卻似遇到了阻力,彷彿撞擊在一面無形的牆壁上,湧動的海水向四下炸開,澎湃作響!

  裴敬亭灰白頭髮飄揚,再度怒吼一聲,元氣再度提升,掌力暴增!

  那座山頭摧折,海水滾滾碾壓過去,只聽一個聲音飛速遠去,哈哈笑道:「裴老二,給開個玩笑你便拚命了。真是小氣,玩笑也開不得……」

  裴敬亭面色鐵青,散去神通,滔滔大海消失不見。

  他回頭看去,自己帶來近三百位裴家子弟和門生,此刻連自己只剩下兩人!

  那裴家子弟正是被蚖七重創的『七公子』裴夜,嚇得臉色蒼白,六神無主。

  裴敬亭看向許應,卻見許應周身劍氣流轉,穩穩的飄浮在空中,面色如常。

  裴敬亭壓下心頭的震怒,平復激盪的氣血,沉聲道:「許妖王不怕嗎?」

  許應搖頭,道:「我曾經說過,誰脅迫誰還不一定。裴老莫非忘記了?」

  裴敬亭眼角跳動,足下輕輕一頓,一道大河橫跨長空,面色恢復如常,道:「許妖王請。這次妖王只怕要濕鞋了。」

  許應微笑道:「即便濕身也無妨。」

  他落在河面上,散去劍氣,只見那道空中長河的浪濤托著他的雙腳,將他向前送去,速度居然也不慢。

  裴敬亭帶著七公子裴夜,維繫自己的長河神通,護送許應前行,心道:「他是通曉煉氣士妖法的許妖王,沒有人會對他下手,但一定會對我們下手……」

  他剛想到這裡,突然,七公子裴夜直挺挺倒下,背後插著一支利箭,死於非命。

  他已然被人無聲無息射殺!

  裴敬亭眼角亂跳,強忍著怒火,繼續前行。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1 04:5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3 10:12 PM 編輯

第0093章 平生不修善果

  裴敬亭精神高度緊張,時刻關注四周動靜,他們一行二三百人,現在只剩下他一人。但即便是一個人,他也要把許應活著帶去神都!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到了夜間方向難辨,下方群山蒼茫,分不清地理,他也不敢繼續前行,只好停下歇息。

  他們沒有去附近的城市,也沒有尋一座廟宇借宿,只是隨便尋了個山頭落腳。

  許應毫無怨言,親自燒火做飯,蚖七則跑去打獵,過了片刻,這條大蛇拖著一頭小山般的野豬回來,驚聲道:「阿應,這山裡的豬好大!」

  裴敬亭盯著四周,沉聲道:「這是新地裡面跑出的異種……」

  他眼中精光四射,突然一掌隔空拍去,十幾里外的山林炸開。裴敬亭眼角抖了抖,放鬆下來:「原來是隻蚊子飛過去。」

  許應燒好飯菜,笑道:「裴老不必如此緊張,先坐下吃飯。」

  飯後,裴敬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宿未睡,許應卻是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天亮。

  太陽還未升起,許應簡單洗漱,對著朝陽採氣,開始清晨的功課。

  蚖七也來到他身邊,對著早上的太陽呼吸吐納,即便是大鐘也搖搖晃晃的飛出來,振奮精神,對著太陽忽大忽小的修煉起來。

  裴敬亭看著這一幕,心中驚訝,卻不知這些是許應養成的習慣,後來結識蚖七和大鐘,便養成了大家的習慣。

  清晨的陽光在許應頭頂形成方圓三四畝的道田,身後也有泥丸、絳宮兩大秘藏浮現,伴隨著他呼吸吐納,道田和秘藏也如同在呼吸一般。

  「他統一了泥丸和絳宮兩大秘藏!」

  裴敬亭心頭微震,對許應不覺生出幾分欽佩,「都說此人指點白眉老祖,讓白眉老祖儺氣兼修,看來果然如此!」

  突然,裴敬亭有所覺察,抬頭望向遠處。

  只見一頭驢子出現在遠處的山坡上,悠閒地吃草。

  那驢子彷彿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向他看來,連忙一陣小跑,跑到山頂,躲到一個神態木訥的少年身後。

  裴敬亭長長吸一口氣,目露精光,邁開腳步,向那木訥少年走去。

  伴隨著腳步邁出,他的氣勢也自越來越強,法力越來越雄渾!

  他的腳下海水湧動,以他的腳為中心,四面八方瀰漫開來。但這海水卻不是真正的海水,是他存想的道象,也是他的隱景,沒有任何厚度,卻與真實的大海一般,蘊藏撼天動地的威力!

  「朱家與周家一樣,只是一個新崛起的世家,甚至還不如周家。」

  裴敬亭的氣勢越來越強,道:「朱老祖最好不要給朱家添麻煩。惹到裴家,你這個新興的世家擔待不起。」

  那木訥少年正是朱家老祖,淡淡道:「試試。」

  蚖七連忙道:「阿應!裴老頭被引走了,咱們可以開溜了!」

  許應搖頭道:「繼續修煉。」

  蚖七不解。

  大鐘道:「咱們走,又能走到何處?就算你藏到任何地方,只要你修煉時引發天地異象,都會被找出來。」

  許應道:「是人求我,不是我求人。與其總是被人追殺,不如索性主動一些,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們不是周齊雲,有何資格脅迫我?」

  「怎麼掌握?」蚖七問道。

  許應道:「從這裡走到神都,我便可以掌握。」

  他話音未落,只見一個白髮老者騎驢走來,停在不遠處,那白髮老者笑道:「許妖王,別來無恙?」

  那老者便是當日在無妄山借宿的朱家老者,許應等人原本以為他是木訥少年的爹,沒想到他是兒子。

  許應輕輕頷首,道:「托福,無恙。」

  那老者相邀道:「可否勞煩許妖王去朱家走一遭?」

  許應正色道:「請朱當家的帶路。」

  那老者欣喜道:「可不敢當。我朱家老祖宗還在,當家的不是我。許妖王,還請上驢!」

  大鐘飛入許應後腦,蚖七縮小體型,躲在許應衣領下,許應騎上驢背,那白髮老者在前面牽驢,笑道:「許妖王儘管放心,這頭驢子雖然蠢了點,但跑得卻快。」

  那驢子足底生煙,一路噠噠奔跑,速度越來越快,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蚖七疑惑道:「在無妄山時,你們不是說要把這頭驢殺了吃掉嗎?為何沒殺?」

  那驢子氣得鼻孔噴煙,一個屁顛,差點把許應顛下去。

  朱家老者連忙狠抽兩鞭,這才讓驢子老實一些。

  如此奔行三百餘里,突然前方有真龍之氣從山林中升騰而起,那真龍巨大且蜿蜒,竟然將一座大山盤繞起來。

  那真龍青色的龍鱗,像是青銅的鏽跡,巨大的龍頭兇惡異常,從山上垂下,嘴角流涎,盯著驢子和朱家老者。

  真龍的頭顱龐大無比,如一座小山,猛地打了個響鼻,狂風呼嘯,山林摧折,飛沙走石。

  驢子當場尿了一地,朱家老者也是面色蒼白,仰頭打量這青色真龍,猛然大喝一聲,身後浮現出八座洞天。

  「嗡!嗡!嗡!」對面的山頭上,九座巨大的洞天懸在天空中,緩緩旋轉,彷彿扭曲了時空,讓天空也變得扭曲起來。

  從朱家老者的視野看去,看到這座山後方的天地變得光怪陸離!

  「聖皇李家,果然名不虛傳!」

  朱家老者當即向許應道:「許妖王請下驢,朱某只能送妖王到這裡了,告辭!」

  許應下驢,朱家老者當即跳上驢背,死死盯著那青龍,倒騎著驢,一路瘋狂拍打驢屁股倉惶而去。

  許應向前走去,卻見那青龍盤繞的山坡下一個黃衫少年仰面躺在茵茵綠草上,翹著二郎腿,抖啊抖的。

  他雙手放在腦後,盯著天空,嘴裡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許應來到跟前,那黃衫少年骨碌起身,笑道:「我乃昭皇叔李誡,有些老傢伙叫我李皇叔,在此等候許妖王,送許妖王入京面聖。」

  許應笑道:「好。我在九嶷山與聖神皇帝一別,很想再見一見他。敢問李皇叔有何代步的車輦?」

  李皇叔哈哈大笑,伸手一揮,笑道:「這便是聖上讓我帶來的車輦!聖上說,一定要許妖王坐在這裡上京!」

  他頭頂青龍嘩啦搖晃身子,匍匐下來,青龍的腦門上竟然有一輛囚車,枷鎖腳鐐,一應俱全!

  許應不以為意,登上龍首,打開囚車,走了進去。

  李皇叔來到跟前,笑道:「得罪。」說罷,打開枷鎖腳鐐,將許應的脖子和腳脖子、手脖子扣住。

  「此乃天牢特製的寶物,可鎖肉身、魂魄,封人體六秘,禁一切變化。」

  李皇叔道:「陛下雖然讓我把你囚禁,送到神都,但我觀陛下的意思,他還是極為看重你的才華。此次去神都,陛下必定恩威並施,不會太為難你。」

  許應笑道:「若是如此,我也不會為難陛下。」

  李皇叔微微皺眉,腳下青龍一動,騰空而起,在空中蜿蜒游動,向神都而去。

  此行兩千餘里,突然空中大日傾斜,竟然又多出一輪太陽,李皇叔心知不妙,立刻嚴陣以待,卻見那太陽中有馬車奔來,前頭是四匹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駿馬,拖著一輛馬車,馬車後拉著一輪太陽!

  那四匹駿馬一邊奔跑,一邊褪掉身上的皮,長出龍鱗龍爪,兇惡異常,渾身散發出滔天的凶氣,令人不寒而慄!

  「覺醒太古血脈的龍種?能尋到四個覺醒血脈的龍種的世家,定非等閒世家!」

  李皇叔不敢怠慢,青龍陡轉,撲向那輛馬車,喝道:「車中的到底是誰?還不現身?」

  青龍與四匹龍驤轟然碰撞,勁氣四射,那馬車突然炸開,一尊有如太古巨神般的身影站起,金燦燦的身軀,筋肉如虯龍盤結,掄起一柄巨斧,向青龍和李皇叔砍下!

  李皇叔奮然迎擊,然而他剛剛接下巨斧,馬車後的大日之中,一根粗大的棍子搗來,正中他的胸口。

  李皇叔大口吐血,心中又驚又怒:「趙家兄弟!」

  青龍被趙家二弟一斧子斬斷頭顱,龍頭連同囚車一起從高空跌落。

  李皇叔獨自迎戰趙家兄弟,已經來不及搭救囚車,心中暗道:「這下糟了!許應若是摔死了,無法向聖上交代!」

  就在此時,一隻翼展百丈的白鶴振翅飛來,尖尖的長喙從囚車中穿過,將囚車劫走。

  那白鶴的額頭,一個嬌媚女子迎風而立,咯咯笑道:「許妖王去我崔家做客,便不勞煩各位了!」

  「咻!」

  一道箭光射來,從那白鶴的左眼入,右眼出,白鶴炸開,化作一團氣血散去,卻是大道之象所化。

  囚車向下墜去,又有一道天梯襲來,遠處有巨人站在天梯上,單手托起青天,囚車落在青天白雲之上。

  「哈哈,各位相好的!許小弟是我郭家的姑爺,要進京和我家小姐成親的,不勞各位相送了!」

  一個白髮高大老者出現,臉上蒙著黑色面巾,身後巨人托著囚車,與他一起在天空中縱躍如飛,如靈猿一般,一個跟頭便是百十里,速度極快!

  突然,裴敬亭渾身是血,不知從何處衝來,悶頭向郭家的高大老者衝去,喝道:「郭老祖,留下許妖王!」

  朱家木訥少年也自衝來,喝道:「郭兄,莫非想獨吞?」

  李皇叔奮力擺脫趙家兄弟,也自衝來,遠遠喝道:「郭老,你是護國公,也要違反皇命?」

  那白髮高大老者正是郭家老祖,聞言心裡一突,罵咧咧道:「我蒙著臉居然還能被你們認出來,這下不好交代了。」

  他將囚車奮力拋出,高聲道:「許小弟,前面便是神都,進城報我郭家名號!」

  「呼--」

  囚車在天空中飛行,穿過一座座奇峻山川,穿越兩側山崖的峽谷,從一片大瀑布下飛越而過。

  囚車中,許應只看到前方一片氣勢恢宏的古老城市映入眼簾,

  那是一片有如仙宮福地般的城市,各種高聳如雲的寶塔,木樓,天空中還有各種洞天異象,以及偉岸巍峨的神靈!

  那些神靈比陰庭的巨神雕像絲毫不遜,厚重香火之氣如同雲霧,如同飄帶,從這個城市的建築之間穿過,化作長虹,化作長橋!

  遠遠看去,行人穿梭如織,行走在香火形成的長虹和長橋上。

  囚車向那座城市砸去,許應見狀,立刻催動太一導引功,鼓盪體內元氣,這天牢特製的枷鎖腳鐐鎖得住人體六秘,鎖得住洞天,也鎖得住魂魄,但鎖不住他的希夷之域!

  許應鼓盪氣力,將腳鐐枷鎖啪啪震開,囚車四分五裂。

  他抬腳向前踩去,雲梯浮現,許應扶梯墜下,墜落的速度越來越慢,終於距離神都還有十多里時,降落在地。

  十里外,便是香火鼎盛,氣派非凡的神都,天子所居。

  許應向神都走去,只見道路兩旁,餓殍盈野,一具具屍體被草蓆裹著,丟在大河邊。

  那大河裡有大魚成妖,腹下生出四條粗壯的魚鰭,從水裡噗通上岸,奮力往岸上挪,咬住一具屍體,便拖入水中。

  水裡便一陣翻騰,水中的魚妖都來搶食。

  許應不由放慢腳步,沿著驛道向前走,只見道路邊還有儺師,一個個鬼鬼祟祟的,取出一個半人高的朱紅色大葫蘆,立在屍體旁邊,口中唸唸有詞。

  他們見到許應走來,便一個個住口,直起腰,目光詭異的盯著許應,卻一言不發。

  待許應走過去,他們便又唸唸有詞,催動那葫蘆。

  許應調動天眼,回頭看去,便見那葫蘆中飛出很多黑煙,鑽入河邊的一具具屍體中,竟然將屍體中的魂魄,從鼻孔裡拽了出來!

  河邊的屍體,很多沒有超過頭七,他們的鬼魂還守著自己的屍身。到了白天,鬼魂便會躲入自己的屍體中,躲避陽光。

  葫蘆嘴裡的黑氣,居然可以把這些鬼魂從各自的屍體中強行拽出!

  下一刻,許應看到那些鬼魂掙扎,扭曲,被黑氣裹挾著,紛紛向朱紅葫蘆中落去!

  「你們幹什麼?」許應大聲喝問。

  那一眾儺師連忙停止,一個儺師皺眉,道:「朋友,不管你的事,我們是從神都府上來的,不要多管閒事!」

  許應頓時醒悟:「你們搜集魂魄,是給神都裡的大人物煉藥?」

  那幾個儺師對視一眼,為首的黑衣儺師道:「留不得了!殺了再說!」

  他們正要動手,突然劍芒一閃,幾位儺師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各自身首異處!

  許應一劍連殺數人,和善的面孔露出兇惡之色,抓起那朱紅色大葫蘆,凶神惡煞的向神都走去。

  「我懷著向善求學之心而來,怎奈這神都,看起來不似善地!逼我殺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1 05:3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4 09:02 PM 編輯

第0094章 我有一個妹妹

  許應走到神都五里處,便見路上有十幾輛車輦迎來,前擠後擁,把驛道擠得水洩不通,只聽有人叫道:「是零陵許公子嗎?我奉劉家老祖之命,前來迎迓!」

  「我是郭家內府的管事,奉老太爺命,前來迎接零陵許公子!」

  「零陵許公子,上我崔家的車!」

  「我裴家的車,開得又快又穩!」

  ……

  還有太監駕著一輛囚車過來,看到其他人都是寶輦香車,神靈坐騎,唯獨自己駕的是囚車,便沒有好意思開口。

  許應沒有登上任何世家的車,逕自向神都走去,拱手道:「我愛步行!」

  各大世家的管事也紛紛跳下車,陪他步行。

  後面車馬如龍,隊伍很長。

  許應就這樣一路走入神都城,無人盤查,各家管事力邀他去各家做客,許應一併婉拒,道:「我在神都有舊,與元家的元未央公子相識,便叨擾他,住在元家。對了,你們誰知道這種葫蘆是哪家的?」

  他取出朱紅大葫蘆。

  王家管事上前查看一番,搖頭道:「這種葫蘆沒有留下什麼印記,不好辨認是哪個府上的。許公子莫非是在城外遇到用葫蘆搜魂的人?」

  許應點頭,道:「遇到幾個奇怪的人,在河邊搜魂。」

  王家管事笑道:「多半是給哪個府上的老人煉丹的。有些人喜歡走偏門,去搜集剛死的人的魂魄,用來給老人配靈丹,吃了可以延壽。許公子,這邊請。」

  許應皺眉,把朱紅大葫蘆交給蚖七。他肩頭的小蛇腦袋陡然大了好幾圈,張口把那朱紅大葫蘆吞下,腦袋又自縮小。

  各大世家管事在前帶路,許應四下看去,只見神都氣象確實與眾不同,百姓也都富足,城中的三座神像是三聖像,分別是文武大聖皇帝、則天大聖皇帝和至道大聖皇帝的雕塑。

  這三位皇帝雖然已經故去,但依舊香火如雲,頗為鼎盛。

  三聖皇鎮住神都氣運,祂們故去之後,已成神靈,祂們的香火也成為神都的道路交通的一部分。

  神都有香火輦道,便是三聖皇的香火之氣形成的官道,漂浮在天空中,直達皇城。時常有寶馬雕車從上面駛過。

  還有香火之氣形成的虹橋,掛在洛水上,人們走在上面,如走在雲端。

  許應遙望三聖像,停步詢問道:「諸位,三位皇帝的魂魄是在陰間享福,還是在神像中?」

  眾人紛紛搖頭,裴家的管事笑道:「這哪裡是我們能過問的事情?不過,三聖皇倒是在年關時顯聖,神像便會活過來。災亂時,還有三聖皇復甦,鎮壓那些亂黨。」

  這三聖像的香火之氣太強大了,其中文武大聖與則天大聖,香火之氣已經在身後形成一道火焰狀的神龕,高達百丈,但相比祂們身軀,百丈神龕也顯得極為袖珍。

  至於至道大聖,香火神龕便小了很多。

  「許公子,那裡是凌煙閣!」

  裴家管事遙指一個方向,許應看去,只見那裡青氣裊裊而起,直衝雲霄,鼎盛至極,青氣下是一座高樓,氣象萬千!

  「那裡供奉的是歷代以來,神朝最強大的存在。」崔家的管事是個貌美的婦人,告訴許應道。

  許應指向另一處地方,疑惑道:「那裡又是什麼地方?」

  眾人看去,只見許應手指的地方是一株大柳樹,高聳入雲,柳樹周圍沒有其他建築,有滾滾黑氣纏繞著這株大柳,兇惡至極,隱約間,還可以看到不知多少孤魂野鬼生活在柳樹中,都是提著自己的腦袋。

  「那裡是獨柳樹,斬頭的地方。」柴家的管事道。

  去元家要經過那裡,許應遠遠看了一下,獨柳樹下正在砍頭,有百十人跪成一排,金吾衛監斬,用令旗鎮住四方,又用乾元旗鎖住天空,坤元鼎鎖住大地,免得逃脫。

  「許公子,他們是在砍周家的人。」

  崔家的美婦人笑道:「砍了十幾天了,每天都要砍百十口人。你看旁邊那個拿白幡的,是收魂的,要用周家人的魂魄煉靈丹呢,延年益壽!」

  許應看了一眼,果然有個金吾衛拄著一面白幡。

  這種白幡他見過,皇帝命金吾衛殺蒼梧宗弟子的時候,便有金吾衛拄著白幡。

  「這裡砍頭的,怎麼都是男丁?」許應詢問道。

  「女的賣到勾欄青樓裡去了,做了官妓。周家犯了謀反的罪,膽敢在九嶷山謀害聖上,沒有夷九族已經是聖上慈悲了。」

  ……

  許應來到元家,元家是高門大院,一看便氣派斐然,只是這個古老世家已經衰敗,家丁也不興旺,到了這一代,元家連老帶幼只剩下不到十口人。

  看門的家丁見這麼多人上門,慌忙前去通報。

  過了片刻,便聽內府有人前來相迎,開門看時,是青衣老僕驍伯。驍伯身後跟著一個年輕公子,謙恭有禮,儀表不俗,正是元未央。

  「元兄弟,我前來叨擾。」許應笑道。

  驍伯臉色一沉,便想堵住門不讓他進來。元未央彬彬有禮,向驍伯道:「許妖王遠道而來,身後是各府的管事,我元家若是不請他進來,元家臉面便要丟盡了。」

  驍伯無奈,悄聲道:「老夫人那裡不好交代。」

  元未央含笑道:「母上那裡有我去說。驍伯別讓客人候在外面,盡快請進來。」

  驍伯只好請許應進來,崔家美婦人笑吟吟道:「元家若是不歡迎,可以住進我崔家,我崔家院子又大床又軟和。」

  驍伯告了聲罪,關上門戶。

  許應這才鬆了口氣,向元未央賠個不是,道:「給元兄弟添麻煩了。」

  元未央含笑相請,引著他向家中走去,道:「鬼仔嶺一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白眉老祖渡劫也過去了月餘時間,我也猜出許妖王多半要被人逼得出山,不得不來京師一趟。前兩日我還在想,許妖王該如何應對這個局面,不曾想,你果然來了。」

  許應詫異,總覺得他不如從前那般親近,多了一分疏遠。

  不過他們分別兩個月,有些生分也是應該。

  驍伯來安排許應的起居之地,元未央沒有跟過去,道:「我去告知母上友人來訪一事。」

  驍伯安排一個獨院給許應,院子頗大,儘管冷清,卻很整潔。甚至還有大蛇蚖七匍匐曬太陽的地方。

  許應讓蚖七取出自己的衣物,整疊一番。

  蚖七道:「元未央似乎不那麼熱情。」

  許應笑道:「兩個月不見,當然會有些生分。」

  過了不久,郭小蝶歡快的聲音嘰嘰喳喳的傳過來,叫道:「姓許的,你真的敢來京師!好大的膽子!」

  許應笑著迎上前去,只見郭小蝶還是從前的打扮,衣服顏色換成了紫粉,束胸束得高了一些,沒有以前那麼露。

  郭小蝶順著他目光看了一眼,咯咯笑道:「防正人君子的。免得亂了正人君子的道心,那時他們又要罵我。你又壯了!」

  她一拳搗在許應胸口,差點把許應打飛出去,凶巴巴道:「你家小七咬了我四叔一口,害得四叔整條胳膊都被二姨砍下來!四叔原本打算找個周家的好友,讓胳膊長回來,誰知道周家又出了事!現在,他還單著胳膊,抱怨說上廁所都不方便!」

  她惡狠狠的瞪了蚖七一眼,蚖七打個哆嗦,連忙遊走,叫道:「你四叔要掐死阿應,我才咬他的!你這婆娘不要過來,否則一口毒氣要你全家出殯!」

  許應揉了揉胸口,笑道:「你讓郭四叔來找我,我幫他接上便是。」

  郭小蝶這才轉怒為喜,道:「他奉皇帝的命令追殺你,我讓他給你磕頭賠個不是,你們就和好吧。未央哥哥呢?」

  過了片刻,元未央過來,神色淡然,對郭小蝶的到來也沒有多少喜色,淡淡的應付幾句,道:「我這幾日需要修煉元道諸天感應,恐怕不能陪著兩位。」

  郭小蝶怏怏離去。

  元未央向許應道:「許妖王見諒,我功法修煉到關鍵時期,恐難有時間陪你。」

  許應笑道:「元兄弟只管去忙。」

  元未央道:「你我是知交,我不能相陪,心裡很是不安。我家裡人丁不多,只有個妹妹,與我是同胞所出,模樣兒與我有七八分相似。上次說了要介紹你認識,既然你來了,那麼我這幾日便讓妹妹陪你四處走走。」

  許應道:「元兄弟只管去忙,我自己可以出去走動。」

  元未央正色道:「此非待客之道。我妹妹名叫元如是,待會你見了便知。」

  許應只好稱是。

  元未央離去,又過了許久,一個明媚少女分花拂柳走來,穿著鵝黃色衣裙,明眸皓齒,遠遠笑道:「是從零陵來的許哥哥嗎?」

  許應看去,這少女果然與元未央有著八九分的相似,只是更多一些女孩兒的嬌媚和清秀,令人怦然心動。

  她薄施粉黛,畫著淡妝,肌膚白潤中透著淡粉色,似乎吹彈可破。

  許應站在她面前,不禁有些靦腆,倘若是郭小蝶那樣大咧咧的姑娘,他倒很是輕鬆,但這麼嬌媚的女孩兒,又是好友的妹妹,他便有些手足無措了。

  「許哥哥,家兄讓我帶你出去,四處走走。」

  那少女元如是卻沒有絲毫的靦腆,拉著他的手便向外走去,笑道:「京師大得很,好吃的好玩的又多,咱們可以去瘋一天!」

  蚖七聽到這話,忙慌遊過來,叫道:「等等我!」

  少女元如是回頭,目光掃來,蚖七頓覺身體發寒,如墜冰窟,連打幾個冷戰,連忙道:「阿應,我舟車勞頓,還是不去了。」

  許應被元如是拉著手,踉蹌跟著她,一溜煙跑出元府。

  驍伯正從外面回來,看到一個女孩兒拉著許應跑出元府,不由錯愕:「這是哪來的女孩?長得真漂亮……等一下!」

  他慌忙跑入元府,去尋元未央,有侍女道:「公子在閉關潛修。」

  驍伯闖入閉關之處,只有一些替換下來的男子衣裳,哪裡還有元未央的蹤跡?

  「剛上門就被拐了?」

  驍伯腦子一懵,「這下糟了!」

  許應快步跟上元如是,那少女像是從籠子裡飛出來的金絲雀,歡快的跑來跑去,見到神都街上的什麼食物都想吃,見到什麼好玩的都想買,看到什麼新奇的事物都要停下來張望。

  「未央說讓他妹妹陪我出去走走,我看是讓我陪她妹妹出去走走。」

  過了不久,許應和元如是懷裡便抱著各種食物,嘴裡還塞得滿滿的,像金魚一樣。

  許應沒什麼錢,只有一枚千餘斤的大金戒指,每次付錢都是從金戒指上摳出一點兒結賬,讓店家又驚又喜。

  「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元如是拉著他的手往前衝。

  許應又只得跟著她往前跑,兩人在大街小巷裡穿梭來去,偶爾還從人群中擠過去,從巨獸的身下鑽過。

  元如是嫌鬧市人多,又帶著他跳到屋脊上,兩人在屋脊上狂奔。

  她突然跳到長長的香火輦道上,沿著香火輦道狂奔。

  許應跟上她,只見香火輦道上有官府的車輦從皇宮中駛出,車馬奔行如雷,速度極快。少女帶著許應在車流中穿梭,被金吾衛發現,立刻向他們追來!

  那些金吾衛各自背著劍匣,伸手一拍,匣中劍氣飛出向兩人殺來。

  元如是咯咯一笑,拉著許應縱身一躍跳下香火輦道,她周身劍氣繚繞,如雪花團團,繞體穿梭,沿著香火輦道的下方飛去。

  「元兄弟的妹妹,資質不錯啊!」

  許應連忙御劍跟上,兩人化作兩道劍光貼在香火輦道的背部,一路向上飛去,背後那些金吾衛的劍氣哪裡能追上他們?很快便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不久後,許應跟著元如是來到則天大聖皇帝神像的皇冠之上,這裡居然極為平坦,巨大的神像高聳入雲,可以將方圓千餘里的疆域盡收眼底!

  兩人散去劍氣,席地而坐,元如是雙手撐著地,向後一靠,仰頭看天,興奮得大叫一聲,臉色因為激動而有些潮紅。

  這少女看了看許應,只見少年正在把剛才買的食物放在皇冠上。

  元如是也取出自己的食物與他分享,兩人坐在皇冠上,看著煙雲繚繞的神都,心曠神怡。

  「許哥哥,你知道這個青葡是什麼味道的嗎?」元如是眼珠子轉了轉,捏著一顆青葡問道。

  許應搖頭,道:「這是最後一顆了,我還沒有嘗過。」

  那少女把青葡含在嘴裡,突然撲過來,壓在他的身上。

  許應腦中轟然,便覺得那顆青葡送到了自己嘴裡,帶著溫潤的甜香。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2 12:1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4 09:11 PM 編輯

第0095章 長生詛咒

  許應渾渾噩噩,腦海裡彷彿掀起了驚濤駭浪,一波又一波衝擊著自己的大腦,讓他顧不得去想其他事情。

  他覺得神識前所未有的活潑起來,緊張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皮膚戰慄,頭皮也在繃緊。

  他睜開眼睛,看著這個緊貼自己的少女,只見她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抖動一下,臉色不知何時變得紅潤了。

  突然,那少女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兩人對視,許應臉色騰地紅了,覺得自己彷彿做了錯事一般。

  元如是也紅了臉,扭頭看向別處,過了半晌,小聲道:「我平時不是這樣的,而且我們才認識一天。只是我見到你,不知怎麼就覺得與你認識很久了,就像是認識了千世萬世一樣……」

  許應道:「我平日也不這樣……從來沒有過這樣。我心好亂,嘭嘭的跳……」

  「是什麼滋味?」元如是轉過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

  許應想了想,道:「甜的,很軟和,溫溫軟軟的,還有股香味。大概是櫻花的香味兒。」

  元如是眉開眼笑:「我問的是青葡的味道,不是我嘴唇的味道。我早春的時候採了一些櫻桃花,偷偷做成了胭脂,塗在嘴唇上,比較滋潤。你果然喜歡!」

  許應臉色微紅,道:「青葡很甜,帶點酸味,恰到好處。如是妹妹,咱們這樣做,是不是對不起你哥哥?你畢竟是他的妹妹,我怎麼可以……」

  元如是眼睛眉毛一起笑了起來:「你還要嘗一嘗嗎?」

  許應道:「可是我們沒有青葡了……」

  元如是閉著眼睛親了過來,許應這才知道她說的不是青葡,而是胭脂。

  過了片刻,他們的嘴唇才分開。

  許應還要再嘗嘗胭脂是什麼味道,元如是把他推開,道:「我該回去了,離開太久,母上會呵責我的。今天的事情……」

  她臉色羞紅:「你不可對其他人說,尤其是家兄,家兄對我看得很嚴!你一定要瞞著他。你瞞著他,我就、我就……」

  她揪著衣角,有些扭捏:「明天帶新的胭脂給你嘗嘗!」

  她說完,縱身一躍,化作劍光遠遁而去,像是要逃走一般。

  少年坐在皇冠上,大大的夕陽掛在天幕上,映紅了少年的臉。

  許應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一想到要瞞著元未央,和他妹妹元如是品嚐胭脂的味道,他心裡對元未央既是愧疚又有些興奮。

  「阿應,天色晚了,該回去了。」大鐘老神在在的聲音傳來。

  許應火燎屁股般跳了起來,驚聲道:「鐘爺,你怎麼也在?」

  大鐘從他後腦飛出,懶洋洋道:「什麼叫我怎麼也在?我一直都在。你忘記了,你和小七商議好了,一三五跟你竊,二四六跟他竊。今兒是十五,我竊你。」

  許應臉色被夕陽照得更紅了,訥訥道:「今天的事情,鐘爺不要告訴元未央。」

  大鐘不以為意,道:「鐘爺什麼事情沒有見過?鐘爺被掛在廟裡三千年,別說你們這些小男女卿卿我我的,就算更猛烈的鐘爺都見過。你們只是碰碰嘴唇而已。阿應!」

  他語重心長道:「我一直囑咐你,要虛空立象以定神識,我發現你當成耳旁風,沒有煉好。剛才你的神識像開了鍋一樣,就差沒有把你的腦子煮成腦花。下次你們碰嘴唇的時候,你要存想,你就存想我。一聲鐘響,保管你心如止水。」

  許應想了想,自己好像很喜歡神識開鍋的感覺,便沒有放在心上。

  他從雕像上躍下,催動劍氣貼著背陰處,免得驚動他人,過了片刻,許應落地,返回元府。

  元未央迎了出來,歉然道:「舍妹把你拋下自己跑了回來,我已經把她訓斥一通,讓她悔過去了,不許吃晚飯。許妖王去洗漱一下,咱們晚上吃個便飯。」

  許應道:「如是妹妹很好的,你不要責罰她,是我想在外面逗留一下,便讓她先回來了。」

  元未央正色道:「元家規矩不可丟,該責罰還是要責罰。」

  正在此時,有人敲門,驍伯出門看去,過了片刻,回來道:「是裴家的裴敬亭,前來請許公子赴宴的。」

  許應沉吟片刻,道:「元兄弟,裴老一路送我過來,裴家也傷亡慘重,只剩下他一人。他盛情相邀,我若是不去恐怕不太合適。」

  元未央道:「你這一路前來,只怕各大世家均已出動,許君之名,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行應該沒有大礙,裴家是千古世家,不會為難,也不敢為難。」

  許應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他喚上蚖七,走出元府,只見裴敬亭在外候著,門外停著一輛新的寶輦,兩頭彩鹿拉車。

  「許公子,請。」裴敬亭立在車邊,伸手相請。

  許應微微一笑,登上鹿車,裴敬亭也走上鹿車,兩人在車中落座。裴敬亭感慨道:「我被家兄擺了一道。家兄知道我不服他做家主,在裴家又扶持自己的勢力,因此這次請我去接許公子,藉機剪除我的黨羽,讓我不再有異心。」

  他此次去『請』許應,帶著的二三百人,都是自己在裴家的親信,沒想到一路上死傷乾淨,便是他自己都差點葬身在途中。

  許應問道:「世家內部的爭鬥,也如此劇烈嗎?」

  裴敬亭道:「比外面激烈百倍,可謂生死存亡。經過這次教訓,我便不會再對家兄有二心了。因此家兄依舊讓我來迎接許公子。」

  許應道:「沒有動手,便剪除你的羽翼,甚至他想除掉你,也無須親自動手。這個人物,的確很厲害。」

  裴敬亭道:「他是當今天子的宰相,自然城府深沉。」

  不知不覺間來到裴府,裴府已經在煙雨樓擺好筵席,長長的條案,鮮果、蜜餞、冷盤、熱食、大菜、鮮味、山珍,有上百道菜。

  又有丫鬟侍女十多個立在一旁,隨時準備侍候,但筵席上卻沒有其他人。

  裴敬亭道:「這是專門為許公子準備,家兄已經多年不曾飲用凡間之物了,不能作陪。」

  許應入席,道:「裴老不坐嗎?」

  「沒有家兄命令,不敢入席。」裴敬亭道。

  許應只好自己動手,只是這麼多菜餚他哪裡吃得完,又覺得剩下浪費,便讓蚖七下來自取。

  不久,飯菜一空,蚖七道:「還未吃飽。」

  裴敬亭見狀,道:「與七爺牽來幾匹牛馬。」

  蚖七吃飽之後,依舊藏在許應衣領間,只是吃得太多,有些藏不住,圓滾滾的肚子露在外面。

  許應跟隨裴敬亭走在幽深的裴府小徑上,穿過門廊小道,過了一片片園林,來到一處宮邸前。

  裴敬亭停步,道:「家兄在裡面等候。許公子,我便不進去了。對了,家兄名叫裴度。」

  許應稱謝,走上階梯,進入這處宮邸。

  宮殿幽靜,宮燈明亮,卻沒有聲音,只有許應的腳步聲在宮中盪來盪去。

  許應穿過長廊,進入殿中,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背對著自己站在那裡。那中年男子聽到腳步,轉過身來,是個衣冠整潔,容貌頗為考究的中年男人。

  之所以說他容貌考究,是因為他的鬢角,眉毛,唇上鬚唇下鬚,都經過精心剪裁,甚至連眼睫毛也經過修整,讓自己的容貌顯得更為好看。

  他的衣著服飾也是如此,衣著合身得體,飾品只有腰間一塊玉珮半遮半露,沒有多餘的飾物。

  他便是裴度,當今朝廷的宰相,也是裴家的儺仙。

  「久聞許妖王之名。」

  裴度微微頷首,笑道:「總算把你盼來了。許公子走出九嶷山的那一刻,便已經名動天下。這邊請!」

  許應跟著上前,道:「裴家主打算帶晚輩去往何處?」

  「我裴家的禁地。」

  裴度走在前方,身後浮現如玉般的天空,洞天旋轉,頓見前方大殿像是方方正正的磚塊般分解開來,露出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通道。

  許應跟在他身後,心中暗驚。

  裴度的法力比裴敬亭還要雄渾不知多少,給他的感覺,甚至還在周齊雲之上,堪稱汪洋恣意!

  這便是裴家獨有秘藏的力量!

  「我裴家是千年世家,祖傳秘藏名叫玉池。」

  裴度走在前方,沒有看他,卻彷彿猜測到他的想法,自顧自道:「但作為千年世家,我裴家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也可以因此獲得更多的寶藏。比如說人體六秘,除了最神秘的湧泉之外,我裴家其實都有相應的傳承。」

  許應心神震動,裴家已經得到六秘的五秘?

  這時,一縷陽光從通道外照耀過來,讓他覺得有些刺眼。待到眼睛適應了陽光,許應便見他們此刻已經來到一片玉質的洞天之中。

  他站在這座玉質洞天四下打量,只見這片洞天的空間似乎有了重量,手在其中移動,有一種在水中的感覺。

  一股奇妙的力量充斥在四周,激發他的體內元氣,讓元氣也活潑潑的運轉,緩慢提升。

  許應心中微動:「我順著這洞天的力量,便可以尋到玉池秘藏的方位!」

  他剛想到這裡,突然看到前方一位高瘦的老者端坐在洞天中央,這座洞天的盡頭,是另一個洞天,其中坐著一位老嫗,也是端坐不動。

  許應跟著裴度沿著這個洞天,向前走去,來到那高瘦老者身邊。裴度道:「這是我裴家第一位先祖,也是第一位儺仙。這位先祖生於王莽亂世之時。」

  許應向那高瘦老者看去,其人栩栩如生,但腦後有亮光傳出,一道窄窄的縫隙自他腦後延伸到脖頸,又自脖頸來到後背,一直到尾閭!

  他只是一張皮囊!

  他們進入下一個洞天,來到那老嫗前。

  「這位先祖是我裴家第二位儺仙,在光武大帝時期得道。」裴度道。

  許應仔細打量,只見這老嫗背後也有一道亮光。

  他們來到這個洞天的盡頭,第三個洞天出現,其中也有一個衣貌得體的老人坐在那裡。

  裴度走在前方,向許應介紹裴家一位位先祖光輝的歷史,一路從王莽時代走到現在,不知不覺間,許應跟隨他走過一百五十多座洞天!

  這些洞天相連,皆是儺仙所留,在這片玉質中留下一條長長的通道。

  許應向前望去,這條通道還在向前延伸,隱約可見一個個身影坐鎮在其間,應該是裴家的其他儺仙。

  大鐘禁不住感慨道:「兩千多年來,裴家對玉池秘藏已經研究得太透徹了,這個秘藏對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難怪裴家能造就這麼多高手。不過,這些儺仙死得也太多了!有人專門盯著裴家的儺仙割韭菜嗎?」

  許應心中緊張,擔心被裴度察覺,但裴度顯然不如周齊雲,沒有察覺到大鐘在說話。

  裴度走在前方,繼續道:「我裴家很早之前便知曉,所謂隱景潛化,人間仙人,只不過是一句空話。儺仙晚年,藏身在自己的隱景潛化地中,便是一場悲劇,必死無疑的悲劇。而這種悲劇,在我裴家不斷上演!」

  許應思索道:「裴家列祖列宗,難道就沒想過如何改變這種悲劇?」

  「當然想過!」

  裴度道:「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甚至不擇手段,搜刮來其他秘藏和功法,嘗試著將各種秘藏統統打開,企圖一統。然而……」

  他搖了搖頭:「沒有人能夠統一秘藏。後來他們轉變了方向,打算集合所有裴家儺仙的力量,創造出一片真正的仙境。」

  他停下腳步,終於走到了洞天的盡頭,望向前方,幽幽不語。

  許應來到他的身邊,向前看去,只見前方腥臭不堪,天空中漂浮著一座座破碎的仙山,仙山上到處都是腐爛的血肉!

  許應還看到血河滔滔,從仙山奔流而下,血湖森森,漂浮爛肉白骨。

  那裡山河破碎,大日猩紅,山河間,有巨大的白骨骷髏雙手扒著仙山,緩緩的探出頭,空洞的眼眶向他們看來。

  這裡,古怪,陰森,恐怖,不祥!

  這是一片詛咒之地,帶著長生的詛咒!

  「我們失敗了。」裴度面色平靜道。

  「但幸好你來了!」他轉頭看向許應,面容狂熱。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2 05:1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5 09:30 PM 編輯

第0096章 元家溫柔鄉

  許應望向那片不祥之地,那裡就是裴家集合所有儺仙的力量,嘗試打開的仙境。

  作為最古老的儺師世家,裴家的底蘊毋庸置疑,這個世家的聰明才智,也毋庸置疑。但集合這麼多高人的智慧,打造的仙境卻偏偏腐爛腐朽,充滿了不祥。

  他敏銳的覺察到,那片腐朽的仙境中有一股奇怪的腐朽的力量,隱隱向外侵襲。

  他催動天眼,甚至能看到空間在這股奇異的力量下腐朽!

  至於道象形成的隱景潛化地,也早已變得千瘡百孔!

  突然,那白骨巨人撲來,嘭的一聲撞在無形的封印屏障上,白骨巨人張開大口,貪婪的伸出一條腐爛的舌頭,舔著封印屏障,似乎很想把他們吞掉。

  「他是一位儺仙嗎?」許應詢問道。

  「是我祖父。」

  裴度沒有隱瞞,道:「在他那個時代,仙境計劃已經準備妥當。那時,我裴家已經對妖族功法有了研究,知道人體內有希夷之域這種東西。因此我們用十代人的時間,幾十儺仙的希夷之域,窮我裴家財富,積累了千年的法寶,煉成這片仙境。取名,桃花源。」

  蚖七仰起頭來,道:「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

  裴度驚訝道:「你這條蛇,讀書倒不少。」

  蚖七謙遜道:「偶爾看一兩本,積少成多,一百多年來於是就讀了不少書。」

  許應不像蚖七那樣飽讀詩書,各種文章典故信手拈來,他望向這片桃花源,心中只有深深的震撼。

  漂浮在這片仙境中的仙山,有二三百座,這些仙山漂浮的次序是按照五臟排列,對應的也是希夷之域中的五嶽仙山。

  天空中還有碩大的法寶殘片,有的如金山,有的似天門,有的是破爛大鐘,有的是腐蝕得沒有底的寶鼎。

  裴家的野心極大,集合幾十位儺仙的希夷之域,道象形成的隱景地,再加上這麼多法寶,還有儺仙坐鎮,試圖守住這片仙境而得長生。

  「桃花源中,人數最多時有千人,除了儺仙和族老之外,還有許多天資過人的子弟在這裡求學,學習老祖的學問。壽命最久的一位老祖,已經活了八百歲。裴家上下,無不以為桃花源江山永固,生活在這片仙境中,便永遠不會有死亡。」

  裴度目光黯淡,但面色如常,道:「那些年,甚至沒有發生儺仙的晚年不祥事件,沒有儺仙被吃。我祖父,便是在這裡修成儺仙。但是好景不長,桃花源突然間崩潰了。」

  許應、蚖七和大鐘都是一怔。

  好端端的桃花源,怎麼會崩潰?

  裴度道:「崩潰來得很快,首先是仙山腐朽,沒有生機,哪怕是引天地元氣而來,也無法讓仙山重新煥發生機。然後是儺仙身上血肉潰敗,腐爛,有些血肉死亡,有些血肉卻瘋狂生長。他們神識也在腐朽,神智消亡,變得非人,嗜殺。甚至連那些進入桃花源的子弟,也跟著異變。長生,像是一場詛咒。」

  許應望向那個白骨巨人,那是裴度的祖父,他還活著,以另一種形態活著,得以長生。

  只是這種形態,他未必願意。

  白骨巨人向他們怒吼,用力捶打封印,很想撕裂這片禁區逃出去。

  突然,許多血肉蠕動,瘋狂往它身上爬去,很快將它淹沒。

  裴度道:「我們將桃花源封印,後來集思廣益,大家都覺得他們沒有被上古邪惡吃掉,是因為他們被長生詛咒污染。那些上古邪惡,彷彿對長生詛咒避之不及。」

  許應明白,他說的上古邪惡,應該就是泥丸宮主人那批人。

  裴度面色古怪,道:「我父年紀大了,氣血不足,他冒險進入桃花源禁區,採了一塊被詛咒的血肉,移植在自己的身上。他三百七十歲了,至今沒有被吃掉。只是他的神智也中了詛咒,時而陷入瘋癲之中……」

  大鐘疑惑道:「古怪,煉氣士比儺仙活得更久,怎麼沒有長生詛咒?」

  許應點頭,除了煉氣士之外,還有許多大妖,也是壽命悠久,但是也沒有聽說過會有什麼詛咒。

  裴度嘆道:「桃花源一事過去之後,裴家的方向便轉變了。」

  他們開始研究『妖法』。

  不過那個時候周齊雲和周家崛起,周齊雲是鄉下來的野人,沒有世家禮教的束縛,肆意妄為,到處挖儺仙的隱景潛化地,甚至搜尋上古煉氣士的墓地和洞天。

  裴家與這樣的野人競爭,自然競爭不過,

  這二百多年,是被周齊雲打壓的二百多年。

  裴度的父親被周齊雲壓迫得不敢死,因此才會去禁地盜取不死血肉,移植自己身上。他擔心自己死後,裴家無法抵抗周家。

  「但我裴家兩千年興盛,不是浪得虛名。」

  裴度帶著他繼續走下去,繞過桃花源,來到另一處洞天。這裡是專門存放裴家搜集的古籍孤本的地方,只見無數書架陳列,上面擺滿了各種紙製、帛製、絲製、羊皮、牛皮、竹製、金製的書籍!

  甚至還有銅鼎、大鐘等各種法寶,上面也有各種銘文,用來記事!

  蚖七不由瞠目結舌,不由自主從許應肩頭滑下,遊蕩在這座長長的洞天中。蛇妖吹氣一口氣,一卷卷古籍嘩啦啦翻動,上面的文字古老神秘。

  裴度拿起一卷書,道:「王莽亂世之時,此人竊據帝位,有長生之志,廣羅天下奇書,命人將三皇五帝迄今的所有古籍上繳國庫。後來王莽被殺,我裴家先祖衝入國庫,沒有去搶什麼寶貝,只搶這些書。裴家搶來了十分之一的古籍,其中便有這卷竹簡。竹簡上有一段是說,嵩山有一處神仙洞天,裡面住著一位鄧仙人。嵩山,就在神都旁邊。」

  許應詢問道:「莫非裴家找到了這處洞天?」

  裴度搖頭道:「我裴家在嵩山找了許多年,一直沒有尋到這處神仙洞天。直到三個月前,奈河改道,陰間入侵。嵩山也隨之發生變化,不知從何地湧現出許許多多的大山。這卷竹簡中記載的洞天,也隨之出現。」

  蚖七在翻閱書架上的古籍,一卷又一卷的飛速閱讀,忽然掀開一卷古籍時,被書中的圖案驚住,慌忙將那卷書掩起來。

  他見裴度等人沒有注意,這才掀開繼續閱讀。

  這卷古籍上寫的是王莽篡位時,各地進獻古籍的經歷,有人獻給王莽一個不死人,對王莽說,這人貌如童子,千年前便存活在世上,至今容顏未改。

  王莽大喜,命人將不死人烹飪食用。

  關於此事的記載戛然而止,也不知王莽是否吃掉了這個不死人。

  蚖七心裡怦怦亂跳,回頭看向許應,只見那書中畫的不死人的模樣,與許應有幾分相似。

  他悄悄在許應的畫像上舔了舔,把圖案舔得模糊,心道:「不能讓裴家知道此事,否則阿應不被吃掉,也會被當成怪物研究。裴家對不死的執念太深了。」

  「幸好你來了!」

  裴度的面色又有些狂熱,道:「我注意到你打開了泥丸和絳宮,秘藏的力量在你體內並行,你還能解開煉氣士的功法,有你相助,我裴家一定可以擺脫長生詛咒,一定可以避免儺仙晚年的不祥!」

  蚖七詫異,道:「你怎麼知道阿應,打開了泥丸和絳宮?阿應只在前往神都的路上,動用過一次泥丸和絳宮。」

  他突然醒悟過來:「我知道了,你一直在暗處看著我們對不對?你裴家二三百人因此慘死,你卻躲在暗處沒有現身……」

  裴度面色突然沉下。

  許應咳嗽一聲,打斷蚖七的話,道:「裴家主盛情相邀,許某不敢拒絕。裴家主想讓我做什麼,儘管吩咐。」

  裴度從書架上取下一卷薄薄的金紙,遞給許應,道:「聽聞許小友學究天人,這卷經書是我裴家無意得到的煉氣士功法,我裴家子弟研究了很多年,收穫不大。請許小友幫我裴家破譯此經卷。」

  許應接過看去,驚咦一聲,這卷經文是錘煉魂魄和元神的法門,上面的蝌蚪文他一看就懂,名叫《元神度厄經》!

  裴度目光閃動,緊緊盯著他,道:「許小友能夠破譯嗎?」

  許應不動聲色道:「需要幾天時間。」

  裴度舒了口氣,笑道:「兩千年都等的,不在乎這幾天時間。這幾日,不如許小友便住在我裴家,如何?」

  許應笑道:「我住在裴家,恐怕裴家便不得安寧。還是去元家住比較安全。」

  裴度點頭道:「許小友留在我裴家,的確不太安全,別人還以為我將許小友獨吞了呢。既然如此,我便不挽留你。」

  許應道:「裴家主,我想得到裴家的玉池秘藏。」

  裴度笑道:「許小友不是已經得到了嗎?這處禁地,也是我裴家子弟打開玉池秘藏之地。」

  許應心頭微震,他的確在禁地中循著禁地的奇特能量,尋到了自己的玉池秘藏所在!

  裴度道:「別人珍視秘藏,以為不傳之秘,但在我裴家沒有這個道理。玉池秘藏早已流傳江湖,許多小世家,江湖宗派,都有修煉。只是以我裴家是正宗而已。」

  他親自將許應送出禁區,命裴敬亭將許應送回元府。

  過了良久,裴敬亭返回裴家,只見裴度正在洗手,盆中的水一片烏黑。旁邊的丫鬟又換了好幾盆清水,裴度洗了一遍又一遍,盆中水才漸漸變清。

  「家主這是怎麼了?」裴敬亭見那水中有劇毒,驚疑不定。

  裴度臉色淡然,道:「我翻書的時候中了蛇毒。此蛇毒厲害非常,饒是我也花費了點心力,才將蛇毒逼出。」

  裴敬亭急忙看向一旁,只見書桌上放著一卷古籍,已經掀開了。

  那卷古籍上有一幅圖,畫的是一個面目模糊的少年,不知何故,被水浸濕。想來那水跡,就是蛇毒!

  「家主這麼小心的人,居然也中了招!」裴敬亭驚疑不定。

  裴度擦乾手上的水跡,小心翼翼捧起那卷古籍,道:「這書上說的是王莽烹製不死人的故事,荒誕不經,但很有趣。敬亭,我要你挑選百位子弟,去藏書洞翻閱那些古籍,尋找到所有記錄不死人故事的書,整理出來給我!」

  裴敬亭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還是躬身稱是,立刻起身去辦。

  裴度放下書,喃喃道:「不死人,會是你嗎?」

  許應返回元家,安穩睡下,次日清晨,他剛洗漱完畢,便聽窗外傳來鳥兒啄窗欞的聲音。

  許應推開窗戶望去,只見元未央的妹妹元如是俏生生的站在窗下,雙手背在身後,腰桿挺得筆直,小聲對他說道:「我今天換了一種胭脂,你要嘗嘗嗎?」

  許應道:「我還沒有吃飯。」

  那少女翹起腳尖湊過來,氣如芝蘭,道:「吃罷早飯,就被蹭掉了。你先嘗一嘗。」

  許應半個身子探出去,嘗了一嘗。

  這時,咳嗽聲傳來,元如是如受驚的小鳥,呼啦啦跑掉了。

  過了片刻,驍伯面色陰沉的走了過來,慢吞吞道:「許公子,吃早飯了。」

  許應心裡怦怦亂跳,應了一聲,心道:「差點被發現。我在元府,不能肆意妄為,萬一被元兄弟知道我和他妹妹做出這等事,只怕朋友都做不成……是了,我還有正事要做,還要為裴家破譯《元神度厄經》!」

  早飯過後,許應沐浴焚香更衣,準備破譯《元神度厄經》,這時元如是在外面詢問道:「許哥哥要出去玩耍嗎?去買些新胭脂!」

  許應把經書塞到曬太陽的大蛇嘴裡,道:「等等我!」

  下午,許應吃了許多胭脂回來,心道:「這樣不行,對不起元兄弟。明日不可了。」

  第三日,元如是帶著他又去吃胭脂,玩鬧到了傍晚才回來。晚上許應躺在床上反省,道:「我萬不可如此了。」

  第四日,又是吃了一天的胭脂,許應懊惱道:「還有正事沒做,裴宰相還等著我破譯經書呢。」

  第五日,許應想道:「裴宰相說裴家等了兩千年,應該不差這兩日吧?不知明天,如是妹妹的胭脂是什麼味道……」

  第六日,許應道:「我要振奮起來!」

  ……

  裴府,裴敬亭將厚厚的古籍堆疊在一起,鋪滿了書房案頭。

  裴度驚訝的抬起頭來,望著他。裴敬亭點了點頭,道:「家主,這些就是藏書洞中關於不死人的記載。」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3 04:56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5 11:01 PM 編輯

第0097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

  裴度定了定神,逐一翻看,這些藏書大多是至道大聖皇帝之前的書籍,有些藏書還在王莽之前,是王莽那個時代搜集的先秦古籍。

  第一卷書是隋書中的一段軼事,說開皇二年,江南某某村有一個許姓孩子,在村中生活十多年,相貌未改,突然失蹤,無人知其下落。三十多年後,那村莊有人行商,到了千里之外的某地,遇到一個孩童,模樣便是失蹤的那個許姓孩子。

  只是三十年過去,許姓孩子容貌依舊如往昔一般,沒有任何改變。

  商人上前詢問,那許姓孩子卻不認得他,商人以為世上果真有轉世重生一說。

  第二卷書說七百多年前的故事,有人在山上砍柴,見路旁有一紅衣一白衣二人下棋,不覺看得入神,忘記了回家。那紅白二人一盤棋局下完,樵夫驚覺手中的斧頭斧柄已經爛掉,木柴也化作了炭泥。

  樵夫踉蹌回家,村莊也大變模樣,父母妻子老死,認識的村民也紛紛作古。村莊裡只有一個許姓少年認識他,告訴他,你出門這一趟,世間已經過去了百年。

  樵夫看那少年,百年前是這般模樣,百年後依舊是這般模樣,頓覺驚異。這時,紅衣白衣兩人出現,帶走了那個百歲少年。

  那二人嘴裡還說,下棋差點誤事。

  裴度再翻其他書,書中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記載的事情往往是一個容貌不變的少年引發的。

  他越看越是心驚,漸漸翻到兩千年前的古籍,居然也有零星關於一個不老少年的記載!

  這個不老少年,歷史甚至比他裴家還要古老!

  他出現在毀滅了王莽大軍的隕石坑中,從焚書坑儒的亂葬坑裡爬出,出現在哭塌長城的孟姜女身邊,還參與過長平之戰,白起坑殺的四十萬降卒中有一個便是他!

  他是陳勝吳廣起義時,學狐狸叫的那個少年,也是那個兩軍陣前,把劉邦老爹捆綁好,準備送進鍋裡煮著吃的少年。

  他出現在歷史的角落裡,很少引人注意。

  裴度將所有古書掃了一遍,久久無語。

  裴家的藏書有限,沒有更為古老的藏書,因此他不知道這個不老少年是否會出現在更為古老的記載中。

  這些書籍有的有圖,有的則是文字,從圖繪來看,畫中的少年的確與許應有幾分相似,但並不能肯定是他。

  「家主,這些書多為野史軼事,記載的未必是真事,也未必是同一個少年。」

  裴敬亭小心翼翼道:「一個不死的少年,從四五千年之前活到現在,這種事情說出去都沒有人肯信。」

  裴度輕輕點頭,道:「你說得對。此人名不見經傳,他的故事沒有記錄在真正的史冊中,這些軼事多半是小說家言,不足為信。」

  裴敬亭又道:「許應也未必便是書中的那個不死少年。我觀他雖有驚人之言,驚人之舉,但還是少年脾性。」

  裴度點頭道:「他時常做大人之狀,大人之語,但還是稚童之心。」

  裴敬亭道:「他對我裴家極為有用,應當籠絡。」

  裴度道:「是啊。他能解讀煉氣士功法,各大世家誰不想籠絡他?各大世家都有求於他的情況下,我裴家如果對他下手,恐怕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裴敬亭笑道:「我擔心兄長會因為他的長生而對他動歪心思。父親植入一塊帶著長生詛咒的血肉,為自己續命到現在,沒有被吃掉。倘若有一塊長生血肉,沒有詛咒呢?倘若可以就這樣永生……」

  「不要說了!」

  裴度打斷他,額頭青筋跳動,道:「不要說了!我的道心並沒有那麼強,可以忍住一切誘惑!敬亭,你先下去,這件事你吩咐那些尋書的子弟,萬萬不能外傳!」

  裴敬亭躬身稱是,退了出去。

  裴度揮手,讓侍女們也下去,自己在書房中踱步來去,目光時不時落在堆積如山的書籍上,臉色陰晴不定。

  「吃,還是不吃……」

  「長生,第一次唾手可得。像父親那樣生不如死,還是大著膽子再進一步?畢竟,我的壽元也快要耗盡了……」

  許應和元如是在外面廝混了一天,到了太陽落山才回來,剛剛進家門,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迎面便見一位中年美貌婦人陪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

  元如是臉上笑容僵住,低頭走了過去,柔聲道:「母上,太奶奶。」

  許應也連忙上前見禮,那美貌婦人模樣兒與元如是、元未央有些相似,含笑道:「不必多禮。許君,這幾日怠慢了閣下,驍伯,送許君歇息。」

  驍伯稱是,前來相請。

  許應只好跟著驍伯離開,心中惴惴不安。

  之後幾天,都沒有見到元如是,元未央倒是見了幾面,許應詢問元如是,元未央道:「舍妹因為頑劣,被母上責罰,關禁閉去了。」

  許應心中很是不安,但沒有元如是在身邊,他終於可以拴住了心猿意馬,專心破譯《元神度厄經》。

  半天後,許應便破譯完成,拿去給元未央看,元未央看了一遍,疑惑道:「這是煉魂煉元神的法門,但像是缺少了一些內容。」

  許應拍手笑道:「我也看出來了。我順著經文推算,揣測良久,後續的功法應該是重中之重,是度厄法門!我想了修補的辦法,你看這樣行嗎?」

  他提筆寫下一段經文,彌補《元神度厄經》的不足,元未央揣摩半晌,道:「還是有漏洞。這樣修改的話,就可以元神度厄避災了。」

  他提筆修改了一部分,許應湊頭來看,連連點頭,笑道:「我先催動功法試試!」

  兩人又各自嘗試催動元神度厄經,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又加以修正。

  待到兩人將元神度厄經補全,兩人又各自試煉一番,不過多時,便可以做到修煉魂魄,至於避災,那是修成元神之後的事情。

  儺師沒有修煉魂魄的功法,因此魂魄都不是如何強大,許應和元未央將這門元神度厄經補全,兩個人都覺得只是舉手之勞,然而卻沒有意識到這門功法的意義到底有多大!

  許應笑道:「我去將元神度厄經交給裴相,他一定等很久了。」

  元未央遲疑一下,道:「你這次去,須得小心。裴相雖然大度,但裴家太大,我擔心其他人會對你不利。我讓驍伯送你。」

  許應稱是,喚上大鐘和蚖七,與驍伯一起趕往裴府。

  不過多時,裴家管事來迎,將許應請到書房,裴度已經在那裡等候。

  許應打量他,只見裴度這幾日華髮叢生,竟似老了好幾歲,詢問道:「裴相有心事?」

  裴度笑道:「被你看出來了。這幾日我在思索一件大事,舉棋不定。」

  許應獻上自己破譯的《元神度厄經》,又將原版的經書還給他,道:「裴相先看看。」

  裴度靜心翻閱,過了良久,才將《元神度厄經》吃透,道:「多謝許小友。許小友不愧是助白眉老祖渡劫之人,這元神度厄經,我裴家聚集天分最高的子弟,參悟了數十年,破譯的經文也不如你這般透徹。」

  許應笑道:「這篇經文不全。」

  裴度心神大震,失聲道:「不全?」

  許應從袖筒裡取出另一份經文,笑道:「我破譯完成後,察覺到金紙上的經文不全,所以給你補全了。」

  他沒有提元未央,卻是擔心其他人若是知道元未央有如此聰明才智,會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

  「原本的元神度厄經,只是修煉魂魄,錘煉元神,但缺少了度厄避災渡劫的法門。我於是幫你補上了。」

  許應將補全的經文交給他,伸個懶腰,笑道:「你倘若按照原版的經文修煉,固然魂魄強大,元神超凡,但是災劫依舊難以渡過。但按照我訂正的修煉,應該沒有大礙。」

  裴度急忙翻閱,許應訂正的經文,果然比先前那一版多出了許多奧妙!

  他不禁呆了呆,過了片刻,笑道:「許小友請來這邊。」

  他引著許應到了內室,只見內室裡是一卷卷展開的古籍。

  裴度笑道:「我這幾日一直有一件事情難以抉擇,那就是要不要謀害許小友。」

  許應嚇了一跳,腦海中,鐘爺慌張道:「鎮定!大不了再受一次重傷,我拚命護著你衝出裴府!不過阿應,一三五竊你氣血可不行,我二四六也要!」

  裴度道:「許小友先看這些書。」

  許應鎮定下來,上前逐一看去,臉色越來越驚訝,不由自主想起許家坪,頓時腦中渾渾噩噩,頭腦越來越沉。

  裴度見狀,掐指一印,點在許應眉心,喝道:「咄--」

  他一聲清喝,讓許應散亂的神識頓時歸整起來,從神識崩潰中解脫。

  裴度雙袖翻飛,每每手臂頓住,雙手十指的印法便隨之變化,道:「許小友,我教你一套歸心印法,你若是再遇到這種情況,可以自己治癒!」

  許應跟著他學習歸心印法,頓時只覺耳目聰明,腦中的那種神識混亂的感覺消散了許多。

  許應連忙稱謝,裴度正色道:「我半生修行,前些日子險些為貪念所困,道行毀於一旦,原應該謝你才是。歸心印法只是小術,不值掛齒。許小……」

  他微微皺眉,覺得稱呼許應為小友有些不太合適,於是改口道:「許兄弟,你先看完,之後我們再來細說。」

  許應繼續閱覽,將那些書籍折過的地方看了一遍,怔怔出神,突然失笑道:「裴相,你不會覺得書裡的這些個不死的少年,就是我吧?哈哈哈!」

  他大笑起來。

  裴度也哈哈大笑,搖頭道:「我也覺得不是,畢竟太荒誕了,但我又覺得是。畢竟,許兄弟年紀輕輕,竟能指點白眉老祖渡劫,這件事也太荒誕。」

  許應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抬手抹去眼角的淚花,笑道:「我不知道我六歲之前的記憶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六歲之後的記憶是真的。因此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這些書上的少年!」

  他又哈哈笑了起來。

  裴度道:「許兄弟,歸心印法。」

  許應催動歸心印法,穩住心神,平靜下來,道:「多謝裴相。」

  裴度搖頭道:「你能赤誠相待,不但肯將破譯後的元神度厄經原原本本傳授,又能補上不足,這份赤誠若是不能同等對待,我裴家愧為兩千年世家。你放心,我裴家會固守這個秘密,我也將會幫你搜尋更多的書籍記載,幫你尋找你的身世之謎。」

  許應躬身稱謝,裴度還禮道:「不敢。將來我若是能避開生死之劫,全靠許兄弟今日的義舉。我要研究元神度厄經,恕不能親自相送。我讓碧荷送你。」

  許應跟著丫鬟碧荷走出書房,向裴府外走去。

  裴府地勢頗大,彷彿內藏千山溝壑,佈局複雜,許應一身輕鬆,沿途欣賞景色,突然看到一處神仙般的好去處,心道:「若是能與如是妹妹在哪裡品嚐胭脂,倒很愜意。可惜這裡是裴府。」

  他正想著,卻見迎面幾位年輕男子走來,為首的公子笑道:「是許氏捕蛇郎嗎?」

  許應停步,輕輕點頭,道:「是我。」

  那公子道:「我是裴府的裴景,忝為二公子,今日招待宮中的朋友,想請你作陪。」

  許應笑道:「自無不可。」

  二公子裴景揮手,讓碧荷下去,引領著他來到一處臨湖的樓宇中,樓前碧波數頃,蓮葉蕩漾。

  二公子裴景與那幾個年輕公子落座,許應正要坐下,二公子裴景面色一沉,不悅道:「讓你作陪,你懂不懂作陪是什麼意思?你有坐的份嗎?還不取蛇出來耍?若是讓宮中的朋友樂呵樂呵,賞你幾錠銀子!」

  許應愕然,默默站起身來,來到湖泊邊,輕輕抬手,道:「既然幾位想看蛇,那麼就請七爺出來罷。」

  一條遍體鱗光的小蛇從他衣領間游出,來到他的指尖,繞著他的指頭盤繞幾週。

  二公子裴景等人禁不住哈哈大笑,指著許應道:「果然是捕蛇的,身上真的有蛇!」

  許應笑道:「七爺,你我共舞!」

  他元氣爆發,將指尖小蛇祭起,頓時一股遠古洪荒般的暴戾氣息瀰漫開來,那小蛇越來越大,頃刻間長達百丈,龐大的身軀緩緩在湖面上游動。

  許應衣袖舞動,大蛇身軀冉冉升起,越來越高,遍體生出燦燦劍氣,圍繞周身飛舞。

  那大蛇在空中游弋,掀起陣陣狂風,如龍如蟒,卻頭生黑白二角,背生龍旗般的鬃毛,迎風飛舞。

  許應在樓前雙袖舞動,突然只見那大蛇向下俯衝而來,周身劍氣越來越濃烈,頃刻間來到樓宇前!

  樓中,二公子裴景頓變,急忙起身,其他幾位公子也慌忙起身,各自鼓盪一切修為,奮力抵擋!

  「轟!」

  整個樓宇炸開,劍氣傾瀉,一眾人等紛紛倒跌飛去,栽入水中,狼狽不堪!

  許應哈哈大笑,走到那樓宇的廢墟上,只見桌子還在,酒席未亂分毫,於是抓起肉便吃,吃得爽口拎起酒壺便喝,笑道:「我來你家是做客的,連相爺也要客氣對我,你算什麼東西?也想欺辱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3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6 07:30 PM 編輯

第0098章 長生大藥的誘惑

  「捕蛇小兒,在裴府你還敢肆意妄為,不怕死嗎?」

  裴景暴怒,從泥水中衝起,大喝一聲,身後元氣激盪,四大洞天浮現,扭曲天空。他的元氣滔天,甚至還在許應之上!

  「裴景且慢!」

  其他三位公子也各自從水中躍起,將許應包圍,其中一位紫衣貴公子元氣震盪,便將身上的泥水震飛,道:「他金貴得很,不能打死了他。別忘了,我們此來是取長生藥的。」

  另一位紅衣公子道:「沒錯,打死了他,便沒有了長生藥。」

  許應眉毛挑了挑,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憤怒。

  長生藥?

  這些人把自己當成了什麼?服用便長生的靈丹妙藥?

  「阿應,這幾人要你耍蛇是假,其實是逼你動手,好有理由出手,把你做成長生大藥!」

  大鐘聲音凝重,道:「那麼,你有可能是不死人的事情,到底是誰傳出的?難道是裴度那個老小子?這老小子表裡一套背裡一套!」

  許應心中凜然,如果真的是裴度,那就麻煩了。

  這裡就是裴府,裴度倘若決定把自己留在這裡,恐怕連祖上的那些裴家儺仙的人皮骸骨都會出動!

  這股力量,這種底蘊,哪怕是大鐘處在巔峰狀態,只怕都難能帶著他活著衝出去!

  難道,裴度真的表裡不一,明面上說要幫許應隱藏秘密,暗地裡卻將許應是不死人的消息傳了出去?

  甚至,他的目的就是要把許應留在裴府,煉成長生大藥!

  有了許應這個長生大藥,他就可以掌控其他世家,讓其他世家不得不聽命於自己!

  「阿應,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

  大鐘大義凜然道:「等我殺出重圍之後,尋找一個聰慧少年,做他的隨身老爺爺,將他栽培成大高手,殺上裴府,你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

  許應悶哼一聲,低聲道:「從裴度的表現來看,此人很有氣魄,似乎不屑於做這種宵小之舉。」

  蚖七縮小身體,落回他的肩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對了阿應,吃你的肉真的能長生嗎?下次你剪指甲的時候,指甲蓋不要扔,我熬成肉凍嘗嘗。對了,吃你的頭髮有同樣的效果嗎?」

  大鐘鄙夷道:「瞧你那點出息!阿應開啟泥丸秘藏,激發肉身活性,讓他割塊肉給你嘗嘗便是,反正他還能長回來。」

  蚖七眼睛一亮,喜氣洋洋道:「這怎麼好意思?」

  但看他的樣子,很好意思,只要許應點頭,他便立刻咬許應一口嘗嘗味道如何。

  那紫衣公子望著許應,淡淡道:「我姓李,來自宮中。」

  許應不禁肅然起敬:「你是太監?莫非陳公公給你淨的身?疼嗎?」

  那紫衣貴公子勃然大怒,旁邊一位珠圓玉潤的公子冷笑道:「沒有見識的東西,這位是宮中的皇子李照樓!草民還不下拜?」

  許應搖頭道:「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上天易欺,下民難虐!我草民一個,見你們老子尚且不拜,何須拜你?」

  蚖七聞言,立刻訂正道:「阿應,是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不過你這話也對,這些傢伙欺天虐民,不見老天懲罰,只會官逼民反!說起來,真的是上天易欺,下民難虐。虐了下民,下民就要造反殺他娘!」

  「兩個反賊!」一眾公子不禁大怒。

  裴景踏前一步,禁不住冷笑道:「老天降劫?你們這些刁民每年祭祀給上天的東西才多少?有我們世家祭祀於天的一成多嗎?就算是老天爺,也要吃我們的,拿我們的,用我們的,哪裡敢降劫給我們?」

  他抬手向許應抓去,興奮道:「叔祖要我帶人去藏書洞尋找關於不死人的記載,我便留了個心眼,你果然是不死人!拿下你煉製長生藥,族老只怕都歡喜得很!將你獻給皇帝,我裴家便是立了不世之功!」

  許應隨手一揮,頓時四周陷入黑暗之中,群星在黑暗中閃爍光芒,天幕中無數星辰隨著他的掌力移動而移動!

  碧落賦第四招,星開碧落!

  裴景身處黑暗之中,明明數畝外就是一片光明,他卻什麼也看不見,心中一驚:「郭家的儺術!」

  許應掌力襲來,裴景修為提升到極致,迎上他這一掌,冷笑道:「論修為,沒有人能與我裴家抗衡!」

  兩人掌力碰撞的一瞬間,突然許應體內元氣逆轉,黑夜變成白天,青天如同鏡面倒扣,無比深邃,將對方那近乎無敵般的法力卸去!

  碧落賦第三招,體象皎鏡!

  這一招的精髓便在於肉身如天空般廣大,容納一切,可破敵人的強力攻擊!

  裴景頓時只覺自己那無邊法力如擊空處,便彷彿自己打了自己一拳,胸口巨震,氣血翻騰。

  許應體象皎鏡化作九野環舒,腳下一片綠野向四面八方擴張,頭頂一片湛藍青天,如穹廬倒扣。

  他右手正反變化九次,連續九印,每一掌都印在裴景胸口,裴景一招失誤,又被他連續九次重擊,打得胸前肋骨根根凹陷下去,刺入五臟六腑!

  裴景口中吐血,貼著湖面倒飛而去。

  「嘭!」

  他的頭顱撞在湖對面的牆上,腦袋插入牆中,只剩下雙腿在外面,時不時抽動一下。

  突然,許應覺察到附近還有其他人,匆忙看去,只見一個個容貌高古的老人從各個方向走來,心中一驚,知道是裴家的族老親自出馬,自己只怕被裴度出賣,在劫難逃,頓時凶性大發:「七爺!我要殺人了!」

  他剛才一直手下留情,沒有痛下殺手,此刻便忍不住心中殺意。

  蚖七聽到這話,只覺渾身戰慄,片片鱗片炸起,不知是被許應祭起激發了遠古的血脈,還是自身血脈在覺醒!

  他竟然也有凶性大作的感覺,恨不得便要鼓盪一身磅礡元氣,悍然殺人!

  李照樓等人各自出手,李照樓來自李家,修煉李家玉京秘藏,一出手便是真龍元氣激盪,一條真龍從天而降,威風八面。

  其他二人則是來自裴家,三人這身本領比裴景有過之無不及!

  然而就在他們剛剛出手的剎那,一條百丈大蛇龐大的身軀直接盪碎了真龍,周身劍氣雪花般團團飛舞,將他們的儺術神通攪碎!

  三人連連後退,其中一位裴家子弟雙手猛地一抬,整個湖面竟然被他雄渾的元氣抬起,讓蚖七進入水中,無論劍氣還是蚖七那龐大的身軀,都難以應付。

  李照樓得以喘息,立刻鼓盪真龍元氣,喝道:「你一條異蛇,抵得過真龍嗎?在真龍面前伏誅罷!」

  一條青色真龍從天而降,身軀粗大,比蚖七絲毫不遜。

  另一位裴家子弟興奮道:「拿下他,陛下便能做長生不死的皇帝,江山永固,我裴家也將是永生的世家!」

  許應一印打來,晴空震盪,劫雲湧動,雷霆在雲中亂竄,頃刻間便是一朵方圓數畝的劫雲蘊藏著莫大威力,將青龍炸開!

  那真龍皮肉筋骨紛紛炸裂,李照樓大口吐血,被許應一印蓋在天靈蓋上,腦袋咕嚕一聲沒入胸腔中!

  「拿我做長生藥!」

  許應見另一人神通攻來,不躲不避,猛然周身劍氣流轉,御劍而起,迎著那人神通便衝了過去,冷笑道:「你們能活下來再說!」

  只聽嗤嗤之聲不絕,那人連人帶神通被許應周身劍氣攪碎!

  最後那位珠圓玉潤的裴家子弟奮盡所能,連退數十步,擋住許應遍體劍氣,正要鬆一口氣,百丈大蛇一尾巴掃來,尾尖抽在他的身上,雷音爆發,將他打得血肉模糊,貼在湖泊對岸的牆上,眼看是不能活了!

  蚖七身形飛速縮小,盤旋一週,落在許應肩頭,緊張的盯著從四面八方走來的一個裴家高古老者。

  那些裴家族老一個個面色肅然,目光卻在閃爍不定,顯得激動萬分,即便許應當著他們的面殺人,他們也未曾動手阻止。

  「長生大藥……」

  一個裴家族老喉結滾動一下,目光死死落在許應身上。

  許應長長吸氣,低聲道:「鐘爺,若是有機會,帶七爺出去。別找其他少年為我報仇了,你栽培七爺,將來給我血洗裴府!」

  大鐘懶洋洋道:「區區裴府,困不住我,別說帶臭蛇出去,就算帶你出去又有何妨?不過是多受傷幾個月而已,我扛得住。」

  它暗蘊威能,隨時準備突然暴起殺人!

  就在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住手。」

  這聲音平平淡淡,卻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如雷音滾滾,震撼心靈,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停步。

  許應循聲看去,只見宰相裴度走來,面沉如水,臉上沒有任何喜怒哀樂的神態。

  許應心中警惕,沒有絲毫放鬆。

  宰相裴度看向泥濘裡的皇子李照樓的屍體,眼角跳動一下,又看了看那兩個裴家子弟的屍身,最後目光從一個個族老身上掃過。

  他從這些族老的眼睛中看到了熱切。

  「把二公子抬過來。」裴度面如古井,道。

  有下人急忙來到湖泊對岸,小心翼翼將二公子裴景從牆中抽出來,將他抬到裴度面前。裴景渾身骨骼斷了不知多少,滿頭滿臉是血,見到裴度,不由大喜,哽咽道:「家主,你一定要為我做主!這野小子傷人,大鬧裴府!」

  裴度抽出腰間的玉帶,以玉帶為鞭,啪的一鞭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裴景慘叫,身上被抽得血肉模糊。

  「啪!」

  裴度又是一鞭抽下,他手起鞭落,一鞭又一鞭狠狠抽下去,那裴景先前還有喊叫的力氣,後來叫聲越來越弱,漸漸的便叫不出聲。

  「家主!」

  裴敬亭匆匆走來,見狀連忙道:「家主,別再打了!再打就把他打死了!唉,唉!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裴度停手,裴景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

  四周,裴家族老也一個個露出懼色,卻沒有說話。裴敬亭上前,看到皇子李照樓的屍體,打個哆嗦,道:「這如何是好?」

  裴度丟下血淋漓的玉帶,面無表情道:「這件事,需要有個交代。今日,裴景便不再是我裴家子弟。他的一切作為,與裴家無關。裴景失心瘋,殺害皇子李照樓,又殺我裴家兩位子弟,把他交給大理寺審查。我親自入宮面聖,負荊請罪。」

  他的眼眸空空洞洞,落在裴敬亭臉上,道:「你的事,等我回來後再說。」

  裴敬亭打個冷戰,低頭不敢說話。

  裴度目光掃過那一個個裴家族老,冷冷道:「我還是這個家的主人!誰要越俎代庖?」

  一位裴家族老喉嚨中低呼道:「家主,我們老了,沒有幾年活頭了……」

  裴度森然道:「祖宗尚可死,你不可死?我裴氏列祖被上古邪惡吃了,你便也要吃人?」

  那族老不再說話。

  裴度拂袖,冷聲道:「從今日起,裴府閉府,任何人不得外出!誰敢擅自出府,格殺勿論!」

  他衣袖拂過之處,一縷輕紗飛起,升騰到高空處,猛然炸開,化作青色煙霧從四周緩緩墜落,將裴府籠罩起來。

  裴度向許應道:「許兄弟請隨我來。」

  他儘管強自鎮定,但腳步依舊不覺有些匆忙,許應跟在他身後,時不時小跑才能跟上他。

  「裴府上下不是一心,我約束不了他們太久。」

  裴度命人備車,飛速道:「長生的誘惑太大,再加上有人推波助瀾,這些族老恐怕會有人忍不住對你下手。我此去皇宮面聖,必然會被困在皇宮中,雖然不至於死,但是無法出宮。裴家不安全,元家恐怕也不安全。我將你送到郭府!」

  許應跟著他,匆匆上車,車輦立刻駛出裴府,向郭府匆匆而去。

  裴度愧疚道:「此事從裴府流傳出去,要不了多久便會傳到其他世家的耳中。整個神都,能夠忍得住長生誘惑的,恐怕只有郭家的那位了。郭府要比其他地方都安全!」

  許應目光與他目光相逢,詢問道:「裴相不想把我做成長生大藥嗎?」

  裴度道:「倘若你是那個不死人,從古至今,想把你做成長生藥的不計其數,比我裴家勢力更大的勢力只怕也不計其數,他們而今在何處?我沒有見到他們,只見到閣下好端端的坐在我面前。」

  許應嘆了口氣,看向窗外,幽幽道:「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他的腦海中又不禁回想起那個溫柔的聲音:「……許應,許應。記住你的姓,不許忘記你的名。」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2-5-23 09:5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2-5-26 09:56 PM 編輯

第0099章 身死魂滅,道氣長存

  裴家的車輦行駛在香火之氣所化作的輦道上,向郭府奔去,突然,許應看到一個高大身影從天而降,落在車輦的前方。

  那是一位老年儒士,有著一身凜然正氣。

  「我在裴家禁地中見過他!」許應心中微動。

  裴家那一座座洞天中,安葬著一尊尊只剩下皮囊的裴氏儺仙,其中就有這樣一位老年儒士。他沒有被吃完,只被掏空五臟六腑。

  只是玉池秘藏在肚臍下一寸三分左右的地方,裴家的高手一身修為都在玉池秘藏中,被掏空了五臟六腑,這身修為也就煙消雲散。

  更何況,這位裴氏儺仙的神魂也被吃掉,而今主導肉身的不過是一縷殘念。

  突然,又有一個個強大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輦道上,與飛奔的車輦齊頭並進。

  「儺仙現世!」

  遠處有人驚聲叫道:「是裴家的歷代儺仙,重現人世!」

  那一個個從天而降的身影,正是裴家的歷代儺仙,在對外面的說法中,裴家的儺仙自然是隱景潛化,與世共存,在各自的隱景地中做一個快樂逍遙的老神仙。

  但實際上,他們晚年不幸,一個個死在自己的隱景潛化地中,被吞掉了血肉骨,只剩下皮囊。

  而今,這些皮囊從裴家禁區中飛出,出現在官家的驛道上。

  他們雖然只剩下皮囊,但依舊有儺仙的氣度氣質,尤其是為天地立心的氣勢,讓神都的氣象也為之動搖!

  這股氣勢,立刻引得金吾衛和其他人等的注意,紛紛向這邊張望。

  一個又一個裴家儺仙飛來,守護在車輦的左右,漸漸的,車輦四周的儺仙已經多大上百尊!

  「此去郭府雖然不算遠,但恐有險阻。」

  裴度面色淡然,道:「我一人難以對抗其他世家的圍攻,因此不給他們任何機會。作為家主,我有資格調動列祖列宗的殘靈。」

  許應望向外面那一個個頂天立地的身姿,心中被深深震撼,這是一個擁有著兩千多年歷史的古老世家,當底蘊展現出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將為之震動!

  一百多尊儺仙,他們雖死,但隱景地卻飄蕩在空中,鎮壓一切宵小。

  身死魂滅,道氣長存!

  許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向裴度道:「多謝。」

  裴度微微一笑,道:「無須謝我。禍事是我裴家管教不嚴引起的,做錯了事,便要有擔當。我只能護送你這一路,能否保住你的性命,還要看郭家。這次,只怕要連累郭家了。」

  一百多尊儺仙護駕,震動整個神都,就算是皇帝出巡,也沒有如此龐大的手筆!

  人們紛紛猜測車中人到底是哪位大人物,但誰能想到車中人不過是一個來自零陵鄉下的捕蛇者?

  不過,也有人猜到車中人是誰,只是裴家的聲勢太大,連傳聞中隱居避世的儺仙都出動了。自然沒有人敢於出手。

  終於,車輦在百餘尊儺仙的守護下來到郭府,郭府已經得到消息,早已打開門戶。裴度沒有下車,直接驅車駛入府中,這輛車一直駛入郭府後院,這才止住。

  那位白髮皓首的郭家老祖驅散所有人,哪怕是前來湊熱鬧的郭小蝶和獨臂郭躍,也被攆了出去。

  車門開啟,裴度走出,來到郭家老祖身旁。

  郭家老祖嘆了口氣,埋怨道:「我剛剛得到消息,打算今天晚上便去元府吃人,你就把人送過來。你難道不能等一晚上,等我吃過之後再說?」

  車中,許應與蚖七聞言,面面相覷。

  蚖七安慰道:「阿應放心,郭家老爺子打算吃的人,一定不是你。肯定是元家其他人也很美味!」

  他的底氣卻不怎麼足。

  郭家老祖的聲音傳來:「你吃了嗎?」

  裴度道:「差點吃了,但幸好忍住了。」

  郭家老祖嘀咕道:「你怎麼忍得住?換做是我,我便忍不住,肯定要嘗一嘗。對了,你送到我這裡,莫非是讓我長生不老的?我今天晚上正好蒸著吃,我家的鍋很大,籠屜裡能塞兩三個人。晚上別走,一起吃。」

  裴度道:「兄長說笑了。人家待我以赤誠,我豈可回報以小人之慼慼?皇子李照樓死在我府中,我須得親自去一趟皇宮,交代清楚。我到了宮中,只怕就出不來了,這裡只能靠兄長支撐。」

  郭家老祖嘆道:「只好我一個人食用了。你知道的,我年紀比你還大,而且經常小人慼慼,所以老哥哥我就不等你了,先品嚐了。」

  裴度取出《元神度厄經》,交給郭家老祖,道:「這卷經書,給了我活命的希望。說不定儺仙真的可以在人間長生,無須擔心晚年不幸。你不要慼慼,先看看再慼慼。」

  郭家老祖看了片刻,道:「給我抄一份。」

  裴度笑道:「留在你這裡便是。況且,人也留在你這裡,你郭校尉有什麼想法,直接詢問人家便是。兄長,人我交給你了,是活的。」

  郭家老祖嘆道:「很難活過今天晚上。」

  裴度沉默片刻,道:「你若撐不住,就送出去,不要賠上身家性命。」

  郭家老祖道:「現在他破譯妖法的價值,遠不如他的肉的價值,盯著他這一身肉的,比護城河裡的妖怪還多。想將他安全送走,難。」

  裴度離去,笑道:「你得了人家的好處了,又受我之托,現在你是常慼慼還是坦蕩蕩,看兄長自己了。」

  郭家老祖吹鬍子瞪眼,盯著這輛車輦唉聲嘆氣。

  「清蒸,還是紅燒?」他低聲道。

  許應咳嗽一聲,道:「我聽到了。」

  郭家老祖怒道:「聽到了便不吃了?豈有此理?與其你今天晚上被人抓到分食,不如我先嘗嘗味道!臭小子,你想怎麼死?」

  許應走出車輦,郭家老祖慌忙抬起衣袖遮住自己的臉,逃一般跑了出去,叫道:「你不要出來!看到你我便食指大動,被你勾起了饞蟲!」

  許應隱隱有些擔憂,低聲道:「裴相把我留在郭家,到底靠不靠譜?」

  郭家老祖跑得無影無蹤,半晌也沒有人進入這片園子。裴度雖然也離開了,卻將那一百多位裴家老祖留在這裡,一百多位儺仙,站在這處園子的各個角落,盡職盡責,守護著許應。

  他們儘管只是皮囊,但畢竟是儺仙,每一個都比鬼儺仙陳眠竹還要強大!

  許應索性四處走動,打量景致。正在涼亭中閒坐時,只聽有人聲傳來,是郭小蝶的聲音,道:「磕一個頭,長回一條手臂,四叔,你賺大了!」

  郭躍的聲音傳來,怒道:「我寧願斷一條胳膊,也不要給他磕頭賠不是!」

  郭小蝶道:「你這倔驢脾氣,跟誰學的?待會我替你磕,你站在旁邊說賠禮的話。」

  「我不!」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身體不全,你不孝了!四叔,我讓二姨削你!」

  這二人說著走到這邊來,郭小蝶遠遠看到涼亭裡的許應,便快步的跑過來,躬身子便要跪下磕頭。

  她還未來得及下跪,便見郭躍飛身搶過來,噗通跪地,向許應叩首,叫道:「大丈夫在世,豈有侄女代磕的道理?傳出去被人恥笑。我自己來!許妖王,我試圖掐死你,我錯了,你大人大量,便不要與我計較了!」

  許應連忙攙扶他起身,笑道:「你是小蝶的四叔,也是我四叔,豈有拜我的道理?況且戰場之上,不論是非,大家搏命而已。」

  郭躍順勢起身。

  郭小蝶連忙道:「我四叔的胳膊?」

  許應也是頭一次為他人做肢體再生,也不知是否能成,當即嘗試著調動泥丸秘藏的長生氣,緩緩渡入郭躍體內。

  事情比他想像的順利,不需要他做任何事,郭躍的斷臂處便有血肉滋長,骨骼發芽,神經叢也在不斷向前延伸。

  過了不久,一條全新的手臂便就此生長出來。

  郭躍嘆服:「泥丸秘藏,實乃不死之身也。多謝許妖王不計前嫌。」

  許應笑道:「舉手之勞而已。」

  郭小蝶道:「對你是舉手之勞,對他就是救命了,他去茅房都要人扶著,和二姨快活時也不方便,還要小妾幫忙推一把。我路過時聽得真真切切!」

  寒風吹過,一時間鴉雀無聲。

  郭躍慌忙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先走一步!許兄弟,過命交情,話不多說,有事說一聲!」

  他匆匆逃走,不敢再停留片刻,免得郭小蝶又把什麼事捅出來。

  許應目送他遠去,感慨道:「這些日子難為他了。」

  郭小蝶上下打量他,好奇道:「外面都在傳吃你的肉能長生,真的假的?」

  她提起此事,蚖七也來了精神,立刻從許應衣領中遊出,落地化作大蛇,道:「我也正想驗證一下!」

  郭小蝶與他對視一眼,心有靈犀,齊刷刷看向許應。

  許應小心翼翼道:「吃我的肉若是可以長生,只怕早就有不知多少人吃過了。他們若是長生了,豈不是吃他們的肉也可以長生?如此這樣吃下去,世上豈不是到處都是長生者?」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他們依舊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許應。

  許應心裡發虛,總擔心他們下一刻便會把自己吃了。

  「我身在郭府,又有這麼多儺仙保護,應該沒有大礙。」

  許應安下心來,仔細觀察自己的玉池秘藏。

  那日他在裴家的禁地中,便已經尋到玉池秘藏所在,這個秘藏便在肚臍下一寸三分處,處在希夷之域中,倘若沒有人指點,或者激發元氣的神秘能量,很難確定這處秘藏的準確方位。

  他的元氣漂浮在空中,對於元氣來說,空中便是一片氣海,而氣海下方的一片玉池,便是蘊藏著無窮無盡元氣的秘藏!

  許應對自己的希夷之域已經無比熟悉,但還是頭一次留意到這片位於大陸上的玉池。玉池深不可測,往裡面望去,便像是他在裴家禁地中見到的景致一般。

  池中彷彿有一個彼岸世界,如玉一般,令人神往。

  許應迦趺而坐,潛運心神,雙手手心向上,托於膝上,不知不覺間調運劫從天降的神通,自希夷之域而發,轟向玉池!

  電閃雷鳴,劫光傾瀉,他的神通穿過玉池,形成第一個玉池洞天!

  這洞天剛剛打通,許應便只覺源源不斷的元氣從另一個時空湧來,讓自己的修為不斷攀升!

  他神識湧動,回到玉池秘藏前,順著洞天望向玉池深處,突然心中微動:「難道,那裡真的存在一個彼岸世界?否則,人體內怎麼可能藏著如此充沛的元氣?」

  他早在打開泥丸秘藏時,心中便隱約覺得,泥丸秘藏的活性或許並非來自於人體,而是人體的泥丸連接著一片浩瀚深邃的混沌之地,將泥丸打通,便可以從那個深邃的混沌之地中釣取力量!

  後來,他打開心室的絳宮秘藏,這種感覺便又強烈一分。

  現在,他打開了玉池秘藏,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裴家的儺仙,是否去過彼岸?」

  他張開眼睛,只見天色不知何時黑了下來,郭小蝶也不知何時離去,天空中像是起了烏雲,雷聲陣陣,越來越低沉。

  許應看向四周,一尊尊裴家的儺仙依舊屹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嘩啦!」

  大雨傾盆潑下,雨水來得很緊很急,即便是躲在涼亭中也被風雨濕透。

  突然,一尊尊裴家儺仙騰空而起,天空中,不知在與什麼魔怪搏殺,天上風雨更急,隱約傳來不知是風聲還是吼聲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只聽哢嚓一聲,一道霹靂落在園中,照亮一尊鐵塔般的身影,白眉白髮白髯,手拄著一根粗大的青龍戟屹立在風雨之中。

  那青龍戟上突然有青色滑膩的身軀游動,越來越粗大,赫然是一條青龍,盤繞在這桿方天畫戟上!

  「今夜,神都大雨。」

  那白髮偉岸老者,屹立不倒,猛然一抖青龍戟,衝天而起,聲音如雷在空中滾動:「而今,加一抹血色!」

  「哢嚓!」

  許應仰頭,看到了閃電貫穿了長空,像是把天空撕裂了!

  那撕開的天空突然變得明亮起來,只聽噠噠的馬蹄聲傳來,竟有一輛馬車拖著一輪太陽,從撕裂的天空中駛來,竟像是要把黑夜驅散!

  「回去!」

  白髮偉岸老者揮動青龍戟,斬入撕裂的天空,與車中飛出的一斧一棒碰撞,那裂縫合攏,噠噠的馬蹄聲也越來越遠!

  許應和蚖七仰頭,看直了眼,喃喃道:「老爺子好猛……」

  這時,郭小蝶奔來,叫道:「老祖說了,他年紀大了,只能支撐三個回合,敗退三個敵人。而今已經打退了兩個,若是還有敵人,便讓我帶你逃走!」

  天空再度陰暗下來,第三個敵人到了,許應一眼望過去,便知來人是誰。

  「九霄陽神玄壇功!皇帝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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